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无名洞窟的出口旁,莫少英正负手立于一处雪色山包之上,任由冷硬的山风将全身黑色劲装拍打得猎猎作响。他凝望着远方,远方夜色迷离谈不上美丽,只是清冷得很;他感受着山风,山风料峭谈不上极寒,只是孤独得很。
在他身后的无名洞窟里,正有一批批门客擒着火把在洞窟中四下奔忙,全力搜捕逃跑的莫仲卿,可又有谁知道他此刻已然深入了洞窟之中呢?
身后传来了沙沙的踏雪声,莫少英没有动,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四百零七章 真假未可知(一)()
“贪狼使,你在这里愣着做什么?难道逃走之人是你师弟便消极包庇?”
面对慕容流苏的喝问莫少英并没有回头,只是透过森寒的面具,冷冷回道:“本使在做什么,似乎还用不着世子您来管束。”
尽管这字眼上用的是敬语,可语意上却无丝毫敬意,那慕容流苏面色一变,改口道:“我当然无法管束贪狼使,也不想管束,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影响父王的大计”
言犹未了,莫少英忽然语出惊人道:“人是我放的。”
“是你放的?!”
莫少英又道:“我那师弟也会御剑术,所以我特意将他那柄飞剑留在了地牢之中。”
“你——!”
面对面色愈发难看的慕容流苏,莫少英却是熟视无睹,反是语露讥诮之意,看起来理不直,气也壮道:“我还有意无意间让他知道我们会大闹品仙大典。”
原本处在暴怒边缘的慕容流苏听到这里面色再次一变,反倒即刻镇定了下来,转而只瞧他眸中精光连闪,斜睨了一眼身后,复又靠近莫少英悄声道:“原来贪狼使想弃车保帅?”
莫少英摇了摇头,嗓音冷冷道:“公子这就不怀疑我了么?”
见慕容流苏抿着唇并没说话,亦不多作解释道:“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成功一向是王爷教过我们的。”
慕容流苏目光一凝,故作怜惜:“只是如此一来,注定大部分人是有去无回了。这损失未免大了些!”
莫少英语意淡漠道:“有些人总归要死,我只是让他们死的更有价值些。”
“好!”
慕容流苏拊掌大悦道:“想不到这番话竟出自贪狼使之口。”
莫少英不以为然道:“是人总会变的,何况若王爷成功,我等岂不跟着沾光。”
慕容流苏一拍莫少英肩膀,豪情顿生道:“不错。就算父王不赏本世子也答应你,说罢,事成之后,贪狼使又想要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
“当然,在这个世上我不能办到的还不多。”
他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凡间能让小王爷慕容流苏办不到的事还真是不多,莫少英语意略顿,忽道:“那在下要小王爷割爱呢?”
慕容流苏一愣,忽而大笑着一拍莫少英的左肩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莫少英听罢,言语中终于有了一丝喜意道:“此话当真?”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二人击掌为誓,双双欢笑出声。
越有欲望之人就越易受控制,自然也不免做些火中取栗之事。慕容流苏喜欢这种人,所以笑得格外真诚。
晨曦初照,云蒸雾绕;峰涛山浪,层层叠叠。
那云海中一簇簇犹如尖刀似的小山便是昆仑派七大主峰的所在之处,而在这云海尽头正映着一轮红彤彤的骄阳,阳光遍洒间,乳白色的浓雾逐渐染得金黄。一对白鹤亮翅高飞,数声鸟鸣猿啼,似乎就连这些通灵鸟兽也知今天将是个特别的日子。
这时、一声尖锐高亢的鹰唳划破长空,那是一头自远方而来的白隼。它飞得极快、也极稳,雪白的羽翅犹如雨鬣般平贴左右,分毫不惧罡风阻挠。俄顷,只瞧它身形倏忽一沉,犹如一柄利箭般穿云而过。
云丛之下正是那作为昆仑派门户的摇光峰,除了山门有零散江湖人士陆续上山外,此刻摇光殿前的朝客坪上也早已是香衣鬓影,冠盖云集。那白隼俯冲而来,惊起一片低呼复又骤展双翅,向着摇光峰后殿滑行而去。
后殿琉璃瓦片上,除了稀稀落落仍覆有几点白雪外,一道人背靠屋檐箕坐于上正兀自昂头痛饮,瞧他微微涨红的脸,就知已有四五分醉意。能在清晨就将自己灌醉的人着实不多,而即醉算是其中一个,他身边摆着一柄足有半身长的阔剑,这柄失而复得的巨阙是卓于晴亲自为他找回的,只是这次她的人却没有来。
即醉刚想舒舒服服打了酒嗝,就听一声鹰唳由远及近,旋即微一抬手就见那只白隼已好端端地抓靠在了小臂上,一双隼眼斜睨了睨一脸醉意的主人,仿佛满心鄙夷。
那即醉望着它醉笑道:“好你个扁毛小畜生,我不嫌弃你,你倒反嫌弃我来了?我且问你,去了祁先生那么久,怎又舍得回来了?”
那白隼极是灵慧,一听之下展动身形乖乖地跃上肩头,可却仍旧撇过头故意不理不睬,模样似极了一个人既想亲近讨好又自持身份不肯屈就一般。即醉见着忍不住大笑,刚想用力抓揉几把隼毛,却瞧见隼足之上绑着一段细小的竹筒。
“哦、原来只是为了捎信顺带才回来的。”
这白隼闻言,当即二话不说攫过酒壶冲霄而起,待至空中双足一收就将其摔了个粉碎,即醉笑骂两句,拆开竹筒取出信件仔细来瞧,未几、两条浓眉微微一轩,竟是慢慢凝神沉思了起来。
这封信件自然是祁彦之寄来的,信中大半内容便是告之自己与曲无艺为了替董昭怡疗伤,并不能前来参加大典的事实。而后半段则道出四月前自己回归小筑后,发觉屋内已遭人洗劫一空,不留半点家什,其中鉴玄录与一干丹药,珍藏的梅酒自也不见了踪影。
这表面看起来是一桩普通的偷盗案,但即醉有理由认定那伙人是冲着七书之一的鉴玄录去的,据传若凑全七书再通过某种法子破解其中的隐隐联系便可获悉一份惊天的秘密,至于这份秘密有可能是富可敌国的宝藏位置,也可能是让人笑傲天下的绝世武学秘笈,只是不管怎样即醉都不敢兴趣,他现在只担心自家山头上的那块仙典字碑会惹来无端的麻烦,他当然也知道这仙典字碑已刻在山壁之上是决计不会遭人盗走的。
思及此处,即醉笑了笑,随手一扬纸笺,任它随风远去。他倒不怕那伙人似去年攻打太素坊那般公然明抢,因为月前天机师兄已陆续收到叶家的万安集、行军策,太素坊的太素玄经以及云踪派的苍云经已然被夺的情报,鉴于此,天机师兄早已做了完全准备,不但将大典开办地点设在摇光殿前,还命文殊坐镇摘星楼以楼顶星盘掌控七山,又将与星盘有着联系的灵符发放至扼守七峰各个要道的弟子手上,只要稍有异动,文殊便可通过灵符获知危情从而开启护山大阵。
而就算没有护山大阵,天权,天璇,天玑,天枢四峰与玉衡峰相连的道路只不过是一道道长达数百丈的黑锁,其上终年罡风环绕本已行走艰难,加之冬月来临现已变得湿滑无比,所以就算天机,天魁,天相三位师兄不敌致使摇光,开阳,玉衡三峰接连失守,那这四条横亘天机的锁链将让那些等闲武人望而却步。
只是,如此一来当可高枕无忧了么?
即醉望了一眼那随风消失在檐角的纸笺,悠悠道:“本以为七人之中就属我最清闲,可现在看来,还不是天生劳碌贱骨头。”
即醉自嘲一笑,自后殿檐脊上一跃而起,身形初展便见巨阙闻风而动,托着即醉冲霄而去。彼时、乘着酒兴引吭高歌,而那五音不全的嗓门却让人不敢恭维,好在云端之上并无他人,可依然苦了身旁并行的白隼。须臾,白隼忽然急冲在前,忽又盘旋于空,跟着尖厉长鸣似在抗议,只不过即醉却听出了其他的味道。
它是在催促,亦是在示警!
一瞬间,阳光为之一黯,仿佛是在惧怕那声声凄厉的隼唳。
“嗯?!”
即醉双眉微剔,面色一凝,即刻回转身形踏剑俯冲而下,其下是天枢峰的一片深林,虽然木叶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但仍可瞧出身穿道袍的五六名昆仑弟子正遭受团团围攻。草木乱舞间,刀锋似银芒;鲜血飞溅中,旧伤添新创。
无声的杀意充斥着深林,残酷的刀锋收割着生命。即醉踏剑俯冲至一半,昆仑弟子也仅剩下两名还在兀自苦苦强撑,而对方非但没有一丝小觑,刀光中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们训练有素,极尽冷酷,配合默契似是久经沙场!而那双双瞳孔中散发的嗜血与狂热根本不似人类所有。
是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一群尖嘴猴腮,样貌可憎的妖族,而他们胯下的坐骑也不是马匹,而是一只只比马匹敏捷数倍的灰狼!
即醉见着此等危境,酒意瞬间全无,他无暇细想这些妖族到底是如何进入天枢峰的,也根本来不及等到安全的距离再驱使飞剑攻敌,只瞧他离地面仍有五丈之高,便急急高喝道:“妖孽,休得伤人!!”
喝声高亢,如闻惊雷。
第四百零八章 真假未可知(二)()
那十几名妖族齐地一惊,抬头来望就见一柄巨剑猛然砸来,电光石火间那为首狼人竟以手中斩马刀挡住了巨阙,是的,他居然挡住了,然而仅仅是一个阻滞间,他便连人带刀遭巨阙一分为二,落得个横尸当场。
那余下十几名妖族见着此等情形身形也不禁霍然一震,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可旋即竟是重整队列,双双灰眼中流露的不是恐惧而是冷静,一种终于遇上强敌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冷静之色。
即醉面上一寒,对着身后云和,云广二人大喝道:“退后!”
言犹未了,只瞧这群妖族俱都舍弃了沉重的斩马刀,纷纷拔出腰间的犹如月牙般剔骨刀再度结阵绞杀而来,他们这般做自然是看到了方才队长的结局,他们也勇于吸取教训,知道细节决定成败,只是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舍弃笨重的斩马刀本想以速度求胜,可没想到座下灰狼固然敏捷,可这即醉身形尤为飘逸,他们攻势凌厉,犹如毒蛇般精准刁钻,却仍不及那巨阙势沉如山,犹如铁板飞袭。
彼时、座下灰狼哀鸣不断,同伴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可他们有他们的荣誉,直到最后一名妖族从灰狼身上滚下,仍旧无任何一名妖族趁机溃逃。只是败局已然注定,而此刻即醉正一脸寒意地横擎巨阙指着那名妖族道:“说!!你们可是来自万寿山?那慕容恪又在何处!”
那妖族无言哂笑,片刻,疯狂叫嚣道:“都得死,死,死!哈哈哈”
即醉一愣,那身后云广,云和亦是不知其意,谁料刚及步至狼人身前,就瞧他忽地满脸痛苦之色,嘴中跟着溢出一条血痕,显然,这名妖族什么都不肯说,竟是咬舌自尽了。
即醉见着一怔,他知道事情开始棘手了起来,若万寿山的妖族个个都如此悍不畏死,该如何是好?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如何混入摇光峰又如何来到天枢峰的?还有没有其他埋伏藏匿在天枢峰上?
云广见即醉一脸阴沉杵在原地不言不语,心下一顿,望了一眼昆仑派弟子的尸首,尽管心中依然哀切万分却仍强打精神,道:“七师叔,我们本是由天机道人分派在山碑仙典四周,以防妖族趁虚而入谋夺仙典山碑,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妖族对我等的行踪了如指掌,我等还未到那仙典山谷之外便遭了这群妖族的埋伏!”
即醉一惊,肃道:“这么说,仙典此刻已在妖族的掌握之中?”
云广道:“埋伏我等的妖族一路追击而来,现在全都在这里,至于仙典山谷中是否另有妖族却不得而知。”
即醉眉头一皱道:“那灵符呢,已通知文殊了么?”
云广神色一黯,眼光望向仰倒在血泊中的一名昆仑派弟子,面上哀色更浓道:“在云谦师弟身上,只是现在浸了血水多半已不能再用,但若是没有失效,这会儿文殊师叔早应有行动才是。”
即醉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旋即肃然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此地离摘星楼并不远,你二人速速前往后山通知文殊师叔,让他用星盘设法通知远在摇光峰的天机掌门师叔,他知道会怎么做,一定要快!”
云广道:“那七师叔你呢?”
“我先去那仙典石碑瞧瞧情况。”
云和一惊本想劝师叔不要孤身前往,可瞧他剑光去的极快,只得打消了念头。回头来瞧那师弟云和一直杵在那里闷不做声,身上道袍早已是染就多处血痕,心中不禁颇为担心道:“师弟,你伤势如何?要不,你先休息会儿再往太和殿去,叫来守在那里的同门来收敛这些师弟们的遗体。”
“不!”
云和突然一声怒喝,铁青着一张脸指着倒在血泊中的同门师弟道:“师弟我这点小伤与死去的同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咱们还是快些去往摘星楼,我担心其他山峰的值守弟子也会遭到同样的厄运!”
说着,只瞧他握着道剑的手隐隐发抖,显然此时胸中已是波涛汹涌,悲愤难平,只不过方才七师叔即醉在场时才没有当场发作出来。云广见着微微叹了一口,他是了解这个师弟的,是以拍了拍云和肩膀以示安慰道:“好,咱们一起去。”
“嗯!!”
突然,就在二人刚要离去之际,一声银铃声响无端闯入耳中,跟着却是一连串娇笑道:“二位师兄,这是要忙着去哪里?”
“谁——!”
云和,云广二人面色一变,双双望向出声处,见着来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叮当姑娘?”
叮当仍是穿着那袭雪袄长裙,样式虽不华丽却是大方得很,面上笑靥如花,笑容虽不娇媚却是乖巧得很。只是此刻叮当看起来无论多么人畜无害,她都不应出现在这里,而面上的笑容无论多么乖巧都不应在此时展现。
见着满地尸首还能笑出声的恐怕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这叮当当然也不是人,她的真实身份二人一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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