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不甘心道:“那为什么不上当,难道你不是个男人?”
莫少英笑了笑道:“你很美却不太聪明,要知一个女人本不该如此赤条条地勾引男人,但若是做了,至少也该多添些衣物,静静的等待男人来勾引才对。否则男人多半觉着无趣,只要一无趣,这注意力也就散了。”
这道理本是极为简单的。柳絮儿面上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般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她灰溜溜地裹好袍子,一双眼睛紧盯着莫少英腰间悬挂的流渊,神色既惶恐不安又有些恼羞成怒。
莫少英笑道:“放心,我要杀你,你方才就已是个死人了,去将破军使请来,我有话对他讲。”
莫少英自然不会杀她,一来这柳絮儿虽不是好女子但却也非大奸大恶之徒,二来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魔道残页在唐尧手上,而这几张残页又恰巧是大魔真经中的心经部分,可谓至关重要,他必须找机会弄到手才行。
这般想着不曾想那唐尧已从柳絮儿不远处的身后,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道:“不必了,本使已经到了。”
唐尧双手负在身后走得极快,面上似是怒气冲冲。莫少英眉头一皱却又见唐尧“啪”的甩手一巴掌打得柳絮儿背过脸去。立时那原本素雪般的肌肤上显出梅红色的掌印。
柳絮儿捂着脸,唇角溢出丝丝血迹,面上既惊又怒道:“你竟然敢打!?”
“啪!”
言犹未了,又遭唐尧反手一巴掌打得发上朱钗落地,一头如云的黑发霎时披卷及腰,且再道:“就打了又怎样?哼!贪狼使何等身份,你不仅以下犯上亦且蓄意谋害,本使打你不过微微惩罚!还不跪去求饶!”
柳絮儿气得嘴唇发抖,两只眼睛瞪圆了,“噌”地立起身来,面容扭曲道:“好你个姓唐的!!这些不都是你让老娘干的?眼见失败,你这狗娘养的就全推在老娘身上?要不要脸?还是不是人?”
唐尧眯起了眼不说话,周遭空气骤然一冷,泛起浓浓的杀意,就连九儿都知道他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果不其然,只见唐尧陡然亮出一柄匕首,一个横跨已欺身近前,柳絮儿一声娇呼立刻就躲,可哪里比得上唐尧的速度。
“救——!”
只听她本能地喊出二字,下一刻唐尧已透着黑袍将匕首送入其人小腹,柳絮儿面色一白跟着又遭唐尧飞起一脚踢向半空,旋即喉咙一甜,立马喷出一道艳丽的血线。
一切来得突然却又顺理成章,九儿不禁微微发怵:“这个唐尧竟连同伴都杀。”望着地上面容惨白如纸的柳絮儿,一颗心渐渐发冷,又不知不觉生了些许怜意。
“救我”
匍匐攀爬着,奋力挣扎着,柳絮儿一步一步地爬向莫、九二人,仿佛他二人才是天大的救星。
“救救我,求求你们。我”
柳絮儿似是疼得说不出来,身后拉出一条血线竟犹如红毯般可怖。但她还在爬,似是离二人越近些救越有一份希望。
九儿终于有些看不过去了,只瞧她微微一动,一旁莫少英却是冷冷道:“那一刀刺破了脾脏,按照这个出血量显然是活不成了,你又过去作甚?何况她还是死有余辜。”
莫少英近乎冷酷的语调令九儿闻言面色白了白,旋即还道:“就算救不了她,我也不想看到她爬得如此辛苦!”
莫少英干脆闭上了嘴任由九儿快步上前。
只见九儿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柳絮儿,又看了看那件黑血般的袍衣,一番犹豫后终是蹲下身来,柔声道:“我确实救不下你,而你,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柳絮儿不知她为何举止犹豫话也犹豫,甚至让人有些听不明白,但却还是欣慰地笑了,笑得是那么凄美哀艳,九儿亦觉心中发苦,这柳絮儿与自己大约同是婢女的身份,同时寄人篱下,听命于万寿山,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倒是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念想。
柳絮儿躺在九儿怀中嘴唇翕动几下似是有话要说却又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有气无力。九儿只好弯下腰去附耳来听。
“我”
彼时、这“我”字未道及一半,柳絮儿瘫软在血泊中的手竟是快速一翻,一根金钗骤然脱手而出,笔直地射向九儿的胸口,又在须臾间抽身远离,生怕莫少英飞剑来截。
这一射一退拿捏得极为分寸,显然柳絮儿身怀顶尖的暗器水准,更知道金钗断不会刺偏,而方才不过逢场作戏,从一开始就是在精心布局,等的就是这种机会!
柳絮儿得意地笑了,唐尧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真是一场好戏,远比台上精彩。”
柳絮儿吃吃道:“破军使哪里话,若不是你制出这么多机巧玩意儿,我也不能演得如此惟妙惟肖的。”
柳絮字里行间丝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说着、掀开血袍赫然可见那柄本该透过黑袍插进体内的匕首,此时已生生短了半截,“剑尖”已原原本本地缩进剑柄之内,亦且细看之下,这柄“匕首”全身竟是木制的,只不过表面贴了几层银箔,夜中瞧进来分外光亮,宛如实质。
柳絮儿的黑袍内还藏着一张薄膜般的物什,里间尚有一些残留液体,轻轻一嗅竟是鸡血。原来,这物什名为猪尿泡,自足月长的小猪身上取出,刮出内膜秽物洗净后呈现半透明之色。
唐尧向里间灌入鸡血,又在方才交手之际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塞给了柳絮儿。
柳絮儿将装有鸡血的猪尿泡收入袍中,挨了唐尧势大力沉的一脚,这猪尿泡自然就破了,鸡血粘连在娇躯之上足以瞒天过海。
而这些不过是些外物,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柳絮儿那浑然天成的演技。
未几、唐尧忽然面色微变,他瞧见九儿虽跪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可仍未断气,更重要的是那身后莫少英似是有恃无恐,面有嘲意。
唐尧见着狐疑地朝柳絮儿一看,后者亦是面露惊讶,仿佛再说:“我明明射的是心脏,为何能坚持这么久?”
是呀,她为什么还没死?
莫少英不紧不慢从身后步至九儿身边,犹如释疑般道:“痛么?”
九儿不答,满脸冷汗地点了点头。
莫少英道:“痛就对了,若是不痛怎能让你记住什么叫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这话表面在指责九儿,实则口吻却是有着三分怜爱之意,甚至连他眼中也有了笑意。
唐尧二人越听越觉不妙,直到九儿缓缓站立,这才猛然看清她手中捏着断钗,而胸口处除了衣物有些破损外竟全然无事。
九儿并不会武功的,又如何挡得住金钗?
唐尧面色惊变、忽道:“你竟将天蚕宝衣给她穿了?”
莫少英面露玩味道:“不行么?不过即使没有这件宝贝你以为就能成功了?”
这一席话令柳絮儿听来格外刺耳,不禁忖道:“他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一早就看穿了?何时看穿的?不曾出手拆穿只不过是想借自己来给那小丫头长些记性?难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演技在这男人面前只是个笑话?
不可能!”
柳絮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就好比一个人在一行里浸淫多年却被外行一朝看穿,这岂非阴沟里翻船,天大的笑话?不禁柳眉倒竖,怒火中烧道:“你何时察觉的?老娘不信!”
莫少英依然重复道:“你演得很好却仍不大聪明。”
这话似曾听闻,柳絮儿一愣、道:“我本就是想突出这点,好让你松懈!!”
莫少英笑道:“不错,正也因演得太像所以才叫我更加心生戒备,你不妨将我方才的话反过来想想。”
尽管这话叫人有些听不明白,可柳絮儿微微一想再反复一咀嚼这句话,面上已是勃然变色。
是了,似她这般有着无数裙下之臣的女子又怎会不知如何去勾引男人?这点从方才戏台左右两旁众多叫好的富家子弟就能窥出一二,如此她岂非自作聪明?故意露出了破绽?就连方才那一出拙劣的暗杀戏码亦是如此。
柳絮儿面色发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极力扮演他人的同时却迷失了本身、看不清自我,这又未尝不是一个戏子的悲哀。
第三百六十四章 青蛇竹儿口(一)()
莫少英好整以暇道:“不过仅凭这点自然不够,前面说了你演得够好,可你身旁的破军使唐尧却不配合。姑娘应该提醒他若要杀人就不该多此一举的将你一脚踢到我二人近旁三尺之处,更不该用那柄匕首去刺你。你可知唐公子杀人惯用的就是使毒?明明随手一挥就能置人于死地却偏偏不用,你说可不可疑?要不要留心?”
“原来他也想到了。”
这般想来,九儿心中不禁微微一甜,胸口也不那么疼了。她甚至觉得已不必再问姐姐是不是死在他剑下这种愚蠢的问题了,试想若是的话,他为何不这就将自己直接交给唐尧处置?
此刻唐尧的表情好不到哪里却也未必坏到哪儿去,他虽又输了一仗,但他知道只要魔道残页在手那就已立于不败之地,是以,仅是心中只觉微微有些可惜,旋即拊掌大笑,竟是恬不知耻地道:“贪狼使果然机智过人,观察入微,絮儿还不快向贪狼使赔不是。”
“是。”
说着,柳絮儿盈盈一拜,娇躯虽血袍加身,俏脸上沾有血点,可依然挡不住她的半分美丽,反是将她衬得有些妖艳,甚至极具某种残酷的煽动力。
莫少英望着她弯下腰刻意露出两团雪峰,又望着半遮不遮的玉腿,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目不转睛,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那唐尧顿了顿道:“方才絮儿的提议依然有效,只是贪狼使看来多半不肯了。”
莫少英没有说话,干脆来了个默认。
唐尧笑了笑,道:“也好。”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张残页,道:“拿去。”
莫少英接过残页,暗运煞气注入残页之中,在确定残页并非赝品之后,方才道:“破军使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唐尧并未正面回答,道:“继沈家堡,天剑门之后,神霄派是第三个目标。待完成之后我会将剩下的一并给你,当然那三张残页此时也不在我身上,我已将它们妥善保管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九儿和柳絮儿俱是不知这残页是什么,俱是有些微微好奇,而当事人莫少英却是笑了,心想这破军使倒也聪明,难道已知自己有意明抢了?只听他道:“破军使在说笑话么?难道真要我一人灭了一派?我看就算加上你那些机关木疙瘩也多半不成。”
唐尧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王爷的命令,若你不信,大可等七杀使白眉大师到了问问。”
“白眉要来?啧啧,难怪这唐尧收敛不少。”
念头一转,莫少英发话道:“那神霄派远在八百里之外的上清山中,难道破军使这次也要同去?”
唐尧知他言下之意是在嫌弃自己太慢,是以顺着话道:“这倒不必,谁不知贪狼使御剑飞空,我等拍马难及,所以这次我就不去了。反正那里一切自有人接应。”
莫少英眸子一亮,遂道:“好!不过事成之后,我又去哪里找破军使?”
唐尧道:“洛阳原先的天星庄,现在的悦和楼,到了那儿自有人引你来见我。”
“好,一言为定!”
莫少英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待九儿反应便将她合身抱起御剑冲天而去,速度之快转眼即没,柳絮儿瞧着瞧着眼中忽然亮了起来,良久,复才开口道:“唐师兄,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一身本领倒是俊得很,王爷真要杀了他?我看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这般说着,哪里晓得唐尧阴柔一笑,转眼竟是反手一把揪起柳絮儿的长发,贴着脸恶狠狠骂道:“臭娘们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警告你,你和谁上床都行就是不能和这小子!”
柳絮儿头发被唐尧揪得生疼却不敢喊出声,反是一脸媚笑道:“唐师兄,我哪儿敢呢,再说他有什么好,还不是被我家师兄玩弄于鼓掌之中么,叫他往东就得往东,叫他去灭神霄派,他不就去咯?”
唐尧阴恻恻道:“最好是这样!否则别怪我就将师妹你这张漂亮脸皮活生生地揭下来,你可是见过那场面的!”
柳絮儿娇躯一抖,立马泛起一股过电般的恶寒,面上笑得更欢道:“诶哟,师兄,您别吓人家,人家身子骨弱,可遭不住啊。”
说着真如被吓着般身子一软,斜斜靠近唐尧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状。那唐尧这才松了头发,但一嗅到柳絮儿身上的鸡血味,又立马一脚将她踹开,厌恶道:“去洗干净,完了回床上等着!”
“是,唐师兄。”
柳絮儿垂着头语意无比温婉顺从,那一双眼中却显出浓浓地怨毒。
一剑决浮云,光寒动九州。
莫少英自偷习得昆仑派的御剑术以来,其行速因修为增强而增快,可谓与日递增,一日一新。然而今次他行得并不快,半夜行不过四百里,待得好不容易望见神霄派的山头,竟又折转而回。
显然,他根本不想去找神霄派麻烦,妄图以一人之力敌一派之威,亦且那神霄派的名望虽在昆仑派之下,可江湖传闻其派中高手如云,十步香车,仅仅一个段长风就让莫少英感到束手束脚,有力难张了。
亦且门中不似昆仑派这般设有选拔门槛,更不会有五年一试的入门规矩,但凡意在修道,只需缴纳银两若干,即可入山学艺。
而更绝的是不论从前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不论你是平头百姓还是江洋大盗入得门中既能尽弃过往、一心向道。其效果不啻于佛门幡然醒悟,立地成佛之妙举。
莫少英不知这神霄派到底有何本事能叫入门弟子皆能向善,但仅从褚宫北的一言一行来看似乎仅是徒有虚名而已,试想身为神霄派掌门之子都那般德行,那其余诸弟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所以左右不过噱头。
然劝人向善总不为过,是以莫少英打心底不想与之为敌。更何况他根本不信唐尧会信守诺言,也知魔道残页在他手中一日便多一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