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鸿吞尽最后一点青黄色圆珠后,便慢慢爬起来,盘膝打坐,内观自视丹田玉府与七星神盘。七星神盘恢复成了原状的黑焦土,但比之前要更柔软、更具韧性,色泽亦变淡了许多。支离破碎的丹田玉府,裂纹处有了微弱的光泽。
这自然是修复现象。
可是,这样的修复过程,着实太惨无人道了。
故而不难断定,永荒山一役中,对手早已做好了可能杀不死他亦让生生世世生不如死的万全准备。
陈天鸿冷冷一笑,心道你们认为我会屈服吗?
他冷漠的目光慢慢移开自身,向周围的墙壁扫视,但见那条绿树枝的枝头亦已经修复好了,亦正好向自己看来。微微一伸缩,似是挑衅。
陈天鸿已经是修炼了十四年的修士。十四年,对于修士来说,一如一个人一生的婴儿襁褓时期。若非天才或有大机缘者,往往是处在了开元境而无法进一步突破。
他的十四年,无疑是不平凡的十四年。正因为不平凡,正因为名师、大机缘等“奇福”全占了,所以才有了今日之“奇祸”。
真可谓是福无双至,祸无单行。
十四年来,于修炼一道上的参悟与见识,的确来到了某一种境界。是以,此刻面对墙壁上的神秘绿树枝,他十分精确地判断出,唯有修成墙壁上的神通道法,才可以击退树枝。否则,树枝所带来的疼痛巨浪,足以让他经历更多的炼狱之痛。
陈天鸿已经看过一遍,但看的不够仔细。所以需要充裕的时间来观看、熟记、参悟。然那个令人生畏的绿树枝,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心知绿树枝以速度见长,而现在的自己恰恰是绝不可能以速度胜之,只有靠手中的七节鞭压制绿树枝。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陈天鸿手中一抖七节鞭,脚下占位,先将东、东北、北、西北四面占据。集中精神看向东面的墙壁,就在他斜目的刹那,绿树枝突然一伸长,犹如灵蛇探芯般刺了过来。
陈天鸿自然有了防备,见绿树枝攻击而来,身形如狼跃倒闪而出,从东面闪至西南,手中长鞭由东至西南斜横。脚下未站稳时,手中长鞭已然挥出,席卷绿树枝。绿树枝好似活蛇,闪殿腾挪,竟是紧贴在了长鞭。可就在这刹那,陈天鸿已经倒立飞起,双脚如风踩向绿树枝的根部。同时,手中鞭向下一抖,另一只手顺势探出,捏住了绿树枝的中间部位,轻轻一折,绿树立即成为两段,随即失去了活力,蔫成一串枯枝。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做到了料敌机先,将绿树枝的变化严实封锁。最后,自然而然的得手。
“妙!”一个声音惊讶称赞道,“莫非,这是传说里贪狼九式之贪狼封?娘稀屁唉,难道这真的是缘份?”
陈天鸿一招得手,自知新一轮攻击会很快出现,随即集中精力,认真观察七面墙壁上的画像。连续看了三圈,以他现在的记忆力,自然已经全部记熟,可是,他却十分的迷茫。
这七面墙壁上画像,看似只是极简单的七个舞剑姿势,但只要稍稍一脑补,顿觉每一个细微处可衍生出无穷无尽的变化。
在他的认识中,修真界的道法神通,完全不存在衍生招数一说。
如果是一个道法神通衍生出来的另一个道法神通,两者纵使有关联,其实也是互相独立的两个神通。尤其是在施展更明显。
纵使是家传神通贪狼九式,催动法诀运转灵力后,每一式神通亦是孤立的石破天惊一击,根本不存在施展的中途衍生出或变幻至另一个神通的情形。
对陈天鸿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要将自己十四年来形成的固有概念与认识打破,去接受并学习这种全新的修炼法门,无异于从零学起。好在,现在的他在长久修炼文曲星诀后,资质悟性的确有了后天改造的巨大提升。
他立即梳理清顺序,再度强化记忆一遍七张四像,正要琢磨时,但见东面与西面的墙壁上各伸出一条绿树枝,并迅速发起攻击。只在微一犹豫间,左右两条绿树枝的夹攻已到,分别抽在了前胸与后背。前后同时传来的两股疼痛瞬间相遇,让他顿觉体内直接爆炸了一般,整个人直接被冲起,狠狠撞到室顶。
陈天鸿牙关紧咬,身子一斜,右腿蹬向东南,左腿斜劈向东面,手中长鞭却是全力砸向西面。东面的绿树枝不闪不躲,直接抽向脚底。但近乎同时,陈天鸿的手中长鞭却实实在在的砸中了西面的那条树枝。
所以,在毁去西面绿树枝的同时,他直接被东面的绿树枝弹开到西南面。左脚底传来的疼痛瞬间爆涨千余倍,犹如一道地狱霹雳自下而上的击穿左半边身子。
那一刹,整个人好似被一股力量分劈成两半。
他完全接受这个结果。
只见陈天鸿右脚一蹬墙壁,身子弹出的同时,手中长鞭后发先至,压制住东面的绿树枝,并迅速形成反击之势,一鞭砸个正着。
整个攻击动作,快似闪电,压制的两条绿树枝没有做出更多的攻击。实则,陈天鸿清楚,若是自己的道行没毁掉,两条绿树枝连伸出墙壁一寸的机会都没有。而他刚才能连续完成两次攻击,全赖先前青黄圆珠之灵力的助益。
须臾,只听同一个声音淡然道“贪狼破!果然名不虚传呐!只可惜,贪狼九式始终是残缺不全的神通!若不然,将来修到精通境界,可完全不亚于的‘炼神七绝’咯!”
陈天鸿知道这是白袍老人在说话,不予理会,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封面上的七幅画,心道炼神七绝?神通道法敢称“炼神”,足见其逆天之威力。看来,此神通道法与月雨界师尊所传一样,皆是需要自观自学自悟。那么,我不妨用灵海神识中的法诀来主导,修习参悟炼神七绝神通。
主意打定,立即脑补每一式神通的衍化。正好看见西南墙壁上探出一根绿树枝,手中长鞭随即随手抖出,提前打向绿树枝头。
一个声音随即肯定道“好!不错!就是要这样子!”
主动出击下,陈天鸿手中的长鞭打中了绿树枝。可当他回首时,发现东南、东、东北、北四面墙壁上同时分别探出了两条绿树枝。在短暂的停顿下,八条绿树枝如灵蛇般封锁密室大量的空间,直接将他挤到了西南一角。
人总有真正绝望的时刻。
此时此刻的陈天鸿,便是到了真正绝望的时刻。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果断催动七星神盘,直接毁掉可恶的绿树枝;二是默默承受绿树枝击打时所带来的疼痛巨浪的强烈冲击。
前者,是主动承受一切痛苦。因为每次催动七星神盘,整个人仿佛涅槃重生一次,但在涅槃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痛苦不是绿树枝带来的疼痛巨浪所能比。尤其是血肉翻新时新陈代谢的过程,纵使恶魔蚀骨与成蚁噬髓之痛,亦是无法相比的。
后者,是被动选择,似乎有接口可找。绿树枝带来的疼痛巨浪逼到一定程度上,给人强烈的只有毁灭方有出路的选择驱动,然后再去承受涅槃重生之痛,仿佛给了人一种不由自主且可期盼的错觉。
何去何从,做出选择是必行之举。
陈天鸿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张着一张张画像。看似简易的画像,此时仿佛会动作一样,神秘莫测的变化着。
就在八条绿树枝靠近的刹那,他手中的长鞭忽然黑光大盛,飘忽而动,犹似矫龙出渊,威凌天地。七节鞭节好似被赋予了灵性,恍若游龙,疾速挡在了八条绿树枝攻击的道路上。继而平摆横推,好似龙身侧碾,强大的灵力波瞬间散开,结结实实的碾压过去。
一时的快感,换来无尽炼狱之苦,至少陈天鸿大胆迈出了这一步。
只是,这一次,他早有防备,没让自己倒下,而站着忍受一切痛楚经脉筋骨与血肉化为血肉泥,七星神盘化为雾状。
下一刻,一个更大的青黄色圆珠悄然飘浮到眼前。
陈天鸿淡淡一笑,直接咬住吮吸,并强迫自己忘掉疼痛,让注意力集中在青黄色圆珠上。他并不能准确认识出这是什么灵材,但隐隐觉得这应该是某种妖兽的胆。只是,他对修真界的灵材认识,其实还是有限,根本无法分辨出这种灵材的来历,只是为这种灵材蕴含的精粹灵力所震撼。
因为第二个青黄色圆珠要大一些,所令灵力自然多了许多。是以,精纯的灵力顺着血肉泥之渠道汇入七星神盘后,七星神盘更早更强烈的开始反哺肉身,一道道被净化洗炼的纯净灵力,重塑着破碎的一切。
临末时,多余的灵力持续汇聚于那双非人的异形怪爪,平静地贮藏在怪爪的肉粒内。
陈天鸿清晰的感觉到,一双怪爪容纳承受一种神秘的强横力量,只是自己无法驾驭。
陈天鸿明白,如果说自己的肉身经脉筋骨与丹田玉府、七星神盘已然成为废土残渣,唯有在这种痛苦中修复,那么血玉密室将是最好最安全的疗伤地。如果这种痛苦是伴随自己今后一生的影子,那么还有什么地方是比这密室里更安全的用来放肆的自我放纵的时候了呢?
所以,从此刻起,他突然开始渴望更多的绿树枝出现。
趁着绿树枝发动下一次的攻击间歇,他用最快的速度更仔细的看了数遍七幅画像,每一幅画像脑补的动作越来越多。
他清楚,要想迈进一扇新的修行之门,不付出,谈何收获。
这间密室提供了自己一切条件,而自己要做的是唯有克服对痛苦的恐惧。
当墙壁上出现更多的绿树枝时,他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了兴奋的表情,手中的长鞭轻轻抖动,好似蓄势的龙。
没有什么困难是磨砺一万次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再增加一万倍。
一万次。
对于身处血玉密室的陈天鸿来说,意味着经历了一万次炼狱重生之痛楚,意味着吸纳了一万颗青黄色大圆珠的灵力,意味着踏踏实实的参悟修炼了一万次炼神七绝,意味着在开启新的一扇门时诚心实意的探索了一万次。
一切,无愧于心。
一万次后。
经脉筋骨推陈纳新,犹如重新翻修。几经变幻,丹田玉府上支离破碎细如针孔的裂缝中充盈着莹莹青光,渐有生命力之迹象。七星神盘的色泽已由漆黑转变到了古铜黑,重新凝实,好似一块厚且坚硬的圆铜板。
肉身完全适应了痛楚,每次痛楚发作时他都能站直,跟没事人一样。这一点的改变,相比于其它,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多么重要。
然而,道行不仅没有提升,反似在减弱。眉心的血雾、太初石、诛神剑、开天魔剑一点变化没有,依旧相连在七星神盘上。
陈天鸿看着绿树枝又一次加速密布于七面墙壁时,猛然顿悟道这密室的时间好似不会流失?莫非是传说中的时间法则空间?
他只是在无意识之下,突然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变老,反而好像越来越年轻了。要知道,修士的道行不进精,或是大幅度衰退,很快会表现在容颜变化上来。而他的道行在减弱的同时,人却越来越年轻,一如返老还童,这太有悖常理了。
人之悟道,重在道心。
但经历了太多有悖常理的事后,疑神疑鬼在所难免。
梳理下,从那个好似在大地一角的火焰山脉到神秘的海底七绝宫,没法解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自称“七绝老人”的神秘老头,那种考验与收徒的方式,无疑是刷新着自己的三观。联想到第二位师父“东坡金仙”,再想这第三位师父“七绝老人”,反推第一位师父圣武真君的神秘举止,又好像非常正常。
陈天鸿隐隐意识到,这三人似乎都给人一种“抢时间”与“定风波”的直观感觉。既然是抢时间,那么定是为即将到来的什么大事做准备,可他们精心准备的大事会是什么?自己在其中又发挥着什么作用?
陈天鸿使劲摇了摇头,心道前两次,我是一只如提线木偶般被人肆意操纵的棋子,别人要我生我便生,要我强我便强,要我彻底毁灭便彻底毁灭我。这第三次,又是毫无征兆的踏进了似是同样的大漩涡,我又该何去何从?如果故事重复上演,下一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陈天鸿的内心狂声怒啸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给我的宿命,我便逆了这天又如何?
此刻,密密麻麻的绿树枝已经将他缠绕成一个绿树人,仿佛要将他塑造成一棵通天连地的生命之树。
有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似乎是眉心的血雾在微微飘动。继而向全身所有的经脉穴位扩散撕裂之力。渐渐地,人体所有的经脉穴位中汇聚了一股强大的撕裂漩涡之力,慢慢增强,慢慢打开穴位。仿佛打开了一张巨网上的堵塞之眼。一刻后,一条条绿树枝竟是缓缓探入穴位的漩涡中,顺着穴位相连的经络向眉心血雾游动。
随之,经络与穴位中传来的清凉舒爽的感觉,如春风化雨润物于无声,如醍醐灌顶,由里到外的冲刷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废土之躯。
霎时,陈天鸿才认识到自己的这具身躯,竟是被毁的那么彻底。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十四载的修为,被人毁的连同身体一起成为废土时,内心的怒火再难抑制。若不是这冰凉的感觉镇压心魔,怕是他很难控制自己了。
过了许久,他渐渐平静下来,思索道第一次见这种绿树枝,还是在火焰山脉中。七绝老人凭借一根看似普通的绿树枝,于那毫无灵气的阴绝地,开启了神秘法阵。由此可知,这种绿树枝所隐藏的神秘面纱,亦非自己所能设想了。
第二次见绿树枝,已是在这血玉密室内。无论自己如何毁灭,简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过去的一万多次,绿树枝都会主动发起猛烈的攻击,将他自己打的是里焦外嫩。
第三次,更加密集的绿树枝,突然生变,与一直平静的眉心血雾相感应。这实在是让他十万个疑惑不解了。
纵使是到如今,他仍然不知道眉心那面镜子的来历。在永荒山的大灾变中,自己似是在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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