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凄然、风残雪烈,老汉的狂笑声竟隐隐盖住了风雪呼啸,划破了天际也传到了二人耳里。
然而下一刻,那蚰蜒精怪仿佛已被激怒,它并未再伸出食管,而是嘶叫一声,就此闷头而下,咬住老汉前半身,随即插在老汉身上的双足极其兴奋的上下蠕动,又陡然向外一张!
立时,只听一阵骨裂肉碎般地撕扯声响起,老汉已在空中被肢解成了数段!霎时、鲜血遍洒,遍染飞雪,绯雪当头,滴落莫、白二人心间。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险中险难言 一()
这老汉的死既惨烈又悲壮,既无奈又顽强。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莫仲卿与白素衣此刻互望一眼已无需言语交流,满腔激愤促使着二人同时一左一右,持剑、上跳,临屋,飞斩!
转眼之间两道笔直的青光划破黑夜,划过巨型蚰蜒,划落漫天舞雪。
这两人心有灵犀,瞄准的均是蚰蜒精怪的上半腹部,这一左一右夹攻而上,必定能将精怪腰斩,岂料那蚰蜒智商不低也不是什么一般的山精野怪,毫厘之间瞧准受击部位,合起数对长足死死护住了腹部。
二人分别从一侧房屋落到另一侧屋顶,数对长足也跟着齐齐摔落,那长足齐平的断口处腥臭的汁液顿时乱洒,犹如破了口的喷泉直泄而下。
蚰蜒吃痛之下,急急一声厉啸嘶鸣,进而发疯般向着二人冲撞而来。
所过之处,扫起一片雪沙,转瞬间墙倾屋毁。
二人纵身跃离,蚰蜒见一招不中又奋力横扫而来!沿途房屋被那他那巨大的身躯纷纷铲毁,如此大的动静之下,合村上下竟然无一所屋子亮出灯来。
二人此刻方才终于明白,恐怕这红菱村除了那对夫妇外早已没了活人,是座死镇。
二人对视一眼,飞快在各个空屋间来回窜挪,打定主意要耗一耗这蚰蜒的体力。
时日一久,在连撞十几栋街边瓦房后,那蚰蜒动作果然愈发缓慢显然有些力竭。
“看来这村中的蚰蜒精怪并非那芷涟,也非那高德顺,只是一头成了精的低等野怪罢了。”
莫仲卿一面寻思着,一面回身一斩带起数对蚰蜒长足,转而又飞快向着蚰蜒一直未曾挪动还埋在灶屋地面中的腹部奔去。
他的目标倒不是灶屋也并非其内的蚰蜒腹部,而是它身前那所唯一的二层客栈大屋。
蚰蜒精怪不知他的想法,见他向自己腹部奔去,嘶叫一声遥遥竖起了长身,打算来个以逸待劳,从高空俯视着莫仲卿的一举一动。
可哪里想到莫仲卿纵进客栈便不再出来,转眼白素衣也跟着躲进了客栈。
蚰蜒精怪舞着千对长足等了一会儿,见二人迟迟未出,一双眼珠子不禁凶光大盛,奋力长嘶中已一头猛扎而下,带起客栈屋头片片飞瓦残木,直从顶层穿刺到了底层,跟着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二人竟然稳稳当当坐在长凳上各自休息,那面上的神情隐隐透着几分嘲弄之意,显见对破顶而入的蚰蜒颇不以为然。
蚰蜒见着赫然大怒,霎时双眼猩红朝着二人急撞而去!
二人一左一右匆忙跳开于屋中来回周旋,蚰蜒穷追不舍,转而已将客栈梁柱撞得七零八落眼看整间二层客栈已是摇摇欲坠。
“就是现在!”
突然、莫少英一把拉起汇合而来的白素衣,齐齐拍向身旁最后一根梁柱,随即但听‘咯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整间客栈轰然倒塌,二人于这间不容发之际闪身退出,那蚰蜒愤吼欲追却被倾塌的客栈死死压住,嘶叫声戛然而止!
二人心中俱是一喜,过得一会儿随着残椽断柱上的烟硝沙雪渐渐飘离,方才瞧见那蚰蜒精怪此刻双眼紧闭,双颚中的食管已微露头部之外,其他部分皆已被悉数压在了瓦砾之下,瞧起来一动不动许是死透了。
莫仲卿有些不放心道:“素衣,在这里等着,我上前去补一剑以防万一。”
白素衣轻轻颔首看着莫仲卿执剑缓缓走上前去。
临到蚰蜒头前,莫仲卿反手握剑这便要补上一招时,忽然那蚰蜒一睁双眼,猛张双颚,那口中食管已直直刺来!
电光石火间,莫仲卿一惊欲闪身急退却赫然发现那食管就在莫仲卿面前一尺多处停了下来,看着那食管不断挣扎抖动的模样似乎已伸到了极致,根本伤不到莫仲卿分毫,不过饶是如此,那长如尖刺的食管上带起的阵阵恶臭倒是让莫仲卿鼻子一歪,差点背过气去。
与此同时,身后白素衣见莫仲卿有惊无险暗自松了口气,谁知就在她举步上前时突觉地下传来一阵微微抖动,转眼,就见莫仲卿眼神惊变,飞身扑来,嘴里道了句:“小心!”
只道了半字时,一段尖锐无比的尾部突然自白素衣身后地表破土而出,扎向白素衣的后心!
说时迟那时快,白素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不受控制般闪身一挪,竟侧腰堪堪躲过!
就在她惊愕不定时却瞧见那迅猛无比的尾部尖端见自己躲开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去势不减向着前方飞身来救的莫仲卿刺去。
当白素衣突然明白这蚰蜒尾部真正目标仍是莫仲卿,脸色“唰”地惨白。
这一人一尾已于空中相撞,但听‘当’的一声轻响,那蚰蜒尖而锐利的尾部已擦着剑锋激起一片刺耳的撕拉声响,莫仲卿虽如此用剑格开了它,岂料那尖锐的尾部忽又急急收住去势灵活一转,复又猛扎而回,将莫仲卿刺了个对穿,尖锐的尾部透胸而出,又瞬间被蚰蜒尾部合身拖入洞中失去了踪影。
白素衣此刻心神巨震,执剑的右手竟止不住的颤抖。颤抖自然不是害怕,而是一股无边的怒意充斥胸间。这股情绪令她思维一滞就听心间某个声音忽然懒懒一笑,“你与我抗衡了这么多天,看来要白费了。”
白素衣身子一抖,艰难地回应道:“救他。”
那声音又笑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白素衣脸色一白,突然,她银牙一咬竟是反手一剑向着自己心口刺去,只不过这剑还差点到胸口她便两眼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如果现有外人在侧,可以看出她根本没有倒下,甚至脸上还挂着一副令人迷醉的笑意。
“好刚烈的小妮子,你乎这副身子我可在乎着呢!”
说着,只瞧她微微侧头看着蚰蜒精怪撞开瓦砾又将身躯高高竖起,此时那刺穿莫仲卿的尾部依然从洞中收回,而昏死中的莫仲卿已被它从尾部递挪到头前,那根长长的食管再次伸出,危险已迫在眉睫!
不过此时的“白素衣”似乎并不着急,她微抬臻首,面上微微一笑执剑遥遥一指!
突然间、周身四面八方一丈开外不论是地上积雪还是空中飞絮皆都被一股惊人的气流震得四散而开犹如冰雪初融。
而执剑所指处那头蚰蜒仿佛感受到莫大压力般已是停止了动作,俯身凝视着眼前女子,巨大的身躯竟然开始不住倒退似是极为忌惮。
“白素衣”见它如此,忽然有些失望般摇了摇头,转眼便缓缓步上前去。
随着“白素衣”每近一步,蚰蜒便嘶吼一声,仿佛即是示威也是警告,然而“白素衣”似是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临近跟前,那蚰蜒已是忍无可忍,忽然失了理智般爆啸一声,提起那只引以为傲的尾端再次向着面前白素衣接连不断地刺去,速度之快,恰似飞矢利箭齐射,数十枪尖叠出。
半息之间,那尾端尖刚刺了十六下,白素衣已闪了十八下!就连周遭空气都连接不断地出现了刺耳的破空声,显见此刻“白素衣”更快,更迅捷。
而在第十七下时“白素衣”忽然单手从下而上斜斜一挥,只见漫天风雪中一道冷光霍然斜出,蚰蜒尾端骤断!其内汁液未及喷出,白素衣已然随着冷光闪至蚰蜒面前半空之中,紧接着微微一笑,凌空一斩,当头劈下!动作连贯程度就好似在高达数丈的空中携着冷光画出了一道从下而上又由上直下的锐角一般!
是的,剑光锐利,双眼锐利。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险中险难言 二()
随着冷光急剧而下,蚰蜒的躯体犹如一根巨大的甘蔗般被剑身从中爿开,临到一半,长剑不堪重负应声崩断。
“白素衣”却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松开剑柄变掌为刀再次变本加厉狠狠斩下,一时间,那蚰蜒青壳崩碎,体内红绿汁液乱洒犹如冲破堤坝的洪涛,可偏偏是大面积无差别四洒的“洪涛”却依旧近不了白素衣半寸之内,那双眸子依旧含笑,那一袭白衣依旧胜雪。
而蚰蜒此时已是双目死灰,长达四丈的躯体进而一分为二轰然倒毙,那两侧的千足兀自抽搐抖动不已,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此刻,“白素衣”的一张脸始终带笑,对于她体内的重虞来说斩杀一只山精野怪实在是最最微不足道又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重虞顺着蚰蜒遗留的大滩血迹,来到蚰蜒分裂的头部处停了下来。
她定眼瞧了瞧,神色旋即显出了一丝讶色,跟着迅速出手从中摘出一枚满是污秽腥臭的珠子来。随后就地在雪中擦了擦,一颗明亮无暇形似碧珠的蚰蜒内丹便呈现出原本应有的色泽。
重虞本想立刻将它吞下,可拿捏着内丹的右手骤然一僵并未将内丹送入口中。
那重虞见着忽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瞧了不远处莫仲卿一眼,道:“好吧,你既然求我,我就帮上一帮,但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话未完,她已一步闪至莫仲卿身旁,右手并指在自己左臂上轻轻一割,鲜血便顺着皓腕在了蚰蜒内丹上,转眼,那丹身寸寸龟裂,鲜血便由着缝隙缓缓渗入其间。
片刻之后,那丹色已由碧转粉。粉丹在鲜血浸润中逐渐转变着色泽,而当周身鲜血悉数吸尽时,整颗丹身已染得嫣红无比煞是好看。
重虞随手就将内丹摁入莫仲卿胸前巨大的伤口中,血肉模糊的伤口也立马就不再淌血。而更为神奇的是,那红惨惨黑黢黢的伤口中竟奇迹般地生出无数鲜红的肉芽,肉芽交叠,融合在一块儿,转眼便形成了一张红色嫩膜盖住了原先的伤口。
莫仲卿呻吟了一声,却仍是拧紧了眉头不曾睁开眼,显见他虽仍处于昏迷之中,但这蚰蜒内丹经重虞一番炮制已成了救命的灵丹,他这条小命看来是捡回来了。
可重虞知道这还不够,她更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的人,只瞧她看着面色惨白的莫仲卿眉头皱了皱,愣了一会儿,眉头一挑,竟带着丝丝戏谑之色就此俯下身段对着莫仲卿亲了下去。
若是细心人便不难瞧见二人这纹丝合缝的双唇之间,隐隐有一缕红芒从重虞的唇中送出又缓缓注入莫仲卿的口中。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大雪在重虞那背上堆起一层白色绒毯之际,这才见她微微直起僵硬的上身,脸上虽尽显倦意,却仍是笑意十足地道:“好了,我重虞从不欠人恩情,这下算是将你俩的恩情彻底还清了,这小子有了我渡进去的元阴便有了我龙族的气息,以后就算进了妖界也多半能横着走。”
说着,这重虞也不理会躺在雪地中的莫仲卿打算就此踏空离去,却不料这脚步刚刚提起忽然收住,霍然扭头望向西南方向颦起了眉头。
她已感到一股既强大又熟悉的气息朝这里赶来,心中略略一想已知道来人是谁。
“祁彦之,哼!”
重虞虽在冷哼,眉宇间更是充斥着一股杀意,但她知道这副身体终究是白素衣的,虽经自己炮制已是半妖之体,但也绝不会比原来已应劫成功的本体强横,方才渡了几口元气洒了些精血就已让她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再遇到那等强大的对手?
生死存亡间,重虞眸中精光连闪飞快的思索对策,转眼她眸中一亮,跟着索性两眼一闭,就此倒地不起晕了过去。
怒嚎的风雪依然未止,片刻便将蚰蜒巨尸掩盖,在它近旁躺着的两人也早就蒙上了“雪被”与天地为之一色。
而就在此时,一名身披月白鹤氅,神色淡漠的男子出现在西南角远方尽头。
不到一会儿,他就从远方来到了近处,又在眨眼进到了跟前。若仔细看,他的每一步似乎都只在白雪上留下一丝浅浅的足迹,轻得仿佛未有人走过一般。
他来到二人被雪埋之处看了看四周,这才蹲下身来抹开积雪,探了探二人鼻息,又看了看那莫仲卿逐渐愈合的伤口,这般顿了顿便夹着二人转身离去。
然而刚走至一半却又顿住了身形,眉宇一凝之下忽又松缓开来再次从容而去。他这一顿之间显然察觉到了什么,但似乎并不打算理会。
随着男子离去,东北角小巷中赤着脚丫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影,这才敢将拼命捂住小嘴的双手缓缓落下,而那惊骇之色却未曾消褪半分,仿佛那份惧意已深深映入了心底。
而这个小小人影便是失踪已久的叮当。
雪后初晴、梅花正艳。
一夜微风吹拂,梅朵轻摇之下、一抹粉雪簌落,万点嫣红乍开。这银装素裹、遍染冬红的盛景乃是云踪山梅林小筑中最美的一刻。
有道是美景需人赏,美酒待人尝。面对如此绝丽景致,祁彦之也不免来了些兴致取下挂在墙头的玉笛只身步出门外,将挽着长发的断梳拆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石桌积雪上,也不理那脱去束缚的发丝就地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浅进,婉转徐昂,这不是首欢快的曲调,然而经过梅林间冬鸟声声啼和,一下子就明朗了许多。
鸟声相伴,笛声轻扬,一首笛曲已毕,一只斑鸠却立在笛端依然不住地鸣叫。
祁彦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右手向前微探,那斑鸠就一下跳到了指背上唧唧喳喳个不停仿佛甚是喜悦,而下一刻随着身后竹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那斑鸠也惊得离手而去。
“醒了?”
这声音平淡温和自然是出自祁彦之之口。
而推门出来之人则是之前昏迷在雪地上的莫仲卿。
此刻他面色红润丝毫不见原本青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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