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一番白眼,不耐道:“我说狼王死翘翘了,你听不明白?”
爻乍闻此言不啻晴天霹雳,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停地颤抖,那把握剑的右手死死扣住剑柄,似是要将全部的悲伤化入剑中,刺向仇敌!
可转念一想,那仇敌很大可能就是自己的大哥,而那大哥现在却也却也不在了!是的,这种报仇无门,满心愤懑的心思唯有自己知晓,也只能独自品尝。
他惨然一笑,将满腹悲怆强行压下,面上再度恢复冷峻道:“我父王之死可是我那不孝大哥安排的兵变?”:
“兵变?”
莫仲卿不知爻腹中心思,忖了村,慎言道:“兵不兵变我不知情,但我却知是谁杀了狼王。”
“谁!”
“白眉僧人。”
此言一出,不仅是爻瞳孔一缩,玉玲珑美眸同样骤然一紧露出了三分疑惑之色,他本以为莫仲卿会说是自己,可哪里晓得莫仲卿口中提到的凶手竟是那个秃驴?当下止住了脚步听他细细道明。
原来,莫仲卿也曾一度怀疑过玉玲珑,不论是物证,人证,时机,动机都直指玉玲珑才是。
可后来,也正是想到了物证花笺,想到了花笺中的白毛也大有可能被有心人拾去利用,这才想到了即使不是玉玲珑,也有人能击出三根白毛来射杀狼王。
这番心思令莫仲卿多方留意,不仅从言语中能听出这僧人似是一力诱导自己说出玉玲珑才是真凶,而后来更是在皮蓬之上见到白眉大战虫群,望见期间那双袖狂舞引发的飙风与那狼王死前卷起室内无数杂物的怪风何等相似!
是以,他已有六、七分把握确定杀狼王的就是那白眉僧人,唯独缺了白眉杀狼王的动机。
而现在听爻这般一说,前后再一联想,答案显而易见这个白眉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大皇子枭的同谋!
爻闻言也将一段关于白眉的往事说了出来。
原来白眉来自人间,自从半年前来到父王身边便是一副道德高僧的模样,父王亦是对其恭敬有加尊奉为龙狼上师。
这之后,他渐渐开始对族内诸事指手画脚,做了些小事惠及族人,也因此得到了族人和父王极大的信任!有一次宴会之上,这白眉有意无意提出扩充军力,在龙宫外围那片广袤森林边缘偷偷驻扎军营派遣木客前去伐木造箭,那时父王不曾答允却想不到那厮一直怀恨在心。
莫仲卿一听,这才知晓前日武场中爻见着漫天箭雨为何突然发怔,皱眉道:“难道爻兄在前日武场中就已知大皇子与那白眉暗中勾结?”
“我当时只是奇怪,没有来得及深入调查,所以未提醒父王多做防备,更未想到他们如此狠绝,竟做了这等灭绝彝伦之事。
一个假借保护圣物的名义实则监守自盗,一个趁机杀害父王好让大哥登顶狼王之位!好算计,好心机!然而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我那大哥虽千算万算,却未算到自己会被恶神附身,更未想到我那父王不曾骗过他,不让他打开那扇影壁真是为我们好!”
说到此处,爻双目隐有泪痕,想起大哥临死前的那一幕,心中说不出到底是恨他多些,还是感激更多些。
莫仲卿怔忪,玉玲珑讶然道:“恶神附身?那玉埙又现在何处?”
“我这里!”爻怒目转首,一脸不快。
“哦、在就在呗,你这么凶作什么,本姑娘才不稀罕。”玉玲珑说着一番白眼,有意无意上下打量着爻,仿佛正在确定这玉埙到底在不在爻身上。
而一旁的莫仲卿却是关注着另一个问题,他皱眉忖了忖,方道:“那你大哥枭现在是死是活?”
“我不清楚,只怕凶多吉少!”
说着,爻将在狼神殿所发生之事,包括枭如何打开影壁放出那狼神,又如何被那狼神附体说得巨细无遗。而之后虽携众逃出殿外与千名狼人士卒汇合,却又见那滔天煞气从殿内顷刻冲出,瞬间侵入每一名士卒双目被那狼神控制。而爻自己却不知为何不曾被煞气侵蚀,乘着座狼本想飞奔回报好让狼王提前准备,却在路上偶遇二人得知狼王身死,这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莫仲卿一顿,面色凝重道:“那狼神不是你们一直崇拜的古神么?为何会身染煞气?又为何会侵占枭的意识?”
爻满脸痛苦道:“关于那狼神,父王一定对我等隐藏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我们已无从知晓。”
玉玲珑面色一变,道:“这么说他们还在狼神殿?”
“不、这些狼人是追赶我的第四批先锋,而那狼神千人大军以我估算应当在五十里开外紧随其后。”
玉玲珑上下略一打量爻道:“瞧你这模样怎么摆脱的,莫非是将他们杀死?”
爻怒道:“我绕了几个圈子,才将他们甩脱的!”
“哈、可笑!简直浪费时间,你为何不直截了当地杀了他们,你可知这些身染煞气的士卒早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不!我亲眼见到我那大哥被那恶神控制时,经过一番抗争从而压制恶神的意识令族人摆脱控制,所以只要驱除大哥体内的恶神,我那千名族人就会清醒,大哥也就或许会清醒!”
面对爻的据理力争,玉玲珑不由讥笑道:“那要是不会呢?你那大哥枭本就有杀父篡位的嫌疑,如今铁证如山,你还凭什么救他?”
“就凭他方才在内殿救了族人已有所悔悟!就凭他他是我大哥,而今唯一的亲人。”
爻闻言双目赤红,想起与大哥过往之事,一时历历在目。他记得儿时的大哥还是极其温柔的,总是独自站在面前替自己挡风遮雨爱护有加。而现在变得如此刚愎自用都是自从那白眉来了之后,所以可以肯定这白眉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玉玲珑看着爻这般模样怔了怔,抿了抿唇,方才冷笑道:“好一个兄弟亲情血浓于水,佩服,佩服,不过本姑娘倒想多嘴一句,近三千名身染煞气的狼人围绕着一个不知底细的神,你打算如何接近,又如何将他从枭体内驱除?难道就这般回去举全族之力?只怕届时不过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吧。更何况,如今没了狼王,狼族群龙无首。你倒是说说你这二皇子与那披着你大哥外貌的恶神比,狼族更会拥护谁为新的狼王?”
玉玲珑的话虽然尖酸刻薄却句句直击要害,驳得爻哑口无言。一旁莫仲卿听来也是眉头直皱,神情难以明朗。
而就在三人六目相对,面面相觑之时,一熟悉的女音从远处飘然而近道:“我倒可以帮你。”
一句话六个字,语调清冷平淡,前三字还在十丈开外,后三字已近在咫尺。
“是你!”
莫仲卿惊异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奇计定江山(四)()
此刻已是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偌大一银盘内重虞恍若临世仙子飘然而至,怎见得?一袭白裳墨描的乌眼,两尺青丝翠画的蛾眉;白裳百褶、上绣青蓝纹饰,青丝千垂、中藏白玉金钗;那双袖藏素手,凭虚御清风,甫闻十丈外,俄然步前来。刚把双手负身后,又展黄莺亮歌喉,只不过这婉转声调虽是好听,却由于来人刻意压低变得冷清中藏着丝丝恬淡之意:“嗯,见着我不高兴么?”
当然高兴!这熟稔的语调、这可人的面孔以及这身久违的穿着皆令莫仲卿心脏微一抽搐,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这是谁,这难道不是白素衣么?
不、不是。莫仲卿猛一清醒,沉声道:“你纵使穿着她的衣服也不是她。”
重虞笑而不答,四目相对微微凝视。
一旁爻瞧见这一手凭虚御风的工夫,心下不禁微微发紧,大约已来到了来人的身份,只是心下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以及过往对这龙宫的看法,迫使他仍是怀着几分敌意,故意装作不知地问道:“她是谁?”
莫仲卿没有立即回话,他一见重虞到来,料想一定是玉玲珑用特殊的法子通知了重虞,所以她此番前来未必不是精心谋算后的结果,一想到整个事件有可能与重虞有关,这心下不禁发凉,语气也跟着不善了起来:“她便是龙宫宫主重虞,她说能帮你大约就能帮了,只不过她总不会吃亏,善于算计别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找他帮忙。”
重虞闻言不以为杵,而是转手挪步来到爻面前,好整以暇地道:“找人帮忙总会付出代价,更何况这还是救你全族人的性命。”
“大宫主这话究竟何意?”
爻被重虞一股莫名气势所摄,加之也为龙狼部落担忧,是以尽管心中不愿,可姿态却下意识地放低了些。
重虞摸了摸发梢,慢条斯理道:“没别的意思,我本在龙宫休憩,乍闻东方有一股异常气息摇传千里,是以特来查看,途经此地听你们这般一说,若我猜得不差,附上枭身的狼神早已不是狼神,而是被驱除的木外之民。
他们穷凶极恶,以屠戮为乐,你那大哥枭遭其附身,恐怕魂魄早已遭其啃噬殆尽,那木外之民得了你大哥的记忆,第一件想做的便是毁掉龙狼部落和你这个弟弟,而一旦让这群被煞气浸染的狼人士卒接近部族,与部族中的其他狼人互相见着,届时就算明知要被杀死,也会有诸多狼人因旧情畏首畏尾,这道理就好比你对你大哥犹念旧情般简单,所以届时慢说奋力死战,就算是平日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如此对敌,焉不灭族?”
莫仲卿不是妖界中人,自然不知这木外之民是何意,可爻却是知晓的,更知道一旦让这支身染煞气的族人接近族群会引起怎样连锁的恐慌,念及此处,他面沉如水,心如油煎,几番忖度沉吟复又霍然抬头道:“那大宫主有什么条件!”
“条件?我要”
重虞妩媚一笑,忽然止住不说,看了看一旁脸色难看的莫仲卿,不紧不慢道:“我要你此刻拿着狼族圣物回去统领龙狼部落,与我龙宫结盟,从此往后我们同气连枝。平日里你当你的狼王,我做我的宫主,咱们内务互不干涉,然一旦有外交乃至战事发生须以我龙宫为主导。”
爻乍闻此言面有不忿,一双握剑的手已将指节握得发白,重虞见着淡淡道:“看来,二皇子是不愿意了,也许你可以赌一赌,赌你那族人是否个个心狠手辣,见了被煞气侵染的朋友亲人也都能下得去狠手?”
莫仲卿截口道:“爻兄,你莫要答应她,如此不就等于俯首
称臣了么!”
爻阴沉着脸子,半息之后竟苦涩一笑,松开紧握的剑柄道:“不,她说得对,眼下我赌不起更不敢去赌!”说罢,顿了顿,转首沉声道:“重虞、我个人非常讨厌你,但此事事关我族人安危存亡!所以我又不得不答应你!还望你遵守约定,告辞。”
重虞笑了笑,轻道:“彼此彼此,狼王慢走。”
“哼。”
见爻骑着座狼奔袭而去,莫仲卿这才收回了目光,对着重虞冷视不语,重虞被其如此盯视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一旁玉玲珑见二人如此,一吐舌头很是识趣地告退。
半晌,见得玉玲珑走远,莫仲卿这才出声道:“你真卑鄙,行径令人不齿。”
重虞冷道:“是么?我救他族人,他对我俯首称臣,可说互利互惠,怎的不齿了,难道非要用你那套行事准则,救了他的族人从而分文不取么、大善人?”
莫仲卿听着,笑了笑道:“只怕未必如此,若我猜得不差,从一开始你就打着如意算盘,是也不是?”
重虞秋波流转,眼望远处道:“我早知狼族这二位皇子隐有不和,也知那万圣明尊派了一僧人前去蛊惑狼王,企图对我龙宫不利。所以我让令狐秋引你去龙狼部落与二皇子爻攀上关系。按照原本的计划应是让玉玲珑呈花笺偷圣物,之后有意让你撞见,如此你通过二皇子向狼王献上遗失的圣物那就是狼王的大恩人,等你和狼王熟稔之后便能与那白眉分庭抗礼,说话能有些分量,从而徐徐改变狼王的想法哦、对了,你大约已猜到令狐秋就是玉玲珑了吧。”
莫仲卿面色一变,道:“你又怎知届时我会帮你游说。”
“你当然会帮我。”
重虞抚了抚袖口笑了笑,解释道:“那夜龙骧村外,你暗中跟着罴竜去寻令狐秋,一来自然是为了这去人间的通道,二来自然是要拉令狐秋回来与袁三对质,令狐秋将暗中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别不承认,因为就算不为了我,你也会为了素衣,绝不会留这么一个威胁在我身边的。”
莫仲卿虽不知令狐秋何时杀了个回马枪目睹了自己与袁三一战的全过程,更不知道他是如何避过他人和自己在旁偷听而不被察觉的,但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只得恨恨道:“不错,我自然会为了素衣帮你说服狼王,这样也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可你!为何到最后还是让玉玲珑呈上了那封花笺!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殿内除了圣物还有那恶神,好用它来要挟二皇子爻?”
重虞笑了笑,否认道:“我不知那殿中有什么,至于花笺”
“你想不承认?!”
重虞闻言特意望了莫仲卿一眼,已是颇为不耐道:“你这般想我承认便承认就是。不错,什么都是我指派的,你不过就是一枚棋子,任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现在、龙狼尽归我旗下,而你已多半无用。”
说罢,重虞一翻双袖负于身后,神色冷漠倨傲。
莫仲卿虽情知有异,可看重虞说得这般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模样,心中焉能舒坦,是以面色铁青道:“既如此,咱们话不投机,告辞!”
“站住!前方煞气渐近,你不打算与我共同御敌?”
莫仲卿冷笑道:“大宫主聪明绝顶,算无遗策,恐怕早就左右布下大军严正以待。更何况一个狼神,一个是您,俱是功力高绝之辈,若真打起来不亚于神仙斗法,如此、吾等小卒留着何用。”
说罢,复又转身刚欲迈步,却见那令狐秋不知从哪里追上来拦住去路道:“莫公子留步!”
莫仲卿望着令狐秋,看着这副既不是双儿亦不是玉玲珑的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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