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数百道滚滚浓烟带着绝望与哀嚎直冲云霄,俱都汇聚一处成了空中巨大涡旋的养料,其下那风滚般的火海夹着嗜血与狂暴吞噬着一座又一座的狼族帐篷,而东南街道上的狼人俱都双目血红,状若疯狂,更有的任凭大火燎身竟不管不顾自相残杀,同赴火海。他们用着手边一切可用的武器,若是没有武器的平民就靠着嘴、爪去撕咬。
这里没有怜悯,只有屠戮,没有期待,只有绝望,何等凄烈。
然而万幸的是,这灾厄之景仅仅显于利爪大厅东南侧方向,而以峭壁上利爪大厅为界限的交界处,可以望见隐约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战线正誓死抵抗着黑暗的前进。
莫仲卿极目远眺可以望到凌乱的战线上,各个甬道具有狼人誓死把守。
战线中央一处横穿东西方向的大道上,那身披族长外装的二皇子爻一身耀白皮甲格外显眼,他正带领着尚未受煞气侵染的狼人作着殊死的抵抗。
面对那寸寸逼近的雾气,他们只能且战且退,而随着每次撤退便有一部分未能及时退出的狼族士卒一经那煞气侵染,顷刻举刀反戈,见人就砍,望之令人遍体生寒。可即便如此,他们并未惊慌急退,战线更未有丝毫溃败涣散,因为在他们的后方更有一批需要疏散的狼人老少,那里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就算素不相识,也俱是狼族的未来。
生死存亡之际,不论是人还是妖往往迸发一股决死之心,狼族更不列外!
莫仲卿强忍着冲下山去相助的冲动,望着那尚未被煞气占据的西北方,再看了看那交战处缓缓渐进的黑雾,顿时有所明悟,急急转头一眼扫过东南侧山头便望到了造成煞气外扩的原因。
那里曾是武场东南山头的一角,以往虽非生机勃勃,满布植被却也是荒山点绿,偶有生机。而此时望去山头一团漆黑,不见一物,莫仲卿闭眼以灵觉探来,其内竟是一片死气沉沉,不见任何生机之色。而那山巅处更是有股浓郁的黑浊之气将莫仲卿的灵觉冷冷隔绝在外。
莫仲卿睁开眼来,望了望那浓郁黑色山巅正处在空中涡旋的正中心。他有理由相信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定是那里无疑。
可他势单力薄,该孤身前去么?莫仲卿仅仅是略一犹豫,以纵身远离。他知道此处再没有别人,而此座山顶离那漆黑山巅约有二百丈距离,中间也仅仅隔着一个龙狼武场,所以他当仁不让、更义不容辞,只是任谁都不知就在他飞速靠近的同时正有一双眼睛从漆黑山巅处冷冷窥视着他,阴暗中的嘴角留着一抹残忍的微笑。
与此同时,爻身披战甲,手执太上忘情正奋力厮杀在一线。他天赋异禀,在剑道上有着过人的领悟力,仅仅是看过莫仲卿施展过一次云踪剑术就将其招式灵活施展。他带头死守,将那从黑雾奔出、身染煞气的狼卒毫不留情斩杀于前,他知道不能有着丝毫退缩,更不能显出哪怕一丁点的不忍。因为战到现在,不论是他还是身边狼卫早已饮满太多同伴的鲜血,这些鲜血或多或少慢慢腐蚀着他们的心灵,会让他们变得胆怯,惊惧,犹豫!
这些都是在生死存亡之际要不得的心思,他并不知道其他几处由其余狼族长老带领的战线会怎样,但是自己身边的狼族战将必须意志坚定。他以利剑般的意志感染着身边的狼侍,尽管心中不愿,可下手依然果决。
“这该死的煞气又加快了。”
“大王快退!”
“王!!”
“呃—!”
突然、也不知身边是谁大吼一句,场面顿时显得混乱,而下一刻、那威逼而至的黑色雾气竟陡然之间将前方数名狼人罩在了当中,仿佛一瞬间张开了黝黑的巨口将人吞了进去,冲在前列的爻猝不及防之下亦是首当其冲!那未被雾气罩住的后方狼卫一见狼王爻受困,惊得一边连连后退,一边齐齐疾呼狼王之名,可即便动静再大,喊声再响,身陷黑雾之中的狼王爻似乎并未听见,甚至连身影也逐渐湮灭不见。
其他几处的黑雾也如此令人措手不及?若是如此,是不是全线已然溃败!?
这一刻,此处还毅然奋战在一线的狼族战士们纷纷面露惊慌,失去狼王的他们开始渐现彷惶,而就在他们双眼迷茫不已,负面情绪逐渐扩散至每一个狼卫心中之际,忽然、一点白团隐现于黑雾中央、起先极小一点却是急剧增大,倏忽之间、黑雾之中突绽万道白光。光芒之中,周边黑雾无所遁藏犹如冰雪消融般纷纷溃散,而那光芒正中心的爻单手执剑宛如一尊天神般矗立当场。
“没事?大王、我们竟然没事!”
此时、白光不仅将爻近处的黑雾尽数驱散,更是一涨再涨不但惠及身边同样被罩进黑雾的狼卫就连此处黑雾前进的去路也都微微止住了。
数十道劫后余生,略带兴奋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狼王爻,而此刻爻正握着手中兀自光亮的玉埙惊疑不定。他终于知道之前逃出狼神殿后并非自己意志坚定,而是身受玉埙庇护才能不受煞气侵蚀,只是当时为何没有这等白光显然?而一枚能钻出邪神的玉埙又怎会如此不可思议?
第三百一十四章 妙音荡魔尘(二)()
爻拧眉急忖,再次忆起那狼神魂魄从玉埙中钻出的模样,似有所悟又似有所疑,可旋即面色一清,即刻登高远望、长剑横指,面露坚毅与决然道:“邪神祸族、罪该当诛,今有此圣物庇护、谁与我同去诛戮!!”
“为吾王效命——!!!”
一人动员,百名争随、齐声爆喝,绝响霄汉!
有了玉埙光芒的庇护,众狼卫纷纷参与,一时之间,玉埙三十丈光芒内已满是勇士骁将,而狼王爻将带头冲锋。
“各位就这么想去送死么?”
突然、一声女子冷冷的嘲讽将百名狼卒高涨的热情瞬间浇灭,众狼卒一怔、纷纷回首怒视便见一位身穿鹅黄衫,腰系丝绦,身形窈窕,面带冷笑的女子不知何时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身后。
而她的右手掌牵着另一名翠衫短裙、身材娇小,肤白莹润、看起来约莫仅九、十岁的少女,这少女见数名狼卒龇牙咧嘴,怒视而来,不但不怕反是故意掩起樱唇笑了笑,拉了拉鹅黄女子瘦削白皙的手指道:“令狐姐姐,这些狼人可瞪着你哩,模样好凶啊。”
“二宫主莫怕、这些乌合之众,姐姐我能一打十不、一打百也不差。”
两女旁若无人一翻对话,分明不将整个狼族放在眼里,有些脾气火爆的狼卒更是迅速将二人团团围住,眼看就要挥刀相向之际,突然后方爻冷冷发话道:“慢着!”
爻拨开众狼人,看了看那名少女,又望了望令狐秋的面容,神色冷峻道:“是你!龙宫的援军在哪里?说好的相助便是这般!”
令狐秋见着爻面目怒容,不以为然笑了笑道:“龙将军带大军已在一里外等候各位。”
“为何是一里之外!而不是进来相助?”
令狐秋一番白眼,理所当然道:“此地煞气弥漫,难道进来送死不成。”
爻面上怒气一闪,又终是忍了忍道:“好、很好,你们龙宫见死不救,毁约败德,本王算记住了!”
说罢便不予理会,挪步上前准备带着属下死战。一旁叮铛见着,晃了晃脚踝上的银铃,一副明眸善睐,故作惊讶道:“令狐姐姐,这就是莫公子新交的朋友?怎么看起来活似一头蛮牛。”
令狐秋附和道:“是啊,是啊,不仅蛮且蠢、不比莫公子聪慧。姐姐我说过大军不曾进来却未说不来相助,否则我俩则会冒险出现在这里,啧啧。”
爻闻言霍然转身,怒极反笑道:“怎么,现下谷间魔雾滔天,龙宫大军畏惧不至、难道仅凭你二人不成?”
令狐秋信誓旦旦地道:“不错,确切地说是凭咱们二宫主一人。”
爻一愣,这话对现下的狼族来说无疑最为挑衅,而身旁尽数狼卒骁将面色早已是气得尽数发紫,更有狼人劈头盖脸骂道:“呸!仅凭一个奶毛未掉的女娃娃也能成事,你当我们方才的血是白流的?如此小觑我等,实在该死!大王、快下令将这二人活剐了!”
“是啊,活剐了她们——!!”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令狐秋并不予理会、眉头一挑竟向着爻又道:“狼王、还不将你玉埙拿来给二宫主瞧瞧,若是晚了”
爻面色一变、截口道:“你要玉埙作甚?这可是我族圣物。”
众狼人附和道:“不能给她们,她们根本没有资格触碰圣物!!”
令狐秋环顾四周,慢悠悠道:“好吧,狼王不急,诸位不急,那本姑娘就更不急了。也罢,就说说前因后果免得无端遭人猜忌。我早闻狼族有一枚神埙,乃是狼神遗留之物。不过据我所知,此乃仙界十二乐器无疑,其音能涤荡浊气,令听者心境宁和,方才所见更是印证了此理。而我们龙宫二宫主,她可是乐神太子长琴之后,精通百般乐器自不必说,若她没有资格去触碰,难道你等就有了?”
“乐神怎会有后?”
“大王莫要信她鬼话连篇。”
“大王,她只不过想骗走我族圣物!”
“是啊大王,快下令宰了她们!”
令狐秋听着身旁众狼人的聒噪,心中早已不悦,是以双手环胸冷冷回敬道:“从方才到现在我们已经浪费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可知这盏茶功夫之间又有多少狼人为你们这般愚蠢而死去?罢了,二宫主,我们走。”
见令狐秋拉着叮铛要走,爻一旁截道:“慢着!本王就再相信龙宫一回!拿去。”
爻轻快一丢,令狐秋顺手接住也不答话便将玉埙交给一旁叮铛道:“二宫主,你瞧瞧?若是喜欢了,就让这位狼王哥哥送你好了。”
爻眉头一挑,是有怒不敢言。这叮铛双手接过玉埙,一脸喜色自不必说,乌溜溜的双眼仔细端详了会儿玉埙便将它凑近唇边试吹了吹,旋即、这苍凉之音刚起,叮铛黑炭般的瞳孔中突显奇光异彩。
一旁令狐秋见着有些不明所以、轻道:“如何?二宫主。”
叮铛微微摇了摇头竟是不说,令狐秋见着这等怪状眉头一蹙,刚想再问却见叮当索性垂帘闭目,一时物我两忘,小脸上稚嫩之色尽褪,立时变得庄重无比,继而口吐香兰,送气入埙,埙声本是凄清苍凉,可竟叮铛小口吹出竟格外庄重悠扬!
“呜~~!”
此时、埙声逐渐洪亮,洪亮中那丝丝白洁之光一如柳絮般从埙孔中不断飘出,缓缓遁入四周白芒之中,令原本白芒变得更加浓郁圣洁,而叮铛本身更宛若一朵初生的白莲般耀眼。就在众狼人惊疑这小小女娃娃为何能将一枚玉埙吹出犹如号角般洪亮的声响时,突然,这音调一变、陡然拔高!低沉之中缠着丝丝亢进,苍凉中透着七分昂扬,其音犹如铁骑临渊、踏碎冰河;又似万狼争勇,齐啸幽壑!转瞬之间、令众狼人斗志高燃,热血贲张。
“听!这竟是我龙狼战歌。”
这女娃娃又如何会我们狼族战歌?
有这问题的并非一人,而更多的狼人竟是沉浸在乐声之中无能自拔、浑身热血澎湃,恨不得下一刻冲锋陷阵,尽显我狼族雄风!
一旁爻虽是惊疑不定,可双眸中已是隐现期待。而此时,原本仅有方圆三十丈的光芒似乎浓郁到了一个极点,又似乎为了响应埙声的号召般陡然向着南北纵然划去,与此同时、远处战线上不明所以的狼人纷纷看到这样一个场景。
西面漫山黑雾滚滚而来,侵蚀着每一寸山谷土地,而由狼人精锐组成的战线一边有条不紊地后退,一边抵挡着被黑雾同化了的狼人,大家都知道一旦被黑雾沾染绝无生还的可能。而就在此时,一团白光突从黑雾边缘绽放,将黑雾前进的步伐阻上一阻,远处战线上的狼人未及弄清始末,又见一条恍如极光般的线条突从白光中分向南北疯长,仿佛是一轮拂晓之光直抵两侧山壁间,将那西面黑雾的去路牢牢锁住,又恰似一道屏障般一举将战线上的狼人与黑雾彻底隔开。惊得数千双目光齐齐望去,哗然四起,然而这白光变化却绝不仅仅止于此处。
数息之后,白色屏障兀自见风就长,仿似一堵白色波纹巨墙般竖立在众狼人面前,转而又向着西面黑雾徐徐挤压而去,其内黑雾似也感受了威胁,霎时翻滚如粥,沸腾如水,可任凭黑雾如何怒涌不止,胆敢触及“白墙”顷刻灰飞烟灭,冰消雪融。战线上数千名狼人见着这等情形俱都喜出望外,霎时扬刀欢呼、原本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
此时此刻、叮铛这番举动无疑是给狼族带来了巨大的鼓舞和喜悦,而处于西面山巅上阴影中的狼神却是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眼:“妖界竟然还有人能吹动神埙?”说罢,只见狼神从金座上遥望远方,紧盯着白光的中心,旋儿双眸一沉,冷道:“哼,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找死!”
说着,只见这夺舍了枭肉身的狼神突然伸出右指向着白光内那娇小身影摇摇一指,霎时、波涛汹涌的黑雾内竟争先恐后吐出数百道升腾黑烟汇集一处,凝成一束黑光撞向“白墙”,仅仅是略微一顿便破开‘白墙’,没入白光之内,霎时激荡昂扬的埙声顷刻戛然而止,玉埙也从十指间颓然滑落,跌入尘埃。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令众人无所适从。
“嗯?”
“二宫主!”
其他狼人尚不及惊讶便见狼王爻以及令狐秋一前一后分别闪身纵向叮铛,前者举剑戒备不断四处张望,后者急忙抱住几欲摔倒的叮当,面色紧张道:“伤到哪里了?”
“叮铛没事,玉埙替我挡了下,只是”
这面色苍白的叮铛虽摇头称是无事,可言犹未了,嘴角已溢出丝丝鲜血,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令狐秋见着一阵揪心疼痛,伸出手来颤颤巍巍抹去叮铛嘴角血迹,颤声道:“我们去找大宫主给你疗伤。”说着,合身抱起叮铛却见爻将玉埙拾起复又递到了叮铛面前。
令狐秋见着柳眉一竖,面色铁青道:“狼王!你莫要得寸进尺,都这样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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