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道:“我想亲自问一问夏小师傅这只狐狸的来处。”
我又是一愣,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我道:“好,明日我带他来见你。”
他点点头:“有劳瑟瑟姑娘。”
苏晋蹲下身来,看着我为小狐狸包扎伤口,又看一眼我缺了一块的裙子,笑道:“你这治伤的办法,倒是一成不变。”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道:“不然呢?我总不能撕你和知照的衣裳罢。”
他低笑一声,道:“我的衣裳你可以尽管撕,但知照的,就不晓得了。”
“啊?”知照楞然。
我倒有些好奇知照的回答,便兴致勃勃的侧头瞧他,他被我们两双眼睛直直盯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们的话,随即脸上微微一红,偏开视线轻轻道:“若是瑟瑟姑娘实在需要,在下自然……自然也不会介意。”
瞧这可爱模样,怎么可能不讨我喜欢?
我心中偷笑一阵,因有苏晋在场,怕知照难堪便并不打算取笑他,只道:“多谢你们二人愿意慷慨相助了,放心,暂时用不着你们的衣裳。”说罢,将小狐狸小心翼翼抱起,我道:“看这狐狸伤得不轻,我便先带它回去疗伤,此番就不送你们二位了,明日再见。”
他们同样与我道别。
我带着小狐狸和小白回到紫庞寺,寺中人迹渐少,二师兄虽早已发现我翘班之事,但因着今日收入不菲心情十分不错便对我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稍稍提点了几句并没有做什么惩罚,对此我自然欣喜。
只是夏连这小子知道小狐狸受伤后,竟然一点也不着急,一副不甚关心的模样,只一心一意的扑在他的泡妞大计上。师父又不在庙中,照顾小狐狸的任务便莫名其妙的落到我身上,我一时郁闷,便将知照交代我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不情不愿的替小狐狸清洗伤口,又上了药重新包扎,天黑的时候,它总算醒了过来。
我将剩下的一些晚膳喂它吃下,看着那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我揉揉蹲在一旁的小白,道:“夏连他恐怕是踩了狗屎,竟走了这样的运气。”
小白歪着脑袋看我一眼,又把目光放到小狐狸身上。
忙活一阵,我衣裳都懒得脱,一头就倒在床上,想起白日里知照写的那首诗,心里又一阵荡漾,正细细回忆知照吟诗的模样时,我像是被谁附身似的,脑海里突然生生嵌入一张笑若春风的脸,只半刻后,我似见鬼一般跳起来。
急忙出了门吹吹清凉的夜风,我总算清醒一些,苏晋那个混蛋,竟然荼毒我到这样的地步,方才一定是一时间中了魔怔,怎会突然想起他?不过我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我笑笑自己神经太敏感,便宽心的躺回床上,一觉便睡到第二日清晨,等吃早膳的时辰都过了时,我终于猛然省起知照昨日托付我的事,急忙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去夏连房里找他,进他屋子一瞧却不见半个人影。
对了,这小子昨日约了美人今晨一早在山下晚亭里见面,美其名曰解难消灾,此时恐怕正和那小美人甜言蜜语呢。
二话不说,我领着刚吃饱正在枇杷树下晒太阳的小白就往山下冲去。
41。镜中水月乱(二)()
昨晚一夜蒙蒙春雨,今晨山中依旧有些清冷,常年练功使我习惯了穿单薄的衣裳,这样的气候也并没有觉得寒凉,倒是雨雾中的山茶花氤氲出的淡淡春色看得我甚是喜欢。
我和小白正往山下走时,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飞速掠过一道黑影,我和小白皆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奔上前去查看,但方才那人速度极快,早已彻底没了他的影子,小白蹭着鼻子在地上闻,很快便分辨出那人离去的方向,我想了想,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便将小白叫过来,继续往山下去。
远远地,就有吵闹声音传来,时不时夹杂一两声不堪入耳的叫骂,似乎是打起来了。
我竖起耳朵细听,顿时脑袋大,夏连这臭小子,又给我闯了什么祸事。
等我行至晚亭旁一看,果然见到夏连和一高身粗腰的男子打得正热闹,那男子手里握一把长剑,夏连用的却是不知从哪里折下来的树枝,二人来来回回,谁也不肯相让,其实细看便知夏连的招式处于下风,更何况他用的还是不堪一击的树枝,再瞧瞧空荡荡的晚亭,小美人恐怕是被吓得早已逃之夭夭了。
我仔细瞧一瞧,发现那男子十分面熟,等看清他那张绝世大臭脸,终于省起这不就是苏晋那位让我印象十分深刻的云兄么?
难怪他们会打起来,以连鄂那目中无人的性子碰上夏连这谁都不服的脾气,能处到一块才怪,其间九成九是生了什么误会。
我急忙按住吹胡子瞪眼欲上前帮忙的小白,朝着他们喊道:“你们别打了!”
“闭嘴!”齐齐传来。
……
这两人这时候倒是默契得很,却显得我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了。
夏连边出招便叫骂道:“今日老子便要叫你分清楚,究竟谁才是这燕南山的主人。”
云鄂不甘示弱,臭着脸道:“不管此处是谁的地盘,只要我云鄂在,便是我云鄂的地盘。”
夏连一招回马枪:“笑话!胜负未分,便要说这种大话,你以为老子是什么好对付的便宜货么?”
云鄂剑影飞快:“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小喽啰,我定叫你哭着求饶。”
“不可能!”
“走着瞧!”
“找打!”
“看招!”
眼见这两人越打越厉害,再这般下去,恐怕会有意外,若是夏连受伤了,我这个做阿姐便要做牛做马照顾他,若是云鄂受伤了,苏晋那个精打细算的恐怕会要我赔钱,若是两人都受伤了,我便要既做牛做马又的掏银子,更加不好办。
于是急忙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朝他们喊:“别打了!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不打不相识!你们也算是有缘分!不如喝杯好酒交个朋友!”顿了顿,我又狠心加上一句:“酒钱我来出!”
“一边凉快去!”又是齐齐传来。
……
得,感情我这是闲得慌了瞎操心,压根儿没我什么事,何必两边不讨好,若是死了一个都懒得埋,两个都死了,更加省事。
我将小白带到安全距离之外,找了块石头坐下,从袖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嗑着,权当是看戏好了,不管夏连是死是活,我还等着提他去见知照。
说起来,这云鄂的招式剑法倒是十分奇怪,不像是名门正派里出来的,剑风凌厉无情,杀气尽显,分明是常杀人才能养出来的冷戾,若是我上前,也不一定能压制他七分。
反观夏连,他虽同我一样自小习武,但这些拳脚功夫鲜少用来对付人,更别提杀人二字,但他性子顽劣,出招从不讲究规矩,往往让对方分不出他的套路,不依不挠死不认输的风格也十分不好对付。
我正瞧得热闹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有淡淡阴风极其平静的声音:“怎的打起来了?”
我被狠狠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手中的瓜子尽数被扔了出去,惊魂未定的站起来转身一瞧,顿时火冒三丈。
方才看得太入神,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我竟然丝毫都未察觉。
我恼羞成怒的道:“你做什么在背后吓人?我是与你有仇么?”
苏晋脸上颇有些无辜,无奈道:“我吓你作何,我只是很正常的走到你身后,顺便同你讲了一句话而已。”
我终于晓得,我为何会这般讨厌苏晋,只不过因为他时时都是这一副处变不惊闲适自得的轻松模样,而我这么多年来向来应付事情时都得心应手,却只有在苏晋面前时,常常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他像是猫,而我却是鼠,他生来便是我的天敌,在他面前,我从来做不到镇定自如,更加不可能运筹帷幄。
意识到这一点,我反而平静了,因为我断不能让他发觉我忌惮他,
我放松下来,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恼怒失了仪态,便转移话题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42。镜中水月乱(三)()
他看向正在与夏连打斗的云鄂,道:“我自然是来找他。”
我道:“来得正好,你这位好兄台不知为何同我阿弟打起来了,劝了半天也劝不开,你赶快叫他停手。”
苏晋点点头:“你让开些,莫叫他们误伤了你。”
我自然会让开,不必他提醒。
让我意外的是,那云鄂竟然很听苏晋的话,苏晋只在旁边说了几句,云鄂便收回剑落到他身旁,整个人头顶却依旧是阴云密布一张脸冷得就像阎罗王,夏连还想追击上前时,我急忙将他死死拉住,板起脸道:“你给我住手!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阿姐放在眼里?若是再胡闹小心我告诉师父!”
我和夏连相依为命十几年,对他一向纵容,极少凶他,此时见我是真生气了,便停止挣扎,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破败的树枝扔到一旁,黑着一张脸道:“是这个混蛋先动手的,他不讲道理。”小白昂首挺胸的走过来,蹲坐到他一旁,威风凛凛的看着云鄂,与夏连一起同仇敌忾。
他俩皆是如此,我便更要保持清醒,严肃道:“先别急着骂人,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夏连和云鄂纷纷冷哼一声,我又问了半天,才将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原来,今日一早夏连便如约到晚亭中与昨日那美人见面,而巧的是,云鄂也在昨日和苏晋相约今晨于此晚亭中相见议事,两人便因此撞到一起,偏偏这两个都是不知变通就认死理的人,说什么都要霸占这晚亭,谁也不肯让谁,一来二去的,便不由分说就打了起来,可怜了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差些被他俩吓得丢了魂儿。
原来是这晚亭惹的祸,还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此事若换做是别人,不管谁对谁错,我作为燕南山的半个主人,尽管叫夏连道两句歉也倒没什么,但连鄂是苏晋的好友,这事关系到我对苏晋的态度,那我便不得不将此事理个究竟,若是夏连之过,他自该认错,但若是那云鄂的不是,那说什么我也要苏晋替他道了这个歉。
我清清嗓子咳了两声,对苏晋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大家都不想的,但是事出必有因,我这个阿弟的性子我最了解了,虽有些顽劣,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苏晋笑道:“那依夏姑娘来看,此事该当如何?”
我正了正脸色,道:“此事也不难解决,只需问清是谁先到那亭子中,我们江湖中人向来讲究先来后到的原则,若是愚弟晚连公子一步到那亭子中,便是他的过错,那我必会让他向连公子赔礼道歉,但若不是如此……”
我慢慢收声,苏晋倒也是会看脸色,适时的接过我的话头,得体道:“姑娘说的极是,若非如此,那便是云兄之过,在下必让其当面谢罪,以平夏小师傅之怒。”
我满意的点点头,“苏公子当真知礼。”然后便转过头咬着牙齿问夏连:“你好好说清楚,到底是谁先到的亭子里,说是敢骗我,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却见到夏连脸色怪异,眼睛直直盯着苏晋,嘴唇紧抿,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闭不作答。
我心中疑惑,转眼瞧了瞧苏晋,他亦是眼神不解,明显也是不知晓夏连为何有此反应。
我推了一把夏连:“你怎么了?”
他愣了愣,回过神来,眼眸闪了一闪,吞吐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恨铁不成钢的扶扶额:“我问你是谁先到的晚亭。”
他的脸色又黑起来,仇视的看向那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云鄂,信誓旦旦道:“自然是我先到的,若是他先到,我只需换个地方便可,何必要与这样的人争抢。”
这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心中暗暗一喜,我依旧保持寻常脸色,虽然我信他,但还是要做做样子问上一问,便道:“你所言可当真?”
夏连指着云鄂:“你不信问他。”
我和苏晋齐齐看向云鄂,他却板着脸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一副不屑搭理我们的模样。
看这样子,夏连说的却是实话。
我忍住得意,笑眯眯的看向苏晋:“苏公子你看……”
苏晋朝我颔首,恭歉道:“此事确是云兄有过,苏某诚心替他想夏小师傅道歉。”
云鄂猛地转过头来看他,脸上一副不爽,道:“跟他们道歉做什么?我连鄂要的东西从来不分什么先来后到,若真有什么异议,再打一架便是。”
“云兄。”苏晋突然冷下脸来,嗓音淡漠的道:“你可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我有片刻惊然。
云鄂脸色变了变,却噤了声,愤愤不爽的看了我一眼,满脸不情愿的别过头去,冷哼一声,道:“你从未这般服过旁人。”
苏晋自当没听到一般,又笑着朝我道:“今日来得急,此时是一身空,还望姑娘告知住处,明日一定备上薄礼,与云兄一同亲自登门谢罪。”
“不用了!”
我还未说什么,夏连这小子便突然开口,一副大义凛然之容,若我不了解他,便要真以为他是那种清廉正直之人,不过今日当真让我意外得很,以他的性子,换作往日他定是要趁机狠狠诓对方一笔,从上回知照的事便可以看出来。
我摸摸下巴,仔细瞧他,他看了我一眼,对苏晋道:“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便是,反正你也道歉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然后转向我:“阿姐,你说对不?”
他突然这样深明大义,若我再多说,便显得我小肚鸡肠了,于是连忙道:“说的是,其实我也是这个看法。”
苏晋点头道:“那便要多谢二位了。”
此事他应付得处处周到,处处在理,纵然我想在鸡蛋里挑骨头为难为难他,也实在是没得挑,便只好作罢。
大概是动静太大,竟传到正在山间看景的知照那里,此时后面跟着玄音匆匆赶了过来,问清缘由后,也未曾多说,只是代替苏晋那边又向我们道了几句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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