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你看到没?”山羊胡子仓皇四顾,夜色黑魆魆的,哪里能看得到什么。
短胡须爬起身来,过去就要搀山羊胡子,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想师兄失却真元以后,当是命在顷刻,心里又是痛又是悲。
“没有,没有,你没有看到,连我也没有看到。”山羊胡子不安地环顾周遭,喘着粗气。
短胡须不知怎么回答,张口结舌,师兄一定是失却真元以后神明丧失,才会这样失魂落魄的。
“你这个老不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山羊胡子耳边久久回荡着这句话语。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是人?是神?是妖?
这份力道真是好生了得,由小及大,先以缓力逼回自己体内真元,再以中力摧来缚住自己与师弟身外的土堆,最后竟荡平坑壁,冲天而逝。
这份力道无穷无尽,又随人心意而动,真真是达致了天人之境。
收合有度,每次出击都恰到好处。
而且来无影去无踪,如鬼如魅,胜是鬼魅!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山羊胡子烦躁地向天而望,天际连一丝青烟都没有。
短胡须颤颤地一跌一爬地趔趄过来,就要去扶师兄。
山羊胡子烦躁地斥道:“扶我做什么,快……快去拾剑。”
短胡须见师兄中气竟然比失却真元以前都要壮些了,不明所以,看他一眼,又抖抖颤颤地爬过去拾剑。
山羊胡子脸上焦急之色毕现。
心底反反复复地说着:
到底是何人?他既然要救我,为何不救人救到底,将妖怪魅收拾了,以方才那力道,便是有一百个魅,也是绰绰有余,他为何要留下这后遗症,要以我辈之力量对付魅,最大的胜算也只能是同归于尽,甚而至于徒劳无功,那他这样救我又有何意?
他既然要害我,为为什么又阻止我发动自己真元来对付魅,我发动真元也是一死,而且即便那样,对付魅也是心里没底,胜败难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死不活的不给我个痛快,反而让我死不瞑目,抱恨而终。
为什么?
“你这个老不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那句话是甚么意思呢?似乎是恨我?老不死,恨的我咬牙切齿似的;又似乎是藐视我,一代不如一代了。
那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的仇人?我自信平生从未与人结仇
山羊胡子脑袋里走马观花地胡乱猜测着,一时间,便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有如醺酒了一般。
那个人是谁?这样做究竟意欲何为?
是友是敌?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怎样,现下要完成的事情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完成。
土坑里发生的这一巨变感染着赵正和小妖们,还有魅。
但他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好奇这一巨变的原因,他们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全部神经都高度集中在魅的一举一动上。
赵正感觉自己的心跳已超出了胸膛的负荷。
嘭——嘭——嘭——
巨大而且有力,他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但他感觉那声音仿佛来自外界,与自己的心跳同声同在。
他睥睨左右,只剩下了十三个小妖,全部都拥在他的身周,恐惧使他们不知所措。
小妖们零零落落地散在他的身周,颤成一片,黑压压的犹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同类在他们眼前眼睁睁地顷刻间化为别人的实物,他们唯一的反应只是恐惧,无尽的颤抖。
深深的无止境的害怕。
没有一个小妖显现出愤怒来,没有一个。
赵正忽然间觉得很悲哀,他的眼眶湿润,他有想哭的感觉。
他们与人类看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虽然人类中也有他们的同类。
物伤其类!
此时,他们唯一的祭奠方式也许只能是麻木。
并没有谁会突然间站出来,义愤填膺,然后向着恐惧挑战。
怕无益,何必怕?
冲进恐惧中去,你将一无所惧!
既然怕无益,又何必怕呢?
第89章 痛()
魅蠢动着身子,挑衅似的向这些还活着的食物轻蔑着,他的眼神干枯,但含满了蔑视的成分。
赵正慢慢地站起了身子,挡在了小妖们的前面,如一道城墙,他想到自己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勇敢。
这种感觉很好,虽然代价可能是迅速的灭亡。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感觉不到害怕了。
麻木了吗?
不!
义愤填膺!
当看到看到更弱者遭受苦难时,弱者便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去承受命运的给予,这是他的责任,这是天赋与他的责任。
这也是天赋予人类的责任。
义愤填膺!
赵正感觉有一股热气从他丹田直冲上来,一直到他的脸上,他的脸火一般的烧,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他看向魅,用他愤怒的眼神。
魅的眸子飘忽不定,脚步亦是飘忽不定。
赵正的愤怒根本触不着他,也许在魅的眼睛里,他们仅仅是食物。
谁会注意食物的眼睛呢?
但是这时,更有两股义愤填膺的力量站了出来。
两位道人。
虽然这只是两个不自量力的力量。
但是在他们的心中,有一种信念,这种信念不可战胜,即使在最强大的敌人面前。
他们两个疲惫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但是很坚定。
山羊胡子目光坚毅地望望短胡须,道:“开始吧!”
顿胡须默默地点点头,将剑举了起来。
他望着魅黑魆魆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点点的犹豫。
他望师兄一眼,他的师兄吃力地正将一把铮亮的随身携带的匕首擎了出来,双手颤动将匕首拔开。
短胡须眼泪霎时生出了,这把匕首是师父当年亲手交给师兄的,见匕首如见师父,今天,看来我们真的要以身为牺牲,来祭奠这道义了。
他深深地望了师兄一眼,将眼泪使劲地忍住了。
他转头,旋即,他的犹豫变为了坚定,他狠狠地咬紧嘴唇,
山羊胡子拔出了匕首,右手紧紧而握,歇了一口气,望着一条斜坡直通坑外,摇摇头道:“现在虽然能走出这土坑,一直的走,一直的能逃离这险境,一直的能回到咱们的家;但是……”
他苦笑着摇摇头,“但是,杀妖除怪,舍己救人,乃是我辈的天职所在,师弟,你知道吗?”
短胡须好想回家,他望着那条已铺好的路,留恋了一会,终于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含着眼泪,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喉结动了一动,道:“我……我知道。”
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了,慌忙将嘴唇紧紧咬住,不让声音再发出来。
面对着魅的背影,他将心一横,将眼睛紧紧一闭,就向自己的左臂划去。
他想象着:他的热血将会把魅吸引过来,然后魅会无比贪婪地在自己身体里馋食,然后自己会在魅的强大攻势下化为尸首,而同时,一侧的师兄将会以匕首抛开自己的胸脯,以最后的精力将自己的热血灌注魅之双耳,然后魅双耳受血而死,然后自己和师兄将惨死当地,然后那群妖和那个过路人将幸存……
也许仅仅在自己热血洒出的一瞬间,自己就会变为尸首,也许师兄根本没有力量已热血灌注魅,然后师兄亦死于魅之口腹,然后,这一切都徒劳无功……
短胡须心里装满了悲哀,他自我解嘲又想,也许自己和师兄所作的这一切至少会给那个过路人赢得一点点的时间,他可以趁机逃走,但事实上他能逃出魅吗?
短胡须不敢再想下去,他现在所做的是只是在完成他的道义,不管成功与失败。
山羊胡子半睁着眼,养精蓄锐,他接下来所要做的,只是要等待魅的到来,然后他会剖开自己的心腹,以自己最后积蓄的力量,将自己的鲜血灌注于魅之双耳,然后……然后的事情只能付之于天命了。
但他最大的希望还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制服魅,这个速度必须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现在心里没底自己是否有力量达到这个速度,但是他必须,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做。
并且在魅伤害师弟之前,自己能完成这个预设好的动作,那样,师弟得存,无辜之人得存,自己死又何足惜,自己死也值得了。
他心里已把这个动作默默进行了好几十遍,剖开自己的胸膛,以热血灌注于魅……
剖开自己的胸膛,以热血灌注于魅……
他的神经高度紧张,他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握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短胡须的剑从他自己的胳膊上划破,他的衣袖立即裂开,他的热血涌了出来。
在夜中,这鲜血的味道特别的浓。
不出所料,风将鲜血的味道送了出去。
魅即刻随风而至,他的速度,快逾风,有过于风。
山羊胡子的心绷得紧紧的,他等待着魅全神贯注于师弟鲜血那一刻,他将奋力而出,将自己的鲜血洒于魅,如果可能,但愿师弟能支撑下去……
短胡须咬着牙,他仿佛看见了魅就要撕开他的血肉之躯,他仿佛已看到了自己的身躯就要支离破碎。
但是,此刻,他已经无所畏惧,他已经历了精神上的惨死。
怕无益,又何必怕?该面对的,就勇敢地面对吧!
他忽然大笑起来,他的血液在他的大笑中四下里乱飞……
“该来的就都来吧!”他大笑着,将自己的伤口又划伤了一些。
痛!但是痛的非常的痛快!
好痛快的痛!
山羊胡子望着师弟忽然变化的神态,丝毫没有惊奇,他心里有欣慰,师弟,你长进了,好样的。
即使现在死了,值!
鲜血的诱惑是那般的大,魅不迟辛苦,舍近求远,风一样飘至。
但是这时,另一个比他还要快的身影横空而出。
速度比风一样快的魅还要快,从魅的头顶飘然而过,而且还将魅砸了一脚。
惊诧!
亘古的惊诧!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一张张面现惊诧的脸将会使所有看到这一景象的人都惊诧不已。
一片黑色的厥然之物,直直的在空中趱行。
头发!
是头发!散乱但却有力。
但在头发的后面还有一个人。
赵正。
赵正努力地要摆脱开那莫名的指使头发的力量,但是,他无能为力。
似乎是有一种绝大之力,如攥小鸡一样,将他从头发上拽起,在半空中拉着往前走。
他在双脚乱腾的挣扎之中,踹了什么几脚。
魅抬头看了看揣他脑袋的脚,几乎三个脑袋一左一右都被踹着了。
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
那个踹他几脚的什么东西速度竟是急快。
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
惊诧!
要是他还来得及看见一闪而过的那是什么。
第90章 寂静()
那么,那正是他的食物,刚才还好好的放在地上的食物。
他惊诧,他的食物也好像在奔赴鲜血。
他的食物竟然要与他争抢食物。
愤怒!
一团黑色的物事,在空中伸展开来,如夜中的幽灵,但他的下面却是在恐惧中挣扎着的人的身体。
赵正的头发疯了,对血腥味的狂爱,另他不能自主,他的头发不顾一切的一往无前,带着他的身体。
那血的诱惑竟那般大么?
此刻正是子夜时分,阴阳交替之时,那血带了微弱的阳气。
短胡须面色惨白,默默地感觉自己的鲜血从身体里迫不及待地逃匿而出。
头发的速度好快。
赵正忍受着满头皮的剧烈撕扯疼痛,头足却是无有施力之处,耳膜里嗡嗡而响,他感到下一分钟他就要支持不住了,然而下一分钟却迟迟不到来。
惨烈的撕扯,万剑中颅!
魅的惊异表现在了行动上,但更多的是愤怒。
看不清他的三个身子,六条腿是如何的移动,一错眼间,他已强在了头发之前,但身形兀自不停,却间或回过其间的一个脑袋来,反顾着自己的对手。
头发却是对他不屑一顾,当空一甩,赵正空中一个翻转,终于触着了地面,头发往回一缩,头皮上铮铮作疼,赵正双膝着地,脑袋上火辣辣的,拽的他头晕目眩,但他还来不及稳住心神,便亲眼看着自己的头发飞速向着身前不远处的一个人的身体而去,在那里,有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土里。
赵正脑袋里嗡的一声,刚才他的头发吸食牛头妖鲜血的那一幕,又要现在眼前。
不!
他大喊一声,上身急往后仰,却被头发紧紧拽住,只能进不能退。
好苦啊!
他心里都要哭出来,他这时恨不得自己死掉,也不要头发得逞。
一个瞬间,他终于恍然大悟。
石之纷如还活着,还好好地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头发里住着一个妖魔,在他的身体里肆无忌惮。
他好恨!
现在已到了噬脐莫及的地步。
头发离短胡须仅一尺之遥。
山羊胡子愕然,事情的急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过路人……他……他比魅的速度都要快,他,刚才还是阶下之囚,转眼之间反客为主?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究竟意欲何为?
冷汗不满了他的全身,他的手掌在剧烈地抖动,就要拿捏不住。
短胡须只觉眼前黑影闪动,他面对着这个过路人的头发就要向他扑来,是要来救他吗?但他这个念头还没想完,魅的身影已稳稳地伫立在了他的身侧,他几乎就要触到了魅若有若无的躯体。
然后,他看到,魅的一只爪子将赵正飞来的头花扯住,当空一甩,一瞬间的动作,赵正似乎是被甩出去了,但当魅的爪子松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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