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脱出在望,莫少英欣喜异常,正打算再接再厉冲出院门之际,一阵眩晕感直冲脑门,令他身形骤然猛顿,叶千雪握着他的臂膀一直未曾松过手,此刻也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微微一想这就当机立断语道:“我背你,你来指路!”
莫少英一听忽然大笑了起来,再次抹去口角的鲜血,眼看前方满院人群,又瞧了瞧后方被士卒簇拥中的孙宇,换了口真气强压毒性道调侃:“你这是心急着还我负你出老林的恩情嘛?”
叶千雪听着刚要回话,又听莫少英哈哈一笑,突然凑近她的耳际轻声道:“可小爷我却偏偏要你欠着。”
“你……”
叶千雪心头微乱,这个你还未出口就听那“无赖”高声嚷嚷:“狗官孙宇!小爷这便来取你性命了,还不速速上前领死!”
说罢腾身窜起,大笑而去,人影飞纵间一路呼喝不断,引得一大片士卒仓促回援,使得叶千雪这边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她知道莫少英故意这般胡闹,始终是担心自己,而且她也相信莫少英定然会再度回到身边,所以虽然此时看不见莫少英已到了何处,也瞧不见面前围住自己的人群和那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利刃,可这份莫名的信任却令她心如止水,耳朵亦比往日更加灵敏了几分,加之将周身真气聚于体外,如此一来,每当有物进身三尺之内产生的细微波动,她均能有所感应从而做出相应的对策,久而久之,众士卒皆以为叶千雪能料敌先知,才能防守的如此无懈可击,如封似闭。
可这种屏气凝神的玄门功夫极其耗费心神,随着时间流逝,只有她心里清楚,若不是趁着黑夜的掩护,众士卒早已能看到她脸上那抹深深的倦色。
战不多时,忽觉一股煞风从天而降,叶千雪惊诧之下,提刀便刺,跟着就是猛力一脚,就听对方‘哎哟’一声惨呼,随后一连串熟悉的坏笑便在耳边响了起来:“叶女侠好俊的身手,幸好我有这位姓孙的沙包能挡上一挡,哈哈哈!”
这下不仅叶千雪知道莫少英已经抓着孙宇安然归来,便连周围的士卒也一时投鼠忌器,端是进退两难。
叶千雪感到近在咫尺的莫少英气息紊乱,定是强运真气导致毒气加速蔓延,更不知适才打斗中他是否受伤,再这样缠斗下去怕是要吃大亏,此时孙宇被抓来当是个机会,于是再次劝说道:“孙知县,玄真公主身份真假我等确实不明,并且我二人绝没有反叛之心,还请孙知县看在家父的薄面上放我两人离去。”
孙知县一介半老文生,被莫少英提在半空飞来飞去已是吓得半死,再受叶千雪一脚踹中了心窝,老命就去了半条,这时又听叶千雪当众之言,更觉颜面扫地,心中郁郁难平,竟一改先前老辣的模样,愤然作色道:“尔等乱臣贼子本应就地诛之,本官念及元帅旧情已然网开一面!而你们,你们竟然不思悔改妄图挟持本官私自逃脱,这是置本官于何地,又置律法于何地?!”
叶千雪眉头一挑,而莫少英则将双拳捏得噼啪直响,欲待“武劝”,突然间一截刀片却是趁着黑暗的掩护瞬间插进了孙宇的胸膛!
这下慢说叶莫二人始料未及,就算孙宇自己也是惊骇莫名,致死不敢相信这刀片从何而来,又是谁下的黑手。
黑手此刻就像一幽灵般现身在了屋顶!
莫少英惊闻回望,只见此人抬手一挥,转瞬间县太爷府外一阵奇异的唿哨刚起,转眼便是喊杀震天,院内外侧的士卒人人色变,登时慌作一团。
莫少英知道孙宇不是自己杀的,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孙宇死在自己手里已是百口莫辩。
“这分明是要栽赃陷害,可那人为什么要害自己?又是何时知道自己进的城?难道打一进城就被人盯上了?”
莫少英越想越气不禁再度怒视屋顶,可哪里还有先前那人半点的踪影?
不得已,只能草草弃下孙宇的尸身,拉着叶千雪往外杀去。而众士卒见孙宇身死,又听得府外喊杀震天渐渐逼近,只道是早已串通一气,所以又哪肯任由二人离去,虽明知不敌,仍拼死相向。
这剑来刀往,一路腥风血雨,二人几番辗转下终于从四进间的院内逃到了知县府衙门外,而那些士卒与不知名的黑衣人拼斗尚且自顾不暇,自然也就管不住二人了。
随着二人逃脱,但听一阵哨声又起,那群突如其来的蒙面人也跟着遁入街角暗巷,转瞬之间纷纷消失了在了浓浓夜色之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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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知县府拒捕 三()
一路上,莫少英拉着叶千雪发足狂奔不敢有丝毫的停歇,那脑中所想只怕比双腿飞转得更快。黑夜的寒风犹如刀刮般击打在脸上,也使得他的思维变得更为清晰敏锐了些。
他有种奇异的直觉,从这祁阳的开始就被迫卷入了某种阴谋当中,至于到底是什么还未理清头绪,只觉自己和叶千雪二人莫名其妙地被当成了叛党,定是遭人陷害。
现在虽能逃出升天,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假象,那屋顶上的黑影绝不是个蠢货,而聪明人也不会靡费气力,白白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一定是有所要挟的,也必然知道自己二人的行踪,说不定此刻就跟在后头!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莫少英很不好受,自己与叶千雪二人此刻仿佛就是那野地上四处奔逃的双兔,而那黑影便是那高空俯视的孤鹰,他若想置自己于死地,只怕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那他会什么时候撒开钩爪呢?
莫少英只求不是现在,因为他意识自己的真气已近枯竭,而更糟糕的是方才一味逃命并不觉得怎样,现下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便觉体内那如针扎刀刮、万千虫蚁啃咬般的痛楚竟愈演愈烈,这股痛楚犹如洪流般随着血脉在体内四处奔涌,从胃部辗转到了四肢,又从四肢穿回了心房。
而这时,那莫少英面色突然煞白,跟着竟面染潮红地苦笑道:“若还有机会,若还能有机会……”
尽管这话说得极为轻细,仿佛便是自言自语,但此刻全副心神都记挂在他身上的叶千雪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这话何意,刚想倾听却不料左腕猛地一沉,整个人就跟着莫少英斜倒了下去。
二人摔得极快,可叶千雪反应更快,仿佛早有防备般猛地勒住了身形,双手堪堪一扶一带,便将他拉回了自己的怀中,跟着单膝跪地,半蹲了下来他半躺在自己腿上尽量舒适些。她本不知如何去照顾人,只知道二人被海水冲上岸后莫少英是这样对自己的。
莫少英见着她这般生疏蠢笨的动作不禁又笑了起来,他本想忘乎所以的大笑,因为实在有些开心,怎奈喉咙里的血沫却呛得他唯有不断地咳嗽出声。
叶千雪听着这怪异的腔调眉头一紧,闻着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心中更是不安,右手刚刚提起却又猛的被莫少英捉在了手中:“怎么,叶女侠是想轻薄在下?”
这吊儿郎当的语调听着实在让人生气,可叶千雪却没这个工夫。她右手猛地抽了出来,再度摸上了他的唇角,跟着是鼻尖,耳朵,甚至是眼角,而她越摸越是心惊,就连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轻颤了起来。
忽地,她猛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将莫少英负在了背上,朝来路急走而去。
这刚走两步,就听身后莫少英笑道:“你要去找解药?”
“是。”
这个“是”字听来简短有力,叫人不容辩驳,那莫少英也根本不想多话,只是轻飘飘地道:“你找不到的,因为你却了样东西。”
“什么?”
叶千雪问得依旧简短,显见不论这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莫少英却仍是笑道:“眼睛。”
叶千雪怔住。
是啊,即便自己有腿有力气,但若没有人指路,又怎能摸得到知县府的大门?她委实没有想到莫少英竟会用这等法子将自己一军,哪有人不想活命的?
“可这人,这个死人……”
此时一向沉着冷静,涵养极好的叶千雪竟也开始骂人了,显见她已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莫少英见她杵在原地不走,心下微微一松抹了抹被鲜血染花了的脸,又趁热打铁地道:“其实那狗官一直在骗你,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唐门向来只杀人不医人,有毒方没解药的。”
叶千雪当然不信这等鬼话的,只是眼睛长在他身上,自己还能有办法?
有的。
她双眸一亮,猛然想起自己师承无名道人,也曾听闻师父吹嘘过传于自己的白色真气乃天地之间最为正宗浩然之气,端是纯正慈和,用来替人疗伤最合适不过。
想来即便没有师父说得如此厉害,用来吊一口命总还是有希望的吧。
叶千雪想到便做,将莫少英放了下来,又微微调息片刻,一手按着莫少英的后心开始源源不断为其送入真气,试图以此助其抵挡毒性的侵袭。
果不其然,小半晌过后,莫少英竟真觉通体舒泰,全身暖洋洋的仿佛一缕缕阳光在胸口化了开来,然而这等感觉未持续片刻,丹田内忽地窜出一股黑色的阴冷之气,将叶千雪送入的真气团团围剿,蚕食得一干二净。
叶千雪不知莫少英这体内生出的变化,也看不见他此刻微微不适的脸色,只道是自己太过小心,送入的真气太少太慢的缘故这才导致断了联系。
念及此处,掌中真气更吐,已微微在掌间形成了白雾。这股浩然磅礴的白色真气甫一闯入莫少英的体内,便再度遇上了那股阴冷之气。
而这次白色真气数量之大,质量之密显然不是黑气能迅速蚕食的。如此一来,黑白二气便开始在胸中相互角逐,斗得你来我往,一时间,莫少英只觉心口忽寒忽热,一会儿犹如三九寒冬中光着身子跳入了冰窟,一会儿又犹如身裹烈焰炙烤着全身。
莫少英本也以为这是疗伤中本该有的现象,有道是“良药苦口”总该有些症状的,是以咬住了牙根硬是不吭,可谁知半息过后,那丹田内为数不多的真气竟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心头。
莫少英面色大变,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尚未喷出,胸口那黑白之气已率先在体内“炸”了开来,是的,就那般毫无征兆地炸了开来混合成了一片,而此刻莫少英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冷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比之毒药还要猛烈数倍的绞痛顷刻席卷全身。
他浑身一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立马起身想远离此处,却又疼的一头栽在了墙角的阴沟里,只能直愣愣地望着叶千雪,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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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知县府拒捕 四()
叶千雪不知他为何忽然犹如梭子般弹了出去,也看不见不远处已然卷缩在地一动不动的莫少英。但她却知道必然是疗伤中出了什么岔子。
“少英?”
叶千雪尝试轻唤了一声,可话音却如石沉大海般激不起半点回应,她实难想象这电光石火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的一颗心却已开始不争气的着慌,开始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猛地跳出腔子,这种感觉也实在叫她觉得糟糕透了。
慌乱中,她不由仔细去想,方才的最后的确有一股怪异却并不陌生的阴冷之意从他的体内回流到了掌间,刺得她肉掌微微生痛,只是迫于掌间的白色真气,那又在瞬间一触即溃。
这种微小的感觉本也引起不了她的注意,但此时此刻再经冷风一吹,不由猛地记起这股阴冷之意便是义庄中鬼灵才有的煞气!
“难道自从他被鬼灵附身后,这股煞气就一直遗留在体内?”
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叶千雪一张脸登时惨白。一道可怕的念头跟着冒了出来。
曾听祁彦之说过,那股阴冷煞气乃是世上至阴的煞气,可自己身负的却是那无名道人传下的至阳正气。
这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显然是水火不容的,方才那掌间传来的异样就足以说明了一切,那么点微小的冲撞便使得自己掌间生痛,更何况莫少英体内的变化。
一念至此,叶千雪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恶寒!听不到莫少英回应的她更是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实在讨厌这种紧张慌乱的自己,但现时现下却也顾不得这些,她“噌”地站起身来,双手胡乱挥舞,企图抓住些什么,而那声音更是颤抖得根本不像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少英,你在哪里,在哪里?回答我!”
语调尽管焦急,激动,甚至竟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怒意,但此刻均如石沉大海般毫无人应,周遭静谧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孤独的自己。
一丝夜风缓缓拂过脸庞,她终于感到了冬日中浓浓的寒意,双手紧紧互抱下,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无法相信那个玩世不恭满口谎话自诩小爷、生命力又堪比小强还要顽强的莫少英竟……竟会离自己而去。
她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从旁稀里糊涂地做了推手。
“怎么会这样!”
叶千雪想大吼,更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然而多年来的习惯和其父的教导却让她一时难以落泪,唯有对着看不见的四周,无比艰涩地道:“骗子…”
她自己也无法想象口中为何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想来在自己心目中,这个莫少英是不屈的,不死的,也早已成了她不可缺少的依靠。
“而现在呢……”
这般茫然中,忽然听到近处有人呻吟了几声,跟着半死不活地应道:“诶哟,我说叶大小姐,叶女侠,小爷我是骗了你的心,还是骗了你的身子啊。”
叶千雪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腔调,也根本没有别人在明知自己的身份下还敢如此轻佻的,只是她根本来不及在意这些就已惊出声道:“你没死!”
莫少英咧起嘴歪笑了起来:“叶女侠莫咒我,好人死了千千万,而我会活万万年!况且你未曾兑现诺言,我怎会就此死去?哈哈哈…诶哟,疼疼疼,真他妈的贼别扭。”
这熟悉的调调儿让叶千雪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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