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早梁榭本来心情甚好,结果几句话搞的有些气闷,也不想回屋,便独自在山上溜达,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武场附近。武场上两条人影各持一柄长刀正自搏杀,只见一者进退得宜,步步为营,刀招熟悉而普通,进退趋避之间对时间和距离的掌握恰到好处,他使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招式,乍一看去只是三流水平的刀法毫无稀奇,然而设身处地感受一下就会发现你根本没有办法击败他,他的每一招都会给人一种无从应对的感觉,就像是与象棋高手对局,虽然看起来他的路子很普通比你强不了多少,可十步一过你突然发现你最好的棋除了磨棋就是换棋,否则只能丢子和面临被将军的威胁,可换着换着你会突然发现他比你多了一个卒,就是这个卒,他以微弱的优势胜了你,你若不服再找个比你强十倍的高手来对局,结果依然是惜败之局,而这个人的棋艺到底是什么水平则无人知道,这人的刀法正是这种境界,你无法说他的刀法有多好,但再好的刀法也不见得能打败他,这个人就是邵鸣谦。
武场上雄浑的真气弥漫,无形的压力让离得老远的梁榭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场对战竟不弱于师兄那日和他(她)交手的那一战。梁榭见师兄如此出手自知对手极强,至少远在师父之上。邵鸣谦的对手一身黑衣侧背对着梁榭,梁榭只能看到他一小片的侧脸,也不知是敌是友,但见他刀式沉稳、气势内敛、刀招几乎没有变化,也极少妄动抢攻,然而每一次进攻都迫得大师兄后退一步,显然目前看来这人并非处于下风。如果说邵鸣谦的刀法是普通,简单的话,这人的刀法简直可以称为简陋、呆板、没有变化。
梁榭暗暗心惊,大师兄的武功到底如何他看不出来,但他知道红衣人是什么实力,以红衣人那般变态的实力依然无法单手胜过大师兄,他可记得,当时京城逃走时己方占着地利群起而攻还差点栽在红衣人的手里,最后还是靠‘惊掷春雷’退的敌,虽然当时己方最强的不留大师消耗过度,然而由宗老、宜丰、郁栖柏这些高手联手之下仍是挡不住他(她)单手来看,他(她)的实力可见一斑,他(她)如此厉害大师兄的实力自然也不在话下。同样,他也无法看出这个黑衣人的实力到底如何,然而这个黑衣人却能跟大师兄战个旗鼓相当,实在不简单。
又看了一会,两人依旧有攻有守,未分胜败,梁榭慢慢感受黑衣人的出招,渐渐发现他的刀法并非没有变化,而是在毫无变化中突然生出些微的变化,这个变化很微小,小到不易被人察觉,就像是两桶同样多少的水,忽然有人往其中一只桶里又加了一滴水,没有人能感觉到这一滴水的存在,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因为这两桶水都已满的不能再满,甚至水面已远远高出了桶面,只要任何一只桶里再滴入一滴水,那么就会破坏原本水面的张力,从而会有水溢出来,而溢出来的水绝对不止一滴两滴,甚至不止是十滴百滴。黑衣人刀招之中的这种微小变化就是用来打破平衡的一种变化,以最小的力量推动整个局势的倒向,难怪师兄也要让他三分,因为一旦接不好就将是瞬间的溃败。梁榭暗自点头佩服,能把刀法练到这种地步的,他所见过的也就眼下这两人了,大师伯刀法虽强他却没有见过,也不知比起他们孰优孰劣。
本章完
第163章 真相(上)()
王五和周振涛心系着自己的买卖,吃过早饭后与梁榭告辞,便要离去,梁榭送两人下山,周振涛的买卖主要是将烧制的陶器由‘秦都’卖往各地,这次自是要回‘秦都’去,当即领着那五个赶车的汉子转向西北,王五回京城却要向东北走,两人无法结伴只能便分道扬镳。
临别之际,三人颇有一丝不舍,王五道:“兄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吧,以后若是来京城不要忘了我这个做哥哥的。”
周振涛也道:“梁兄弟若来‘秦都’也莫忘了姓周的。”
梁榭向两人一抱拳道:“这个自然。大恩不言谢,二位兄长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做兄弟的但能做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掌柜双手拇指互扣,如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鱼,抱拳道:“一定一定。”
王五左手虎口握住右手拇指,右手虎口握住左手拇指,抱拳一笑道:“有兄弟这句话就够了,至于事情嘛,‘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最好不要有赴汤蹈火的那一天。”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梁榭算是第二次听到了,他笑着抱了抱拳道:“保重!”
周王二人同时抱着拳道:“告辞!”
两人抱拳的手法有些特别,竟极为相似,梁榭忽地想起一事,霎时一股冷汗自后背冒了出来,他笑了笑强作镇定道:“差点忘了正事,任骁那小子把药方撕破了一块,王兄还需随我上山一趟帮忙看一看方子上缺了什么药。”
王五一怔,随即向周振涛笑道:“老周,你先去吧,我跟梁兄弟上山看看。”
“好吧,后会有期。”周振涛说罢赶着马车去了。
两人望着周振涛的五辆马车越走越远,直到完全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了。”梁榭忽道。
“知道什么?”王五下意识问道。
“都知道了。”梁榭强作平静,语气平稳中有一丝扭曲。
王五深吸一口气,脸色逐渐严肃,过了片刻方才长长一叹,道:“你还是看出来了。”
梁榭点了点头,王五问道:“从哪看出来的?”
梁榭道:“你和周掌柜的抱拳虎口呈阴阳鱼之状与常人不同,这种手法我在一个人身上也曾见过。”
“谁?”
“云老!”梁榭缓缓道。“这种抱拳好像是道教拜神时的抱拳手法,你们早就用习惯了吧?”
王五并不否认,点了点头。
梁榭苦笑道:“那日在‘沁龙楼’时周掌柜已露了破绽,我到今日才发现,是不是笨了些?”梁榭不待王五说话,又接着道:“可我怎么能想到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竟会出卖我,或许当初与我相交也是云老的意思吧?”
王五点了点头道:“嗯,是云老的意思。”
“我刺杀武经国失败也是你告诉云老的?所以后来他才会假装对我有所戒备,最终将计就计骗过了我们和武经国。”
“嗯,凡是你的事,我都跟云老说了。”
“正因为你是云老的人,所以能联系到柳十一,结合之前发生的事其实云老早就派人监视了我的一举一动,知晓了我们和武经国两方的所有计划,是么?”
“是。”
“可惜当初周掌柜露出的破绽我没有留意,否则我们也不用死那么多人,武经国也早倒台了。”
“其实那算不得破绽,而且你们太小看武经国了。”
梁榭一皱眉,王五继续道:“你忘了我和周掌柜原本是‘钧天九鼎’的人。‘钧天九鼎’的创始人是道门难得一见的奇才,第二任鼎主‘鹏翼钧天’与当年天城的‘一羽承天’、道境的‘鹤翎道天’原本师出同门,合称‘并世三天’,都与道门有些渊源。所以‘钧天九鼎’信道者甚多,道友之间行个道礼再正常不过了。而武经国早就在你们中间安插了眼线,你们当时不知道便注定不可能成功。”
“既然如此那你方才为何承认?”
“我帮你救了家人便知道瞒不住了,何况事到如今也没那个必要瞒着你了。”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云老再精明也已死了,他想挟天子令诸侯的计划永远没有成功的那一天了。”
“云老并没有挟天子令诸侯的打算,他只想培养一个好皇帝全力辅佐治理天下,云老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候,如果朝廷上下再不团结觉醒天下恐怕要出大事,到时候不是千万人能死得住的。”
梁榭一凛,问道:“此话当真?”
“人都死了,我有必要骗你么?”
梁榭默然,王五又道:“云老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本想培植势力,再好好教授少爷治国之道。可惜他早在一年前便已筋骨脏器俱毁,形同死人,全身血脉运转全凭一股真气调度,然而他内伤一日重过一日,发作起来全身真气血脉乱行生不如死,根本无力做好这些。这也是云老急于让少爷当皇帝的原因,怎料少爷虽对朝政之弊痛心疾首却怎么也不肯对不起兄长,更以皇兄若死他永不继位要挟云老,云老万般无奈才利用你引武经国谋害少爷,想让少爷感受到威胁,看清局势,更要让少爷知道皇上不可能抑或是无力对付武经国,届时皇上若死少爷就算不甚甘愿也不会极端行事,为大局考虑只好登基了。”
“这么说皇上之死是云老下的暗手?”
“不是,云老先前有此打算,不过在入宫行刺之时伤痛发作被景大人发现,两人被迫一战,云老也在那一次伤上加伤,乱了真气,才导致后来的提前仙逝,也是在那次之后少爷与云老差点翻脸,云老见少爷执拗,这才不得不暂时放弃刺杀皇帝,重新利用武经国布局。”
“重新?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因为之前云老已经布了局,而且一切顺利,可惜被你和李二破坏了。”王五见梁榭不解,继续道:“还记得‘秋风刀’冷霜么?”
梁榭点了点头,恍然道:“是他?”
王五点了点头道:“你想的没错,冷霜的背叛正是云老授意的。冷霜死忠于云老,且做事谨小慎微,颇具智计,这件事由他去做比你更易成功。本来他已投了‘内督府’,以武经国宁错杀不放过的作风对付少爷是迟早的事,哪曾想李二在‘内督府’中有一位生死至交的百户,云老更没想到以李二的谨慎竟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这位朋友。巧的是冷霜投的人偏偏就是这位百户,而这位百户大人当真仗义,不顾前程不念厚禄便将冷霜背叛的事告诉了李二,后来冷霜便死在你二位手中,他宁死也没透露此事半句,可怜他两个弟子毫不知情,欲将此事闹大,却因此白白断送了性命。”
梁榭道:“于是冷霜死后云老找到了我?”
王五道:“冷霜死后云老假扮‘不死邪尊’直接杀入皇宫,便有了与景大人交手之事,由此可见云老对你并没有多少信心,只是少爷表面上对人谦和有礼看不出半点痕迹没想到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那般极端,云老无奈所以才决定这事由你来做。”
梁榭道:“原来如此,我杀了冷霜却把自己坑了。”
王五点头道:“是这样。”
“不对。”梁榭突然道。“现在想来,冷霜死之前云老对我已有些反常。”
王五道:“云老从一开始就就是两组不同的布局,万一冷霜失败再用同样的方法断然不可能逃过武经国手下师爷的眼睛,于是便想到了你。只不过云老知道你不会像冷霜一样听话,更不可能让你的夫人涉险,所以很多事无法同你商议,不得已只好假戏真做,云老知道只要武经国威胁到你的夫人,你多半会屈服,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梁榭道:“所以他不断派我杀人叫我越来越反感,越来越想对武经国直接动手,于是他又借着你手带我去了‘沁龙楼’故意见了老鹰他们,目的就是要我更恨武经国,从而对武经国下手。而你早就知道老鹰他们在‘沁龙楼’避难,故意叫周掌柜选了紧挨着他们的客房?”
“大致是这样。”
梁榭道:“可你们怎会知道武经国的轿子会经过‘沁龙楼’?”
王五道:“并不知道。你刺杀武经国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其实那日你就算不刺杀武经国也不妨事,只要你与老鹰他们见过面,喝过酒便足够了。我只需设法将你们是一伙的消息传到武经国布下的眼线耳中他们的人自然会找上你,你的刺杀却让我连这一步也省下了。”
梁榭道:“你们的目的这么简单便达到了,他又何必叫郎中在嘉娴药里做手脚又故意留下较为隐晦的破绽?又何必叫我杀那么多无辜之人?”
王五道:“你回想一下你们初到京城时尊夫人的病是何等险恶,何等反复无常,一年之后又是何等光景?”
第164章 真相(下)()
梁榭道:“一年后已好了大半。”
王五道:“是啊,若后来不在药里做手脚她的病早好了,那时候你还肯为云老卖命么?”
梁榭摇了摇头,王五又道:“何况你性子冲动却优柔寡断,加之还算有些良心,武经国想从你嘴里问话恐怕也不那么简单,若非让你对云老恨之入骨即便他们有尊夫人为质也怕你万一不肯出卖云老和少爷,岂不是前功尽弃?云老之所以在药里动手脚也是想多些成功的机会,而且你那半年来所杀的人可以说个个死有余辜,云老为了让你对他不满故意闪烁其词遮遮掩掩,给你一种不断错杀无辜的假象,时间久了你必然对云老越来越怨恨,而叫你当着妻儿的面杀掉那个男子便使得你对云老彻底失望、彻底怨恨在心、此时你多半会对云老之前所说产生怀疑,再之后云老任何的话你都不会听进去,到这个时候条件基本差不多了,若是冷霜失败,一旦有了机会便轮到你出场了。结果冷霜被你们所杀,而此时老鹰他们刺杀武经国失败,正在‘沁龙楼’避难,机会难得便带你趟了这趟水。”
梁榭道:“内人的药被动了手脚虽然他留了破绽,然而那般隐晦极难发现,他不怕因此失败么?”
王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太过明显早被你发现了便会打乱计划。所以云老才选择自己动手,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利用你来做事。不过云老布局非你我能料,他行刺之时便假扮‘不死邪尊’而去,事后正好借景大人之死将行刺嫁祸给‘不死邪尊’,后来又叫你们去刺杀不留大师,以你们的武功当然不可能成功,但不留大师一生最为敬佩狂刀,必会对你手下留情。不留大师遇刺,自然想知道刺客的来历,于是便由宗老跟踪你们,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梁榭道:“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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