此念一生,更是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诡异的是,整个江湖,居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而这一种平静,却让人有种死亡前夕的回光返照之压迫感和恐惧。
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便是这种诡秘而恐惧的感觉罢。
恐惧,总是容易让人遗忘。
十年,十年之前,那一个纤弱的身子,坠落于百丈深崖,消失于人间。
正是由于那个小孩儿在断月崖那么一坠,方使得梦大侠黯然神伤,悲痛、失望之下,辞去了“忠魂指”令主,不再当中原八大门派总代言人,才使得黄衫派敢肆无忌惮的倾覆青城派,才使得各大门派一盘散沙,关起门来只求自保。
当然,也不可以指责人们之善忘,毕竟,一个死去十年的人,不管他有多么重要,死人就是死人,除了其至亲会偶尔缅怀之外,又会还有谁,在走出利益圈子之后,依然记挂呢?
或许,还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女子。
杜玉英。
杜玉英,杜六儒之女。
杜六儒和梦中游交情莫逆,杜玉英打小在雁荡山生活,与小安可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后来,某一日,峨嵋派掌门郭东来路过而上雁荡山,见到了杜玉英,喜其资质,把她带走了。
那一天,两个孩子含泪而别,但是,谁都没有把泪水流下来。
小姑娘扭头那一刹那,她喃喃低语了一句:此生,非君不嫁。
她不知道那个小伙伴听见了没有,反正,这一句,她视作是她此生的誓言和承诺。
十年。
十年之前,没有人告诉她,她心中的那个男孩去了哪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孩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是,即便是,他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又如何,他还是留住在她的心中。
事实证明了,当一个人永远远离了视线,那么,那留住在心中,无法抹去的东西,就会变成一根针,扎在心房,永远的痛着。
然而,生活毕竟是充满着现实和残酷的。梦中游的第二儿子梦万放喜欢上她了,并托付他的生母俞玉和几位姨娘联袂上峨嵋,与其说媒。
此时,正值武林多事之秋,对“黄”祸惧之深,可谓深入骨髓,即便是一向高傲的掌门郭东来也是难以脱俗。
当今时势,只要是武林中人,便是瞎子,也可以看出来的,若想在这个存亡旦夕之间的局势中寻得一线生机,最佳的途径,莫过于跟雁荡山拉上关系,这也正是当年她假借“路过”托辞把杜玉英收入门下所隐藏之深意——以梦中游和杜六儒的交情,以梦大侠从来不让他的亲人兄弟吃亏的习性,峨嵋派与其交好,只有好处,绝对没有坏处的。
于今,竟然迎来了梦家主动联姻,恰似那困倦之人,旁边递来了枕头,如何不大喜过望!?
一方万分诚意,一方万分乐意,自是水到渠成的促成了这段几乎可以说是闪电式的姻缘。
之所以称之为“闪电式”,那是双方一拍即合,然后,把婚典的日期都快速的挑选出来了:下月十八。
当郭东来把这个决定告诉杜玉英之时,杜玉英当时就愣住了,然后,泪流满面,不发一言的扭头跑到了后山。
她没有反对,因为她知道,反对无效。
不说师命难违,便是杜家和梦家的交情,她老爸当是一万个赞成的,倘若她反对的话,很有可能,不仅峨嵋派和梦家交恶,便是老爸也会自觉对不起梦大侠而自断来往。
何况,师父说的那句话也不无道理: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梦家大少梦万安,但是,他已经死去了十年;怀念一个人,或许可以一辈子,但是,人活着,更多的时候,不是为了折磨自己,而是更多的追求,见证着活着的精彩,而不是永远的痛苦和无奈。
或许,师父的安慰有些牵强,甚至,有些无奈。但是,不得不承认,人活着,总是不能够自私的为自己而活,还需顾及到方方面面,考虑到身后很多人的处境变化。。。。。。
最后,她选择了妥协。
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那一刻,她心里默念着:“小安,你泉下有知,也希望我是快乐的活着,对吗?你会原谅我食言,对吗?你不会恨我的,对吗?。。。。。。”
那一夜,圆月当空,她泪眼婆娑。。。。。。
她永远也不知道,同在一片蓝空之下,有着那么一双似乎饱满沧桑的眼睛也是望着圆月,只不过,他眼神流露出来的,却不是悲伤,而是深邃的恨意,仿佛一把从地狱召唤出来,充满邪恶和森冷的巨剑,能够把苍穹贯穿。
他的声音却透着难以描述的孤独和冷漠:“世界,我来了,便注定你的悲剧。”
第35章 白吃白喝的蓑衣哥()
这一日黄昏,下着倾盘大雨。
峨眉山下的某个城镇,街头的车辆和行人渐稀,倒是两旁的饭馆酒铺,生意却是相对平昔火爆,估计,很大因素,许是,不乏寻求避雨而来的客人。
当然喽,人家虽然是开门做生意的,不会驱赶哪个白占位置不吃喝的人,不过,人都是讲究个脸皮的,出门在外的,没脸没皮的占着个座头不干点给店家实在的事儿,不仅对不住人家店家,也对自己的素质严重的拉低不是?
尤其是,这多数的客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朋友,乃专程为峨嵋派和雁荡山梦家联姻道贺而来的,倘若作出那等小气行径,岂非给峨嵋派抹黑给自个儿丢脸?
然而,到底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的。
这不,靠在南面角落处,便有那么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双手隐藏于蓑衣之内,仿佛一尊塑像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
由于他斗笠低垂,使人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双手深深隐藏着让人无法从他的肢体去观察他的年纪,不过,凭此人的沉稳、或说是冷漠,几乎可以判断他决计不可能是一个血气方刚冲劲十足的年轻人。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此人占着个座头不吃不喝也就算了,可是,别的客人入店后,皆是把斗笠或蓑衣摘下,挂于店家专门开辟的一角墙上,不至把衣帽上的雨水淋湿了别人,影响了别人。
他却是依然故我的,貌似自我感觉良好的把斗笠和蓑衣穿戴的那个叫做整齐,于是,头上的,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弄湿了一大片地,使得左右两边的同桌为了彰显自己的高素质敢怒不敢言的皆分开挪移开去,导致了,原本八人宽裕的座位,变成了此人左右两边空出了两个座位,而另外七人却拥挤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这位斗笠哥一人霸占着三个座头,而另外七人挤在一起,还居然氛围默契和谐,成为了一道让人啧啧称奇之风景线。
当然了,不是谁都具备那七位的温和大度的,起码,此时进入饭馆的两个身材高大黄衣壮汉,把脱下来的斗笠、蓑衣往迎接的店伙计一扔,那眼一扫,然后,便很快相中了蓑衣哥这边两个宽裕的座头,大步而来。
时值“黄祸”当头,江湖之上,身穿黄衣者,几乎成为了他们黄衫派之独有的身份象征。
这两个黄衣壮汉出现,原本喧哗的饭馆立刻安静了下来,即便是有几个本来纠缠着家长撒娇的熊孩子也乖巧的停止了下来,乖乖的埋头吃饭。
更有一个三几岁的小孩儿突然“哇”的被哭了,但是,只是刚刚哭声出现,便立刻被他傍边的大人给严实的捂住了嘴巴。
可想而知,人们不仅是自己对“黄祸”的恐惧,并把这种恐惧灌输给了下一代的孩子们。
两个黄衣壮汉显然是比较满意的,面无表情的威风八面的,径直走到了蓑衣哥的面前,其中一个居高临下的对他冷冷道:“这位,往里挪挪。”按理说,蓑衣哥左右两边皆有一个空置的座头,人家两个一起来的,让他挪挪位置,以便一起连坐,也无可厚非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估计大多数人都会乐意顺从的。
可是,这位蓑衣哥却好像聋子一般,屁股也没有挪动一下,依然故我的宛似一段木桩愣是岿然不动的坐在那儿。
两个黄衣壮汉尴尬了,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不高兴了,估计,他们心里是如此想的:你娘亲的,你瞎呀,没看见哥穿的黄衣吗——这代表什么知道不?绝对不是引领时装新潮流那种低俗而粗糙的层次,而是代表一种高端的恐惧好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当先那个黄衣壮汉冷哼一声,缓缓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看轨迹该是往蓑衣哥的肩膀拽去的,周遭的空气立时一凝,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种隐形的冷嗖嗖的气流似乎在每一个人的背脊流淌。一直冷漠的岿然不动的蓑衣哥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梗塞,沙沙的,仿佛轻风拂过瓦面时细沙摩擦而起的声音,低沉之中,透着仿佛万年的沧桑:“滚。”
只有一个字,简单扼要。那伸手的黄衣壮汉微微一愣,然后,立刻愤怒了,似乎听见了世间最为荒谬的事儿,又似乎站在向往已久的奖台上接过奖杯准备发表获奖感言时际极是突兀的被揪着脑袋按在地上狠狠的踩踏!
黄衣壮汉勃然大怒,原本有炫耀优越感的缓慢动作瞬间加快了速度,原来的拽拉之势也改变为拍打了,这一掌若是落实,蓑衣哥的半边肩膀绝对难以保全的,最少也得落个半身不遂。
这一刹那,众人忍不住为蓑衣哥的无知而怜悯和同情,即便是同桌的七人虽然早先不满他欠缺素质行为,此际也是露出一丝不忍眼神,不过,他们终究不敢多嘴提醒蓑衣哥,更不敢仗义阻止。
咚!
出手的黄衣壮汉忽然不见了,噢不对,是蜷缩成为一团,然后,好像车轮子般在地上沿着来时人们让出的过道“滚”了出去,很彻底的滚出了饭馆大门,然后,冲出大街,在雨水之中,辗轧出一片炫酷的水花,最后停滞在街道中间依依不舍的舒展开来,充满眷恋的不再起来了。
以靠近店门的客人目测,那该是一个死人了。
死了?
死了!
那个刚刚要对蓑衣哥下辣手的黄衣壮汉死了!
可是,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死的,至少,蓑衣哥至今还是双手藏在蓑衣里面,没有任何看见他出手,即便是死者的同伴另外一个黄衣壮汉近在咫尺,也没有看见!
众人震惊了。
让他们震惊的,除了吃惊蓑衣哥的骇人武功,更多的是震惊于他的胆大包天,竟然胆敢击杀黄衫派之人!
要知道,人们对于“黄祸”之恐慌,并非对于他们这些普通成员的个人战力惧怕,而是害怕遭到黄衫派整体的报复。
便是强悍如红羽楼和青城派都被极短时间灭掉了,一般的帮派,休说痴心妄想抵抗,连对敌的念头都不要出现。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很多人默默选择了买单走人,虽然外面依然大雨倾盆,虽然定下了房间有些浪费,虽然外面的旅店不一定可以住宿哦,虽然今夜很可能会露宿街头,但是,总是要比呆在此地遭遇无妄之灾的要好上千百倍——与生命之重要比较起来,一切都是浮云。
眨眼之间,原本爆满的饭馆,客人走掉了大半。
另外那个黄衣壮汉居然也沉得住气,狠狠的瞪了蓑衣哥一眼,既没有出手,也没有扔下场面话,估计惧怕蓑衣哥又来个“滚”字,那岂非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这个黄衣壮汉的沉着和机智值得点一百个赞。
黄衣壮汉一言不发,一个华丽转身,大步而出,乖巧的店伙计早已在门口提着他的衣帽机灵的等候着,他一手抓过衣帽,一边穿戴一边跨出门槛,在拐弯处扫了大街上他的同伴尸体一眼,却并没有作出任何停顿,扭头便走了。
很快,原本人气爆棚宾客如云的饭馆冷冷清清了下来了,除去站在柜台后面发愣满脸苦逼样子的老板和几个表情木然的伙计之外,也就是剩下包括蓑衣哥在内的八个客人。
中年模样的掌柜似乎沉吟了片刻,终于转出了柜台,行到临街窗口的一个灰衣少年人面前,毕恭毕敬道:“白少侠,您看,你们是不是也避之一避?”
白少侠看着他,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还那么害怕黄衫派,最大原因,无非是我们自己的私心纵容了他们而已。辛老板,你说是不?”
辛老板心里一万头***飘过,暗暗嘲讽:你们这些年轻人平常被家族宠惯了,哪里知道黄衫派之厉害,想当年,大叔我也是响当当的武林好汉,若非害怕某一天被黄衫派惦记上遭受灭顶之灾,哪里会如此过早的作出急流勇退隐居在此做个掌柜之举?别看你们此刻从容淡定的高大模样,待黄衫派来人之后,你们恐怕会把尿都给吓出来!
当然,辛老板心里那么想了,脸上却是充满赞同,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都快上天去啦,不过。。。。。”
他微微一顿,道:“究竟是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我知道白少侠和几位少年英雄都是当今武林的青年俊彦,但是,毕竟,你们是知道的,在下小门小户的,耗不起折腾,所以。。。。。。”
白少侠还没有说话,邻边一桌一个青衣少年冷笑一声,道:“原来,辛老板是担心我们出事了,连累了你对吧?”
辛老板道:“额,这个。。。。。。”
辛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感觉这聊天不能继续了,因为,人家不会领他的情。
他苦笑一下,穿过众人桌子,来到了蓑衣哥的面前,双手抱拳道:“这位爷,请了。”
蓑衣哥依然一动不动,更没有作声。
辛老板脸上肌肉一僵,心想你丫的,你白占我一个座头也就算了,还整出人命,而且还是招惹不起的人,玩人也不带这样玩好吗?
不过,辛老板究竟是江湖大风大浪走过的人,而且,作为一个店家老板,自然具备了生意人的大度和包容,挤出一丝笑意,道:“这位爷,敢问,你有何打算呢?”
终于,蓑衣哥再次说话了,字数居然比上次多了四倍了:“我想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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