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绣一座宫殿的摸样,好奇怪,绣这样细致的宫殿做什么用?
她刚要走过去看看,却在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这倒没什么可脸红的。方依土只是一手用薄绢掩着胸口,一手去勾放在床角的衣裳。拿过来一看,嗯,真是天衣无缝,在皇宫大内里混了几年,也没见过这样轻柔绵软的衣服,这样精美细致的刺绣。拿过来亵衣,穿上绿色的中衣中裙,拎着一侧呈长三角形的长衣裳挠头。
“胡仙子。”方依土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略有些沙哑,她的声音一贯如此。
胡班放下刺绣揉揉眼睛,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道:“忠孝侯有什么吩咐?”
方依土客客气气的笑着,她身量高壮举止也有些雌雄莫辩,站在纤瘦苗条的胡班面前,倒像个男人一样:“胡仙子叫我止归就行了,止归有很多事要请教胡仙子。”
胡班点点头:“那妾身托大了,也请止归别这样客气,叫妾身一声胡姐姐。这曲裾一人穿起来确实麻烦,妾身帮你。”
方依土整了整身上的中衣,道:“不满胡姐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衣服。曲裾似乎是秦汉的服饰吧?”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接过方帝姬手中的湖绿色松柏纹曲裾,让她套上双臂,把没那么长的右襟系在左侧系带上,又把长三角形的左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长三角在她腿上绕了两圈,这就是双绕曲裾。
穿好衣服后,方依土谢绝了胡班给自己梳头的提议,飞快的把头发盘成一个怎么打架、怎么滚扑撕咬都不会轻易散开的发髻,插了三对短簪固定住,又抓起挂有玉锁的金项圈戴在脖颈上,就这样就要起身。
胡班拿着花绷子,坐在窗边看着她,柔声道:“你脸色不好,脸上用些胭脂会红润一些。”
方依土抿了抿薄唇,虎目低垂,满腹哀愁的说道:“胡姐姐有所不知,我此时,应当给丈夫守丧才是。”
胡班惊讶道:“当日情形妾身也见到了,前因后果略有些了解。既然是那方落负了你,便是他被枭首也理所应当,你何必为这样的人守丧呢?”虽说妻子应该给丈夫守丧,但你的事,,,就算你不守丧也在情理中。
方依土道:“好歹夫妻一场……两年而已。”嗯,我知道我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我知道怎么保持清誉,只有忠臣孝子节妇义士才能得到上天垂怜,啧啧,我已经占了三个了,不能因为守丧的小问题叫某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说我妇德有亏。虽说名义上是给方落守丧,实际上是给陈良王乾金五娘守丧,谁让世上没有义母给义子守丧的道理,只好假借个名义顺便给自己抹掉一条可以被非议诋毁的重点。
胡班的目光中除了柔和外还多出一丝敬佩,她的声音忽然有些低哑的哭音,随即忍住了。
季友和另一名女仙走了进来,季友绷着脸,漂亮的眼睛始终瞧着地下,不冷不热的说道:“娘娘宣召忠孝侯。”
方依土欠身一福,告别了胡班,随着一直冷冷淡淡的季友走过几重小径,穿过些奇花异草,绕过几道宫墙,方依土不经意的偷眼一瞧,却如遭雷击的顿住脚步,呀了一声。
季友轻哼一声。
陈良、王乾、金五娘三人目不斜视的站在墙角一侧,恢复了白衣公子的打扮,和其他女仙一样,也是垂首恭候的样子,听到方帝姬的声音不由得想要回头,又碍于利益不可左顾右盼。
在方依土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三个孩子也险些叫出声来,方帝姬轻轻摆手,叫他们注意。
一直到走进殿堂的时候,方依土还忍不住回头去看同样满脸惊讶的三个孩子,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翟娘悄无声息的站在门侧,垂手而立,看到方依土一脸惊讶的傻眼样,微微抿嘴,似乎刚刚哭过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金母高居宝座,看着方依土强忍激动和疑问的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虔诚感激的三拜九叩,淡淡道:“免。”
方依土的声音听起来激动的都快哭了,她趴在地上顿了顿,才起身:“臣方依土,谢娘娘隆恩。”
金母微微笑了,道:“天庭上的生活还适应吧?”
方依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天宫是极乐之所,臣实在感激不尽。”
金母道:“本宫有一件事教给你去做,这件事全天庭的人都做不来,也只有让你去试一试了。”她雍容华贵的脸庞微微黯怒:“前七公主张勃遂,叛下天庭私聘凡人,你去吧这件事做个了结。”
方依土道:“敢问娘娘,应该做什么样的了结?”
金母倦怠烦躁的说:“你尽力而为吧。”
方依土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干练:“娘娘想要什么用的结果,臣就能为娘娘弄成什么用的结果。”
金母想了想:“让勃遂跟本宫认错……”金母的容貌盖世无双,柳眉微蹙,凤目含泪,瑶鼻若悬胆,朱唇轻抿,说不出的美艳端庄。气度依然是威严无双,只是声音却没底气的说:“最起码不许再指责本宫。。。。其余的去问三公主。”
“臣遵旨。”
金母叹了口气,恢复了威严雍容的语气道:“你的管家自尽殉主,本宫念她忠烈,也将她超拔成地仙,你死去的三个义子也是一样。退下吧。”
方依土再拜,恭谨的倒退着离开了殿堂。翟娘也叩拜金母,随着她离开了。
方依土退到门口,关上大门,拉着翟娘避到一旁,迫不及待的问:“你怎么来了?难道京中有变故么?”
“没有变故,除了你不在了。”翟娘呜咽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哽咽的拉着她的手臂,仰起头,那双满是泪水的大眼睛看着方帝姬,有伤感,有喜悦,有依恋,也有爱慕。她的声音清脆若黄鹂,称得上燕语莺声:“方落在东市公开处斩,皇上下诏为你立祠,也把你的排位送入太庙祭祀,魏国公率众守丧。我守着你的坟过了半年,不能不来找你。”
方依土在她刚跪下的时候就抱住她,拎了起来,低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因祸得福了。别哭,这不又见了。”她的声音并不娇柔,反倒有种淡淡的沙哑,听起来十分厚重可靠。
季友淡淡道:“忠孝侯,有话请回去再说。此处乃是瑶池,这样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有失礼仪。”
方依土回头对三个孩子招招手,对季友道:“季仙子说的是,请仙子带路。”她挽着翟娘的手臂,最终还是得搂着她的腰,才能把因为震惊和狂喜而浑身无力的翟娘扶回去。
三公主从一个路口叉出来,叫道:“止归!我娘叫你对七妹干什么?”这话听起来不客气,可她语态娇憨神情单纯,十分可爱。
陈良等人只看了她一眼,就被那超凡脱俗的美丽迷住眼睛,掐了自己一把,红着脸连忙低头。
方依土松开搂着翟娘的手,叉手万福:“拜见三公主。娘娘是有些吩咐,臣正要去请三公主指点迷津。”
“快请起。”三公主眨巴眨巴明亮深邃的眼睛,红了脸。三公主的容颜,在天庭上也是无双,此时此刻红了脸更显得娇羞美艳,方依土虽是女人却也看呆了。三公主道:“我哪能给你指点迷津,你那么聪明……咦?这不是翟娘么?你怎么上天了,是方止归的家业出了什么问题么?”
翟娘随着方依土一同下拜,她不了解天庭上的人物,也只能落落大方的勉强应对,绝不肯给方依土丢人。收敛愁容,从容应对,用那清脆干练的声音恭恭敬敬的说:“回三公主,方落被斩首示众,皇上下诏为方帝姬立祠,魏国公率外甥女外甥守丧,一切都好。”
三公主惋惜的看着方依土:“除了你死了之外,剩下的都挺好的。”
方依土无所谓的笑了笑,微哑的声音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道:“生死注定不必强求。三公主若不吝赐教,臣去拜见您,请您启佐愚心,无使有枉。不知可否?”
三公主道:“我闲着呢,去你那儿坐坐吧。止归你脸色不好,是身上难受还是怎么了?”
方依土收敛笑容,叹了口气,道:“臣在为方落守丧,虽说有,,,夫妻一场,他除了最后捅了臣一刀外,其他都很好。况且守丧乃礼也,贞专为德,礼不可废。”她一只手背在身后,从长长袖子里挣扎出来,对三个孩子掐了个闭嘴的手势。
季友的脚步微微一顿,恍若未闻般的继续往前走。
三公主摇头惋惜:“真不值!你要是娶了翟娘,可比嫁他要好。”
方依土爽朗的摇摇头,轻笑道:“臣若是男子,必定娶翟娘这样贤良干练的女子。可惜臣也是女儿身,有些不便。”说话间就到了她暂居的宫室,躬身请三公主先进,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吩咐三个义子:“三公主太美,你们不许看,去打坐静心。”
胡班奉茶过来,翟娘见方帝姬摆出一副要谈政事的神情,就去向胡班请教礼仪规矩,避开一切。
方依土端起薄若蝉翼的玉杯,抿了口醇香清雅的茶,道:“请问三公主,那前七公主张姑娘,是怎么回事?”
三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香柚,掰开来递给她一半:“我们有时候会下凡去游玩,没想到勃遂她前些日子下凡的时候一声不吭的嫁人了,娘叫她回来,她不愿意,还说什么从此往后就是夫家的人了,还生了个孩子呢。娘很生气,把她贬为凡人了。全天庭上的人除了杨表哥没去劝过她,其他的人都去劝了几次,前些天勃遂写了几分怨恨的信,娘气的够瞧,气炸连肝肺,锉碎口中牙。”
方依土目光明亮举止大方有礼,把柚子放在一旁,看着三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欠身道:“不知道除了劝说之外,用了哪些奇招呢?”
三公主咬着一瓣儿金黄喷香的香柚肉,想了想:“威逼利诱,花言巧语,恐吓,美人计,,能用的都用了。她的夫婿倒是不错,舍得下富贵,胆子又大,还能坐怀不乱,我娘派人把七妹抢回来,俩人约定自尽那是真自尽啊。”
方依土一副拉家常的样子,喝着茶吃着香柚,颇有些亲昵的说:“呦,那可不坏。她有孩子了?多大年纪呀?”
“少跟我套话,我了解你。”三公主抓着她的手,两眼放光,兴奋的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就直说!我知道你每次拉家常都在转心眼,快说快说快说,是要绑架七妹的儿子么!”
“计划虽然有了却不周详。臣不知道七公主的性情,更不知道娘娘能接受什么样的结果。”方依土剑眉微挑:“若是三公主肯施以援手,稍加点拨,臣就能一举功成。”
三公主一拍她肩膀:“我闲着呢!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去跟大姐姐要。”
第二十章 七公主私配凡人(中)()
方帝姬的祠堂塑有帝姬及三义子的像。方依土担心陈良王乾金五娘抵挡不住仙女们的诱惑,就把三个孩子打发回京城祠堂中修心养性、吐纳修真,顺便主管香火和感应之类的事,只留了翟娘在身边。
自古以来,在朝见天子之前都有去礼部演礼的规矩,在没设礼部之前有鸿胪寺之类指导礼仪的地方。天庭上自然也有,季友和胡班给她讲了全套的天庭礼仪,熟悉了一下天庭上官封几等、爵分几品,自己又是几等几品。
幸好她当年磕磕绊绊的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凡间面君的繁文缛节,到了现在也只要悄悄记了一张官表,附加一份爵位等级,用红圈儿圈出自己所在的位置,知道那些人比自己地位高更尊贵就行了,只要对上不失礼对下多客气些,就不会出什么错。天庭上其实更宽裕些,除了对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在朝会上三拜九叩外,其余时间只要一拜足以,对公主和重臣上仙,只要不是管辖自己的上仙,和平辈见面一样稽首或抱拳、万福就可以了。
至于天庭没官服这一点,方依土也不知道是好是不好。没官服,就不用记各等级的图案。穿衣服也不用注意颜色是逾越还是卑微了,但没官服也认不出某个穿着道袍的究竟是大罗金仙还是地仙。
对女仙的要求是:举止端庄,哭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不摇头,站不倚门,踱不过寸,坐不动膝,立不摇裙,目不斜视。不苟言笑;举止娴雅;内敛随和;喜怒不形于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实际上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这样就行。
彻底了解了礼仪后,她就按照三公主的话,去见那位‘代行天庭权柄’的龙吉公主。
方依土一身青衣,不施脂粉,凝然下拜,沉声道:“臣忠孝侯方依土,拜见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端坐在龙书案后,手中正翻阅一卷文书,淡淡道:“免。”这位龙吉公主好相貌,有赞为证:
青丝巧梳盘龙髻,髻中横别碧玉簪;簪旁金银二花盖,盖花中间是珐蓝。
兰花下面元宝耳,耳中垂吊八宝环;环绣乌云满天滚,滚边内衬罗裙衫。
衫内系的罗裙带,带串垂吊小金钱;钱儿摆动叮当响,响声好似弹三弦。
弦如满月桃花面,面似芙蓉柳眉弯;弯眉下面杏子眼,眼内秋水把情含。
含情再看玉柱鼻,鼻下樱桃似蜜甜;甜樱未露牙排玉,玉里艳色是天仙。
方依土站起来,道:“臣请暂任张勃遂所在地的城隍。”她已经了解官爵等级,知道忠孝侯比城隍高了几十等。
龙吉公主道:“按理,此事孤当应允。”她顿了顿,拿起另一只朱红色的笔,在长卷上勾了几个名字,面沉似水:“勃遂虽是凡人,却与孤有姐妹情谊,断不能坐视她由人欺辱。孤晓得方卿的本事,狠辣决绝用在旁人身上是正理,用在张勃遂身上,孤没法等闲视之。”所以,把你的计划取消了,别想逼迫伤害勃遂。
方依土不卑不亢的说:“岂敢。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龙吉公主皱眉:“方卿此言何解?”
方依土道:“娘娘所憎的,乃是张勃遂满腹怨怒。张勃遂所怨怒的,乃是娘娘不恤小儿女私情。昔年一为母,一为女,有天地之差,张勃遂自然无法理解慈母心扉。如今她亦有子,若是经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