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发一言,对着云广师弟深深一揖,转而大步离去。
众人望着云泽师兄这般离去,只道他是心中有愧不便久留,纷纷表示理解,那云广更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美眸流转间,似乎不经意地露出某种别样的心绪。
……
天枢峰太极石坪上的一番比武已过去数日,天机道人得知此事后,勒令云泽不论风雨,看守摇光峰山门一月,以示惩戒。
而云广反因此事得了些福分,虽身遭内伤,可却换来了师兄师姐们的一片嘘寒问暖,不仅在天机这一脉的弟子中颇得人缘,就连其他几脉的弟子也经常前来探望。
而气虚小师妹莫婉溪更是隔三差五,就带着色离师兄煲好的补汤,去往天机门下的天枢峰。
她自然不会说这补汤不是她做的,本意更是想让师兄莫仲卿来代劳,可谁曾想,自从那日莫仲卿从晗光殿下来后,翌日就开始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修习,似乎把她这个往日极其宠爱的小师妹,丢到了九霄云外。
说来这修习却也古怪,以五日为一期限,分别跟着六位长老学习昆仑派诸脉术法。
时日一久,这事便在弟子之间不胫而走,诸般艳羡之声传入莫仲卿耳中,反倒令他有些不知祸福,显见,他虽未听到晗光殿上文殊道人的计策,但隐隐觉得这些众长老对他实在太好了,好得让自己有些莫名的忐忑。
头五日,天机负责讲解「昆仑决」助他打好根基,因他此前学过苍云剑诀,两者同出道源,修习起来颇为得心应手,加之大道至简、五日之间已能将通篇心领神会,熟记于心,剩下的就差自己独自打坐长年积累了,余下的时间也没什么好讲,便索性带他走进摘星楼中。
这摘星楼中果然是另一番妙境。
无尽黑暗中,那犹如玛瑙般幽兰的星辰点缀着银河,在穹顶缓缓流动,而自己的脚下是那北斗七曜为核心组成的星图。
以这七曜为中心四散而开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星域。
每个星域中又有或明或暗的七宿深藏于其内,这七宿中的万千星辰或贴于穹顶或临于身近,莫仲卿旋身回望,竟是举目皆然,仿佛自己便置身在浩瀚星海间。
“这是心宿、虚宿,这是斗宿,牛宿?”
随着莫仲卿遥遥相指,那明昧不定看似极远的星宿,竟似被莫仲卿牵引般越来越近,不一会儿这脚下的七星北斗竟跟着言语,自动换成了之前所指星宿的整体,每个星宿内的星辰则又纤毫毕现。
甚至那星宿内陨星如雨的场面也被一一呈现,看得莫仲卿心旷神怡,啧啧称奇,而就在这个时候,天机道人的话语仿佛从遥远星空的另一边传来:“蜉蝣之一生犹如人之一瞬,而人之一生又怎堪比这星辰永恒?所以让你做着漫天星辰中的一颗星星去悟道,你可愿意?”
“我……”
莫仲卿本想就此说愿意,但转念一想,不由喃喃自语道:“不对,己非蜉蝣亦非星辰,所以我不知道蜉蝣会不会嫌它的一瞬少,星辰会不会喜自己永恒多,所以无论我怎么选,都是我自己的喜好?喜好乃‘我’之见,若人无‘我’这道执念,那是不是几可等同于蜉蝣,又能逍遥于星辰?”
莫仲卿一念至此有些明悟,可旋儿却是眉头紧皱,兀自念道“还是不对,若身来无‘我’无识便是‘顽石’一枚,顽石是不可以悟道的,或者根本不需悟道。
而‘我’之生来是为人,是人就有了灵智,更有了分辨心,是以,悟道并非似那顽石陨铁般无我无识,而是以‘我’之见为善因,红尘历练为过程,到最后去‘我’存真,才是悟道之果。但、什么又是‘真’呢?”
思绪至此,莫仲卿恍恍惚惚间竟有种融入天地,久而久之,魂游天外间,错生和光同尘之感。
迷迷糊糊中听着耳边天机的话语,突然竟隐隐有了一丝困顿之意,不一会儿就在诸般星耀围绕下,一种将睡未睡,意识清醒,却又不受外物相扰的境界。
“醒来”时,但见天机笑嘻嘻地看着他并道:“昆仑决源自后山七书之一的‘仙典’,而这仙典就刻在后山石壁之上。据传昆仑决乃仙人照着星象,所创下的一门入道法门,你方才能观微入定,说明这门功法与你极其契合,往后你大可自己前来这摘星楼中参悟,或去那后山石壁旁看看其上仙典中的诸般记载。
记住不论是昆仑决还是这星象学,又或是苍云剑诀都是道法中的法字。道是体、法为用,万变不离其宗,什么时候你能‘体用因果’俱通,那便是登堂入奥,近于道了。”
天机道人的一番话语自然给莫仲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后五日中,他被安排在天相道人的天璇峰上跟他学习诸般剑阵,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天相道人竟未同他讲解剑阵,而是将他关在天璇峰中的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中,叫他整日整夜进行打坐。
期间、若有偷懒瞌睡之类必定会从黑暗中飞来石子将他打醒,初时莫仲卿不解其意甚至有些暗恼,可关在里头出又出不去,只好开始运转昆仑决,按照天相道人的意思打坐了起来。
他本有道基,是以不消一时半刻就了“垂帘逆听”的境界,在加上这昆仑诀的妙用,竟然就这般不知不觉一连打坐了五日,其间滴水未进,可醒来后却是四肢百骸俱是通泰,当天相道人手托油灯进来时,莫仲卿这才发现昏暗的密室四角中摆放着各种香炉,炉内燃着未尽的药草,似乎便是这种药材另自己安然渡过了五日。他欲向天相道人道谢,后者却是面无表情道了句:“你可以走了,天同还在等你!”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昆仑山修道 二()
天相外冷内热的性格,倒是让莫仲卿有些脸红,他想了一会儿又有些了然,当下便朝着天同道人的所在地天权峰走去。天权峰并不高,却有两最,一是奇花异草最盛,二是珍禽走兽最多。
这一路看来,处处花团锦簇,芬芳馥郁。山径茂林两旁,麋鹿衔草闻声而走,猿猴攀枝呼啸而过,其间林林总总、端是一派生机盎然之色。
莫仲卿心下暗道:“好在未带小师妹来这天权峰中,否则这些獐儿野兔怕是要遭罪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当他见到天同道人以及门下弟子的居住区域时,这才发现此处可谓药草遍地,俨然是一片偌大的药草园子。
药园之中自是满富灵草仙芝,篱笆之上缠着的是雷公藤,就连一栋栋墙壁之上,都爬满了诸如九重葛,忍冬之类的藤本植被。
而其中一栋倚树而建的厢舍旁更是有一串串形似猕猴桃的果物攀援其上,瞧其黄白相间的花朵,竟将满屋装点的花花绿绿煞是好看,而这件屋子就是天同道人平日所居之处。
天同一见莫仲卿到来,即刻拉着他走进屋中,二人竟就这般攀谈起医道,浑然不知窗外明暗。
这饿了渴了就以桌上早已备好的果物果腹,其中以那粉色猕猴桃最为显眼,困了就趴着桌子合衣而睡,如此这般一老一少竟是一连五日鲜少外出,聊得分外投机。
五日后,弟子黄芪送莫仲卿出来时,才颇为艳羡道:“公子真是好福气,师父竟将十年一结的仙桃儿拿来与莫少侠享用,我方才在屋内数了数,地上果核竟有十八粒之多,少侠回去之后定要打坐静养消化药力,不要暴殄天物了才好。”
莫仲卿恍然、连忙作揖道谢,然而这心中不安之情却是益发得浓了。
这思忖间就瞥见天魁道人与文殊道人早在天权峰山门前等候多时,只听那天魁隔着老远就道:“道爷我文比不上文殊,武斗不过天相,所以拿得出手的只有诸般宝贝了。
不过呢、之前你已从我那取了这副桃源图,所以就算两清了,再来我这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不如这五天就并着一起算给文殊好了他领你回去多教些东西吧。
至于你那师妹,放心那野丫头将阁内上上下下治得服服帖帖,日子活得比我这个师父还要舒坦。”
看着他一脸赘肉上挂满幽怨的神情,兼之这般一如既往一毛不拔的做派,当真令莫仲卿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又顿觉亲近,似乎接触的几位长老中就属天魁道人的态度最为正常,而其他长老对自己是不是太过好些了?
不知这文殊道人又会变着花样儿给自己些什么呢?
可事实上文殊道人非但没有给自己东西,还问自己要走了那副背在身上的桃源图,而在玉衡峰修习时,就连对话也不超过三句。这头句便是:“你在此厢房中自行参看这本《阴符经》,若有不会再来里间问我。”
这句话可谓形同虚设,那文殊得了桃源图后,竟是看得怔怔出神,一连几日不曾从里间走出一步,莫仲卿自也不便相扰。
而第二句则是:“此处符阵居多,你若误闯入其中,可参考阴符经中自行破解。”
此话对莫仲卿也算可有可无,先前吃了那十年一结的“猕猴桃”,听了黄芪的话语正愁无时间打坐入静,而现在那本阴符经读来多半不懂,索性将它弃在一旁,埋头打坐,不消片刻便了垂帘逆听之境。
如此、这最后一句却是留在了十天后待得莫仲卿从入定中醒来时才道:“时辰到了,我带你去见师妹妙法长老。”
文殊道人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与那日在天枢峰晗光殿中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莫仲卿虽是纳闷却也不好多问,交出阴符经后换回“桃源图”背负于身后,便跟着文殊亦步亦趋走向了天玑峰。
半晌、二人又径直来到玉衡峰山腰望仙台前,再往前就是常年罡风肆虐的崖边,而崖口上则绑有四副三丈来阔的云锁栈道,一眼望去直入云海。
莫仲卿当然知道这四副云锁分别连接着天枢、天璇,天玑以及天权四峰。四峰之中又都皆以另一根云锁相连,所以这每道山峰都有两副云锁相接,而这玉衡峰却独有四副,可见其在七峰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掐指算来,虽然莫仲卿辗转于各峰修行的期间,已是第四次走上这云锁栈道,但即便如此,每每走在其上望着云锁栈道下棉花似的千里云团,再想想之下便是万丈深渊,一颗心总是有些虚悬。
是以、当他再次踏上云锁时仍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可这次,跟上文殊道人的脚步,莫仲卿不得不放开身法跟上前去,一路行来踩在黑沉锃亮的锁链上,一颗心如履薄冰。如此这般战战兢兢又走得片刻,却赫然见前方云层越发浓密,而锁道更是隐隐有向上微弧的趋势。
又行得半盏茶的功夫,四面白云已是如封似闭,就连先前那肆虐的罡风,似乎都透不过这浓稠的云团,而脚下那条在白云中尤为显眼的黑色锁道已在前方半丈处赫然钻入云层再也瞧不见去路。
莫仲卿一愣,刚想问话,却听文殊驻足忽道:“昔日天玑峰曾是掌门正一真人悟道参玄之地,现在他独自闭关倒也山上,所以现下就由师妹妙法长老掌管。”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颇让莫仲卿有些摸不着头绪,望向文殊见他缓缓转过来,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越走越近道:“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何前方没了去路,而我忽然又说这些?”
见莫仲卿茫然点了点头,文殊顺势道:“正因为是正一掌教真人的参选悟道之地,防卫格外严格,若不明者直朝云中走去便会一头栽进在下所布置的符阵中,所以,这从玉衡峰去往天玑峰真正的门户却这里。嗯,那你是不是又想问既然前方又为何领你来此?”
莫仲卿心下一动,其实他不太关心文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正好有诸多疑问待问,比方说他最想知道那正一真人闭关之处在哪,何时才能够出关,好尽早求他放自己入得禁地,因为他总担心事情会夜长梦多。
现在见他开口,自以为顺着意思文殊便会和盘托出,是以再次乖乖地点头。文殊见他如此知趣却是陡然一乐再未搭话,突然一手提起莫仲卿,二话不说从架于云端的锁道上一跃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莫仲卿猛然一惊,跟着脚下一空已坠云中,感受着罡风扑面而来的刺感,莫仲卿已是冷汗涔涔。就在他张口欲喊之际,突然双脚一顿又再次踩在了实处。
“可是吓着你了?”
莫仲卿确实被吓着了,但听着耳边熟悉的声调自也不想在人前露怯,转而动了动,已是有些绵软的双脚,故作轻松道:“还行。”
文殊见他心有余悸的模样,心中也不点破,笑容和煦道:“你且转过头往上看,其实这里与那云中锁链只有两丈来高,坪地也另有锁链供人攀上云锁栈道。若是寻常练武之人只要习些轻功从上而下端不是难事,但若不点破云层下的奥秘,任谁都不会从万丈云端的锁道上跳下的,纵使就算告之下面就是实地,我想多少也会犹疑,所以这才事先不与你说明,拉着你一起跳下,若有惊扰之处还望原谅则个。”
莫仲卿见他如此有礼,自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转头细瞧之下果见那云层中隐约有一条黑影搭在云锁之下,转首再看看此地草坪不远处就是崖边,若是往来路退个两三丈再纵身而下的话那真是万劫不复了。
一念至此,莫仲卿难免有些心惊肉跳,他不动声色问道:“从玉衡峰到此的云锁栈道果然有些让人摸不透门道,不知前方还有没有障眼法在?”
莫仲卿很是斟酌用词,他觉得文殊是在有意捉弄他,但又不好言明。
文殊闻言会心一笑道,“其实这里被我用符阵封锁后,要来天璇峰,就必须绕道另一边链接着天权峰的云锁栈道,而那条锁链才是天玑峰的出入常用门户,望仙台通往这里的云锁栈道即是障眼法也是条‘捷径’。
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还是赶紧去见见妙法师妹吧,对了,她这人有些特别,若有欠缺礼数之术,还望莫少侠莫要记挂在心。”
此时崖边草坪上的云雾淡了许多。二人一路无言、默然而行,复行数余步,绕过一片篁篁竹林,踩着一地竹叶寻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