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游微微一笑,道:“喝酒的时候,我一向是比较专业的,喝酒。哦哦,安掌门,你得跟严长老走个,来来,大家别停手呀,拿起你的酒杯!”
安无风感激的看了梦中游一眼,举杯与严长老一碰见底。
严长老大拇指一竖,赞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青城派有福啦。”
安无风道:“严长老客气,请坐下说话。”
严长老落座之后,晃了晃脑袋,伸手摸了一把仿佛肥料不足导致过早干瘪的老脸,道:“额,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的?”
伏长老道:“你要和梦大侠喝酒呢。”
严长老摇摇头,道:“不对不对,好像是关于掌门的。。。。。。”
廖掌门和鲍掌门相视了一眼,他们很想给严长老提个醒的,究竟,只要不是自己的八卦,都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但是,充分考虑到,似乎,梦大侠不仅兴趣缺缺,甚至有为安掌门遮挡的意思,虽然不知一向豁达的梦大侠为何如此,但是,至少,不能跟梦大侠对着干是不?
所以,他们在匆匆眼神交流之后,一致肯定了伏长老的话:“对对,严长老,你要跟梦大侠喝上三杯呢!”
“是这样吗。。。。。。”
严长老不确定的摇摇头,最终只好作罢。
这一顿,从中午到接近黄昏才结束。
来自各门各派的豪雄也一一告辞离去。
廖掌门和鲍掌门也带着他们的门人相继离去。
睡了个把时辰的郭掌门清醒过来,与胡长老偕同门人也走了。
安无风并没有送别。
据说,他后来也醉了。
估计,谁也不知,黄昏前夕,田大少敲开了安掌门的房门,对他说,梦大侠在后山等他。
夕阳,一片金黄,风吹,树摇,山峦如同一片连绵不绝金色海洋,美如画。
伫立在山岩之间的梦中游,背手远眺,轻啸的山风,衣袂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缓缓道:“青城的众位长老和高层之所以如此快落实你继任掌门之位,因为是他们近期遭遇了一件难以处理的大事?”
斜靠在一块石头,貌似宿醉未醒的安无风眯着眼睛,道:“门派之争?”
梦中游道:“应该不是,今时今日的青城派,在江湖人眼里,或许的确不无式微之嫌,但终究还是八大门派之一,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并不是某些小门小派能够挑衅的。”
安无风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武林门派纠纷,而是营销竞争上的民间争斗?”
梦中游缓缓道:“你切莫小瞧民间某些门户实力,有些门户隐藏的实力,往往不在大门大派之下。”
安无风道:“譬如江南四大世家?”
梦中游微微点头,道:“还有那隐世八大家族,无一善茬呀。”
安无风微微皱眉,道:“莫非,这次,跟某个隐世家族有关?”
梦中游轻轻点头:“应该是。”
安无风道:“什么叫做应该的,你梦家不是跟青城派有密切的生意往来么,如果纠纷来自民间商场,该是与梦家脱不了关系的,难道你们就没伸手一把?”
梦中游苦笑一下,道:“不是没有,而是不能。”
安无风极是不解道:“却是为何?”
梦中游道:“因为,这个隐世家族姓柳,柳家。”
安无风刚刚说了“柳家便是如何”几个字便闭嘴不语了,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
梦中游轻轻叹息道:“你虽然年轻,但江湖经验之老到,却是远远超越了你的年龄框限,不难想象,你在闯荡江湖时做足了功课,也就容易理解了,梦家和柳家之关系,梦家,欠柳家的。”
安无风当然知道,十年前,在江浙莲花村,柳嫣柳大奶奶为了保护梦家大少梦万安,死在黄衫派剑下。
虽然,将梦家大少交给柳大奶奶的人是楚天歌,而且,楚天歌也于事后只身前往柳家甘愿受罪,然而,当断月崖爆发地震之时,柳家已经放他自由,然后销声匿迹,但是,不管是由于楚天歌的直接托付关系,还是梦家间接上遭遇道德绑架,柳大奶奶因为保护梦家大少而香消玉殒却是不争之事实。
所以,梦家,欠下了柳家一份永远无法弥补的债。
安无风道:“你想我如何做?”
梦中游道:“我希望,对柳家,手段温柔一些。”
本来,按照正常立场来说,安无风大可以拒绝的,更可以义正言辞的说欠债的人是你们梦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柳家与青城派争斗,适逢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恰恰可以把这把火点燃,把整个青城派人心凝聚在一起,让他的权威更有张力,他如何能够轻易放弃这个宛若天赐的大好机会呢?
但是,他沉默了。
不,他的心窝忽然被刺痛了。
这一刹那,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梦中游误以为他在犹豫,轻轻咬了咬唇,幽幽道:“你去京城时候,我会让娇姣与你相配合。胡长老并不适合你。”
娇姣,也就是梦中游的大女儿梦娇姣,听他这话,显然有撮合安无风和他女儿好事作为报答他的意思。
安无风面色一变,眼睛猛一睁,冷冷道:“我和胡长老怎么样,是在下之事,就不劳梦大侠操心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会后悔推我上位。”
梦中游霍然转身,盯着俊俏的少年,眼神掠过一丝凌厉。
须知,梦中游于二十多年前,从梦家走出来之后,经历无数挫折与战役,在铁与血的淬炼之下才攀上了人生之巅峰,睥睨天下。
可以说,他的境遇,铸就了他在成功之后,注定了使用一种高端的眼界,着眼于广远的同时,逐渐形成了一种神圣不容侵犯的尊严。多少年来,他被推上了神坛,他的光环光耀天下,从来不曾有人胆敢冒犯,更没有任何人敢挑衅!
可是,这个少年,却做了没有人敢做的事!
梦中游很恼火。
但是,从这个少年的脸上,他看见了一丝熟悉的坚毅与执着,冷静与孤独,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少年的那个时代,在还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个二十一世纪,穿行于枪林弹雨之中,游弋于无数次生死边缘却依然凭着坚强的意志与信念一步一步走出来。。。。。。
他的心一软,微微皱眉,道:“你似乎对我有某些成见?是什么呢?”
安无风道:“我不愿意我的生活被谁设置在某种固定的模式。”
梦中游叹道:“好吧,我收回我的话。”
安无风道:“。。。。。。”
他不确定梦中游收回的是什么话,是不关涉胡长老之事,还是梦娇姣之事呢?
梦中游道:“你要知道,我梦中游从来没向谁妥协过。”
安无风道:“我相信。”
梦中游道:“你不能让我在同一个时期里向同一个人两次妥协吧?”
安无风知道,向一个年轻人低头妥协,怕是梦中游大半辈子最丢脸的事儿了,恐怕也是他的极限了。
他只好见好就收,缓缓道:“柳家,我答应了。”
梦中游正色道:“谢了。”
安无风没有说话。
梦中游转身,轻轻道:“既然,你不愿意看见我,我这就走。。。。。。”
足下微抬,身子已经飘出空中,踏空而去。
第147章 江湖人 没有家()
安无风刚回到他的小院子,便看见了一个粉裙女孩从院内退了出来。
作为一派掌门,在福利上自然远较普通弟子优厚的多,这一片位置独立的院子和屋宇,便是特别分配给他的。
至于,前任掌门高连垌的家眷,已经被迁移到了另外某处,所谓人走茶凉,无论民间或江湖,莫不如是。
甚至,按照宗派规矩,高连垌的妻子和子女皆非武林中人,无缘享受高连垌之福荫,最多是赠送一笔抚恤金,然后被送出青城山,任由他们购买田地,自生自灭便是。
然而,考虑到高掌门为青城派付出良多,甚至付出了生命,如若按照章程办事,不仅显见冷漠无情,更将寒了众人的心,所以,在安无风的建议之下,几经协商,终是同意了此套毕竟有人情味的方案。
粉裙女孩带上院子矮门,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几乎与安无风碰在一起,猛然吃惊,不由失声道:“掌门,您。。。。。。”
安无风看着她那圆润而粉嘟嘟的娇脸,微笑道:“什么事?”
粉裙女孩吃吃道:“我,我,我来请掌门过去吃饭呐。”
安无风道:“那里才放下筷子又吃饭?看来,这青城剑派要改为青城吃饭派啦。”
粉裙女孩连忙摇头摆手着急道:“噢不,不是的,是居长老担心您中午光喝酒,没吃什么,让厨房煲了小锅粥,让我过来请您呢。”
安无风道:“哦,居长老有心了,不过,现在还不饿,夜一点吧,到时候你喊个人给端一碗过来即可,不用那么麻烦。”
粉裙女孩道:“是,掌门。”
安无风道:“你回去吧,我先睡小会。嗯,你叫什么名字?”
粉裙女孩道:“回掌门,我叫潘甜甜。”
安无风微微颔首,道:“好,我记住了。”
安无风进了院子,钻入了他的屋子,关了门,灯也不亮,貌似睡觉了。
站在院子门扉前面的潘甜甜呆了呆,一边给敞开的门扉关上,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哼,面前个大美女也不认真看一眼,难怪莹莹那丫头说掌门自己都已经是大美女了,对其他美女瞧不上了,呵呵,搞笑,莫非还只爱自己不成。。。。。。”
女孩碎碎念的,却是不无失落的转身而去。
安无风还是的确睡了。
毕竟,他血肉之躯,这段日子,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穿州过省的,足下千里而背不沾席,可说是疲惫至极。而这些,还算是小事,大事是,心爱的女人,说没就没了!
最是狗血的是,还是自己把她给送没的。
女人不是货物,不容得随意赠送。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为了男人之间的感情或亲情,把女人的幸福和尊严作为牺牲品,是自私自利的懦夫行径。这个道理,他更懂。
然而,恰恰,现实总是残忍的啪啪打脸,懂道理明理论,和实际上的生活操作,完全是两码子事。
这就好像你即使很常识的知道一把剑可以将人杀死,甚至还有点诗意的浪漫。只有当你真真实实的亲眼目睹着这把剑劈开人体,那喷溅的血水腥味迅速蔓延,那破裂的内脏在空气中颤动挣扎,那手足四肢在无助抽搐,那眼神在恐惧与绝望里逐渐涣散。。。。。。你才会真正地懂了,血腥里的诗,其实一点都不浪漫。
******
安无风醒过来的时候,床前的桌子上居然多了一碗白粥,粥已冷。
安无风居然探手抓起碗,筷子也省下了,好像喝水般把白粥倒入了他的胃。
屋里还是比较黑暗的,这屋子的门户和窗子都朝南而开,西去的明月,已经无缘亲近。
暗黑之中,居然响起一个女人声音,她幽幽道:“都说江湖人戒备心极强,掌门怎么还比不上我这个不是江湖人的妇道人家呢?”
安无风搁下碗,向站在墙角的一个黑影子看了一眼,道:“辛姨,谢谢啦,估计您等了好一阵子了吧?”
那女人辛姨轻轻道:“我听甜甜说你交代晚点把粥送来的,不过,今天大伙都比较累了,早些歇息去了,所以,我便给掌门送来啦,但见到掌门睡得正甜,却是不敢相扰,只好一边等候啦。”
安无风道:“辛苦您啦,辛姨。”
辛姨从墙角慢慢的走过来,低声道:“掌门,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一直在等你呢?”
安无风道:“哦,是啊,辛姨,您有事吗?”
辛姨把灯火点亮,一袭黑衣,身材适中,或许,她年轻的时代该是一时惊艳,所以,即便是如今年华老去,而曾经美丽的轮廓,在苍老的面容之下,还是有迹可循的。
“掌门,”她的年纪足以堪当奶奶了,但安无风依然喊她辛姨,她也很乐意接受,“老身不是江湖人,但从连垌身上,知道了江湖之险恶,只是跟掌门提个醒,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
安无风没有解释,他的意识深处,无不是时时刻刻集结着恐怖的防备力量,一旦危机临身,这股力量可以将侵犯者瞬间撕碎。他只是点点头,道:“辛姨,我知道的。嗯,这儿,我当家了,所以。。。。。。”
“哦”,辛姨轻轻应了声,拿起碗,轻轻道:“已经夜深了,掌门好生休息罢。”
她转身走出屋子,在带上门的时候,似乎凝了一凝,轻轻道:“江湖人,没有家。”
然后,她关门走了。
江湖人,没有家?
安无风呆住了。
辛姨想说什么?
她想表达什么?
是不是,她在青城山过的日子并不如意?
还是,她知道某些关于青城派不为人知的内幕?
安无风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把辛姨一家子留在青城山,或许并非辛姨一家子之意愿?
袖子拂动,灯灭。
他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院子,随意溜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空旷的演武场。
皓洁的月色之下,居然见着了一个灰衣少年孤零零的在空荡荡的广场上默默的一剑又一剑的重复着某一招式。
待得安无风稍为定神一看,不由苦笑一下,灰衣少年在加强训练的,正是三天之前他把青城派打趴下的那一招——“九幽争霸”。
或许,正是安无风的惊艳使用效果,才刺激了他对这招的向往,怀疑自己还没有弄透彻,才那么卖力那么拼的重温此招,试图从中再次领悟什么吧。
嗯,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用功的孩子。
但是,用功跟钻牛角尖一旦聚合在一起的时候,不仅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会把自己应有的创造潜力抹杀殆尽。
安无风轻轻的慢慢的走了过去,驻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敢情,这孩子也真专心投入的,耍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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