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岁默运真气,凝视着厉九陵,一言不发。
对战厉九陵,他没有把握。
无岁不动,厉九陵也不动。
忽然砰地一声,数里之外一支烟火冲天而起,一个硕大的七彩‘雷’字映现天际,正是雷宗的传讯烟火。在场诸人无不心下了然,定是厉九陵的属下寻到了天君的踪迹所发的讯号。
“走!”厉九陵神色一敛,一挥手,率先转身而行,竟将无岁等人视若无物——既然有了天君的踪迹,无岁三人便无足轻重了。
“哪里走?”无岁足下一动,身形更比话音快,‘砺山刃’灿然生华,掠颈而过。一招偷袭,更是功聚十分,无岁未及心喜陡感惊惧,掌缘切中厉九陵后颈的刹那陡然变招。。。。。。
“噗!”一口鲜血喷出口外,无岁如风中残叶,倒飞而回。无壑抢上一步,双手接住,一个转身,卸劲化劲,将无岁放在地上。“嗯!”无岁一声痛哼,口鼻之中溢出血来。只一招,无岁重伤至斯,虽知厉九陵厉害,却不曾想有如此厉害,饶是三人见惯风雨也不由得心往下沉。
“‘砺山刃’转作‘蝶手’,这也是‘九幽琼楼’的手段,都说这些年‘山宗’的人越来越脓包,看来战神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还是可以瞧得过眼的。”厉九陵道。“本打算放你们一马,但留下你们必然折损我‘雷宗’的兄弟,三位对不住了。”
无壑踏前一步,长刀自左至右在身前缓缓画出半个圈,朗声道:“来吧,能死在你手下也算不枉了!”
“不。。。。。。不对,快。。。。。。走!”无岁痛的发抖,伸手拉了拉无壑,却又无力垂下。
“什么不对?”无壑一皱眉,大敌当前无岁身为三人之首说的什么疯话。
“距。。。。。。距离!”
再简单也不过的两个字,无壑听来却是毛骨悚然,他很清楚什么叫做距离不对,也正是如此,才让无岁误判厉九陵的位置,从而一招落败;他更清楚距离不对的可怕,能让对手在距离上产生错觉,这意味着要么恰巧一方的动作克制了另一方的招式,要么一方学艺不精对距离的估计并不精准,更或者其中一方能够掌控距离,而像厉九陵这样的高手是没有恰巧的,无岁更非学艺不精之人,现在的情况是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显然两人的实力根本不在同一档次上。如此实力便是‘山宗’七绝中的高手与之相较也恐有不及,无壑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本以为整个天城之中似这样的高手也唯有‘病老’和八大宗主九人,却不曾想先是‘雷神’的武功远超估算,现在连厉九陵竟也是这样的高手,上次山雷二宗协同御敌那厉九陵表现出来的实力虽是惊人却也没有达到这般田地。天城鏖战未休,他突然替战神和七绝担忧起来了,雷宗突然发难,‘布衣卫’未及结阵便一败涂地,金令、执首等顶尖高手无一幸免,这等一击必中的战果显然是雷宗对诸人的实力弱点了若指掌,现在雷神对敌战神和七绝竟还有余力派出厉九陵这样的高手来,那么是否意味着‘雷神’和‘病老’的实力远比想象中要恐怖得多?
一阵不祥之感席卷心头,无壑心乱刀更沉,内力逼上巅峰,起手便是‘一式万千’,刀影层层叠叠呼啸而去。厉九陵踏出一步,以气破势,刀影四散。无壑一阵窒息,不退反进,内力再催之下,长刀嗡嗡作响,刀式又出。。。。。。
两人相隔数丈之遥,却比短兵相接更让无壑吃力,厉九陵又是一步缓缓踏出。。。。。。
无壑额头青筋暴露,双目赤红,眼球鼓出半寸,几乎掉落,鼻中耳中已沁出血来,再进一步。。。。。。,‘蹦!’地一声,长刀经受不住无壑内力的催逼,震为碎片向四下里激射而出,无壑也终于抵受不住被气劲掀飞了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顷刻之间,三人重伤其二,厉九陵毫发未损,无论是速度,招式,还是内力,无岁、无壑皆一败涂地,剩下的云麓是三人之中武功最差的,更是毫无胜算。
远处的天际,又有烟火炸开,炫彩夺目。。。。。。
无岁、无壑相视一笑,闭幕待死,云麓拿着半截断枪挡在二人面前。
厉九陵一声叹息,缓缓走来。。。。。。
‘砰!’又有烟火炸开,竟似三处都发现了天君的踪迹。
“中计!”厉九陵脸色陡然一变,身后惨叫声响起。。。。。。
一声中计,惨叫随之而起,但见一袭金色长袍飘忽雷宗众人之间,只一瞬,便有九人倒地,若雷霆大怒出手,却是一招败退。
“是‘天君’。”云麓大喜。
“啪!”,一声轻响,两条人影乍合倏分,厉九陵借势飘退,已到了云麓身侧,一指封住了云麓肋下的穴道。天君以掌导气,将厉九陵一掌之力纳入足下大地之中,轰然一声,两名离得最近的雷宗弟子当场震毙。
“好狠的手段!”厉九陵双目如刀,瞪视着天君,向无岁三人道:“看好了,这就是你们拼了性命要保护的人。”言下自然是天君不念旧情,对曾经的部下痛下杀手之意。
天君微微一笑道:“‘三兵四厉一先生’,对上四厉之首,雷宗八部第一人,我怎敢留手?何况还有雷宗驰名天下的‘天关雷锁阵’?”
厉九陵拳头紧握,重重地道:“所以你趁着他们未能结阵时逐个击破?”
“不错!”天君道。
“好,好,好!”厉九陵连说三个好字,“我料到必有埋伏,却想不到天君甘冒反噬之险,亲自出手。。。。。。”
天君哼了一声,不答反问道:“听说再强的敌人遇到你都须远远逃走,逃到九山之外方保无虞,否则便有性命之忧,‘雷神’将雷卦六二的卦辞授你为名可见对你的器重。”
厉九陵冷笑道:“难为天君还记得,只是不知我对上‘龙战天下’中的天有几分胜算。”
天君轻笑道:“哈哈,‘亿丧贝’么?你似乎忘了卦辞还有后半句‘勿逐,七日得’。。。。。。”他顿了顿,突然神色一凛,凝视着厉九陵接道:“凭你又能有什么作为?”这句话明明是天君盯着厉九陵说的,云麓却如说中自己一般心中一寒。。。。。
若雷霆恨天君入骨,突然冷笑道:“嘿嘿,‘龙战天下,影盗惊虹’,天君这天下第三的名头自然比我们雷宗的人更加实至名归,不然也用不着雷神的五成功力了。。。。。。”这句话极其阴损,天君脸色一变:“放开云麓换雷宗众人平安。”
“正有此意!”厉九陵放开云麓,向前一步。“得罪了!”左掌似出未出,右掌似收未收。
“‘天关雷锁’?”无岁心头一凛,这‘天关雷锁阵’的原理乃是组阵各人彼此契合,为队友争得距离上的优势从而让敌人无可着力,再借由肢体接触以内劲锁人功体的阵法,其运用之繁变化之巧无不妙到毫巅,不想厉九陵竟然将这克人功体的阵法化为掌法,不由得为天君捏一把汗。
天君袍袖一拂,扫开雷宗众人,左手阴右手阳,正是‘阴阳双蝶掌’,这掌法阴掌收,阳掌放,是以敌人内劲击其自身的绝学。
厉九陵倏地一动,已到了天君身前,陡然左手化掌为刀,右手并指为剑,正是天君的‘阴阳双蝶掌’的克星,天君岿然不动,大地忽然长长数寸,但见他双掌微曲,化双蝶掌为‘擒龙手’,‘扑雕手’,厉九陵距离错失,掌刀指剑刹那落空,眼看便要被折了双手,陡然间厉九陵止步后退,退而复进,左手‘铁拂尘’挥扫,右手急速划动‘雷震八重环’瞬息成型,一重重明暗交织大小相衬的圈子层层叠叠若隐若现欲将‘天君’双臂卷入震碎,‘天君’不守反攻,足生大地之根,纳大地之力,身躯一震变拿为拳双拳将巨力掼出,大地倏然急缩,二人速度更快互撞而出。。。。。。
“啪!”四掌相交,明明还有数尺的距离,两人却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招,依旧是厉九陵的‘天关雷锁’,天君的‘阴阳双蝶掌’。。。。。。
一招之内数度变化,厉九陵不可谓不高明,但在时间和距离的掌控上毕竟还是逊了天君一筹。
“你败了!”
厉九陵自食其果,功力被封,一时动弹不得,冷笑一声,道:“我败了自有‘病老’接手,‘病老’若败还有‘雷神’,我的天君,你能过得了几人?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如何对付病老?”
“哼。”天君袍袖一拂,转身离去。云麓搀扶着无岁无壑踉跄跟随。
厉九陵败,若雷霆伤,雷宗众人死伤惨重,暂时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但无岁无壑伤的不轻,云麓恐其长途跋涉下有性命之忧,便在沿途的人家偷了辆马车,由云麓赶着,一行四人向‘卓溪’而去。
云麓偷来的马车拉两三人不在话下,但四名男子乘坐就拥挤了些,马匹虽然健硕也恐怕有些吃不消。依当时情况,本来应该由云麓步行,天君同无岁无壑共乘,但天君坚不乘坐,独自前行,一路上除偶尔回头问及无岁无壑的伤势外,更无他话,云麓几次问及接下来的对策,他也只淡淡回上一两个字,甚至头也不回。
这一路,云麓惶恐不安,举止失措。
本章完
第3章 昨日群芳争早春(一)()
世间的事最是难说,有时候天塌地陷般的绝境未能将人逼死,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毫无关联的小事却能让人万劫不复,一个帮派甚至一个国家也是如此,譬如这次‘大隅天城’的叛变。‘大隅天城’自创立以来已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从天城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时算起也过了一千三百多个年了,天城历经十数个朝代,九生九死,从一个只有两三人的铁匠铺发展至富可敌国,兵可敌国,天下九州独占其四的大派,近六百年来不仅执武林之牛耳,更能左右朝局变化,外御诸国之辱,内抗朝政之昏,几朝帝王数次诛伐皆铩羽而归,最终不得不和平共处,甚至连百多年前的两度惊天大战,遇上那样的敌人依旧能够起死回生,谁又能想到这样根基稳固,实力强横的大派今日竟会祸起萧墙,致使长老会遭劫天君外逃,山宗折损泰半,水宗除数人外逃其余悉数覆灭,地雷泽风四宗的折损也皆在六成以上,唯有负责为天城赚钱卖东西的火宗损失最小,尽管如此其折损也近四成,经此一役,天城千年根基消耗几尽,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区区五十两银子。
天城六成以上的成员月俸都在五十两以上,而自百年前两度大战后,每年光是给战死者家属的现银抚恤、田地屋舍、食物等物粗略算来也有三千万两之多,是朝廷岁入的数倍乃至十数倍,更可怕的是这一数字一直维持了二十年,天城也足足挺了二十年,二十年未曾削减半个铜板,所以天下人都信得过天城,故而无论是儒释道三教还是墨家或者一些新型学派皆愿意依附天城也愿意给天城卖命,也因此自八百年前以来天城招募到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所以,天下半数的高手尽在天城。
与天城二十年来无以计数的花销相比,莫说五十两,哪怕是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甚至是五十万两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天君知晓这五十两银子的代价,还会包庇他的侄子么?还是任由雷宗诸人将其处死,更或许天君压根不会将其带入天城。
如果还有如果的话!
对于天君此刻到底是后悔自己当初的作为还是痛恨雷神的残酷,无岁不知道,无壑也不知道,他们也无力知道,更没办法知道,云麓就越发不知道了。
天君总在离云麓三人不远的前方独自走着,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改变一切,能让一切重生,也能让一切毁灭,不变的时候一年十年甚至百年千年如一日,平静,平静到的枯燥;变化的时候,只需几个月,几天,甚至是几个时辰,更或者眨一眨眼,便天翻地覆了。时间如人心,可以守候万年,也可以瞬息万变。
有些事,有些人,你总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看着盯着抓着握着,却还是变了,变的彻底,变的可怕,变的令人心寒,令人绝望。云麓是‘大隅天城’的人,云麓的哥哥也是‘大隅天城’的人,云麓的弟弟还是‘大隅天城’的人,他堂兄,堂弟,他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父亲,祖父的祖父都是‘大隅天城’的人,自他祖父的祖父的父亲死于百多年前的大战之后,他们一家子就和‘大隅天城’结下了不解之缘,实际上像云麓这种情况的还有很多,非常多,非常非常多,多到平时无人会刻意去计算,当有一天真正计算的时候才发现如今的‘大隅天城’几乎是无数个云麓组成的。记得初入天城那一年,他好奇更惊叹,他不知道天城怎会有如此大的规模,如此多的人,有多少人便需要有多少钱,好在天城的钱很多,多的好似数也数不清,花也花不完,那时,他以为天城永远是天城,永远是天下第一大帮,永远也不会变,他也会和他的曾祖父,祖父们一样,一辈子都会留在天城,没想到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这个曾经叱咤风云一千多年的超级大帮,一个实力比朝廷更雄厚的大帮,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而天君这个天下武功第三,天下第一大帮最高职权的人,曾经高不可攀,无法撼动的人也变得脆弱不堪!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难以理解为了五十两银子天下最顶尖的几人竟然闹到这步田地,如果说天君包庇子侄还算人之常情,那么雷神的死板,冷酷无情就显得不可理喻了,雷宗执法严格,竟然严到这种变态的程度。死了那么多的兄弟,云麓只觉得不值,觉得心寒,更觉得可笑,五十两银子,他云麓掏得起,在天城做事满三年的任何一个兄弟都掏得起。
累,一种疲累至极的感觉笼罩在云麓心头,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五年前,与敌人周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他也没有这么累过,但自打天城出事以来,他整个人如被抽空了一般,一天比一天心寒,一天比一天疲累,此刻更是连赶马车的力量也几乎没有了。。。。。。
真正另一个人彻底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心,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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