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尘朝空一拱手,道,“半日激战,各位怕也是累极了,白某有好生之德,不想骤下杀手,各位还是速退的好。”
石阵内荆棘一听此言,立即回言道,“白兄,你这是什么话,该杀就杀,听我的话没错。哦,对了,现在战况如何?你伤着没?听你口气,看来已操胜券。”
白微尘不答,眼望蝠群,忽地吱吱声又起,寒意袭身,冷不可当,他杀机顿起,双臂合旋,双掌徐徐展开,一片白光缓缓现出,却是一柄七尺长两寸宽的利刃,刀面雪亮,寒气咝咝,这正是白微尘撷采石髓,数百年来炼就的寒光斩。白微尘右手执刃,寒光斩缓缓展开,月光之下如一泓欲融的寒冰,刃上寒光隐隐而动,似要泻出刀面。
白微尘扫视蝠群,兀自严阵以待,他眼光游离,直视刀面,微微言道:“想留下命的,都来吧!”他自来从未杀生害命,今日情势逼人,再加上怪异的吱吱声无形鼓动,拔刃欲战竟毫不犹豫。
荆棘听到此言,只是一个劲的大叫“好,好,好。”
蝠群也毫不客气,又腾空而起,结成阵势,分侧出击。
白微尘舞开寒光斩,冲向群蝠,下手再不留情,刀蝠所接之处,蝙蝠肢体分裂,污血喷溅,一阵阵凄凉的惨叫在夜空中响起,听来让人不寒而栗,毛发皆颤。
白微尘心下不忍,舞刀稍懈。一对蝠群见有机可乘,直袭空档。白微尘只绝背上一剧,几只蝙蝠早已牢牢在他背上,只觉体内有液体汩汩而出,白微尘心下大惧,反刀轻割,背上蝙蝠各个身断首裂,尸身掉落地面。顾前难顾后,这样一来,白微尘前门顿时大开,群蝠争先恐后般死命扑来,白微尘回刀乱斩,扑在前面的蝙蝠受刀断肢,跌落地面。
再战得数回合,白微尘右腿受敌,甩之不得,血蝠的噬咬之下,剧痛难当,跄踉两步,险些摔倒。
他侧身回步,站稳身形,左手猛地把附在右腿上的蝙蝠狠狠拽起,哪知那知蝙蝠竟死般地附着吸吮,用力一扯,腿部火碳般烧痛,竟将蝙蝠所附皮肉也扯了下来。白微尘大怒,挥手将那只血蝠砸在石上摔成黑泥,右手狂舞寒光斩,所在之处,皆触刀浊血,腥臭呕人。
蝠群见敌愈来愈猛,己身不由大乱,满天散开,乱翅扇空,几欲坠地。空气中满是蝠血的腥味,浅浅月光下,蝙蝠的残肢断体更是狞狰丑恶。白微尘已是满身沾血,寒光斩也凝上了一层红色。蝠血所溅之处,殷黑如墨。一时间,遍山狼藉,不堪目视。白微尘持刀瞪视蝠群肢体,微微喘了两口气。
突然石阵内传出荆棘的大叫之声。
白微尘心道不好,血蝙蝠既然能破阵而入山,必能进入石阵内袭击荆棘。他心下大叫不妙,担忧荆棘安危,刷刷两刀逼开身前的蝠群,凌空几个跳跃来到困着荆棘的石阵外。果不其然,石阵外已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蝙蝠,更见源源不断的蝙蝠从石阵顶端的黑气中冲入,只听阵中荆棘嗷嗷大叫着:“你们这些扁毛畜生,老子瘦的皮包骨头了,你们还来吸老子的血。”
白微尘挥开寒光斩,把身前的蝙蝠砍落在地,边斩边道:“荆兄,怎样?”
荆棘在阵内抱头而战,徒手将入侵血蝠攥住扔出阵外,血蝠源源而进,荆棘双手奋扬,猛抓猛扔,饶是如此,蝙蝠攻入丝毫不减,幸喜他在石阵中三百年,修炼的皮厚肉粗,血蝠要吸他血,一时也不能得逞,这时听得白微臣在阵外相呼,知道来了救星,忙回应道:“尚……尚可支撑,不过你快想法子救我出去。”
白微尘右手横刀,长虹贯日,将石阵上空的几十只血蝠削落在地,抬头只见石阵上黑气中不断有蝙蝠尸首被抛出,情知荆棘尚无大碍,心下稍安。石阵上蝙蝠依然是密密麻麻地附了一层,阵内不断有蝠尸抛出,又不断有蝙蝠补入,见此情状,白微尘挥开寒光斩,将围住自己的蝙蝠斩落数几十只,杀开一条路,纵身而上,凌空击去,一片寒光之下,石阵顶部的群蝠受刃纷纷而下,白微尘奋开双臂,狂砍狂削,护住阵口,惟恐血蝠入阵,荆棘经受不住。
半空蝙蝠血肉模糊,寒光所过之处,巨石碎屑乱飞,白微尘心中一动,“我用寒光斩削开巨石,岂不是能救出荆兄。”大喜之下,不顾攻己之血蝠,奋力舞刀朝巨石砍去。白微尘专力破阵,身后空门大露,群蝠见状蜂拥而至,密攻其后。白微尘只觉背部似有千万支利刃扎入,鲜血噗噗流出,剧疼之下,咬牙大叫道:“荆兄忍住,我就要削开缺口救你出去。”
阵内荆棘声息全无,不知是存是亡,当此之际,白微尘再也顾不得己背受敌,生怕荆棘稍有不测,奋力朝石阵面上削去,背部血蝠攒聚,白微尘每一使力,背上便火炙般疼痛,寒光斩果是神器,片刻之间,已将石阵削开径宽八九尺深的口子,里面黑乎乎的兀自不知是否打通,刀所触处,仍是硬如石块,白微尘嘶声叫道:“荆兄,荆兄。”
洞内无丝毫回应。沮丧之下,白微尘忽觉双腿一软,几欲跌倒,慌忙以刀拄地,这才稍稍站住。背部被血蝠吸食许久,这时已麻木无觉。此刻方才想起背部仍有血蝠相附,他稍稍喘口气,因失血过多,已然面如白纸,略为调息一会,凝气于掌,左掌反掌拍向自己背上,触手处毛团篷然,这一拍虽然比之平常力道过小,却也将数十只吸饱鲜血懒待动弹的血蝠活活拍死。
白微尘惨然望天,月已西没,天际渐曙。这一战,血蝠被歼灭大半,只是荆兄毫无声息,恐怕已在血蝠群攻中无端陨命,实为可痛,这荒山之上现在除了自己,怕再没有一个生人了。想到再没有一个生人了,白微尘忽地悚然一惊:“那发出吱吱声指示血蝠的人尚未露面,假如那人此刻出现,我重伤之下如何是他敌手。”
欲待站起来时,身上却无丝毫气力。白微尘叹口气道:“罢,死便死了,有甚么了不起的。荆兄,小弟来陪你了。”白微尘死意已决,心下不再畏惧,当下狠提一口气,朗声说道,“贱命在此,阁下请现身吧!”
风吹草动,除了战败的数几十只血蝠振翅匆忙逃匿外,却是再无半点声息。
许久许久,依然如故。那神秘的吱吱声来的神秘,去的也一样神秘。
白微尘轻轻地舒了口气,举头朝石阵望去,但见石面上殷殷片片,尽为蝠血所染,自己方才所削石面,这时借着天光看时,竟如一个大石洞一般,仔细看时,却是还未削深至底。白微尘心道,“荆兄啊荆兄,小弟已尽力而为,却还是救你不出,看来你命中注定要在这石阵中千年万年了。”回思当时荆棘还奢望成仙,今日便罹此难。可见成仙作神只不过是一场春梦罢了,你又何必,你又何必?思及此处,猛地又忆起荆棘转述术人之语:“仙只是一个虚名,你又何必?你又何必?”心中怅然,举头望了被蝠血染的黑色斑斓的石阵,正如一个大石冢一般矗立于地,双眼不由得****了,自言自语道:“罢,罢,罢,荆兄,待我为你立块石碑,这石阵就做你的坟吧,也算是你与我相识一场。”支撑着要坐起来时,手臂拄刀微一用力,全身筋骨皆痛,哪里还有分毫气力?
白微尘兀然坐地,心中思潮起伏,“想我三百年清修,今日一战,救人不及,仅能自保,而对手也是一些无知的飞禽。”又想,“我素来惜生爱命,哪知一朝杀机陡起,便害了这许多的生灵性命,它们虽有害我之心,我却也不该一时忿起以命相搏。”一时之间,心中颇为自怨自艾。‘
不觉晨光熹微,东方大明。阳光照耀之下,忽听满山的哔哔啵啵之声,转头看时,竟是山中的巨石在日光之下慢慢酥落,一块一块地掉在地上。白微尘心下大奇,仔细一看,各处石面上蝠血染了之处经日光一照,都纷纷化为石屑,沙沙而下。剥落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最后从啐啐而为哗哗之声,便如一场淅淅小雨转而变为瓢泼大雨一般,猛然间,满山土尘澎湃,轰轰声中,山中各处巨石竟然缓缓塌倒。白微尘心中陡亮,“原来蝠血竟是这石阵的克星。”
烟尘弥漫之中,一个黑影当空而现,尖厉大笑之声不绝于耳,白微尘一听之下,大喜过望,仿佛隔世见了老友,颤声道,“荆兄,是你么?你还活着?”
那人大笑落地,道,“是我,我还活着。”
此人正是被困了三百年方才出世的荆棘了。只见他全身黝黑,瘦骨伶仃,但身材却是颇为高大。白微尘见荆棘无恙,心中大慰,两人相识多日,此刻却是初次会面。
白微尘要扎挣着站起来,却是全身虚软,气力全无,荆棘双臂扶他起来,白微尘略为站立,喘着气道,“咱……咱们先回洞中吧!”由荆棘扶着踉跄而行。
一路之上,荆棘绪绪叨叨将他如何在石阵内掌毙血蝠,如何在力不能敌时屏息装死,以避血蝠狂袭,白微尘轻轻“咳”了一声道,“怪不得我喊你时全无声息,我只当你——”荆棘哈哈一笑,“虽说是装死,也被那畜生着实吸了个饱。”
山路颇为崎岖,再加上白微尘受伤之重,两人说说停停,半天工夫,也只走了几里之遥。走至一块大石面时,荆棘扶把白微尘坐了,略为歇息再行。
第4章 恶变()
白微尘在石上坐了,将寒光斩拄在地上,喘两口气道,“这蝠血也真是神奇,所染巨石经光一照,便即瓦解。”
荆棘低头沉吟不语,忽抬头道,“这满山石阵一破,此山怕是再无宁日了。”继而又道,“幸亏白兄全歼血蝙蝠,消息不至于外露。”
白微尘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弟力菲薄,焉能全歼,便要救兄,当时也是毫无能为。”
此言之下,荆棘霍然站起身来,脸色抖变,厉声道,“你……你说什么?血蝠并未全歼,难道……难道它们带走了修真宝录?”
白微尘呆呆望着荆棘,为了救他去阵,自己力战几亡,甫脱大难,荆棘竟这般言语相对。望着荆棘一张寒气逼人的冷面,白微尘心下一冷,危难之中情深,他口中嗫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荆棘又道,“血蝙蝠未得宝录,焉能罢手而回?”越说越是心中不甘,想想自己三百年的苦心盼等,今日却毁于一旦,修真宝录必是被血蝠带走了,自己还成什么仙做什么神,越想越是恼怒,最后竟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白微尘身上,勃然大怒道,“你全不顾惜我三百年石阵被困之苦,这样便轻而易举地放走血蝠。”
一席话只让白微尘听得目瞪口呆,他全身忽地顿时冰冷异常,仿佛掉入了一个极深极深的冰窖之中,身上每一处都被冻僵,再也不能动得一动。
许久许久,他才仰头直视荆棘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好,好。我正是轻而易举地放走了血蝠。”说完这一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这三个好字说出,白微尘心中愤激之情已极,当时与血蝠死战情景怎能用一句轻而易举淡淡说出?
白微尘面色惨白,深深地喘口气,将手中寒光斩擎起道,“我……以刀为誓,我……不愧……”
荆棘见他举刀,劈手夺将过来,脸上如罩了一层霜,冷冷地道,“你阻我成仙,你……”
白微尘手上无力,被他夺刀之力一牵,身子一侧,不由得摔到在地,地势斜斜向下,他滚了两滚,挣扎着靠在了一棵枯树之上,慢慢地站起身来。
荆棘见白微尘这般虚弱,怒气更盛,奋刀向他,双眸冷射寒光,道,“三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苦盼出阵获书,哪曾想今日甫出石阵,就被你把我三百年的美梦轻而易举击碎了,你……你莫怪我无情无意。”
白微尘惨然失色,他浑身冷彻,颤声道,“荆兄,你……你要杀我么?”
荆棘上前两步,奋刀而出,瞪着白微尘不知因何而变得极为苍白的脸,吼道,“杀你便怎样?”寒光斩灼灼闪光,寒气一如荆棘之怒。荆棘三百年来苦盼一旦成灰,此刻心中处处充满愤怒、失望、仇恨,各种怨怒交织在一起,心中再也不能容得下一丝一点的情意,他奋刀而去,寒光斩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白微尘胸脯,噗地一声直入半尺,白微尘眼睛忽然睁得很大,他还未想到这事可能会发生时这事已经发生了,他愣了愣身子朝后倒去,滚得几滚,直朝山上崖下摔下。
荆棘一刀刺后,怒气得发,脑中陡然如醍醐灌顶,望着崖下如落叶般飘去的白微尘,心中忽道,“我……我这是做什么了?”双腿跪在崖边,张臂捶胸顿足地叫道:“兄——弟”
日色已午,岭上兀自传来荆棘声嘶力竭的呼叫声,“兄——弟”
声音凄楚,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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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弧山横亘百里,绵延数千里。却说离山脚五里处有一村落,因村中有一棵五百年的大柳树,故名为大柳村。村中住有二十来户人家皆为杂姓。
村中有一家李姓,父母早亡,姊弟两人相依为命。这日姊弟两人上山打柴,一前一后,沿着山脚缓步而行。弟弟李小乙道;“阿姊,常常听人说,这山的最高最高处,有神仙住着呢。”
小乙年约十三、四岁,身穿村里常见的土布衣裳,一脸的清秀之气。姊姊阿香自幼便患喑哑之疾,口不能言,她作个手势,示意小乙快跟上来。小乙紧走几步,赶上姊姊,又道,“阿姊,咱们去找神仙,为你求颗仙丹,你吃了后便能说话了。”
小乙天真浪漫,阿香只是笑着摇摇头,俯身在路旁摘了一朵小黄花,触在鼻迹细细闻着,小乙所说的话让她的思绪回到了十三年前。
那时她刚好五岁,一日在屋外空地上玩耍,忽然屋前奔过一只毛团大物来,阿香不认得是何物,吓得大哭大叫,直喊:“大狗,大狗。”那大物却朝阿香一指,阿香只觉喉中一凉,就再也叫不出声了。父母听到哭叫之声,跑出来看时,但见一个丰姿服色的女子朝前直直走着,那个女子听到声响,回头看时,正与阿香的父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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