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陵府外十里坡。
一行五人漫步于官道上,过不多时,为首大师兄莫方闻当先出声道:“少英,你可是已想好要在这江陵谋个差事了?”
莫少英一怔,就听大师兄笑道:“不必奇怪,其实师父出门就早已吩咐过我,说我三人此次出来定会分道扬镳,前程各异。只是想不到卦象应验得如此之快。少英,师父有言,离群索居,闲云野鹤的生活终非你心中所愿,不必回去得他老人家首肯,即刻回往江陵便是。只是谨记,此去之后万事身不由己、凡事善念存一心,勿忘云踪门规!”听得大师兄方闻这番说辞,莫少英胸中一热,向着云踪派方向顿拜稽首道:“师父厚恩,弟子拜授。他日飞黄腾达,定当为云踪重塑门庭。”
见莫少英立誓不忘云踪,方闻欣慰一笑,转而对莫仲卿道:“仲卿,祁先生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你就代大师兄护送先生前去。”身旁仲卿见二师兄竟改了主意,正微微诧异,不料担子下一刻却落到自己身上,方待相商又听大师兄续道:“祁先生,家师还托我转达:仲卿初次远走江南,一切还望先生多方照拂,方闻感激不尽。”
祁彦之温言道:“莫掌门不惜沾惹因果为众弟子卜算前程,足见对弟子关爱有加。放心,此去江南,我担保仲卿能安然无恙归来。”
话已至此,莫仲卿已知若再借故推辞反显矫情,更不忍拂煞师父的一片好意。对着大师兄拱了拱手,踱至祁彦之一侧,负手以待。
莫婉溪见来时四人,回时却少了一半,心中顿时有些伤感,痴缠半天,在莫少英百般许诺每月带好吃的回山以及让仲卿去江南寻些好玩的回来后才依依不舍答应放二人离去。
就在众人一一作别时,莫少英转而拽住仲卿去到一旁,附耳轻声道:“照顾好祁先生和素衣,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抓住了。”
莫仲卿方才就已满心狐疑,见他这般更是诧异道:“那你呢?为何不自己去?当初执意要玲珑阁寻人可是你啊。”
莫少英咧嘴大笑,豪情干云道:“是男人总要先干出一番事业,届时、我的娘子定要鲜衣怒马去迎娶,那才叫够威风。”
莫仲卿皱眉道:“可你不怕到那时就迟了?”
莫少英轻轻一锤师弟的左肩,打趣道:“不怕,就算迟了,不也还有师弟你么?”
“嗯?”
莫仲卿一愣,不解莫少英话中隐语,可少英亦不打算点明,只是连番催促道:“快滚快滚,别让人家祁先生和白姑娘等急了。”
“那,二师兄珍重。”
“各自珍重!!”
片刻,莫少英面上笑容也随着众人的离去而逐渐消失,变得有些落寞,有些后悔。这落落寡欢一面也唯有他自己独处时才显露,他也一直伪装的很好。扪心自问,他是有些舍不得将白素衣拱手让人的,即便是师弟也不行,他恨不得不管不顾随着她就此离去。只是他不能任性,因为他是莫少英,是云踪派的二师兄,那夜斜桥上的誓言也绝非儿戏,他知道日渐式微,甚至走向破灭的云踪派急需一个大靠山,而今天胡不为恰恰给了云踪派这个机会。
但这个人不可以是大师兄,因为他太憨厚正直。
也不可能是师弟,因为他根本不想入世。
所以只有他来当这个靠山。
是的,也只有他适合。
……
十里坡外,日头偏西木影微斜,忽而一阵怪风席卷,飞沙滚石,行人足迹一扫而没。
第九章 空山夜惊岚()
时维三月,序属季春。初雷阵阵,行雨纷纷。
祁彦之一行三人业已离开江陵府数日。期间本想绕官道去往长江渡口顺水而下,如此几日之内便可抵达江南金陵府地界。不料连日春雨大大拖缓了三人原定的行程,几番商议下遂决定与其雇着马车绕行官道,不如穿山走径直达渡口,也可一路延揽风景,寻幽访胜。
这日清晨,趁着天公作美,三人按议程取道山中,一路走走停停,穿花绕林,沿途奇花异草,走兽飞禽令白素衣甚为惊喜,也难怪她生在江南,来时又走的官道,对这山中风色竟比莫仲卿还要留恋几分。祁彦之看在眼里,心下甚为明了,故意拖缓了步伐,由着二人随意行走。
故此当夜幕沉寂,山色弥离时,三人只得露宿于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
暮山凝烟戴紫,夜岚拂火迎香。
这香自然不是花香,而是莫仲卿烧熟的野味香气。这一手自然是跟着祁彦之学来的,显见其人亦是提倡药补不如食补的行家。你可以不是一个很好的大夫,但一定要是个不错的厨子,这便是当初祈彦之对这个并没有师徒名分的莫仲卿最基本的要求。
白素衣轻启贝齿,小口分吃,动作不紧不慢却异常专注,仿佛吃到了有史以来最美味的食物,脸颊不时流露出的甜美笑意令一旁莫仲卿瞧来莫名有些怔忪,微微愣神后忙低头喝水来作掩饰,这一切白素衣自然是瞧不见的,但此处还有别人。
祁彦之忽莞尔笑道:“仲卿,白姑娘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咳……咳咳!”
祁彦之如此冷不丁一问,仲卿骤然一惊,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口水呛得难受异常,连声咳嗽方才止歇。那厢白素衣闻言初时一愣,渐而俏脸带粉,山风徐来发丝轻扬,额间白毛微摆,羞怯之色溢于言表,望了望还在兀自尴尬中的莫仲卿,这手上的野味吃得更是慢上了几分。
一旁祁彦之见好就收未曾调笑,转而望了望天色,温和道:“快吃吧,瞧着天色似乎夜间还有些雨水,这火生好不易,等下移些去庙里生堆明火,夜晚也暖和些。”二人很默契地并未接话,而莫仲卿更是匆匆吃完,就将略干的枯枝拾掇起来朝庙里走去,来来回回间不敢再瞧白素衣一眼,生怕祁彦之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儿来。
而就此时,一声女子的惊呼凭空传来,三人心下一怔又听数声呼救接踵而至,只是三人谁都不曾妄动,反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心下俱是明白,深夜之中鲜有女子上山,能发出此等求救之声未必是良人家的女子。可随着呼声越发急促,身为女子的白素衣终是忍不住蹙眉道:“去看看吧,或许真是出事了。”
祁彦之沉凝片刻,方道:“也好,我与你们同去。”
莫仲卿闻言亦不多话,转而抽出背后长剑,率先循声而去。
三人渐寻渐近,求救声也变得清晰可闻,而此时除了先前女子呼喊声外,还伴有几个粗俗猥琐的男声夹杂其间。
“小娘子,这钱我们要,人我们也要,你叫啊,这深山老林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理。”
“大哥,别磨蹭了,小弟快憋不住了。先让我尝尝鲜。”
“我呸,人是我先发现的,要排,也合该是我排在大哥后头!”
不远处三人听见这几人粗鄙之语心中疑虑虽未尽消,但脚下行速已是加快了几分,而再听到女子惊叫之声中伴随一阵撕衣扯裳的声响后,仅有的一丝疑虑也被怒意取代,三步并作两步向事发处急行而去。未几,耳听呼救声越发急促,莫仲卿更是一个箭步当先冲了过去,同时运起道门清心诀,气走丹田,声震老林道:“住手!”
林叶蔽月,光色弥蒙,五个彪形大汉本已饥渴难耐,怎奈欲行欢好之际,却叫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毛头小子生生打断。那俏女子见了来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急呼道:“公子,救我!”
一言甫落,刚想再行出声却遭为首带头彪形大汉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嘴角血痕立现。这要说的话也如数打了回去,不敢再言。
那大汉见着咧嘴大笑又顺手在其****上美美地狠掐了一把,方才心满意足地嗅着鼻子回头,极为不屑道:“小子,走马拜山头,出外靠朋友!我金彪五今天心情好,若是识相的,等我这些个兄弟享用后,你也可来分一杯羹!”这金彪五话未毕,便听得林子中又有响动,片余、见一白衣的女子与发扎马尾的男子先后钻出林子站于小子身后,不用问,来人即白素衣与祁彦之二人。
月光下,白素衣虽俏脸寒霜、提剑肃立,然在金彪五看来却是生得明眸皓齿,盈不胜衣,端是可爱得紧。
大汉眼珠子一瞪,顿时见猎心喜道:“我金彪五改变主意了,这手上的也要,手的也要,兄弟们,今儿谁先抢到就准谁先人一步享用,你们还在等什么!”但听金彪五说完,只见服色大体一致,疑是山贼的众人一阵浪笑后却是‘刷’的一声,齐齐拔出腰刀,不由分说地冲杀而来。
有道是话不投机三句半,何况一方救人一方却抢人!?
莫仲卿自然也不想再废话,见对方五人冲将过来,只是丢一句“保护好先生和自己!”便率先持剑而上,心下急忖,对方人多势众必须阻一阻对方冲势才行!
主意既定,就见他足踩七星,脚踏月光,单手执剑不知何时变双握,继而右脚用力向前一踏,腰身奇异一扭,双手霎时抡起铁剑在对方面前硬生生地画了一个圆弧,电光石火间又是一圈剑弧接踵而至,如此这般一连舞了七下,随着弧度增大,剑圈竟越抡越大,速度也是因惯性愈发急速,其动作行云流水,在众人看来莫仲卿整个人就像一只疯狂旋转的陀螺般,最后离地飞身旋转,剑随人影,顿时气贯全场!
众贼哪里见过这般疯子般的剑法,一个个赶紧抽身急退,可饶是如此,一名山贼因冲得太前被剑招当场扫中,顿时鲜血迸溅,倒地昏死了过去。
莫仲卿初次动手伤人,心头为之一震不说,一顿乱舞之下气力损耗颇巨,眼看众贼再上,情知要糟,却不料后方白素衣已然身轻如燕,挺剑急出,不但“刷刷”一连四剑替自己解围,又在电光石火猱身一顿抢攻,打得围攻而来的四名贼子措手不及,唯有纷纷招架。而此时,一只手从后方伸出,道:“吃下去,能快些恢复。”
莫仲卿不用回头便知是祁彦之,取过药丸入口及化,顿时腹中一热,真气虽未满盈却是比先前好上太多。转而再望白素衣,见她独自与五名山贼缠斗,虽辗转腾挪鲜少出剑却也不落下风。只是莫少英也不甘于人后,当下缓缓提起一口真气,一个箭步再次掠入了战团。
如此一来,原本微妙的平衡瞬间打破,白素衣转守为攻,与其方才剑走轻盈只守不攻相比,完全施展攻势的太素剑法更如灵蛇出洞,加之莫仲卿的苍云剑决从旁相助,一个以快剑制敌一个连携相护,如此一来两两相配愈发相谐,不下半盏茶的工夫,除金彪五外其它众贼已是披红挂彩倒地不起,相继晕死过去。
金彪五见着情形急转而下,知是踢到了铁板,忙后退了几步,出声道:“慢着!二位武功俊得很,我金彪五佩服,不如就此作罢,这女子也归你们!”说着转头来抓,却不料抓了空,定眼一瞧这身后哪里还有先前那身穿翠衣的女子身影?莫仲卿三人亦是不曾注意到那女子何时逃开的。
“呸!他奶奶腿儿,跑得真快!嘚,这人、你们也算是救到了,不如放我等一条生路。”
这金彪五说得利落,这厢莫仲卿却也回得爽快:“要我们作罢也行,便是同我们回临近县衙听候发落!”
“哈哈哈!”
金彪五咧嘴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而刚一调头径自离去就见莫仲卿已闪身拦住了去路,再往右去,白素衣已挺剑而立。金彪五缓缓转过身来,恶毒地看了一眼原地未动的祈彦之,仿佛比起白,莫二人更憎恨眼前这个男子。
这是为什么?
祈彦之目光微微一沉,就听金彪五再次狂傲道:“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好管闲事的大侠,还是悲天悯人的神仙?呵呵,实话告诉你们,就算昆仑来的剑仙也管不住老子!”
金彪五见二人不肯放其离去,索性也不走了,摞下一句狠话忽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一仰头将瓶中灰粉悉数灌入口中,随手一丢空瓶,蓦地脸色发青,扼住喉咙,显得痛苦难熬!
变化发生得太快,二人尚不及反应就听祁彦之抢先踱步至前,沉声道:“慢着,莫要过去。”
莫、白二人不知祁彦之为何相阻,然半息过后,便见金彪五双目赤红,脸部青筋虬结,面相青紫狰狞万分,而身上肌肉爆起数寸,原本合身的上衣却已禁不住如此折腾竟而‘嘶啦’一声,露出了金彪五身上已片片皴裂的肌肤。恰在此时,天空传来一声闷雷,转而雨点淅沥而下,落打在金彪五身上的是雨,滴下身来却成了满地的血水。
可他面目僵硬似是浑不知疼痛,将手中腰刀一扬,踏着大步直向祈彦之冲去。
莫、白人一惊已来不及细作思量,只得抽剑再战。
莫仲卿身为男儿自是首当其冲,只是这甫一交手,但听“当”声刚过,刀剑相交下,长剑差点脱手而出,足见力道之沉,莫仲卿来不及顾着有些崩裂的虎口,雨中大喊道:“白姑娘小心,这金彪五像是疯了般,力道比先前大上了数倍不止!”
白素衣心中一凛,依言施展太素妙法与之近身游斗,虽在其身上不停制造伤口却不见金彪五的身形有滞缓。
二人游斗片刻,雨势也逐渐迅猛。祁彦之站于一旁却是一言不发凝视场中的变化,双手数次捏拳复而松放下来,恨不得也上前相助才是。
金彪五在雨中挥舞腰刀,虽是舞得不成章法,然胜在力量倍增频频挥砍腰刀,丝毫不见停顿,加上一具不知疼痛为何物的身子已是占尽了优势,反观莫、白二人已在连番争战下尽显疲惫之色。
莫仲卿料知如此下去三人将被逼入绝境,遂也不再手软,果决道:“白姑娘,我引他注意力,姑娘伺机看准胸口,务求一击中的!”
白素衣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稍一犹豫瞥了一眼大雨中站立的祈彦之,知道若不将这金彪五击杀,自己与莫仲卿尚可轻功逃走,但不会武功的祈彦之却万万不能。
念及此处倒也不再迟疑,紧抿双唇欺身而上,身法飘忽,时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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