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英笑道:“真的?”
九儿抿着唇还未启口,只听那堂中银鹞子已然催促道:“看来这位花兄已然选好了,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还请剩下的三位任意挑件带走,日后江湖相见说不定还要麻烦四位相助!”
花里刺于不同眼中精光一闪,大笑道:“这位兄弟说得好,但理儿却要颠倒颠倒。”
银鹞子一怔,沉声道:“兄台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花里飞于四娘,吃吃笑道:“什么意思?这并不明摆着么?就是我哥哥大发慈悲,准你俩一人带走一件,而其余的尽数归我们咯。”
不待银鹞子勃然变色,那花里刺已是一扯布包揽在身前,大肆挑捏着里间儿的金银首饰,旋即挑出一短小的金簪和一对耳环摸了又摸,这才依依不舍地丢至桌面道:“拿着滚吧,趁你爷爷没改变主意前!”
银鹞子自然没有伸手去接,非但没接,反是连嘴巴都闭成了一条线。
那一铁鞭不知就里,见银鹞子“愣住”忙吭声道:“大哥!!他们欺人太甚,不如拼了!!”说着刚提起铁鞭却又遭银鹞子拦下道:“不忙,我们就站着好了。”
一铁鞭眼睛一瞪:“站着?”
“站着,站着等他们将包裹送还我们。”
银鹞子信誓旦旦道。
那对面四人听罢,就连叶无青面上也不禁微微有了嘲弄之意,花间斧吴刚嘿然道:“小子,这包货我们要定了,识相的拿了东西趁早换些盘缠去赶下趟买卖,难道非要在这里见红不可?”
这吴刚说的是大实话。在江湖上谁的拳头大谁就更有话语权,而劫人钱财与人留下些盘缠,本就是很上道的作法,何况是黑吃黑呢。
所以、这关中一叶三花秉着凡事留一线的道理给这银鹞子二人留下一条活路,也算仁至义尽了,但这二人很不上道。
吴刚并不想见血,更不喜欢不听话的年轻人。而这个银鹞子非但不听话,甚至还笑了起来,只听他望着花里刺于不同道:“珍珠好看么?”
花里刺并不知他的意思,微微一愣牢牢抓住珍珠道:“怎么,你想要这个?”
银鹞子冷冷一笑,并未正面回答道:“你可是觉得这个珍珠质地上乘异常滑腻,摸起来犹如女人肌肤?”
花里刺一听,不知心里为何突起一丝不祥之感:“你什么意思?”
银鹞子道:“我只是忘了告诉你,我银鹞子从别人那里顺来的东西岂能让旁人白白抢了去,而又不做任何防备。”
花里飞于四娘不禁也站直了腰肢,正色道:“小弟弟说话要负责,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银鹞子负手一笑,旁若无人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列位若不信何不妨这就叫这位花里刺于兄将手心翻过来瞧瞧。”
银鹞子说得越是笃定,花里刺心中就越是发虚,他赶忙丢下那光泽耀眼的珍珠,翻手一瞧当即大惊失色,忙死命搓去附在手心之上一如薄絮般细密的白绒,可不论如何用力搓揉,即便将手心搓得通红,那白绒般的丝絮仍分毫不减,甚至隐隐已透表皮之下。
这一如薄絮般的白绒附着物主要成分乃是一品红中的白色**完全阴干后的物质。
银鹞子又在其中加了些其他成分一并涂抹到了包里珍珠银器上,外表看起来毫无异状,只是摸起来时稍觉滑腻,端是令人防不胜防。而花里刺挑起的那串珍珠岂非就更加难以察觉了?
银鹞子笑了,这本就是他的一招杀手锏,他当然不会告诉旁人,就连身为兄弟的一铁鞭也一脸懵懂毫不知情。
而现在,他胸有成竹,胜利在望,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做事竟这般谨慎,看着花里刺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不由愈发得意道:“这毒并不致命,仅能毁掉一只手而已。你看,我是不是也很通情达理?不过三个时辰后如真无解药,你这只爪子就会慢慢红肿无药可救,三日后一如这店中卖的猪脚面,而又过三日就会相继溃烂化脓,最妙的是疼痛之余又奇痒无比,是个人都会自己剁了它!”
花里刺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方才沉住气道:“你若方才一走了之,说不定我们四人现下都已中毒,你既不曾这么做,那就说明你还是想得到这包首饰。”
银鹞子点了点头,此时任何话语都显得多余。
“好!”
花里刺一顿,爽快道:“解药拿来,东西拿走!”
说着,竟真将黑布包往前一推,可还未推出半手距离便听“呛”的长剑出鞘声骤响,旋即一道寒光直逼面门。
花里刺面色骤变之下忙抽身躲过便见那叶无青已用剑尖挑回布包道,“这布包乃是我们四人合力夺之,你若要拿去赎解药,也仅能用其中的一小份。”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但却不容置辩,花里刺于不同一听勃然变色,那花里飞于四娘已然抢先和解道:“叶公子说的对,但我哥哥的手也是要救的。既如此,我们何不先将此人拿下在慢慢拷问,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给人钻了空子还说我们蠢。”
吴刚闻言立刻大吼一声道:“还是四娘说得好!”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黄蜂尾后针(一)()
殊不知吴刚一早便有此意,更知一拖再拖迟早惹来官府缉拿,他四人虽不怕那些武艺微末的差役,但若是惊动了众多高手捕快围捕难免有些麻烦,而今日之事本欲遵循行规留些情面,可哪里晓得这银鹞子使诈下毒,竟叫他们吃了个暗亏,这叫吴刚如何能忍?所以不必忍,也无法忍,只瞧他一跃而起,双手握斧一招力劈华山,端是势大力沉,威力惊人!
“大哥!”
银鹞子面色一变,他突觉自己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而这四人的关系也远非想象中来的亲密,否则,又焉能如此毫不顾忌地出手?而那吴刚一上来便如此生猛,见他使了一招力劈华山,本是空门大露、破绽极多,但自己若是挨着一点擦着一片未免得不偿失,权衡利弊之下当即闪身急退不料一旁一铁鞭大吼一声,纵身单手持鞭就挡!
“铛——!”
立时,只听空中声金铁长鸣、斧鞭相交,那一铁鞭竟单手执鞭接住了从天而降双手握斧的吴刚?
“好臂力!”
吴刚不禁脱口赞道,然而这三字既出,双脚刚及沾地,手上的宣花斧已直直擦着鞭身激起一串火星碎末抹向了一铁鞭的手指。
这变招不可谓不快,也不可不谓之老辣!
一铁鞭显然没有想到,他一愣之下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另一只手五指戟张一把钳住斧面,手臂肌肉虬张之下竟叫势若奔雷般的斧势戛然而止。不待吴刚反应,右手又顺势执鞭砸向了他的脑袋。这一来一去间,吴刚面色急变,他若不撒手弃斧必叫这一鞭打得脑袋开花,红白四溅,谁曾想,这一鞭挥来半路一顿,斧头力道微微一松,吴刚见机拔出斧来一退便见叶无青已一剑点在了一铁鞭脑门上。
这一剑不论是时机还是速度俱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然而直到剑体弯成了弧状还是未刺进鼓胀的太阳穴中。叶无青微微讶异,他这一剑力道已用上了内家气劲,可这一铁鞭还是挡住了,究竟是自己修为不够,还是对方一身横练的功夫太强?
来不及细想,抽身躲开一铁鞭的回手一鞭,银鹞子伺机递进一刀,花里刺抽枪连点,两方人马瞬间战成了一片。而花里飞于四娘似是并不会武艺,非但不曾上前襄助,甚至避到角落驻足观看,眼角有意无意地瞄向那地上无人问津的黑包裹。
须臾、只见门外陡然投进一道人影,原是气喘吁吁的客栈小二,后面跟着的少年人一身青衫道袍,左手扛着旦干柴,右手握着柄道剑,一望堂内架势当即正气凛然道:“都住手!上清县内岂容尔等私自斗殴?”
一言过罢,犹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两方人马依旧我行我素,愈打愈烈,而堂中也唯有那护着孩子的母亲和看似无所事事的于四娘分别瞧了他一眼,前者隐隐切盼,后者微微警惕,两人目光截然不同。
少年人处理这种事显然是个生手,见双方并未停下,眉头一皱挠了挠头发又赶紧道:“这个我乃神霄派门下弟子萧玉,尔等若再不住手,可莫怪我伤及诸位。”
不远处掌柜气得跳脚,心中气极却又不敢咒骂出声,只能连滚带爬地避开刀尖枪眼跑到门口,抓着这萧玉的袍子哀求道:“这位萧小道长,我求你别再说了,这些歹人为了那包金饰是听不进劝的。你若再不出手,我这一亩三分地就给他们拆了啊。”
萧玉脸色微微一红,这才卸下肩上干柴,向着神霄派方向拜了三拜道:“三清道尊在上,弟子萧玉路见不平欲以道法克之,还望三清恕我罪责。”
看到这里,莫少英不禁失笑道:“你瞧,原来神霄派也有这等呆子。”
九儿噗嗤一笑道:“公子在骂自己么?”
莫少英讶异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
九儿反问一声,顿了顿莞尔一笑道:“这小道长表面囿于陈规,愚顽不化,内里应当极为正派,而公子表现出来的外在虽与他截然相反,但内在却一样有着自我原则。这就好像,好像方才的猪脚面,若不亲自尝一口就,就永远不知味道那么美”
九儿前半句说得理所当然,轻快顺畅,后半句却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就连这比喻也并不恰当,莫少英几乎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但他霎时就听明白了,有些事岂非不用言语也能感受的到?
只是他能接受么?
莫少英没有搭腔,这个时候任意一句话都显得太过糟糕。
萧玉掣剑在手捏着法诀施施然走进战团边缘,见那一铁鞭和花间斧吴刚二人招式大开大合,最是刚猛无俦,而众多损毁的桌椅墙壁也多是出自他二人之手,当即摇头微叹了口气,人已纵身一跃竟笔直地落入二人当中,一剑挑开吴刚猛削而来的斧尖,又顺势一脚将一铁鞭的铁鞭踏在脚下,那一铁鞭一怒之下卯足力道猛然上提,却赫然惊觉铁鞭纹丝不动。
这一手看似道家千斤坠的功夫不仅令在场所有人惊住了,就连躲在门后的九儿和莫少英也是微微一讶。而少年人萧玉见双方人马收了收手,也就松开了铁鞭,虽面上仍显青涩,但语气却不容置疑道:“几位断不该如此大打出手,还不快快拿些银子向这店家陪个不是?”
众人见他语气明明青涩稚嫩,可讲起话来却一板一眼,不觉叫人好笑,这是瞧着一手功夫只怕谁也笑不出声来。花里飞于四娘眼波一转,忸怩上前道:“这位小道长有礼了,打坏的物件儿我们自然要赔,但这两人却想抢我们的包裹,你看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那一铁鞭就已断然吼道:“放屁!这那包裹明明是我们的。”
说着就要再动手,而那银鹞子伸手一拦,四下一瞟沉声道:“我这兄弟说的不错。若萧道长不信大可问问掌柜和那母子!”
萧玉仅仅瞟了一眼包裹上的金饰,遂转过头来问道:“掌柜,那地上包裹究竟是谁的?”
掌柜一听浑身肥肉一抖,心下叫苦不迭,豆大的眼珠子看了看一叶三花,又瞄了瞄那一铁鞭的五尺铁鞭,恨不得方才割下自己的耳朵去堵住自己的嘴巴,但事实显然不可能,只得权衡再三终是小心翼翼道:“萧道长,我方才躲在柜台下实在未瞧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不知道啊。”
银鹞子一听,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这双招子不亮,难道顺风子里也塞屎了?”
掌柜一怔,一口咬定道:“我、我当时吓得要死,哪里有功夫去、去听啊?我只知你们在挣抢黑包却不知究竟是谁的!”
饶是银鹞子沉稳老练,听他这般说也不禁猛地一怒,一双死鱼眼恶狠狠地盯着掌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那掌柜见状两眼一番竟就真晕了过去。
萧玉眉头一皱,只听花里飞于四娘吃吃一笑接着瞟了一眼另一旁角落的母子,柔声道:“二位许是也没瞧清楚咯?”
那母亲飞快地点了点头面上一脸担惊受怕,银鹞子一见心中直骂娘不料下一刻那母亲怀中梳着冲天辫的孩童已大声道:“那是我娘。”
这话未完,只见母亲面色一变已死死捂住孩子的嘴角,身子抖如筛糠。
“哪来的屁娃子,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说罢,银鹞子怒目圆瞪,凶光毕现,仿佛只要这孩童再多说一句就要痛下杀手,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母亲自知其中凶险,可孩子却不以为然。见银鹞子出口辱骂,小身板猛然一扭,奋力扒开母亲捂在嘴角的手,大叫道:“呸,东西是我娘的,是我娘留给上神霄派拜师学艺的,却被你这坏贼半夜给偷抢了去!”
“小兔崽子!!”
只见银鹞子暴跳如雷,杀心已起,一刀跃去心中自是十拿九稳,可人至半空便惊觉后背一凉犹如煞风侵体,回头一瞧不由浑身再颤,那“萧玉”不知何时竟能跃过一铁鞭的防护踏空而来。
“这小道士会飞?!”
银鹞子心中一念闪过,横刀架起欲接住“萧玉”这飞来的一拳,哪里料到电光石火间来人竟是顿化灰雾透过刀体,一拳击在胸口之上旋即全身虚化又作雾散。
银鹞子哪里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情形,骇得他当下弃了那对母子抽刀一阵乱舞,可待得那灰雾急急散去,他猛地一瞧,只见萧玉稳稳站在原地似是不曾动过,只是面上似隐隐生怒。
第三百六十八章 黄蜂尾后针(二)()
“那刚才的又是什么?”
其实,除了银鹞子外其他人都瞧见那是一抹灰影,一抹从萧玉身上陡然脱体而出的灰影。而莫少英更是能瞧清这灰影与萧玉本人一般无二,只是那面上神情不禁叫人背脊发凉。
那张面容就好比集齐一个人所有负面情绪从而凝成的画影,扭曲乖戾已不足以描述其一二,之所以还称它是一幅画全因那灰影并没有睁眼,似是根本没有生机,又仿佛是在沉睡。
“这难道是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身外化身?这萧道长看起来年纪轻轻,难道他打娘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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