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天,说变就变,秋儿刚从庙外捡了些干柴回来,还没进屋,雨水就倾盆而下。
黄姑娘听着雨声响起,便看到着门口一个小女娃捧着一大捆柴火冲了进来,不由得笑道:“秋儿淋着雨了没有?”
“没有,黄姐姐,你看秋儿都会弄柴火了。”
稚嫩的童音逗得黄姑娘心情大好,觉得内力虽然依旧紊乱,但手脚上也有了些力气,比起昨天好上了很多。黄姑娘本就是个爱听别人讲故事,爱听说书的,不然昨日也不会逐个点破小狐狸语中各种典故,再加上现在浑身瘫软的躺在草垛上好生无趣,便微微一笑对秋儿说道:“你这小姑娘也是奇怪,看你小小年纪就武功不凡,想必是师出名门,姐姐我是比不得你,但你又和那只小狐狸住在这个破庙里,身上肯定有好多故事。怎么样,给姐姐讲讲?”
秋儿听黄姑娘提起自己,便又想起了爹娘,抿着嘴唇,委屈无限的看着黄姑娘,低声说道:“姐姐是好人,但是小狐狸跟我说过不让我说的,你可别见怪。”
黄姑娘见小姑娘不肯说,想必是经历了大磨难,有些难言之隐,又见秋儿小大人似的说的煞有介事的,也不强求,可这俩小娃娃着实让她好奇万分,又说道:“那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和小狐狸厮混在一起的可好?”
秋儿嘿嘿一笑,坐进黄姑娘怀里,一起披上那块厚厚的麻布,看着门外的落雨,慢慢的从怎么在破庙遇见小狐狸,小狐狸怎么带着自己抓虫换钱,什么药罐伯伯啊,紫沉姐姐,张小白哥哥的说了下来,黄姑娘觉得好生有趣,又好生新奇,这才知道原来将军虫是种药材,杭州城有个很好吃的李老实烧鸡,窑子里的姐儿竟然这么心善,再听到小狐狸骗了泻药给紫沉,紫沉本来想用来惩戒自己情郎,一转头又给情郎的对头富春下了药,给自己情郎赚了面子,只听得哇哇叫的直拍手直到秋儿说到,自己和小狐狸去北山抓“红粉妖灵”时碰到一个酒鬼大叔时,黄姑娘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酒鬼叔叔头发乱乱的,腰上有好大一个酒葫芦,还会倒挂在树上饮酒,一边喝酒一边念诗,小狐狸想找他要口酒喝,还被他一下闪到了身后,凑在脖子上闻了好半天,小狐狸被吓住了。我看啊,那酒鬼叔叔轻功一定很好的。”
黄姑娘脸色难看的想到:“哼!没想到这俩小娃娃竟然碰到过那淫贼,这淫贼轻功当然好了,不然我早把他一刀砍了,不行,一刀砍了可不行,他害的我这么惨,他不是爱喝酒吗,下次我找个机会趁他不防,在他酒葫芦里下上些药”心里定了主意,便又有些高兴了起来,不过秋儿讲的实在是有趣,不一会又把封自在忘了个一干二净。
秋儿开始还有些腼腆,又见黄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慢慢也说得学着小狐狸,故事讲的有了些味道,正要给黄姑娘讲那李老实和薛寡妇的蠢事情时,听得庙外小狐狸喊她:“秋儿,秋儿,我回来啦!魏永和富春给咱们送大缸来了,你把虫准备好,我就进来取,外面雨大你别出来。”
秋儿应了一声好,就要起身去取蟋蟀。却被黄姑娘拦住“秋儿,你扶我躲在佛像后面去。”
等小狐狸进了院时,黄姑娘早被秋儿藏好,秋儿也已拿着昨日盛醪糟的竹筒等他了。小狐狸举着把油伞一脚泥泞的奔了过来,拿了秋儿手上的罐子就跑了出去,不久就见一个瘦的跟麻杆似的,带着一个肥的跟母猪似的一人抱着一口大缸,进了院子。
小狐狸站在俩人身边,发号施令“放屋后面,每个缸下垫个一尺来高的石砖。”
麻杆似得魏永和肥猪似得富春又抱着缸子,吭叽吭叽的放在了屋后面,富春又一脚踹在破烂不堪的院墙上,踹落了好几块大青砖。俩人按着小狐狸的要求放好大缸,魏永又把肩上抗的一个麻袋没好气的甩给了小狐狸。说道:“我哥俩抱着缸,淋着雨,走了十来里地,小狐狸咱爷们够仗义吧!”
“得了吧,两个破缸换我两只好虫,你俩就偷笑吧!虽然下着雨呢,你俩脏货想来也不敢进庙,再污了菩萨爷爷的眼,赶紧滚蛋吧!”
“你个没良心的,连避雨都不让!你富春爷爷好心!不占你便宜,给你带了一麻袋瓜果青菜!”
“切,你俩都淋成落汤鸡了,避哪门子雨,我还不知道你俩,不赶快回家试试虫儿,晚上敢去三元楼?少在你狐狸爷爷面前耍骚了,伞还给你,赶快回吧!”
魏永摸了摸揣在怀里的竹筒,又看了看淋的跟刚出锅的蹄髈一样的富春,无奈的对小狐狸说:“都搞成这幅德行了,还要伞干嘛,给你留着用吧,我俩赶紧回了!”说罢拽上富春就要出门。
富春却一边走一边转过他那淹了脖子的大头,对小狐狸嚷嚷:“小狐狸,你个小色鬼,被紫沉迷得鬼迷三道的,就知道折腾我!你有胆子就弄弄张卿和紫沉,价格好商量!”
小狐狸坏笑的回道:“小紫不行,张小白,咱们好商量。”
“你个小色胚!”
小狐狸进了屋,这会才得空拿出那个麻布口袋看了看,嘿嘿一笑从里面掏出一枚青梨扔给了黄姑娘,又一只脆瓜扔给了秋儿,自己嘴上叼上一根黄瓜。
就看见黄姑娘拿着梨正扶着墙边捂着嘴偷笑,还对秋儿问道:“那个肥成母猪样的就是那个富春?怎得吃了那泻药也不见瘦下去两斤啊!”
小狐狸狠狠地咬了一口黄光,很郑重的插嘴道:“瘦了,真的瘦了,至少两斤。”
屋里又是一片嬉笑。
这时在杭州城西一家有些破旧的客栈里,一位白衣公子正对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紧锁着眉头。而这白衣公子正是两日前在官道上拦住封自在和黄姑娘的那人。
“谢大人,昨日打探未果,今个儿刚刚出门,又碰上这糟糕的天气,路上行人也少,这可如何是好?”那日赶车的马夫,这会也立在窗前,九月的冷雨天,却急的满头大汗。
这位白衣公子谢大人转过头来,也不看那马夫,对坐在屋里的一个女子说道:“东儿姑娘不知可否再想想其他线索,只要有关那位纪娘娘的什么都好,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咱们也好有个头绪,不然这偌大的杭州府,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那女子玲珑的身材,一身鹅黄的衣衫,这会已经急的泪水都流了出来。“谢大人,奴婢是当年被这位张公公指派给小姐的,当年皇上虽然临幸小姐,后来却没有品级赏下来,既不得宠,自是宫中给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平日闲了,小姐就是坐在门前呆呆的盼着皇上。奴婢只记得小姐出身瑶族,会得好一手针线功夫,小姐对奴婢虽好,但也不怎么和奴婢谈心的。”
谢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还有两日,再过两日便是该是我到杭州府的日子了,不得已只能让人去杭州府报了,说是咱们路遇大雨,耽搁了两日,满打满算咱们还有四日的时间,须得抓紧才好。”
这会那马夫却对东儿说道:“东儿,当日纪娘娘产子,你在身旁,可还记得给孩子起了名字吗?”
“那日只有您在门外,只有我和吴皇后在屋内陪着小姐,小姐生下皇子后,吴皇后说要等皇上赐名的,小姐就起了个‘糖糖’的奶名叫着。还一直念叨着‘糖糖乖,糖糖乖,皇上会保佑糖糖的。’”
谢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也没用啊,咱不能上街就问认不认得个娃娃叫‘糖糖’吧?说不得只能去杭州府上查查看了,但这事又事关重大,皇上严命咱们暗访。”
马夫和东儿也是没了主意,东儿口中兀自念着:“愿皇上保佑糖糖,愿皇上保佑糖糖!”
雨下个更大了,猪油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窗外,“哗!”又是一道落雷。
第十八章: 远亲()
大雨下了一整日,好在这破庙虽是陈旧不堪,却不怎么漏水,晚间小狐狸和秋儿把火生在屋里,和黄姑娘一起围着火堆睡下。第二日天还没亮,秋儿却第一个爬了起来,看了看屋外,雨已经停了,再看看还在熟睡的小狐狸和黄姑娘,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屋后两个水缸被这一天的大雨灌了满满一缸雨水,秋儿按着小狐狸昨天说的取来了干柴,放在缸底,拿出火折子生了火,又蹑着步子回了屋,捅了捅还在熟睡中的黄姑娘。
没一会屋后面的两个冒着热气的水缸里,已经躺进去一个赤条条的妙龄女子和一个把袜子一起泡在缸里的小姑娘。
黄姑娘泡在缸里,捏着鼻子皱着眉的对把脑袋都埋在水里的秋儿说:“秋儿,你资质好了不起,这洗经伐髓的效果太好,怎么能臭成这样?”
咕嘟咕嘟的几个气泡过后,缸里钻出了秋儿的小脑袋,有些委屈的说:“我也不知道,还是姐姐你好,当时肯定是浑身香香的,哪有我这么烦恼。”
“今天姐姐身子又好了些,除了内力还是不听使唤,走路倒是没问题了,怎么样,等下我从小狐狸那里把钱袋子抢回来,今天咱们进城玩去?”
黄姑娘对小狐狸和秋儿这一对活宝早就生了爱怜之心,见两人日子过得凄凉,不由得起了把这俩娃娃养到自己身边的想法。可灵堂毕竟在江湖中名声不佳,又有些犹豫。
这会觉得自己手脚利索了不少,便想带着这俩娃娃去好好玩耍一番,一来是自己真心喜爱这俩娃娃,二来也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情。
“好啊,姐姐不说今天也要进城的,昨天又下了大雨,我们带你去吃烧鸡,而且小狐狸两天没见到药罐伯伯了。”
“见那药罐伯伯做什么?”
“换钱啊!不然我们会饿肚子的。”
当小狐狸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还是阴沉沉的,显然是今天看不到太阳了,这种天气小狐狸其实是最喜欢的,最适合躺在床上睡大觉,如果再有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就完美了,打了个哈欠,又新奇的发现躺在身边的光着脚丫的秋儿浑身竟然香香的,又看到晾在窗前的一双袜子,不由慌了神“他奶奶的!这秋儿的袜子竟然是白的!”
起身之后也不叫醒俩人,去屋后面看了看,见到刚刚熄灭的柴火,再摸摸还散发着热气的大缸,仔细的捧起两个水缸的水闻了闻,便一头栽进了黄姑娘的水缸里。
刚到午时,黑衣女子黄姑娘跟着俩个小娃娃进了杭州城,黄姑娘在几百次承诺小狐狸进城就还钱之后,几经磨难的抢回自己的钱袋子,给三人分别买了一身新衣衫换上,自己束发青衫的好一个浊世佳公子,胡乱给小狐狸买了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当想要好好打扮一下秋儿时,遭到两个娃娃严厉的批评与教育。最后只得由着秋儿的性子让她选了一身和小狐狸一样灰溜溜的衣衫,做个小男童打扮。
黄姑娘看着身边换了新衣,一样打扮的两个娃娃掩嘴笑道:“姐姐对这杭州城不熟,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当然是吃饭了。”
“去吃那个什么李老实烧鸡吗?”
小狐狸懒洋洋的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说:“哎,这会儿李老实的烧鸡肯定出炉了,再加上这样的天气吃面条子最好了,我去弄他一只头炉的烧鸡,再配上一大碗面条,小心别把你舌头吃下去了。”
薛寡妇的面馆正是热闹的时候,隔壁张姐在后厨忙的热火朝天,自己在店里吆喝的昏天黑地,这会瞧见一对一样的打扮的娃娃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自己的店里,不由得笑了。
“你这小狐狸,今天打扮的真精神,又跑你薛婶婶这里混吃食来了?”
“是啊,顺便看看李老实从青楼回来了没有。这不弄了只头炉的烧鸡嘛。”
薛寡妇往门外李老实的烧鸡店望了一眼,只见炊烟袅袅,正忙得红火,对小狐狸鬼鬼祟祟的说道:“今个才开门,也不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
小狐狸瞥了瞥嘴也不做理会,带着秋儿和身后的黄小姐找了张空桌子招呼俩人坐下。“今天湿气大,要碗鸭血羊肉的,秋儿你呢?”
“那我要那个猪心猪肠的。”
三人商量妥当,喊来薛寡妇,细细说了。薛寡妇却见一个美貌公子哥儿和俩娃娃坐在一起,不由对着小狐狸指了指黄姑娘,奇道:“小狐狸,你这又是从哪骗来的冤大头?”
小狐狸还没说话,黄姑娘却说:“这位姐姐,我这两日受了这俩娃娃好些照顾,今个带他出来玩耍快活一下。”
小狐狸插嘴说道:“对,可你花的却是我的钱。”闹了黄姑娘一个大红脸。
薛寡妇猜着,这定是小狐狸骗来的二百五,也不理会自吩咐饭食去了。
不一会三碗浇头面上桌,秋儿又掰开李老实的烧鸡,三人正大快朵颐,却听门口薛寡妇说道:“两位客官实在抱歉,这会儿客满了,您看看能不能拼桌坐一下?”
“也好,两碗面条快快煮来就是。”
薛寡妇领着俩个个人来到小狐狸一行人桌前,对小狐狸说道:“小狐狸,和你拼个桌子。”
小狐狸把桌上烧鸡往自己三人面前挪了挪,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低头吃面。却听一位客人“咦”了一声,说道:“可是那晚路上的姑娘吗?”
黄姑娘正低头猛吃,刚刚童心大起和小狐狸秋儿打赌,看谁吃的快,赌了一两银子,哪有闲心管别的,这会听有人和自己说话,还道破自己女儿家身份,不由便抬头看去。
只见那刚刚进店的两个客人一人身白衣,折扇,做个书生打扮,正是那夜自己和封自在恶斗时打断俩人的白衣公子,另一个却是个女子,鹅黄的衣服,似乎有些怕人,却又被黄姑娘闻见她身上一股香气,正是那晚从车上飘来被封自在闻出的京城悦然芳胭脂味道。黄姑娘略一尴尬的对白衣公子说道:“原来是公子,这倒是巧了。”
白衣公子笑了笑,说道:“在下姓谢,单名一个迁字,咱们再见便是缘分。你那定了亲的师兄去哪里了?”
黄姑娘听谢公子偏偏说起了自己那个“订了亲的师兄”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再看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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