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知道的,咱们书院的长老,总是有些清闲。”卢白苦笑,他自然清楚,书院长老们的习惯。发生这种事情,估计他们早就带着花生瓜子柠檬水,在暗地里津津有味的看起电影来。
“他们什么样子,我自然清楚。”韩束儿在落仓书院生活多年,她自然清楚书院那几位退休老员工的福利待遇。
她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此事应该也就只有那位来自郢都的新院长可以做主了。”
卢白沉吟片刻,道:“理应如此!”
韩束儿抬起头来,她目光望向远处,那里是通往书院里面的林荫小路,沉默片刻,忽然大声喊道:“赵三醒,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办!”
空荡,寂静。
日暮微光,平日喧嚣热闹的青石小巷,此时显得有些寂静。良久过后,正当人们有些放弃的时候,一道声音低沉而又严肃,道:“可将梁文道押送郢都律政园,求来少司命手谕,我落仓书院方可不予追究。”
韩束儿静静地看着幽寂的小路,想着郢都赵三醒的为人,果真老奸巨猾。
将梁文道押解律政园,不就是将他送回自己家吗,求来少司命的手谕,一张文书,却将此事置于律政园,又可堵住书院悠悠众口,任何敢于指责书院不是的人,他都可以有理有据的反驳:‘你可以去找律政园啊,少司命的手谕,跟我们书院没有丝毫关系。’
虽是如此,可韩束儿没有丝毫拒绝,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带着梁文道,回郢都律政园请罪!”
梁文道即将离去,可脚步却忽然放缓,他回首望向远处的朱凤,说道:“你现在可能不认识我,但以后肯定会认识我。”
朱凤有些微微发怔,她想了想,说道:“也许吧。”
剧场已经接近尾声,在青石小巷看热闹的学生,也都开始简单的收拾着自己的卫生。
瓜子皮,花生壳,很是熟练的装在垃圾桶里。
坐在鸡舍上的两道人影,大师兄抬起宽大的衣袖,擦了擦自己嘴上的油渍,道:“怎么样?小师妹,王婶家的猪蹄好吃吧。”
小师妹抿了抿唇角,幽怨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帮我尝尝味道,结果吃下去就停不下来了。”
大师兄有些稍稍愣神,他想着自己刚刚看的有些出神,然后就开始不停的吃,那种感觉就是——根本停不下来!
“那个,……”
他想着自己应该道歉,可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人群一阵暴动。
有一道剑气,细如春雨,在长街突然爆发。
韩束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细如雨丝的剑意,直接穿过梁文道的胸口,血染长衫。
这是阴阳家的人,这是楚国律政园的人,这是有着梁道君玉牌的人,就这般剑气穿胸而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韩束儿心生悲怆,勃然大怒,道“杜敛,你找死!”
长街之上。
杜敛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她看着已经同样倒地的梁文道,目光讥讽,嘲笑道:“你弟弟的命值钱,可我侄儿的命,难道就不值钱了?”
第44章 快意恩仇()
杜敛的春雨剑意,主杀伐。
可她本人其实不善于杀人,在这个剑修为主的时代,没有随波逐流的投靠诸国宗门,只是偏居于落仓书院,授课解惑,对于剑道苦心孤诣,一直都是为人师表的先生。
时至今日,杜敛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淡泊名利,心境超然。
她喜欢独处山间青石,在春雨秋荷里提剑观雨,明心见性,让她的剑意愈发纯粹。只是偶尔会跟远在陈留郡的哥哥通信,信笺上说的也多为剑道上的感悟,以及自家侄儿杜微的近况如何。
可这种生活,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有。
杜敛用她果决的剑意,告诉大家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生命的价值,不论你是王侯勋贵,还是世家豪门,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她从开始就想着要杀死梁文道,不论他是谁。”
许青云抬起头来,他看着远处那个形单影只的杜敛,很难想象这个有些娇小的女子,在面对阴阳家这等权势面前,竟然还能拥有如此果决而又凛然的内心,不禁心生感慨,道:“这种人的强大之处,就是那种不畏死亡的凛然剑意。”
李尔德抬起眼帘,有些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再次回到朱凤身上。
可就在那一剑过后,朱凤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只是茫然的点点头,有些失魂落魄,心绪复杂。
她看着远处倒在血泊里的梁文道,想要上前探寻情况,可又犹豫不决,不禁喃喃自语,道:“可能吧,但愿没有什么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卢白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此时,他脸色涨的通红,目光复杂,心生感慨,道:“杜敛,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有些人,做错了事情,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杜敛抱着已经死去的侄儿,目光澄净,似是放下心中憾事,道:“梁文道给了你一刀,姑姑替你给了他一剑。”
她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这一波,咱们应该不亏!”
“疯子,真是疯子!”卢白脸色涨的通红,不禁破口大骂,道:“杜敛,你真是个疯子,你这是自寻死路,就等着阴阳家的报复吧。”
“不等了,我现在就要走了。”杜敛将死去的杜微放在地上,伸手很是平静的整理衣衫,她看着卢白,说道:“卢师兄若是有心,就将我侄儿的尸体,埋葬在我经常打坐的那棵古树下。”
她顿了顿,又摆摆手,很是洒脱道:“若是阴阳家的人不让,那就随他们好了。”
“杜敛,你以为你走得了吗?”韩束儿抱着气若游丝的梁文道,闻言抬起头来,她目光充满愤怒,咬牙道:“我定要让你万劫不复。”
“是吗?”
杜敛双眼微微眯起,眸光有剑意凛然,她望着周围的人群,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道:“书院可以畏惧阴阳家,但没有理由要帮阴阳家,你现在不过孤身一人,有留住我的精力,不如去照顾照顾你那要死的弟弟吧。”
韩束儿勃然大怒,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书院终究是书院,自己也不可能放任梁文道不管。
她此时早已心急如焚,再也不敢耽搁下去,直接抱起已经垂死的梁文道。
两人化作一道如霞长虹,急速像山下掠过。
望着已经远去的两人,卢白愁眉不展,有些担忧,道:“韩束儿此去必将引来万千雷霆,你还是好做打算,莫要真的万劫不复!”
“这点我自然清楚。”
杜敛点点头,她目光望着周围的少男少女,想着已经死去的侄儿,心里不禁有些意兴阑珊,道:“在我刺出那一剑的时候,我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人生在世,本就追求长生。可若是因为畏惧生死,畏惧权贵而苟且偷生,即使万载不灭,我心依然会很难受。”
“我书院学生自当不畏权贵,不惧生死,快意恩仇。”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很是清亮,让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心境感悟。
青石小巷已经不再喧哗,忽然变得有些寂静。
“师兄,杜微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了!”杜敛不想再浪费时间,唯恐再发生什么变故,黑白纹理的院服,在日暮的微光下,逐渐出现一道道氤氲的水纹。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仿佛预谋已久,周围空间也出现破裂。
“奇门遁甲,”卢白目光有些难以置信,惊道:“你又何时学会的奇门遁甲?”
杜敛嘴角噙着笑意,正要说话的时候,天空忽然响起一道暴怒的声音,正是赵三醒,喝道:“我不许你走”
天地间出现一道元气,磅礴而又厚重,犹如泰山压顶般,骤然镇压下来。
杜敛脸色巨变。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水遁密纹,在这磅礴浩荡的元气下,开始出现寸寸龟裂,即将彻底崩溃,不禁心如死灰,自己留下的结局,只有承受阴阳家的雷霆之怒。
可就在此时,天地间再次出现数道磅礴的元气,不再是镇压,而是帮助她重组水道遁甲。
“你们这帮老匹夫,是在找死吗!”天空中传来赵三醒的怒吼。
“长老,你们……,”
杜敛百感交集,她目光有些难以言述的感动,这些书院已经退休的老干部,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刻,帮她完成奇门遁甲的最后步骤。
水光闪烁,空间一阵波动,杜敛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此。
青石小巷再次陷入平静,许青云难以想象今天发生的事情,竟然如此曲折离奇。
他抬起望着朱凤,却见她神色慌张,有些失魂落魄,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朱凤强撑着摇摇头,她看着此时有些寂静的小巷,愁眉不展,道:“也许,我只是应该走了。”
“什么?”许青云大惊,道:“你要走哪去?”
“自然是要离开这里。”朱凤强颜欢笑。
“你不是今年才来这里求学的吗?”许青云问道。
“是啊,本以为可以在这里简单的生活几年。”
晚风日暮,朱凤手拄着脸颊,望着远处即将西沉的落日,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可当你发现原本的期待,只是一场骗局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再继续待在这里自欺欺人了。”
第45章 周先生的戒尺()
朱凤走了,走的很是简单。
但却给整个落仓书院,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十几天以后,许青云再次来到青石小巷,这次他没有走进小巷深处,只是静静地站在小巷前。
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大气磅礴的青石匾额,想着前几天朱凤给自己的来信,完全可以结合富二代的性格,想象着匾额的奢侈程度。
“步行街,真是有病。”同行的少年,虽然已经十一二岁,可面容俊朗,说话时候的样子很是可爱。
他也在看着眼前的匾额,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嘟囔道:“也不知道哪个白痴起的‘步行街’,这名字既俗气又没有深意,哪有原来的青石小巷好听?真是有病!”
许青云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角,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同行的一名少女,很是不悦的瞪了那少年一眼,埋怨道:“何宁师兄,你就少说两句吧,这若是再让书院的先生们听到,你少不了又要挨上几戒尺。”
“武岳师妹,你怎么又如此说我?”何宁本就虽年轻气盛,自然不愿在人前失了颜面,可他生性温和,又是自家师妹也就生不起气来,只能摇头感叹,道:“师妹,还说没有生气,定是因为上次把你猪蹄吃了的缘故,现在还没有原谅我。”
两人正是那日鸡舍上的师兄妹,如今师兄已经成了许青云的舍友,师妹成了许青云的同学。
许青云对此痛苦不堪,他想静静的上学已然不可能,这两人虽然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可感觉就像早恋般,生涩而又富有激情,自己这个电灯泡当的很是尴尬。
趁着两人又在说起闲话的间隙,他来到小巷深处的包子铺,老规矩买了三杯豆浆,两屉小笼包。
跟卖包子的胖婶打了招呼,许青云就带着早餐回去,见到两人还在磨磨唧唧的说着悄悄话。
“何宁,武岳,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在不走我自己就把这些东西都吃了啊!”
许青云抬眼狠狠瞪了他们,理都没理就自顾往书院走去,整日跟着自己混吃混喝的大师兄,似乎永远都是那般理直气壮,也许真的只有吃才能让他有兴趣,
三人吃着小笼包,喝着新鲜的豆浆,许青云两人吃的狼吞虎咽,小师妹虽然抿着薄薄的唇角,细嚼慢咽,可饭量也是不小。
实在是书院食堂的早餐太过黑暗,许青云宁肯花点钱,也想要吃点好的来补充营养,自然不能忍受食堂的黑暗料理,只能每天趁着还没上课的间隙,跑来青石小巷吃早餐,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同寝室的何宁。
有何宁的地方,当然也少不了小师妹武岳。
许青云就算吃着包子的时候,都满脸幽怨的瞪着何宁,不只是厚颜无耻的吃着自己的包子,还要拖家带口。
何宁可不在乎,吃着包子的时候,甚至还不忘问许青云带没带点酱油回来。
不过,能吃饱总是好的。
他们都是东院的学生,东院自然就坐落在书院的东面,刚好离着青石小巷很近,直接走过林荫小道。
路面就逐渐开阔,青石板路,干净而又整洁。
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屋舍阁楼,红砖绿瓦,古色古香,有的墙壁甚至已经有些斑驳的裂痕,可却透着历史的沧桑。错落在古树绿竹之间,廊腰缦回,飞檐转角。
有池塘荷花,夏蝉蛙鸣,清脆悦耳。
许青云三人路过小桥流水,何宁就先行离去,赶回自己的班级上课。只是临走时候看着小师妹的眼神,那含情脉脉不愿别离的神情,许青云恨不得一脚把他狠狠踹下去。
送走何宁,许青云跟武岳两人走过一片竹林,就可以见到整片的屋舍。
干净整洁,屋舍俨然,有古树垂柳,花香四溢。
许青云两人还没有走近,就可以听见郎朗的读书声音,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透过纱窗见到里面的人影。
“不是吧,今天怎么是周先生的课?”武岳小脸有些愁眉不展。
许青云也很犯愁,此时本来已是晨读时间,周先生又向来严谨,两人想要蒙混过关,显然不太可能。
“不管了,早晚都要回去。”
他带着武岳,气喘吁吁的跑回学堂,在庭前先是整理仪容,这是周先生最为关心的事情。
待到两人整理完毕,许青云带着武岳,两人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
敲门,道:“先生,我们来晚了。”
门虽没有关,可周先生却也懒得回头,声音低沉严肃,喝道:“屡教不改,给我去庭前罚站。”
在满屋同学的注视下,两人脸色有些微红,连忙尴尬的退了出去,来到庭前窗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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