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庄一切如常,见到刘秘,仆役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极尽鄙夷之色。
刘秘也不理会,直着朝里走。
一个管事上前拦住,阴阳怪气的道:“哎哎哎,这位姑爷,大小姐不想见你,你打哪来还是回……”
刘秘出手如电,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怀里,左手揽颈,右手托住下巴用力一扭。
咔吧,随手一扔,像扔稻草人一样,扔到一旁。
仆役嗤笑着对刘秘的背影唾了一口,对管事说:“张大管事,别装啦,没卵用!这赘婿狂着呢,根本不吃你……啊啊啊,死人啦!”
“快去报告老爷!”仆役嗡的一声四散,有回家躲着的,有找死者家属的,也有去找高老爷的。
高员外听说此事后,懊恼的一拍腿,“唉!我那岳母是丧门神,克死爹娘,克死叔伯,如今克到我高家来了!”
“那杀神哪去了?是不是直奔我来了?”高员外热泪盈眶,擦擦眼泪问道。
“闯入后宅找大小姐去了。”
“好!我早就说过,别特娘的相信什么御夫术,这下好了,天道好还!”高员外忽然喜笑颜开,招招手让管家过来:“冤有头债有主,我高员外与此事无关,快快备车,带上银子衣服,随老夫出门访友!”
“啊?”管家惊呆了。
高员外瞪着眼道:“老虎饿了吃肉,有怨报仇。你可见过吃饱的老虎满山追兔子?”
“哦,可是,我这就去!”管家有些不满高员外自轻为兔子,可又一想,自己与兔子没什么不同,又何必强撑脸面充老虎。
高员外吩咐家中老仆老婢都快出去躲一躲,等女婿杀的尽兴走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再回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顺便接管女婿留下的财物。
一时间前院脚步匆匆,无声无息中,多数人就都跑了。
有腿脚不利索的,也都找墙角草丛躲好。
刘秘到了后宅,丫鬟们见了他,虽然使脸色,但也不敢轻慢,该有的礼节都有。
因为高翠云早就敲打过她们:只是御夫,敲打他让他听话,不是要休了他。
刘秘就没有杀人,一路走到后花园。
高翠云躺在桂花树下,身旁摆着小桌,桌上放着小食,还有一小坛酒,阵风吹过,桂花纷纷落入酒坛中。
两个丫鬟坐在旁边,一个给她打扇,一个给她念《醉花阴》。
高翠云打着哈欠,翘着瘦瘦的小脚丫,饮一杯淡酒,好生得意。
见刘秘过来,高翠云眼中一亮,顿时霞飞双颊,仿佛回到了热恋之初。
两个丫鬟瞄一眼刘秘,顿时嘻嘻哈哈,在高翠云耳旁低语。
高翠云板起脸,故作严肃的道:“没羞没臊的小蹄子,还不快去伺候床头人。”
两个丫鬟过来,嘻嘻哈哈的屈身行礼,“姑爷安。”
“你们先下去吧,我伺候你们家小姐喝酒。”刘秘也笑笑,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两个丫鬟感受到刘秘的心态、体态都不寻常,好像炸了毛的野猫。
她们心里嘀咕,瞅了一眼高翠云,见高翠云似乎兴致不错,就说:“给姑爷去烧水。”
刘秘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高翠云背对着刘秘,等他的拥抱,说,“哼,你不是要杀了我外祖母全家,回河间读书么,怎么又舍得回来了?”
“因为你祖母在这,我来杀她。”
“真不巧,昨天下午外祖母回家去了。”
“哦,她竟然没带你一起逃命?我还以为她很了不起,没想到是个样子货,连激怒我的勇气都没有。”
高翠云猛地转身,双眼瞪圆如鹿,惊问:“你什么意思?”
“我昨天去杀了你舅舅,让人送信给你外祖母……就像她吩咐的那样,我去拜见她啦。”
“我还说,十年后,我灭她满门。除非她向我道歉,用自己的头,或者她另一个儿子的头,赎罪。”
高翠云眨眨眼睛,伸手捂着太阳穴,晕了过去。
刘秘冷静的对她急救,在她醒后安慰她,抱着她。
只是面对她不可思议的眼神,刘秘心中岿然不动,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29章 你走两步,我走九十八()
临睡前刘秘仔细想想,一言不合,杀了同居女友的舅舅,还要灭她外祖母全家。
对凡人来说,是有点缺德。
“人活着就要抗争。一个人抗争是暴行,被全世界谴责。万万人抗争是正义,建立人民民主世界。错的不是我,是她,是这个封建世界。”刘秘在心中很认真的说。
次日,高翠云收到信,确定外祖母一家真的逃走了,外祖母劝她替舅舅报仇:不要为一个外人,舍弃自己的亲人。
“你确定我是外人?”刘秘点点头,走出高家庄。
高翠云哭着送刘秘离开,“你们都为我好,然后都逼我听你们的。你们对我的爱呢,对我的尊重呢?”
刘秘仔细想想,“是这么回事,现在是站队时间。当然,你也可以提出一个厉害的方案,摆平我们所有人。”
高翠云尖叫,在地上蹬腿打滚,“你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你要是能当家,我愿意吃软饭。”可惜你不能,刘秘吁口气,说:“我在河间县有房有地有身份,有热心肠的街坊邻居。我不需要做赘婿,也没理由做赘婿!”
高翠云站起来,扑过来撕刘秘的脸。
刘秘把她双手箍住,抱在怀里,说,“当初高家庄有难,是你……求我帮忙。你自称‘妾’,而我抬举你,把你当做老婆。随后高家庄危难过去,你越来越不尊敬我,我也没有恼怒,反而让河间县把地租送来,准备在这陪你生活。”
为你,我已经收敛獠牙利爪。
而后,你是怎样对待我的呢,见我对你死心塌地,你甩脸色给我看,你家的狗都敢挡我的路。
我没杀你,真的是爱你之心浩瀚如海。
“其实你作践我,你家的狗作践我,我都不在意……老虎被小猫小麻雀踩了一脚,挠了一下,能生气变脸?”
“但你的外祖母,她也算是一只老虎吧。她插手其中,指使你作践我,性质就变了。”
她和你们不同,她有杀死我的能力,也有控制我的心计。
我抵抗,会伤害你。
我不抵抗,她会一点一点试探,蚕食我的立场,把我变成她的傀儡。
……这就是你外祖母对你的爱,对你的祝福。
刘秘看着高翠云的瞳孔,微微出神。
刘秘想道:“就好比两大国之间的小国,她偏向某一方不要紧,她偶尔小作死也不要紧。不犯原则性错误就好。可她卷入不该卷入的冲突,做了另一大国的利爪,还嚷嚷‘为你好’,问题就很严重。”
“我也可以向你施压,用甜言蜜语哄你,让你听我的。但我不屑于欺骗。”我给了你外祖母警告,可惜她没有听。
高翠云大哭,拽出右手,啪啪啪抽刘秘的脸,“你拔鸟无情,把我睡成残花败柳就跑,你让所有人看我笑话,你还说没有欺负我!”
“别瞎说,你哪里是残花败柳了?在我眼里,你身量才长开,脂肪开始在关键部位积累……今后十年正是你最美的时候。”
刘秘笑笑,亲亲她,又摸摸她的头,“跟我去河间吧。那里只有你和我。我在河间有几分脸面,就算你每年杀个人放把火,都没人管。”
高翠云用力挣脱,一字一顿的对刘秘说:“别闹了,父母长辈生养我们,我们必须孝敬他们。他们也是为我们好,就算他们有不对,你难道不能包容吗。别走,咱们回家。”
刘秘默然,最后说:“河间盗户,白龙太子秘,这是我的名号。你可以再用一年。”
一年后我另有打算,这个名号的威慑力也就消散了,你就想别的办法吧。
在高翠云和丫鬟的哭嚎声中,刘秘转身纵马而去。
嘴巴说爱不算数,要拿出诚意。
如果爱情之间有一百步距离,我已经走了三十步。
现在,轮到她离开本位,再向我走一步了。
我爱她,心疼她,舍不得让她长途跋涉……她再走一步,我会独自走完剩下的六十八步。
真爱面前,没有谁可以理直气壮的坐着享受。
就算她没有脚,她也应该爬!
所以我离开是正义的,她虽然哭泣痛苦,但不是我的错。她自己选择做个‘乖宝宝’,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奇怪,这匹瞎马脖子歪了吗?
向河间奔跑,为什么跑着跑着它就调头了?
长路漫漫,也有尽头。
河间县的柳树,一排排,沿着河岸出现在视野边缘。
近乡情怯,刘秘无颜去见街坊邻居,还有那帮盗户兄弟。
不过,要脸何用?
“孔夫子都偷看贵夫人,我为什么要脸?”
轻磕马腹,刘秘进河间县转了一圈,让街坊们都知道河间盗户刘秘,回来了。
回到家,才发现家里被街坊们改成了菜园子,家里的桌椅也都消失不见。
街坊们讪讪,“刘郎你,怎么,回来啦?”
“少说废话,一天之内,把大件家具都送回来,零碎家具都给我置办新的,就当你们赔罪。两天之内给我把菜都拔了,种上花。”
给我弄利索了,过往不究。
要是弄得不利索,哼哼,好叫你们知道,什么叫盗户!
刘秘锋芒不露,邻舍反而发自内心的恭敬,当天就给刘秘布置房屋,锄菜种花。
让李猎户将被褥纱帐送回来,又摆上菖蒲艾草,刘秘去李猎户家吃饭。
吃过饭后,从李猎户家抱了一只狗崽子,顺便告诉李猎户,回头让他家的小儿别漫山遍野撒狗疯。
滚来刘宅当小跟班,每个月管饭,每年两套衣裳,过年过节有利是。
如果做事勤快,爷俩都有赏钱。
还有,浆洗衣服被褥这些事,也承包给你们家!
李猎户很高兴,但又很奇怪:“地呢,要不要收回来?”
刘秘没好气道:“收个屁,种地能赚几个钱?我要去科举,考个免税文凭。”
李猎户连连说好,等刘秘走后,李猎户却暗自嘀咕:“先不说你念过几天书。就你那手字,不算难看,只是满纸乱糟糟,像两个樵夫打架洒了柴捆。你也能去科考?”
从此以后,刘秘果然不再上街喝酒,每天或在家看书,或沿着河岸撒狗疯。
从这跑到县城再跑回来,可不是撒狗疯么?
刘秘回来,河间的很多头面人物、社会人士、地痞流氓都想请他吃顿饭。
然而左等右等不见人。
什么,白龙太子不砍人,跑去要科举当秀才?
哈哈哈,笑死人,就他那样的,能考上童生,都是文曲星瞎定狗眼。
地痞混混遂不把刘秘放在眼里,那些一起发家的盗户头目却坐不住,约了个时间,带好酒菜礼物,来拜访刘秘。
“河间恶魁刘秘!你爷爷来看你了!”
第30章 大汉嫁妹()
嘭,大门被推开,啪嗒,磕在墙上。
为首一个两米挂零的大汉,犹如铁塔一般,率先走进来。
在他身后,这样的大汉还有五个。
这六人模样仿佛,都是浓眉大脸小眼睛,都穿着葛衫草鞋,头发黑硬如钢针,虬须挺立如铁刷子,胳膊上的黑汗毛有半寸,胸前的黑汗毛足足有一寸多长。
侯氏六兄弟,本是沂水县人士,这六人有古代山东人血统,是东夷族后裔。
沂水县山多田少,几十亩旱田交过租子,想养活六个少年很难。
何况这兄弟六人都在娘胎里觉醒了先祖血脉,生下来就能吃能长。
六个东夷大汉,便是自愿为奴……东家发现他们吃不饱就发狂,甚至啃皮革偷供品,叱骂鞭打无效后……就把他们撵了。
他们爹还活着的时候,这六兄弟去给人筑墙凿石,辛辛苦苦,只求吃饱。
等到后来父母离世,兄弟六人守着几十亩瘦薄旱田,常常没有衣服和鞋。
胃口大,穷乡僻壤无可营生,岂能不穷。
穷了,就别想娶媳妇。
就连年老色衰的窑姐跑来乡下嫁汉养老,都不肯和他们搭伙过日子。怕被他们生拆了,更怕被他们吃掉棺材本。
兄弟六人无奈,只能学着编草鞋,用草绳子编衣衫。
为了吃饱,这兄弟六人下深潭,登险峰,杀狼捉蛇吃肉,数次险死还生,也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有了本事,慢慢就有人掏钱请他们做事,兄弟六人这才天天都能吃上饭。
有一年这兄弟六个走了一趟大镖,路上和仇家狠狠做了一场,六兄弟大胜,护东家人财安全。
东家仗义,请了一顿好菜好饭,额外赏了六两银子,还给买了布鞋。
这兄弟六人穿上布鞋,每人攥着一两银子,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恰好此时一个交情好的表妹出嫁,兄弟六人听说后,都想给表妹捧场。
掰着手指头盘算半晌,倘若他们六人占一桌席面,就算上一大盆肥肉片子,一桌菜下来,不喝酒,约么着要花六钱到一两银子。
倘若只上馒头和豆腐白菜,约么着要花两三钱银子,就能吃饱。
“咱们几个大肚汉,让人瞧不起。就连入赘都被嫌弃吃得多。姑婶娘姨也都不待见,唯独表妹是个好人,咱们没饭吃的时候,表妹常常从家里偷麸子给咱们吃。
表妹要出嫁了,咱们在这空挡赚到银子,是天意!咱们得去给她添箱压轿,别让男方的轿夫半路上巅蹬她。”侯老大对弟弟们说。
四五六弟被哥哥照顾,从小挨饿少,他们都听一二三哥的。
侯二哥点点头,默许此事。
侯三哥颠颠手里的银子,说:“咱们肚子大吃得多,姑父本就不喜。这次给表妹压轿,咱们看看男方怎么说。如果男方不讹份子钱,咱们就给姑父二两银子添箱。要是男方嫌弃咱们,要收份子,就给姑父一两,给男方一两。”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兄弟六人去河里摸鱼捞鳖,顺带着洗了衣服。
等到表妹出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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