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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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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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少英心中一凛,又听他说道:“再者,你又如何能笃定玄真公主不会被假冒?玄真公主三岁便被秘密送出宫门,前去太素内坊学艺,其目的就是接手这个遍布中原,能网罗情报的民间教坊,好叫它为朝廷效力。此等秘辛原也只有当时的太素内坊坊主与圣上,还有朝中几位元老知晓。可一晃二十七载,公主已经长大成人,今次得见,除了圣上以及随身信物,谁能确认那女子一定是当初抱出去的三岁稚童?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当日,那自称玄真公主的女子竟然当庭袭刺圣上!”

    “什么!她……”

    叶千雪惊愕出声,一旁莫少英已截口道:“是你亲眼所见?”

    杜怀明沉声道:“自然是老夫亲眼所见!”

    叶莫二人一怔,就听他已将当日始末娓娓道来:“当时,我亲自去京城朱雀大门外迎接玄真公主回宫,公主身边也仅带了她的徒弟白素衣,以及你那三师弟莫仲卿。老夫见公主并不讲究排场,也就遣散了大部分随行官员侍卫,引着三人入宫觐见圣上。圣上也是大喜过望,特地于大明宫内等候,一来是封赐犒赏,二来则是当着诸般大臣的面儿宣布玄真公主回归。毕竟公主一去数载,大多数臣子只闻玄真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可哪曾想,那女子刚入殿来与圣上对答不过三两句,便突然拔出头上的簪子,在众目睽睽下向着圣上袭去,若不是一旁高公公舍命护得圣上一阵,随后内侍一拥而上将那女子制服,这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

    说到此处,杜怀明已是言语激动,显见仍对当时发生之事心有余悸,又甚为不解,一旁听着的二人更是目瞪口呆!

    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刺杀的罪名了?

    莫少英在来时的路上,曾一度认为定是有人暗中诬陷,设计谋害,这才使卓于晴深陷囹圄,哪曾想她当真公然刺杀圣上!又想到那天星帮不顾一切地派自己前来营救这人,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从头到尾都信差人了!

    她莫非真是天星帮派去的刺客!

    如此作想的当然还有叶千雪,毕竟叶千雪本就属皇室成员,对当今圣上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以及信任。她知道那位表面不怒自威,寡言少语的圣上,内在却是个十分豁达,性情温和的男人。

    记得小时不知天高地厚,竟要圣上背自己玩耍,父亲在旁听见立时横眉冷目,刚要严厉痛斥,却见圣上先一步一把将自己合身抱起自己跨坐在他的肩头,一边逗着自己一边却反倒斥起家父来:“平日穷极政事,闲来才与子欢,如今天下承平四海仰拜,皇弟却整天板着脸面训这训那,教坏了我这宝贝侄女,朕可要为你是问呢!”

    叶千雪之所以还那么清晰的记得此话,正是因为至此之后,父亲再也不严厉苛责自己,就连原本早上三更天便要起来调息练武的规矩,也推迟到了天明。而现在听到圣上险些遇刺,胸中顿觉一股热血上涌,当即言道:“其实我们这次来……”

    话说一半,却听莫少英已大声抢白道:“我们这次来只是想听听府尹大人的主意,既然此路行不通,那便算了。”

    末了,他转身对着叶千雪道:“叶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再叨扰杜大人了。”

    叶千雪回头注视着莫少英。她不知莫少英为何阻止自己说出天星帮要劫刑部大牢的事情,然而扭头一望,便觉着他此时的神情竟与白天那时的自己一般无二。

    那双专注的眼神仿佛就在无声地问询:“那你又信不信我?”

    叶千雪看着他没有表示,但有时没有表示便是一种默认。

    杜怀明不知这二人暗中已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一听二人要走,急忙道:“如今圣上因此事龙颜大怒,脾气变得益发古怪,朝内朝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各处都张有缉拿你们的榜文,你二人还能去哪里?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老夫府中多多盘桓几日,避避风头。待得我修书叶元帅他亲自上表圣上,届时我再拉着一干大臣从旁附议,相信经过你二人一番解释又并非主犯的份上,以圣上的性格定然会既往不咎的,至于莫仲卿与白素衣二人也会从轻发落。”

    杜怀明说得在情在理,叶千雪听得频频意动,而一旁莫少英却仍是道:“其实府尹大人有所不知,叶小姐双眼在崇明一战中不幸受损,至今未能痊愈,所以在来的路上我和她曾商量好,去找神医祁先生看病。祁先生与我云踪派有几分渊源,所以要找他出手医治并不难。既然长安这里的事情暂时办不了,我便先和叶小姐去医治眼疾。叶小姐,我说得对吧?”

    叶千雪自然听得懂话中含义,想了想最终点头应允。

    一旁杜怀明道:“叶小姐眼睛受过伤?你认识那个在江陵一役中助刺史方乾守城的神医祁彦之?那真是太好了,需要我什么帮助吗?不如就让怀冲跟着你们前去,路上若是遇到官府盘问也好挡上一挡。”

    叶千雪这次不用莫少英开口,当先回道:“不用了,我和莫护卫二人足矣,倒是听怀冲说京兆府最近也不太平?”

    杜伯父笑了起来,“些许蟊贼不长眼,放心,不碍事。”

    “蟊贼?”

    叶千雪不信,但转念一想杜怀冲虽是性子冲了些,但武艺修为均属上乘,有他坐镇定当无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京兆府夜闻 四() 
寅时三刻,二人一路飞檐走壁绕过宵禁巡守,悄声无息地回到了天星分庄南苑之内。说来也怪,这京城的天星分庄与祁阳的主庄相比,二者的防守简直是天壤之别,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富人庄子,根本不对二人设防,或许是笃定那刑部大牢中有莫少英要去相救之人,他定不会逃走。

    但至于到底如何却不是莫少英能揣测的了,而且他此刻也不想揣测,只将叶千雪地拉进了自己屋中。

    点灯、搬凳,扶千雪上坐,自己却搬来一只矮凳坐在她的下首,叶千雪见着眉头一蹙,刚要开口问询,却听他冷不丁地截口道:“鞋脱了,给我看看你的脚。”

    叶千雪一愣,瞧了一眼莫少英,又微微扭过头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脚、有什么……”

    是啊,大家闺秀的裸足岂是臭男人说看就看的?更何况是她叶千雪这等皇亲国戚了。

    莫少英一面自嘲一面两眼儿一翻,双手一摊,干净利索地回道:“那行。”

    叶千雪瞧他那神情,只道是自己违拗了意愿气到了他,怕他转眼就要开门送客,孰料“那行”二字还不曾说完,一只手早已抓将上来,不由分说地捉住了自己的足踝。

    叶千雪全身猛地僵住,仿佛就像一只猫儿被人捏住了后颈肉一般动弹不得,俄顷才晓得驱动足踝挣脱,却只听莫少英低喝道:“别动!”

    叶千雪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只是不知这气力去了哪里,她觉得这简直就不是自己的脚。

    莫少英依旧牢牢抓握道:“方才在屋顶上你施展轻功怎么看怎么别扭,是崴了还是伤了?要是崴了呢不纠正以后就残了,要是伤了不处理那会脚底流脓生疮,不残也面目全飞了。不管怎么说,我想那惜花公子慕容流苏都不会再有半分。”

    叶千雪当然不相信他这等信口拈来的鬼话,可试着挣脱几下不果,又看了看他此时一脸专注的神色,心下不由一软竟也不去挣扎了。

    褪去带血的棉袜,一只莹白雪足现于眼前,而相比雪足此刻叶千雪的一张脸已是红出了火,像是什么东西在心头燃了起来。

    莫少英将单足轻轻翻转,骤见足底,眉头已拧作了一团:“这脚底伤得这么重,像被钉耙耙过一样,为何先前在京兆府不说?”

    叶千雪心想:“只是不小心赤脚踩到了几根花刺而已,哪有钉耙那么夸张,小时练功磕磕碰碰不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嘴上却没有半分动静,仿佛这一刻成了哑巴。

    莫少英说道:“你不回话一定在想忍忍就过去了。可你知不知现下已有一颗木刺扎了进去。”

    叶千雪仍是咬着唇不答,她只觉自己说什么也无用。

    果然,莫少英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手抽出佩剑流渊凑着灯火细细一番“消毒”,片刻,又解下身上酒壶,道:“我要先消毒,然后用这剑挑刺儿,要是疼呢就喊出来不丢人。”

    言罢,就见他左手解下酒壶小喝一口猛然向着叶千雪的雪足悉数喷去,霎时、叶千雪眉头一皱身子轻颤却愣是一声不吭。莫少英笑了笑,眼神缓缓一沉右手已捏住剑尖向着足底缓缓递了过来。

    她常年舞刀弄枪见血也是常事,哪怕是面对化为龙身的重虞也未有此刻这般紧张过。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种紧张并非发自内在,而是莫少英此刻太过专注的神色,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那凝而不发的剑尖,忽觉此刻竟是分外,就连趾背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弓紧。

    于此同时,看似神情专注的莫少英却偷偷一瞥叶千雪,见她神色异常,忽将剑尖一撤,柔声道:“蠢女人。”

    “啊?”

    叶千雪不想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唤他,嘴上心焉地应承着,眼睛一直盯着流渊剑尖也不敢去瞧他的神色,心里不知是惶恐这剑尖多些,还是握剑的人更多些。

    她只觉心神微乱,犹如一池春水被吹皱了般。

    那莫少英手上仍是没有动作,却忽一张嘴说道:“我喜欢你,嫁给我。”

    叶千雪怔住,心中忽如一阵巨浪卷过,恍惚间,又觉足底传来一阵微痛,随后就听莫少英舒了口气,面露得意之色说道:“成了!不痛吧,这叫注意力转移大法,还不快谢谢我足智多谋,剑法犀利。”

    “谢谢。”

    叶千雪深深望了他一眼,竟真的开始道谢。

    莫少英一愣,反而笑不出声了,因为此刻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语气都已显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人刚认识的时候。

    莫少英眉头一皱,有些不理解,却仍是道:“你在生气。”

    “没有。”

    叶千雪否认,她的确在生气,不过却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因那一句话而砰然心动,为什么又会无端脸红,难道不该与他莫少英保持距离,甚至疏远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变得自私,又因自私而拖沓,一颗心更如脱缰的野马般失了冷静。平日那个沉稳,干练的自己又去哪里了?

    她甚至在懊悔,

    是为与莫少英越来越近的关系而懊悔,

    还是为匆忙答应慕容流苏的婚事懊悔?

    突然,她的脸霎时一白,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

    一旁莫少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下意识伸出手,声音竟也带着几分慌乱道:“对不起,我不该说方才那话儿惹你生气……”

    叶千雪躲开了伸来的手,又鼓足勇气将一只雪足抽了回来,边套上鞋袜边低着头道:“我没有生气,但像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莫少英此刻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听着冷冰冰的语调,一张脸已惊得变了数变,忙慌了神道:“方才那真的只是玩笑,我……”

    叶千雪忽然站起身来,望着他一字字地道:“正因是玩笑……否则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身份,你是何等身份,我们没可能的!”

    叶千雪的话依然很冷,冷得就像一柄刀子扎进了莫少英的心窝子里头,又狠狠地搅上一搅,他实无法理解她为何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难道是因为慕容流苏?他不是悔婚了么?

    难道她仍是喜欢着他?而自己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莫少英笑了起来,但此刻的笑容竟比哭还难看,但他依旧笑着,甚至尽量作出不以为然的模样道:“这当然是玩笑,你不仅毫无女人味亦且恁般无趣,我又怎会喜欢?比起伺候你叶大小姐、小爷我更喜欢在那花街柳巷夙夜留香,哈哈哈……”

    这话一点不好笑,叶千雪看着他没有出声甚至就连神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屋内气氛陡然一僵,莫少英也益发笑不出声了。二人望着彼此谁都没有再动,仿佛一瞬间都凝成了雕像。

    良久,灯火轻曳,照得二人身影忽明忽暗,骤然‘噼啵’星火声响,惊得二人恍若大梦初醒。叶千雪强自定了定神,脸色冷静,语气平淡道:“行、来谈正事,方才莫护卫为何不同意将天星庄的事告知府尹大人。”

    莫少英听着这生分的称呼,心上更是郁郁,连带着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我以前说我并不相信官场上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属下还是要亲自见一见卓于晴,听一听她怎么说。”

    叶千雪道:“万一她真是冒牌的公主呢?这天星庄不惜一切势要救出她,想必她与天星帮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在帮内更有不可撼动的地位。这样一个人若是被救出去说不定对朝廷将起到不可估量的恶果,我希望…”

    莫少英截口道:“希望属下不要去救人?呵……朝廷又如何?朝廷可曾过我这等蝼蚁平民的生活?不曾!所以蝼蚁也不会去关心朝廷怎样,何况现下关押在内的还有属下的同门师弟。既然叶小姐如此担心朝廷,劫囚便不用涉险同去了!夜已深回吧!”

    叶千雪被这一顿抢白呛得有些难受,可一时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难受,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闷气四处乱窜,随后集于胸口又突然一冲脑门,将原本要说的‘明晚聚会上,高公公有可能会认出我来,所以不便前去’变成一句干净利索地回绝:“那我便不去了,告辞!”

    这话刚一出口便已后悔,可此刻让她改口却也是万万不肯的。

    而莫少英心里并不比叶千雪好受多少,看着她快步融入门外阴影之中,立时一怒而起,擒剑力斩身前圆桌,将其一刀两断仍不解恨,旋儿伸脚狠狠一踹……

    他原以为这一顿歇斯底里的发泄不会有人知晓,殊不知某人步入阴影中又半路折回了墙角。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兆府夜闻 五() 
日上三竿,莫少英依然未起,倒不是因彻夜不眠以致此时尚在补觉,而是刻意借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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