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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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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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乾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他深知胡不为性情耿直,说一不二。但现下祁彦之在侧、这一通指证让自己很是没有颜面,不禁望了一眼少奇,恨恨道:“竖子不可教!不为、去将他们带来。这事我要当着祁先生的面亲办!”

    胡不为得令,望也不望一旁呆怔中的方少奇,径直步出了堂外。一直安坐堂上的祁彦之本打算啜酒不闻,而当他见到来人竟是莫仲卿,少英二人以及一位女子时,终于轻轻放下酒杯,语气平淡道:“少英、是谁伤了你,仲卿未给你上药吗?”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异,刺史方乾更是一惊,旋即开始暗下盘算。

    而这柔和的语气对于莫少英不啻于天籁,见祁彦之坐于堂上、当下不待细思,喊道:“祁先生,救我们,这方家二公子,仗势欺人,还要明着抢人做妾!”

    “你胡说!我抢谁了!”

    方少奇见事已至此,虽讨不得好也不至于多差,遂想来个死不认账、毕竟这是自己家。可未曾说完便听得方乾喝阻道:“放肆!你看你哪有半分规矩?祁先生问你话了吗?”

    方乾喝止二公子少奇,又望了望祁彦之,一番思索后沉吟道:“祁先生、这事您看怎么办?”

    祁彦之颔首,竟也不推辞道:“方兄秉公断案,祁某闲人无法过问,只是可否先除去绳索让仲卿给少英上些伤药可好。”这话虽是在征求同意,可方刺史察言观色混迹官场多年,哪里听不出回护之意?忙道:“这是自然,不为,替二位少侠松绑!”

    胡不为原是想不让二公子滥用私刑秉公断案就好,可这情势陡变似乎又觉不公,遂谏道:“大人,这绑不能松,人还没审问。”方乾知他脾性,方要强行斥责几句,却见祁彦之离开堂上紫檀木椅,徐徐行向少英,口中不忘出声道:“胡都尉耿直无私,是祁某思虑不周,我这就亲自来看看少英伤势,然后再令仲卿他们将这事的子丑寅卯说个通透,好让大家不必误会。”

    说完径直走向少英,不由分说地为其把脉,片刻、眉头轻蹙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黝黑药丸来,示意他吞下。待得一系列事情做完,便对着仲卿说道:“仲卿,你这就将事情一字不漏地说说吧。”说完便与仲卿站在一处。仲卿见众人无一人出声,似是默许、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详细得令一旁白素衣有些诧异他怎么能记住如此多细节。

    原来、先前发生的自不必说,直到方少奇出现后、他便仗着胡不为旁有守卫非要捉拿二人回方府,后又瞧见白素衣姿色不错,故而见色起意,又将白素衣按了个“协从”的罪名一同抓回来‘审问’,至于暗里想做什么就连方乾也不禁老脸一红。

    祁彦之听完叙述、抚掌轻语道:“好,事情算是大致有些了解,不冤枉一人,方兄可以再问问二公子少奇的说法。”

    方少奇所作所为虽是经他人之口道出,然对其本性知之慎深的方乾知道此事大致八九不离十,不如卖个人情,又可顺手借祁彦之挫一挫少奇的锐气,念及此处遂道:“不用问了,一切但凭祁兄做主。”

    “父亲!”

    方少奇千想万想竟没想到父亲会让一个外人决定事态的发展。当下心下一堵,两眼直瞪方乾,后者却仍是视而不见道:“今晚这里也没有父亲,只有先生!”说完,方乾干脆坐回堂上再也不看向少奇。

    祁彦之见状,也不推却,再次说声道:“如此,祁某却之不恭了。少奇,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好好考虑。”

    方少奇没有回话,然双拳紧握的他早已是怒火中烧。

    祁彦之似是未曾瞧见少奇的态度,依然按部就班不紧不慢地道:“今夜可是你在院内折辱少英在先?”

    方少奇起初不想回答,但是碍于堂上父亲,不禁恨声道:“不错,我当时喝多了些当不得真!”

    祁彦之微眯着眼,指着一旁白素衣续道:“好,可酒醒之后又在胡都尉以及玲珑阁姓商女子的的两相劝阻下,执意要带走这位白姑娘?”

    方少奇梗着脖子道:“是又怎样?”

    祁彦之淡淡道:“你将她带回来做妾?”

    “是又怎样!”

    方少奇本想这般直言,但瞧了眼一脸阴晴不定的父亲,这话到嘴边不禁生生一顿,改口道:“我只想将人带回来让父亲当面审问,难道这又错了?!”

    祁彦之居然破天荒地笑了笑,道:“你身为方大人之子,难道就不知你父亲每晚戌时入睡?你身为方大人之子难道不知这三人即便有罪也该由胡都尉押往地方府衙?难道你认为方家私府便是衙门,便是公堂……”

    接下来的话方少奇已全然听不下去,他见句句针对自己,语气看似温和,可眼中却没半分善意,他有意将先前的话翻来覆去又重新质问一次,分明是将罪责推给自己。想想自己今夜在外欺负不说,堂堂刺史二公子居然在家中被一个外人当着一群贱民的面儿指头训斥,何等屈辱!何况父亲还置若罔闻不管不顾,他方少奇何曾受过如此境遇?

    他忽然又觉得不仅仅是一个祁彦之,是人,是全世界,全世界的人都在和他作对!这般想着,心情越想越是糟糕,不禁血气翻涌、怒上心头,趁着酒劲未消,顿时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一介平民罢了!不要以为我爹给你几分面子就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

    这句话方少奇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前几日早就想说了,怎奈一直没有机会,现下冲口而出,顿觉心胸舒畅了不少。方待开口再行折辱几句,只听“啪!”的一声,耳朵已遭人扇得嗡嗡直响,霍然抬头就见父亲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面前,怒目直视!

    方少奇本以为这事最坏也就不了了之、放了人便是,至不济也不会像今晚父亲当众掌掴自己,不禁一时悲愤交加,颤着手指着方乾道:“你从小就没有打过我,现在,现在,你居然一个外人打我!”言未毕、恨眼望了望今天抓回来的三人,耻辱之感顷刻间涌至全身、随即一言不发飞奔出去。胡不为方待要追,却听得方乾道:“站住!随他去,自从少杰去后、是我太过放纵少奇了。”

    转首又对祁彦之作礼道:“祁先生,我儿狂妄自大,目光浅显,希望您能不计前嫌,日后若是有机会就多提点提点他。至于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不为,还不替三位松绑!顺便替三位准备厢房,玲珑阁那边的损失就由方府替三位还清,就当向祁先生赔罪。今夜夜已深就都在府上住下吧,我有些累了,先行回房。”

    说完,亦不再多言径直朝后堂走去、胡不为见今日之事已然至此、遂也依言解绑后安顿三人住在了祁彦之的邻侧。

第八章 扬镳各展程() 
翌日清晨、朝阳似锦,和风拂面,方府佣人却早已鸡鸣而起。庖正握勺、仆人打扫,花匠浇洒庭院,管家差人出外采办,如此忙活皆因停留数日的贵客祁彦之今日将行离去、刺史方乾总得备一桌好酒相送。

    绕经回廊九曲、迈过流水木桥、踏上一段彩卵石径,沿路翠竹群拱、曲道回折,恍惚间、西厢院房便近在眼前。院内是二进院落、为方便客人、也设有内院大厅,而此时里厢正传出女子的话音。

    “昨夜多谢二位少侠为素衣解围、也多谢祁先生相助。”

    出声之人正是白素衣。莫少英本想应话,但见端坐于正中的祁彦之并未开口,只好干咽了咽口水,腼腆地笑了笑。一旁莫仲卿看在眼里却是笑而不语。俄顷、祁彦之放下茶盏,温和道:“白姑娘不必多理,昨日听仲卿讲姑娘喊玲珑阁商邱影为师姐,想必应是太素坊内坊中人吧。”

    白素衣讶然道:“祁先生知道太素坊内坊?内坊处事一向隐秘,俗世之中鲜人问津,敢问祁先生从何处听闻内坊之事?”

    见白素衣话语间有些迟疑,祁彦之微微一笑,施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质地古朴、玉色纯白,状似阴阳太极中一半的古玉来。素衣一见此玉,面露惊容当即下跪,作揖道:“太素坊内坊弟子白素衣参见客卿,只是晚辈未曾见过此玉,可否容晚辈细细确认一番。”

    祁彦之笑道:“姑娘先起来,这玉尽管拿去瞧着便是。”

    白素衣依言起身,将阳玉拿在手中,细细摩挲,心下随即回忆坊主话语:此玉质地通透纯白,中有一点玄色似黑非黑,将红未红,为阴阳玉中的阳玉、而内环之处亦有弧槽勾勒,为镶嵌阴玉用,若有人持此信物,诸弟子必须尊为客卿以礼相待,不可有分毫怠慢!

    白素衣见阳玉与坊主描绘得分毫不差,随即再也不作他想,双手恭敬地将阳玉递还于祁彦之,歉然道:“弟子唐突、还望客卿见谅。”

    莫少英、仲卿二人见祁彦之初次拿出一块任谁都未见过的古玉、亦是讶然不已,有意相询却又听祁彦之应道:“不必多礼,姑娘如此聪慧定是掌针、舞綉、纳云,采机四人之中的高足了?”

    白素衣身形微微一僵,嗫嚅道:“回客卿,弟子资质驽钝,未得列入四位姐姐门下,平日只是坊主贴身侍女,承蒙坊主不弃、传授点粗末伎俩,故此端茶送水倒是熟练,武功却是稀松平常。”

    这白素衣说话紧张无意间露出藏在额间黑发下的一束白毛。三人见着心头一讶,祁彦之端茶水的手更是微一抖,里间水面跟着微乱了起来。半响、莫少英见无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古怪,又瞧一旁有些拘谨的白素衣,不由分说地拿胳膊肘悄悄一怼身旁师弟道:“祁先生,白姑娘这是在谦虚呢,昨晚我们大闹玲珑阁时,她身手俊俏得很,师弟,是不是。”

    莫仲卿会意,笑着进言道:“对,师兄说得极对。慢说素衣姑娘会武功,就算不会,二师兄也能凭空夸出朵花儿来。”

    仲卿这番大实话一出口、即便脸皮厚如城墙的二师兄也遭不住,当下闹了个脸红,好不尴尬。

    祁彦之笑道:“这倒也不算白夸、只是不曾想到竟在此偶遇卓坊主的亲传高徒,看来坊间传言亦非空穴来风。”

    白素衣见祁彦之也如此认为,一时间想辩解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故此左思右想只得咬唇坚持道:“客卿、坊主说素衣是雪地捡回来的孤儿,至少弟子是信的!”

    祁彦之见素衣反驳也不答话,而是小啜一口茶水,续道:“坚持自己认为对的就好。对了,祁某眼拙、方才见姑娘额间有一缕白发显得有些别致,不知这是天生的还是……?”

    素衣见祁彦之说道额间异发,素手一拂,将白发如数遮了回去,道:“坊主说捡回弟子时就有了,原先帮弟子剪去过,可盈月有余又自个儿长出来,所以也就随他去了,坊主还说这是胎记一类的东西不用太过在意。”

    白素衣说完后见祁彦之并不答话而是右手轻轻旋抚杯壁,微微发愣,也不知自己的答话听清了没有、身为弟子辈的她也不好僭越问询,少英见气氛蓦地又有些冷清,随即又拍了下仲卿左肩道:“仲卿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说啊。”

    莫仲卿扭头见少英对着自己频频眨眼,立刻会意道:“祁先生、仲卿也曾闻医书,幼时白发伴生虽是鲜事,然这也归于‘胎发’的一种。”

    祁彦之歉然一笑道:“的确、祁某也是一时糊涂了,总以为是某种病症呢姑娘久候实是不该。嗯,不说这个、姑娘此间事了,是要回去禀明坊主呢?。”

    白素衣见祁彦之问话,当下也不多想就将自己行程和盘托出。

    莫少英听她今日便走,心下不免一阵失落,转而又听祁彦之也同去江南太素坊、遂想自告奋勇借护送之名同去,可这话到嘴边还未出口,就见那胡不为大步跨入院中,抱拳作揖道:“祁先生要找的二人已经到了方府,现在刺史大人请众人前去赴宴。”

    莫少英闻言只得暂且按捺住小小心思跟着胡不为一路穿廊过湖,往方府东园行去。

    巳时三刻,刺史府东园内已是宾主齐聚一堂,把酒言欢。而最为高兴的就数师妹莫婉溪了。这紫檀木桌上满目珍馐令她大开眼界,不仅有熟知的香满楼糕点,一些叫不上名儿的肥鲈瘦鸽、羹汤热饮更是闻所未闻,却又不碍她大饱口福。

    这菜换七道、酒过三巡,胡不为微噙醉意,举杯对着莫少英道:“小子、昨夜敢一人出头叫阵倒有些胆量!来,干了这杯。”说完不待莫少英回话便一口灌下,少英见如此遂也不答,站起身来,满饮一杯以示回应。

    胡不为见他也是牛饮下肚,毫不拖泥带水,遂拍手称快道:“好,喝酒痛快,打架爽快!我胡不为最喜欢这样直爽的汉子,不如来我麾下帮忙!”

    莫少英乍听之下,心中大喜,这可是唾手可得的美差,可转念看到白素衣,一颗心又变得踌躇不决了起来。

    那刺史方乾见着不禁附和道:“侧闻云踪派莫掌门铁齿金断、惜一直未曾有缘相识,今有幸得见三位高徒、个个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左右若是闲来无事,就来这江陵帮忙可好?我方某定不会亏待了各位。”

    方乾心下自忖不动祁彦之,不如退而求其次借机厚待与他相关的人,如此也算让他承情,亦且那云踪派莫行则虽是脾气古怪了些,但是教出来的徒弟却是可用之才,若不然又怎会被胡不为这头倔驴看上。

    方乾这心中算盘拨得噼啪作响,满以为对方不会推辞,哪想到莫少英却已接话道:“刺史大人、胡都尉,承蒙二位抬爱,然兹事体大,容我三人回去知会掌门一声,若届时我三人之中有人愿意出山相助,定来江陵府内谋个差事!届时万勿嫌弃才是。来,方闻再敬二位大人一杯!”

    莫少英虽是初次参加如此场面,然言辞之间,既不让对方显得难堪,又让自己有个转圜的余地,说话可谓是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刺史方乾瞧在眼里心下频频点头。随后众人举酒邀杯,频频畅饮,一顿筵席吃到未时才散。

    ……

    江陵府外十里坡。

    一行五人漫步于官道上,过不多时,为首大师兄莫方闻当先出声道:“少英,你可是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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