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他瞪圆了眼珠子,嘶吼道:“杀,不要放走一个!”
“嗖——!”
高公公话音刚落,身后南衙禁军传令兵突然就射出了一道红色传令烟花,这在白天看来不太显眼,但却足以让山崖上的大部分北衙禁军瞧见。
于是,那漫天箭雨顷刻斜洒而下,犹如两股突然架起的“长虹”,但这长虹却是致命的。而那条条燃着火焰的滚木,更如那翻滚的战车,顷刻将并不算陡峭的山崖燃了个遍,所过之处植被焦枯,却很少伤到分散而开的紫云骑将士。
众人心中也暗暗心惊,若方才还集体站在那里,若没有这道“撤退”的命令,大约自己就成了活靶子了。
忽然,一声震响在耳边顷刻炸开,那名将士面色一变已被卷入了燃燃大火之中。
“是神机营的火炮!”
也不是谁先喊了句,这八百四散逃跑的速度也更快了,任谁都知这神机营火炮是何等的威猛。
一时间,火弹漫天飞舞盖过了武器的荣光,只听隆隆炮声不断,谷道内遍地开花,仿佛一座火山般正展示着獠牙,随时随地都要喷发。
而此刻待在这“火山口”上的八百紫云骑已是危在旦夕,人人本能地感到了恐惧,不仅是他们,就连那高公公身后的南衙禁军也显出了惊容与愧色。
他们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要连通北衙禁军,甚至是神机营将装满獠牙的利器对准身为同袍的紫云骑。
这到底为什么。
已有大部分人望着高公公,但他们无一人敢出头问询,毕竟自己身为一个士卒,人微言轻,只能将疑问压在心里。
场上无论是谁心中或多或少都在震撼与骚动着。
但惟独那手持长枪的叶千雪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坐下的白驹也不惧那连天炮火的震响,竟是待在那里纹丝不动,显得极其灵骏。
而此刻她的一双眼睛早已盯住高德顺多时,直将那高德顺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从脊椎尾部凉到了头顶。
忽然,她动了。
坐下白驹猛然发力,铁蹄撩沙,银鬣乘风,当真不动则已,一动势若雷霆。
而她手中的一杆亮银枪已笔直的朝前,带着必死的信念一往无前,心中的内疚与自责也只能用鲜血去洗刷,高公公的鲜血或她自己的,
没有别的选择!
而这幕不但高公公瞧见,他身后的三五千南衙将士瞧见了,甚至就连那个率先逃走的传令官也看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这数千双眼睛的凝视下,忽然那角声又起,这一次不再是满含苍凉和悲腔,取而代之的是激进与不屈。
冲锋,冲锋!
闻听战斗的角,存活下来的紫云骑将士热血被“噌”地点燃,分散四处的紫云骑纷纷霍然转身来随着那战火纷飞中的白马再度冲锋。
不到数息的工夫,这散兵游勇般的紫云骑便再度集结成了三角冲锋阵型犹如凝成了拳头般随着白马主人前进。
高公公看到这里神情已扭曲的可怕,突然只听他狂喝道:“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谁杀了那叶千雪,赏金千两,官晋三级!”
身后五千南亚禁军一愣,虽然他们不愿,但军令如山,只听一人高吼“架剑,列阵!”
众人只得将右手的剑缓缓抬了起来架在了盾牌的上面,这是一个标准的刺杀姿势,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依仗大盾对面绝无半点胜算,来者定然十死无生。
而就这个时候,那东面的山崖忽然传来一声惊天炸雷,上面旗帜悉数被轰成了齑粉。
所以的人都愣住,甚至那叶千雪也突然放缓了速度,那晴天怎会有炸雷?
“莫非……”
而与此同时,那原本安排神机营火炮位置的山崖旁静悄悄地出现了小小的人影。
随后就见这小小人影站在崖边,一脚踏着峭石,意气风发地呼喝道:“蠢女人,你要送死小爷不拦着,但是我与这姓高的老妖怪还有点个人恩怨,麻烦你让让,小爷这就和他清算清算……”
说着,就见听身后砰然一声作响,那原本射向紫云骑方向的火炮竟射向了五千人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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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黄雀枝上观 二()
不可能!
这小子为何在山上?他又是如何摸到神机营的位置?山上那三百名守卫都是死人么!难道都在刚才一击炸雷中灰飞烟灭了么!
这帮废物!
高公公内心在咆哮,若不是碍于身份,他只怕要喝骂出声,此刻,他一张脸已阴沉得可怕,一双眼珠子死死盯住山崖上兀自得意的身影,瞳孔竟在碧色与黑色之间来回交替,宫袍内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停地颤抖,显见这已是惊极,怒极!
这神机营的火炮被夺,情况急急逆转。
那枚火弹甫一落入阵中,立时残肢横飞,尸块乱洒,只一个照面便有一两百名南衙禁军顷刻身亡。
这等惨烈的画面让每一个南衙禁军士卒都为之惊颤,而更糟的是那些遭受波及尚未死透的士卒,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更有十数名全身燃着熊熊大火的士卒疯一般地向人群冲去。
“救,救救我,啊、救,啊啊—!”
惨烈的痛嚎,燃烧的火人,这些火人此刻已不是同伴,而是一具具恶鬼,将要拉着自己同赴黄泉!
众南衙禁军见着脸色不禁纷纷急变,而比脸色反应更快的是身体,他们几乎下意识地开始急退。
一时间人推人,人挤人,恐慌犹如瘟疫一般蔓延,人群也若潮水一般散开。
“站住!!”
突然,那高德顺凭空一声断喝,响声如雷过耳各人身形猛地一顿,跟着眼前一花,便见那眼前十数火人顷刻纷纷倒毙。
出手的是高公公,只是没有人瞧见他是如何出手的。
众人来不及惊讶,就听高公公已高喝道:“一帮废物!难道尉迟德平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众南衙士卒微微脸红。不过这倒也不能全然怪责他们,毕竟这些火人都是一班同吃同睡,同去一个窑子,同抱一个女人的好兄弟,骤见兄弟遇难不能帮忙也就算了,但无论如何不想再去插上一刀。
而有的人虽想顾全大局,也想给他们一个痛快,但那“火人”数量委实太多了些,自己英勇上前,只怕还未出手就被抱住,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毕竟无论是谁能在京城当着体面的禁军,领着优渥的奉银,都不会急着去送死的,而这般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早就消磨了他们的斗志与血性。
不过日日操练的成果犹在,前任统领尉迟德的余威更是迫使他们再次集结。
高公公的面色稍霁,崖上的莫少英面色却不好看了,他本以为这一发火弹便足以震慑人心,将那阵型一举打乱,好让叶千雪趁乱冲出重围。
现在看来只怕不行了。不过没什么不是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来几炮!
休怪我心狠了!
“砰!”
一枚一丈长宽的火弹燃着滚滚黑烟,拖曳着长长的焰尾犹如一条火龙般从崖上扑下,更有几枚火弹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只听那莫少英大喝道:“蠢女人,你还在等什么!”
崖下叶千雪一听,微一犹豫便一马当先全力冲刺,身后紫云骑也是士气一振,纷纷卯足气力跟随。
南衙禁军见着这等“上下夹攻”的阵仗,人人已是面如土色,那高公公不由大喝出声:“守好你们的阵列!!”
这一句话说得极快,但比话语更快的是高公公突然飞纵的身形。
他说第一个字时,人已高高跃起,胯下马驹禁受不住他这一跃之力,当先跪倒在地。
而说到第五个字时,人已纵上几丈高空,竟一掌拍开了火弹,叫它硬生生地改变了轨迹落在了阵外。
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是这高公公竟没有随着火弹一起落下,而是一手攀附崖壁,再次上纵,看样子竟要直上三十丈高的崖顶!
众南衙禁军和西面崖壁上的北衙禁军看呆了,他们几时见过这等惊世骇俗的武艺,见那高公公孤身攀跃崖顶,不由纷纷大喊:“高公公神勇无双!”
众禁军士气大振,心下也随之镇定,均知只要高公公干掉崖上那人,夺回火炮,那么便奠定了胜局。
至于怒马而来叶家小姐和她身后的紫云骑将士,他们只要全力拖住便可,毕竟联手拖住紫云骑的突围相较与之拼命要简单的多。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莫少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委实没有想到这姓高的老妖怪竟还有这等杀手锏未曾使出。
凌空攀崖,一纵数丈,这是何等高绝的修为!
莫少英突然说道:“卓坊主快起咒,挑威力最大的。”
监督神机营俘虏的卓于晴一愣:“什么?”
莫少英不急解释:“师弟,弟妹护卓坊主起咒,快!”
那身后监视神机营俘虏的莫、白两人一听面色微变,未及动作就见崖上半空突然幻化出一只三丈来长的半透明巨爪向莫少英当空抓下。
砰!
巨爪这一击自然落空了,但那威势足以震撼崖上的每一个人。
“他奶奶的死太监!”
急纵而开的莫少英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灰,这还未骂爽,就听一旁被自己三人捉住的七十来神机营士卒纷纷大喊道:“高公公救救我等。”
那高公公望着这群被圈禁的神机营俘虏忽然狞笑了起来,那神色竟益发渗人,那暗暗护着卓于晴的莫仲卿见着面色忽变,急道:“跑,都快跑!”
众神机营俘虏身处之处,乃是用石块围成了一个圈子,莫仲卿说过只要他们不跑便留住性命,可现在这人为何又要自己跑?
这稍一愣神间,众俘虏便见面前一黑,顿时均没了知觉。
而莫少英等四人却看到高公公凌空一抓的同时,先前那只巨爪复又凭空出现,这一爪之下就将这七十来人瞬间拍死,顿时骨裂身碎,血肉淋漓,那从具具尸骸中流出的鲜血迅速汇集成了一大摊血泊,转眼又分成数股涓流缓缓淌下了山崖。
莫少英的眼角在抽动,身后莫仲卿,白素衣二人的面色也异常难看,任谁均知这高公公杀他们绝不是仅仅泄愤。
高公公很满意面前这四人的表情,也已看出了其中包含着浓浓的戒惧和不信,而那卓于晴仿佛是被活活吓傻了一般两眼呆滞一动不动。
但这还不够,他要面前四人在身心俱颤中死去,要让他们知道唯有自己才是这场角逐的赢家,这场战斗的主宰。
只见那高公公一伸舌头,竟缓缓舔去了飞溅在鼻梁和脸颊上的血迹:“看见没有,这群卑微的蝼蚁就该有蝼蚁的死法。”
莫少英对他这般惊异的举动浑意地道,“当然看见了,这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高公公狞笑道:“是不是做人万万不能高兴的太早?”
“不。”
莫少英微微一顿,毫不示弱地回应道:“是让我知道蝼蚁有蝼蚁的死法,畜生一定也有畜生的!”
“你找死!”
高公公暴喝,瞳孔碧光大盛的同时,一双巨爪已压向了莫少英,他知道自己的妖曈已将他阳魄锁定,这只巨爪也定然会将他拍成烂柿子,就犹如方才那群蝼蚁一样。
“乾坤一气化雷灵,三千妙法随我心,起!”
尽管咒法冗长,可甫一出声那迅速压下的巨爪竟再难下降半分,仿佛冥冥之中被什么猛地禁锢在了原地。
一瞬间,变了颜色的不仅仅是暗沉的天空,高公公的那张脸也忽地惨白,肩背佝偻,双腿不住颤抖,仿佛正被莫名威压死死镇住,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显得异常艰难。
而当咒文念罢,那一声娇喝甫一出口,顷刻间便是轰鸣的雷响,便是刺目的闪电。
卓于晴这一出手便是《太素玄经》上威力最强的雷决,她知道能让莫少英惊慌的绝不是好事,而她对雷法的理解也绝不是当初白素衣行使雷决时能比的。
更何况那高德顺之前定也瞧见自己打出的一道炸雷,如今他还敢上崖那便证明一定有所依仗才是。
卓于晴也丝毫不打算给他机会使出这层“依仗”。
雷电没有四散,甚至都没有一条击向身旁半妖的白素衣,而此刻也已看不到高公公的身影,只能瞧见眼前倏地狂风大作,电芒急窜,犹如银蛇在暴风中乱舞,那天空已沉如黑夜。
就在这时,一道水缸粗的紫电直泻而下,瞬间将夜空撕裂,那石壤顷刻化灰,山崖也瞬间塌去了一角,一道深达崖壁中央的裂缝赫然显现,这,又是何等煌煌天威!
崖下交战的众人惊呆了,手上的动作不禁缓了缓,叶千雪抬头微微一瞧,面上同样露出了一抹惊异之色。
片刻,那崖壁上四人却面沉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因为在那逐渐散去的尘土中突然显出一尊庞大而模糊的黑影。
莫少英的心在一点点下沉,嘴角跟着不自觉地扯了扯,他知道这一次恐怕真踢到了铁板,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却也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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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黄雀枝上观 三()
黑沉的天空随着紫电的消失而逐渐明亮,那崖上漫天劫灰却没有因此而消散,反是渐渐蒙上一层比之原来更为厚重的黑雾。
不仅如此,那滚滚迷雾中隐隐传来一阵阵异样的闷响,仿佛是有人在擂鼓,更有一股洪荒猛兽的气息弥漫而开。
终于,一只粗壮的巨爪破开了重重迷雾率先出现在四人的面前。
这只巨爪比之“鸡爪”少了一根后趾,成三角之势均匀分布,那六尺来长形似镰刀的“三趾”已深深扎进了崖间石壤之中。
而比起细长的前爪,那一丈多高,半丈多粗的前肢直如宫殿阁楼的支柱一般,只是比起支柱来,它更为夯实,也更为狰狞,花岗岩般的皮肤纹理也显得更为牢不可破。
看到这里四人的面色无一不凝重而严峻,然后他们便看到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前肢,然后是倒三角似的尖头,是硕大无比的前半身。
而那巨大的身形依然有大部分隐藏在黑雾之中。可以看见这些黑雾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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