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哪怕是强如听云宗玄清真人站在自家面前,也能力抗而不落下风吧?只可惜服食九窍混元丹进阶金丹境之后,玄冥至真屠戮圣体未有精进,仍旧停留在圣体初成境。肉身之力也不过堪堪增加了三成——”
呓语片刻,云无悲体内《生杀道典》转速逐渐缓慢下来,那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旋即消失踪迹,一身金丹境威压亦收敛如体内。
一步踏出,云无悲已出现在了太虚两仪归元大阵之外,环视阵外侍立的十余人,一阵心神恍惚之感袭上心头。
对着诸人微微颔首,便望向如今的血浮屠军主玉面书生王伦的虚影,轻笑道:“进展如何了?”
数步之外,王伦的虚影一阵晃动,玄天殿穹ding龙首口中便有一道青光自重霄垂落,打在了王伦虚影之上,须臾人影便清晰起来。
“血浮屠之事自有王某筹谋,不过听闻这几日濮阳也不太平。先贤有云:用战贵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屈力殚货,各方乘弊而起,虽有智者亦不能善其后也。”王伦手中血扇轻摇,踏前一步,微微欠了欠身子,沉声道:“前番南下所获颇丰,若无靖边侯府为后盾,便如羽翼被剪、归路断绝,星主当慎之!”
“无妨,听云玄清真人既有言在先,岂会食言而肥?况且——”
云无悲冷笑一声,单手微抬,掌心骤然一道黑光乍起,而后目光在众人身上滑落。经过碧瑶时,目光微微停顿,旋即对着青松真人抱拳笑道:“况且有青松真人坐镇,何虑之有!”
说罢对着诸人抱了抱拳,身前一圈涟漪荡漾,人影便凭空消失在了玄天殿之中。
半息之后,靖边侯府云无悲寝殿之中。
云无悲披上裘袍,习惯性的紧了紧裘领,信步推门而出。
此时整个殿外狼藉尸首早已清理干净,唯独地面之上残留一滩滩血迹未干,在皎洁的月光下分外刺目。
大殿门前石阶之下,一满脸横肉的汉子浑身肿胀血迹斑斑、跪伏在地上。在其身后聂狂刀聂远百无聊懒的坐在前亭石桌之前。其腰间狂刀出鞘,狂刀便随即的摆在石桌之上,刀锋却遥遥直指那汉子的要害。
云无悲淡漠的扫了汉子一眼,分毫不理会其惊怒交加的复杂神色,信步至前庭石桌之前与聂远相对而坐,对着侯府内更远些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笑道:“无天不必多礼,进来吧。”
到了此时,夜已过半。
远天一抹一袭的亮白煌煌赫赫吞噬者无边的黑暗,满庭氤氲蔚然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之中缤纷飘落。
聂远自石桌上摄起一盏琉璃夜光杯,就着满庭寒风一饮而尽,又遥望天际愈发浩大的鱼肚白,颇为不羁的笑道:“天要变了。”
云无悲面上淡笑绽开,手指托起一片落英,“偌大的侯府常年大阵笼罩,四季如春。可若再无这大阵庇护,又当是何等模样?天变就变了,可云某却欲给我阖府上下另撑起一片朗朗青天,让我之亲自在无忧。”
石桌对过,聂远眉宇间升起几许明媚之色,不复当初在通天云路云城时满腹的戾气。
随意的将琉璃夜光杯放在桌上,狂刀刀刃上寒光乍现便收入刀鞘之中。
数息之后,前庭拱门洞开,云无天披坚执锐的自拱门中缓缓行来。虽在寝宫之外跪伏半夜之久,可行走间仍旧是虎步龙行,无有分毫异色。
这一刻,云无悲也轻声笑了起来,起身示意云无天来石亭之中坐下,而后幽幽得道:“一夜鱼龙舞,阖府上下鸡犬不宁,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父笑话?多少人在等着我云无悲倒霉?无天你这堂堂幽南凤阳郡太守却缘何如此不智?哪怕是雪中送炭,也没有这般送法呢!”
足履踏在侵染了血迹的落叶芳草之上,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云无天神色肃然,铁盔抱在身侧,在石亭之前单膝跪地郑重一礼,而后不卑不亢的直起身子,半坐于云无悲身前,颇为惆怅的苦笑起来。
“如今八百里渭水南行,哪里还有什么幽南凤阳郡?我这凤阳郡太守不提也罢!”略显颓然的探手招来一杯陈年美酿,饮尽萧瑟,郁郁之色更浓。
沉吟片刻,其丰神迥异的脸上异色频动,又道。
“十载之前,亡于你手的侍卫乃我亲随。虽然后来探知此人亡于意外,可积年久怨难平,心生愤恨。不想十载之后再见,你云无悲便好似我命中克星,诸事不顺。如今无天倦了,也厌了!”说着,虎掌猛握,掌中琉璃夜光杯骤然炸开,云无天豁然起身,又复跪拜于地,“自此之后,无天这一条命便交予你了。”
“当真?”
一声哂笑荡起,云无悲同样举杯饮尽琼浆,心中意思隔阂便随风而散。
“如今濮阳有数位玄阴圣宗金丹境真人亲临,府中众位老祖亦弃云某如草芥,而幽北之边更有数十万铁骑虎视眈眈,你这府中的‘天公子’便甘心随我赴死?又将烈阳一脉诸人置于何地?”
跪伏于地的云无天复表忠心之后,满脸郁郁之色骤去,意味深长的仰望云无悲那一抹坚毅的背影在风中傲立,朗声道。
“兄长天生魂念魄力惊人、天赋异禀,可无天亦有非同常人之处。数月之前通天云路筑基境云城,那位紫极真人气吞山河,盖压群雄,那等风姿着实令人艳羡。可若无天没看错的话,那位名动云路的紫极真人不出意料便是兄长吧?”
说话间,铁甲刺啦刺啦的摩擦,跪地的身形缓缓站起,目中一抹亮泽涌动,畅然笑道:“那位通天云路七百阶的冷夕秋在筑基境时,尚可力斩金丹。而兄长手握九窍混元丹,一身修为道业更在那冷夕秋之上,怎么会令我等含冤赴死?”
说着对石桌之侧聂远躬身一礼笑道:“若无天所料不错,这位便是当初通天云路五百阶之上的聂狂刀当面吧?久闻真人名讳,如雷贯耳,无天如今骤见尊颜,甚幸!”
不远处,聂远笑意盈盈的起身还礼,便见云无悲亦回身直直的望向云无天,手掌拍在其额头。
后者竟是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云无悲见状暗赞一声,一团魂血便被其煞力摄出,收入识海之中。旋即豁然转身,仰望已彻底破晓的黎明之色,豪气顿生,仰天长笑起来。
“自此之后,有我云无悲在的一日,你烈阳一脉便份属我靖边侯府嫡脉,定当一视同仁,决不食言!”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置于死地()
咚——
咚——
咚——
当第一抹日光自九天垂落,濮阳城晨钟三响,在四野回荡。
此刻,市井之上人迹寥寥,而在濮阳成靖边侯府左近,却早已是车水马龙。
或庄重或奢靡的各色軿车座驾云聚,从车架上各异的族徽来看,随便哪一家放在这庆北幽州地界上,俱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
偶尔路过的行人望着这般骇人的声势,不禁在惊惧之余暗暗侧目,又在众多侍卫奴仆横眉冷之下匆匆躲开。
靖边侯府府邸之前空地上,近百装束各异且披坚执锐的仆从恭谨之极的侍立于周围。内中数十锦衣华服之人聚拢成团,相互寒暄。
“这些时日,我幽州之地可谓是一日三变呐,着实令人应接不暇。老夫远居幽北苦寒之地,耳目闭塞,不知此番侯府族会可有变故?”
人群之中,一老态龙钟的古稀老者面色肃然,遥遥向靖边侯府方向拱手,而后对周遭诸人笑问道。
苍老的声音传开,周遭的喧杂缓缓弱了下来,一群人目光落在出言的老者身上,眉宇之间纷纷换上了几许恭敬。
距离靖边侯府最近的一位中年男子颇为好爽的笑了一声,两步行至老者身前,轻轻的挽住老者左臂,笑道:“刘老说笑了,在这幽州地界贵府若是耳目闭塞,这却叫我等情何以堪?”
中年男子说话间,四下里扫视一圈,周围诸人纷纷对着两人拱手施礼,寒暄问候之声鼎沸。
“莫不是龙岩张家家主当面?”老者和蔼的看着这身着紫缎蓝绸的中年男子,沈翠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其腰间那一张景致的玄铁令牌,故作惊讶的颤声呼道。
眼见搀扶着自家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老者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灿烂,赞叹道:“久闻张家主年轻有为,乃是我幽州百年难得一见的雄才。短短十余年将张府经营的风生水起,着实叫老夫钦佩!”
随着古稀老者的话语,四周附和之声大作。
中年男子温润如玉般轻笑了一声,对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
“承蒙诸位抬爱,张某实不敢当。”说着脸上笑意逐渐被几许凝重之色取代,沉声道:“如今形势已然明朗,你我幽州众多世家内附大梁,乃是大势所趋。前些时日,侯府那位‘三剑斩无常’的云大公子掘通渭水,庆北之土便沦为法外之地,除了玄阴,已别无他途。”
众人纷纷颔首,口中称“是”。
数息之后喧杂渐弱,便有人对着紫缎蓝绸的中年男子深施一礼,眉宇之间忧色频动,极力压低声音问道。
“可梁南属于那边炼尸一脉,手段狠辣酷烈无比。唯恐。。。”
呵呵——
话音未落,那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大有深意的扫了在场诸人一眼,而后呵呵得笑了起来。
“慎言,须知祸从口出。”手掌暗暗指向靖边侯府方向,又暗暗指了指天,又道:“幽州自古便以靖边侯府为尊,如何抉择岂容你我置喙?”
一语落,那出言之人讪讪垂首不语。
老者不动声色的暗暗压了压中年男子的手臂,又复叹息道:“说道我幽州众多世家年轻一辈,能令老夫动容者,也只有定阳侯府楚天祺与靖边侯府云大公子二人罢了。楚天祺忠勇果毅自是不提,这位‘三剑斩无常’的云大公子却着实叫人唏嘘。”
中年男子在老者暗暗示意的刹那,便心有所得。
心知此刻这靖边侯府乃是风口浪尖之上,暗处定然有无数耳目徘徊,各方势力侧目。就在数十丈之隔的侯府之中,也未尝没有玄阴圣宗高人坐镇。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可若说出来,那便是取死之道!
当即笑着岔开话题,轻轻的搀着老者,恭敬的道:“唏嘘?晚辈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咳——
身侧,老者轻咳一声,略微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那边乃是整个东域有数的大宗,我等凡尘世家在其眼中,实如蝼蚁尔。云大公子南下幽州,掘渭水,放出惊世大妖为祸不浅。听闻如今尚且是鏖战不止,那边又岂能轻饶?若非我等还有些用处,圣宗随意遣一元婴境真君亲临,便可肆意纵横荡平幽州之地。”
说着单手轻捋长须,谓然叹息道:“奋威将军楚天祺,自通天云路一行便不知所踪;而这位云府的云大公子亦难逃一死,可惜了——”
就在这时,“嘎吱嘎吱”的声音自靖边侯府府邸之前传来。
肃穆而厚重的侯府朱门从中缓缓打开,两列身着银家的带戟侍卫自中门两侧鱼贯而出,旋即一道惊雷自侯府深处冲天而起,在整个濮阳成上空响彻不休。
突如其来的响动引得侯府之前诸人侧目,言谈笑语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昂首望去,隐约间,只见一枚巴掌大小的符剑带着刺目的光辉,悬停侯府上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声浪带着奇异的韵律,犹若波浪一般四下飘荡开来。
与此同时,一声冷哼便在侯府门前上空炸响。
须臾一道人影便凭空出现,凌空踏虚间衣衫飘飞,舞动如龙。转瞬便带着骇人的声势从天而降。
此人,正是定阳侯府金丹境老祖楚令卿!
楚令卿方一现身,不虞侯府门前数十人、还是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的各色车架之上,无数人纷纷行出,瞠目结舌的望着楚令卿。
四周骤然哗声一片。
而侯府门前诸人亦纷纷色变!
紫缎蓝绸的中年男子面色大变,须臾又不动声色隐去惊讶的神情;而老者原本就颤颤巍巍的身躯浑身一颤,当即带着侯府门前诸人躬身拜了下去。
“我等拜见楚真人!”
俯仰之间,老者深邃浑浊的眼眸微微一动,心忖:按照惯例,这等盛事当依照各大世家的实力地位排序,弱者先到以示敬意,而尊贵如定阳侯府、平恩侯府、燕王府这等巨枭定然是踩着diǎn来才对!
只怕此番定有变故,否则依照定阳侯府在幽州的地位、以及这位声名显赫的楚真人的脾性,怎会如此早的显露踪迹?
思忖之际,楚令卿又复冷哼一声,淡漠的扫了在场诸人一眼,冷声说道:“天祺如何,岂能轮得到你这行将就木之人妄言?至于云无悲此子,昏招既出,不过自食其果罢了,哼!”
说着,也不理会老者尴尬却仍旧低眉顺眼的神情,目光穿透重重浮云,昂首望天冷笑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者既已到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徒惹人笑尔!”
言罢,楚令卿挥袖弹去周身烟尘,袍袖大甩,迈步径直走向了靖边侯府之内。
须臾之后,靖边侯府之外惊魂未定的无数人尚未来得及惊呼,又有一道黑影从天而尽,尚没有显露身形便化作一道鬼魅般的影子,进入了侯府大开的中门之内。
待得黑影消失无踪,整个侯府方圆十余里内,一片哗然!
老者震惊莫名的神色不减反增,抬起的腿又复尴尬的放下,苦笑道:“这。。众位金丹境真人一反常态先行入府,却叫你我进还是不进?”
。。。
话分两头,府外诸人在徘徊犹豫之际,靖边侯府之中却是另一番模样。
剑符凌空的刹那,整个靖边侯府便恍若从沉睡之中惊醒一般,无数仆婢侍卫自四面八方的亭台楼阁之中鱼贯而出,骤起的纷扰将一夜的喧杂一扫而空。
早已收拾妥当的众多侯府子弟,在各支各脉长辈带领下井然有序的走出各自的府邸庭院,踏上一辆辆早就在外间候着的车架,缓缓的向着靖边侯府崇明阁方向驶去。
而侯府深处云无悲寝殿之外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息后云无病一脸焦急的自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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