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者似乎并没有在意,仍是紧随其后,一见有贼兵企图靠近便先行挥动“玄尘”一剑了结。
这五步一伤,十步一杀,剑法大开大合,有敢轻缨其锋者必定血溅三尺,时间一久已是无人胆敢阻拦!
如此这般二人终于荡开散乱的人群,向着东边疾奔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相还已无人 三()
这一路上尸横遍野,虽多数都是天星军士卒尸体,然而每七八具之中必然会留有一具李老家仆的尸身,他们眼珠圆瞪,面色狰狞,显得每个人都是力战而死。
再往前行进片刻,渐渐开始出现一些衣衫不整倒地而亡的妇人女仆尸体,看着她们身上新生的抓痕和剑伤,莫仲卿心中除了愤怒还夹杂着深深忌惮,一颗心已变得焦躁不安,恨不得顷刻追上李老等人。
然而前方黑黢黢的一片,他们又在哪里?
他们已被追至的贼兵困在了不远处!此刻月黑云缓,夜风催凉。
一声近乎野兽般的怒吼却将此情此景拖入了诡异的深渊。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湘芸,你们……啊啊啊!”
此刻李岩披头散发,怒目圆睁,一张嘴因上下咬合过度用力已沁满血痕。他此刻也唯有用这方式来缓解心中的剧痛。
在这之前追兵最终还追上了他们,李老全力而战,在徒手击毙数十骑兵后终于力歇而亡。
而李岩功夫不如李老却也力战多时,身中数枪后这才力歇倒地,为首追兵将领陈妄,陈大将军见此人和那李老伤了这么多手下,早已怒不可遏,下令将李老乱刀砍死后又命人挑去了李岩手筋、脚筋令他瘫软于地,眼睁睁看着自己享受胜利的晚宴。
此刻、湘芸像只玩偶般被随意丢在一堆由李家男女家仆堆就起来的尸台上。
而她看着一个个天星军士卒极其满意的从自己身边离开,双眸已从最初的惊恐变得死一般的空洞。
她此刻衣不蔽体,水嫩的肌体上已是青红乱紫瘀痕片片,俏脸上原本挂着的泪珠已风干多时。
饶是如此,那姓陈的将领依然未曾饶她半刻,在众士卒亵玩之后便将她晾在那处任由他兄长李岩观看,若他不瞧便命人用马鞭猛抽湘芸身体,直到李岩直视为止。
陈妄看着李岩那极度扭曲的神色颇为满意道:“呵呵,听说你们李家男人手上功夫极深,想不到养出来的女子也是个尤物,作为兄长的你难道就不想一试深浅?哦!我倒差点忘了、你现在不动能吧?不过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还是可以办到的,怎样?我是不是很大度,还不夸赞夸赞本将军!哈哈哈哈!”
随着陈妄一阵浪笑,周边围着的骑兵也跟着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夸赞谄媚附和之声不绝于耳,听得地上李岩浑身冷得发抖,也气的发抖,半晌,终于颓然叹气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们!”
陈妄故作惊讶道:“哦?求死啊?放心你一定会死,只是不会死在这里,会死在猪圈中,见过猪吃人不?我相信你马上会亲眼所见,它们会先闻闻你的味道,然而从手指开始吃起,直到啃掉你的头骨吸光你的脑髓,保证最后连一点渣滓都添得干干净净。至于你妹妹湘芸嘛,就看在服侍过本将军的份上饶了她这条贱命她跟随大军,我也好叫上弟兄好好招待她啊,哈哈哈,你看我不仅仁慈还很宽宏,我们少帅常说的这些,本将军都一一做到了,是不是啊,弟兄们!”
随着陈妄言罢,身旁一名骑兵当先大声奉承道:“那是当然!陈将军体恤百姓,善待下属,乃是少帅手下不可多得的良将,吾等愿誓死追随!!哈哈哈。”
“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
众骑兵呼喝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这陈妄威望一时无二。
那李岩眼见此情此景早已面如死灰,看了眼不远处的李湘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嘴角猛一翕动刚想咬舌自尽,却不想一柄雪亮的剑尖恰在此时已从右脸颊刺入,左脸颊穿出,横亘在了口中。
那上颚的牙齿被齐齐捣碎,溢出的鲜血模糊了面颊。
“哈!你还想自尽?可惜你只配被猪啃!”
那陈妄身旁一名骑手一面恶狠狠地说着,一面右脚一抬重重将李岩踩进了泥泞之中狠狠蹂躏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陈妄瞧在眼里,频频点头赞许,他当然知道这名手下是在卖力的取悦自己,更知道周围无数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
而这一刻,自己就是天,就是地,就连满天星斗都要以我为中心,这是何等的权势与荣耀!
陈妄笑着仰望星空,忽然,那笑容猛的凝固,只一瞬便从马上下意识地滚了开去。
电光石火间,夜空中一把快如闪电,亮若霜雪的冰剑‘咻’地狠狠洞穿其人头颅,跟着去势不减重重斜插进了地面。
不消半息,地面之上蛛网般的白霜沿着地缝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渐起丝丝霜气,四周骑兵坐下跨马甫触白霜立刻受惊四逃,骑兵纷纷滚落于地一时阵脚大乱。
而陈妄这一滚是生死关头磨练出来的直觉,虽然救了他一命,可身上沾染的白霜片刻便觉刺骨惊寒,哆嗦回头却已见迎面一男一女犹如恶神般掩杀而来,一时间血染白霜,斑斑点点,惨叫声此起彼伏,看得陈妄心胆俱裂,一边大叫:“拦住他们!”一边推着士卒上前而自己却在悄然后退,慢慢消失在人群之后。
混乱中莫仲卿迅速来到战场中心扶起已被白霜浸染满身的李岩,刚要说话,却见李岩勉强张了张嘴,向着一个远方尸台边望边哆嗦道:“湘、湘芸在那!先去救湘芸,她一定还活着!!!”莫仲卿顺着李岩视线望去,全身骤然愣住,旋儿不待李岩再行催促已将他合身抱起轻放在一具尚有余温的马尸上后又立刻奔向尸堆处。转眼,李岩见他已将湘芸抱起,心中愿望已了,忽然微微一叹,带着些许不甘就此怅然而逝。
当莫仲卿褪下自己的衣袍裹着未着片褛的湘芸再次回到李岩身边时,心里已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着死不瞑目的李岩,默然片刻后缓缓抱着怀中湘芸蹲下,腾出右手慢慢合上李岩双眼,而就在此时,怀中一直不曾动过的湘芸忽然身体一阵抖动旋儿睁着有些空洞眼神道:“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并不是以疑问的口吻道出,仿佛她已明晓事实却不愿承认。
莫仲卿看着怀中湘芸,叹息道:“李姑娘节哀顺变,李兄、他走了。”湘芸一听空寂的眼神轻泛波澜,终于有了一个女子该有的感情,可贝齿咬着下唇似又拼命忍耐着什么。
莫仲卿终究不忍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李湘芸听罢,转瞬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泪痕再度划下,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脸宠,再也止不住满心悲恸,双手猛然搂住莫仲卿腰身奋力地哭喊起来。
莫仲卿紧紧搂住湘芸仰起头来深吸一口凉气,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角任由怀中人儿哭泣。不远处的董昭怡听闻其声,瞬步而来,见二人如此,面色更冷,一抖手中玄尘,杀意更为冷冽。
霎时、风声更烈、剑声更疾,惨叫悲鸣声声不绝。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莫仲卿无关,他此刻正惦念着怀中哭泣的人儿,拼命感受着她所感受到的一切。若是这一切可以转移,他倒想悉数揽在身上不让怀中纤弱的娇躯独自承担。
过得半晌,见湘芸哭声渐缓,莫仲卿抚着怀中湘芸的秀发,决议道:“往后你就跟着我,可好?”
湘芸听罢哭声渐止,缓缓抬起头起来,抹了抹眼角泪花,有些哽咽道:“真的?”
莫仲卿柔声道:“当然是真的。”
湘芸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可当她想到爷爷,岩哥,无数族人都已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又想到自己被玷污的身体之际,那刚刚聚拢的神采便忽地暗淡了下去。。
如此过得半晌、就听她幽幽地道:“公子是在可怜我?”
莫仲卿快道:“不,怎么会。我一定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李湘芸对着莫仲卿笑了起来,笑容犹如初见时的甜美,双颊竟也出现了本不该有的潮红,她甚至还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物,不靠莫仲卿搀扶便自个儿重新站了起来。
转而看着一脸血污徐步而来的董昭怡,慢道:“我想与昭怡姐姐说几句体己话儿,趁这功夫公子帮我去山神庙的山神像后将大伙儿藏起的遗物拿来好吗?里面净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对大家都很,我想在离开前将那些一并与大家葬了。”
莫仲卿点头应允,道了声:“等着。”便欣然而去。
只是他离去时不曾发现湘芸的目光再次变得空洞。
她无神地看了看董昭怡,郑重一拜道:“昭怡姐姐,妹妹我求你件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城一品居 一()
花开无常,红颜薄命。
当莫仲卿缓缓在木板上刻下这八个字时已是夜尽天明了。
尽管此刻冬阳已遍照大地,但那稀薄的阳光温暖不了冻土,更温暖不了莫仲卿一颗发寒的心。
他身边摆着数十个刚刻好的木牌,临近处还有一个个已经填满新土的深坑。
深坑中埋着死去的李老家仆,埋着李老本人,还有自己钦佩的李兄,更有那薄命的李湘芸。
他已记不清当他看到那张冰冷容颜时是何心情,只记得自己并没有去指责一旁董昭怡一句,而是默不作声地捡起刀剑开始狠命刨坑。
本来这么多具遗体刨一个大坑合葬也就算尽了江湖道义,对得起他们李家。
可他不知当时是处于什么心理,开始挖完一个又一个,手中的刀剑断了换,换了再断,直到他挥动的双臂开始麻木,直到这种麻木开始麻醉心脏,这才觉得稍许好受些。
期间,董昭怡不止一次的想帮忙,可都在他冷冷的逼视中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莫仲卿不想出口指责她,因为他知道不论说什么都不会引起这个女人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她的喜怒哀乐随着日复一日的失忆,已变得仿佛生来就不曾拥有过,所以,她的心冷得就像一块冰。
自己对一块坚冰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恨昨夜为什么不是自己留下,若是自己留下就绝不允许这种悲剧发生!
“咔嚓!”
手中的木板应声而断,那是他因为过度愤懑的情绪而导致的。
莫仲卿随手一丢,下意识地摸向左边原本堆放木板之处,可一摸之下竟不知何事已是空空如野。
他叹了口气,刚打算起身再去做些时,一张崭新的空白木板却及时递到了眼前。
莫仲卿顺着木板向上看去,就看到了那双亘古不变一如荒川般的眼神。
他笑了笑,终于开口道:“董姑娘这是帮我忙?还是帮倒忙?”
见董昭怡默不作声依旧保持着递木板姿势,莫仲卿见着叹了口气再道:“我原本就不奢求你能帮我做什么,但你既然能事后帮这帮那,为什么开始时就帮我阻止悲剧的发生?为什么事后仍然坐视惨剧扩大?为什么到最后你还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了她!”
“她求我……”
“她求你,所以你就杀了她!”
“她想……”
“她想死,所以你还认为是帮了她?”
莫仲卿隐忍一夜的怒意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手中的木板已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木刺深入掌间却仍不自觉,兀自瞪着猩红的双眼,冷冷直视。
董昭怡一愣,仿佛记忆中从未见过“仙尊”如此发怒,可也仅仅是愣了愣,便依旧道:“尊上息怒…”
莫仲卿气笑了,这就好比将一腔怒火洒在了一块坚冰上不起分毫作用,叫人无处发泄。
他看着董昭怡那张古井无波的神情,颓然一叹,缓缓地道:“你知道么?你已成仙身可以三病六痛不加其身,可以晨饮朝露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大可称做仙子都也不为过!
可我们这些凡人和你这个仙子不一样,我们没有你那般坚定不移的心志,我们每个人都会痛苦绝望。而一个人在绝望边缘挣扎徘徊的时候,就算没有人去拉她一把,也不该顺着她的意愿推她下悬崖!”
董昭怡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也点了点头。只是她的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只是遵循仙尊的意愿而点头。
莫仲卿瞧着她叹了口气,忽然一字字地道:“如果每个神仙都像你和祁彦之这般淡漠生死,那我莫仲卿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莫仲卿指着心口说完这些,接过木牌复又镌刻了一遍碑文,之后便捧起的木碑向着土堆走去。
看着莫仲卿独自忙碌的身影,董昭怡双眸频动,隐隐透着些许犹豫,其实她已掌握了一个不丢失记忆的法子,她发现只要不睡觉记忆就会得以延续。
可最终她选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陪着,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这一刻被朝阳拉得越来越长。
“其实一个人活着真的有些孤单……”
五日后,二人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进得那戒备森严的万城之中。
虽说单是进城已属不易,可他俩要找的人却是在这万城之中防守最为巩固的少帅府中。
原本莫仲卿想夜探少帅府,可转念一想,这少帅未必就是二师兄莫少英。
若一旦遭人察觉,不仅二人危险,这万城中的家家户户也会遭官兵以彻查贼人为由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莫仲卿更知道那个陈妄必定也在这万城之中,所以他俩不能轻举妄动。辗转数日又经多方查探,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来到了城中“一品居”。
说到这一品居乃是太素坊旗下产业之一,在经历了内坊坊主卓于晴刺杀圣上未果的事件后,太素坊内坊中教习女子诗书礼乐的教坊已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这内坊教坊中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但旗下大大小小的外坊依然照常营业,各自运作。
这不、万城中的一品居来往人群仍是络绎不绝。
不过能在这战乱之中仍然生意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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