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宫宝呆了一下,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们是一伙的,你的话我还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现在距离阴阳轮回的时间越来越近,你想续命,还得空寂、空明、空相帮忙,他们若肯拿大日佛婴救你,那你便还有得活,否则九幽门开之日,你必死无疑。——所以我建议你对龙涎寺多施恩惠,说不好空寂三个感愧在心,就肯拿佛婴救你了。我话就说这么多了,救不救你自己看着办。”吴冕说时双手一背,飘步去远。
谢宫宝追了几步,朝黑处喊道:
“话没说清楚,你这就走了!”
吴冕不答话,片刻消失在黑暗中。
谢宫宝火气未消,兀自哼了一声。
可是一转身,忽觉吴冕又没那么可憎,反而处处透着神秘。
他稍作回想,吴冕处事神秘之处至少有四。
其一,他与吴冕同去千冢岭一事,似乎极为隐秘,即使幡尸教众也无人知晓;其二,吴冕与高敢地位相当,但在龙涎寺一役却有些束手束脚,不愿插手;其三,谢宫宝被妖狐附体一事,他竟能不探而知,可谓既神秘又诡异;其四,便是一心和尚被俘了,他身为幡尸教巡天右使,何以将此机密之事相告?
谢宫宝越想越迷糊,整件事实在与常理不合。
这吴冕喜欢背地里行事,行踪十分诡异。
他为什么会这样,是隐藏什么秘密吗?
他说一心和尚被俘,究竟可信不可信?
谢宫宝觉得,与龙涎寺相交一场,彼此交心,不管一心被俘一事真假如何,他都应该探查清楚,倘若是真,也要尽力营救。——心意已定,忙登船返舱,启程回航了。
※※※※※※
※※※※※※
话说,方思弱别了谢宫宝,回来与老爹汇合。
父女俩率一干手下进村,没有乔装住在渔村,而是在村尾山腰洞穴之中栖身下来。这洞穴里面早就备好了吃住的一应事物,当是马老怪和老鬼叫人预备的。——夜幕降临,方思弱站在洞外俯瞰渔村,心情好似入夜的天一样阴霾无光。
眼瞅着教众扮作渔民在村里游来荡去,有模有样。
她看着,心里竟是惴惴不安,不知担心些什么?
等天色彻底黑了,她转身回洞,又是坐立不定。
看着方泰吉坐在桌边,纠集部众商议截杀一事,她实在忍不住了,鼓起勇气跟方泰吉说道:“老爹,你不是说只跟秋道仁这个牛鼻子过不去吗,怎么你也要截杀?你真要把轩仙流杀个干净么?”
方泰吉挥手驱走手下,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
“送上门的买卖,老爹为什么不杀。”
方思弱眼珠子转了一转,强自笑道:
“老爹,你是当世上仙,英雄盖世,怎么会跟马老怪、老鬼那样做起小人买卖,女儿觉得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再说,你也反感马老怪屠杀渔民、布阱设伏不是,干脆就让他截杀去,我们坐山观虎岂不更好,要是轩仙流没死绝,往后遇上,咱明刀明枪的跟他们打,也不使君子所为。”
方泰吉淡淡哈笑,看不出是喜是怒:
“为了宫宝小子,你居然动了善心。”
“我哪里动善心了。”方思弱道。
方泰吉扬手打止,脸色一厉:“不用解释了,你心里怎么想了,老爹会不知道,你是怕老爹杀了轩仙流的人,宫宝小子会怪你对不对?哼哼,就因为怕他怪你,你就可以忘记你叔叔、方姨的大仇了吗!”
可不是,叔叔、方姨死得好惨,怎能因情忘仇。
方思弱勾着头,底气全无:“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女儿别的都不说了,只求老爹到时稍加留心,别伤着阮掌观和颜仙儿,要是……要是她们有什么不测,那我……那我……。”
“到时候再看吧。”方泰吉把眼一闭,显是不愿再说。
……
……
天黑了一小会儿,马源和高丸布置妥当,也来了山洞。
他们宰了两只野味,然后烧火刷肉,吃得津津有味。
快到半夜了,大家把地上清理干净,都卧石而睡。
可是将要睡着,奔进来一名教众,喊着:
“有动静!有动静!村子里来人了!”
大家伙一倏而起,高丸嘴快,急问:
“来的是谁?来了多少人?”
那报信的教众回道:“来的是龙涎寺的秃驴,就一个,手下看着像是一心和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搭救失败()
高丸泄掉满肚子的激情,冲那报信的人厉道:“就一个秃驴你也来报,还让不让人睡觉!吃的喝的都下了瞌睡虫,你怕什么!他要借宿就给他一张床,他要吃的就给他弄,等他昏了迷了就给我绑了送来,听清楚了吗?”
那报信的勾起头,连连哈腰: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那报信的走后,众人又都睡下。
可是方思弱听了禀报,却是睡不着了。
她卷缩在自己搭建的小棚子里,翻来覆去,心中所想便是这一心和尚。
半年前,天乞帮发生凶案,她和谢宫宝千里迢迢赶到幽都,期间谢宫宝让诛姬唤走,她便与颜仙儿沿途追踪,不料竟遇上高丸,双方大大出手,当时亏得一心挺身相救,否则她恐怕就死在了高丸手中。
虽说她杀人如麻,可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当日的救命之恩,她未曾偿还,便还记得。
她在棚子里等了许久,估摸着大家都睡熟了。
而后悄悄爬起,偷偷溜出洞口,奔下山去。
到了村子里头,发现扮作渔民的教众正在悄悄窜门,奔相互告。
方思弱招人问话,打听到一心的住处,遂奔到村西,敲那人家。
开门的是教中阿叔,那阿叔看见方思弱,忙堆起笑脸,细声道:“方姑娘是来领人的么?这和尚吃了一碗斋饭,喝了一碗水,这会儿应该睡死了,我去绑了给你押来。”
方思弱心虚的很,不想浪费时间,罢了罢手:
“都睡死了,交给我就行,一会儿我自己绑。”
那阿叔不敢说什么,去客房把一心背了出来。
方思弱领人出门,仗着天黑偷偷溜出村口。
可是一心误食瞌睡虫,这一睡至少天亮才能醒来,这大晚上的把他丢往哪里好呢?丢在野外、沙滩吧,万一来个猛兽,岂不救他反而变成害他了吗。——她想,为今之计,也只有把一心和尚交给小宝哥哥照料,才能安心;但是小宝哥哥在花痴姐的船上,这如何送得?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索性咬了咬牙,喃喃自语着道:
“我偏要送去,花痴姐敢不合作,我就烧了她船!”
心意既定,忙脚下一疾,沿着海岸线一路奔跑。
但奔到海湾边,她顿时傻眼,诛姬的船不见了。
方思弱呆了半晌,望着黑波荡漾的海湾,气得直跺脚:“我也真傻,明明知道那个花痴对付男人有些伎俩,我还把小宝哥哥送上船,她……她这是怕我坏她的好事么,故意把船开走了!”
气了一小会儿,把一心放下,稍作犹豫,说道:
“我还要赶回去帮小宝哥哥看着他那只骚狐狸,我就只能救你到这儿了,希望她们回来的时候发现你,把你接回船上,那你也就安全了。对了,你救过我,我也救你一次,以后我们可就两不相欠了。”
说完,转身要走,却发现从天上降下两人。
……
……
这两人一落下地,便哈哈大笑:
“方家侄女,你干什么呢?”
方思弱定睛一瞧,来人不是别个,却是巡天二使高敢和吴冕。——她也机灵,挪动脚步,拿身子挡住二使的视线,不让他们看见一心;同时踮起脚尖,蛮笑:“我在这儿干什么又不用你们管,你们走你们的,我等花痴姐呢,不想跟你们说话。”
高敢和吴冕相视一笑,高敢板起脸,吓她:
“侄女,通敌叛教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方思弱察觉不妙,但她仍旧镇定自如:
“什么意思,好像我是叛徒似的。”
高敢哼哼两声,推开她,欺身上前,一个探手将昏睡的一心拧巴起来:“不是通敌叛教,那这是什么?老夫和吴右使刚从渔村过来,听说这一心和尚让你领了去,老夫就奇怪了,你不把他关押起来,带到这里做什么?你老实交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方思弱搭救失败,免不得心中泄气。
但她脸不惊心不跳,仍是蛮蛮一笑:
“你都说他是一心和尚了,我不杀他就已经发了善心,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救他不成。你可别忘了,龙涎寺关了我许久,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我得好好跟他们算算旧账,你们走吧,别坏我好事。”
吴冕哦了一声,插了句嘴把话接来:
“你想怎么算,说给老夫听听?”
方思弱狡舌如簧,轻轻松松对答:
“我等花痴姐,你说我想怎么算。”
吴冕哈哈大笑,笑起来一张恐怖的脸就更显恐怖了:
“你这鬼丫头,都说方家侄女算计无双,这么看来还真是。——你想让诛坛主帮你找几个狐媚女子破这和尚的法身,是吗?嗯,龙涎寺向以静心绝欲标榜世人,清规戒律是很严的,要是让你得逞,龙涎寺也就没了脸面,确实比杀一两个和尚划算。”
方思弱笑道:“吴右使能想到这节,算计也不差了。”
高敢道:“吴兄,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你别让她给骗了。——侄女,我不为难你,只是紫鳞龙王将出,这几天不能出半点纰漏,这小秃驴我就带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好,跟我回吧。”
方思弱皱起眉头,好不恼火
“坏我好事!你真是讨厌!”
心里却暗自欣慰,总管应付过去了。
事到如今,能够自圆其说应付巡天二使的猜疑已是很不容易。
她向来机灵过人,善于审时度势。——眼下,一心落入高敢之手,就等同判了死讯,她纵有相救之心,此时除了哀叹两声,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了,总不能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吧。
三人回到渔村山洞,高敢把沙滩之事跟方泰吉说了。
当着众人的面,方泰吉不敢护短,对方思弱一顿责骂。
过了一会儿,吴冕告辞,说是返回归墟,向教主禀报。
剩下的人则继续等待。——按照紫鳞龙王出海之期推算,轩仙流今晚原该要到,但此时午夜早过,看来今晚不会再有动静了。众人精神为之一松,都有了疏懒之意,放心大睡。——但睡到天色发亮,村里来人急报,轩仙流来了!
众人顿时没了睡意,激动之余,杀气也随之暴涨。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魂体依然()
话说,谢宫宝登船起航,在海上漂泊一夜。
次日清晨,他早早醒来,站在甲板张望。
然而阔海无边,放佛永远也驶不到尽头。
天空有海鸥莺歌,底下却不见半块陆地。
他问诛姬何时能到,诛姬只说,快了快了。
但这“快了”两字放佛蜗牛爬走,总是快不了。
直到舱里备好酒饭,诛姬出来请他用餐,他终是忍不住,疑道:“诛姬姐,驶了一晚,这都快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没到?你不会故意带我到这海上兜圈子吧。”
诛姬踮起脚尖张望,迷惘着咦了一声:
“是该到了啊,我去问问舵手。”
她去舱下问了舵手回来,却是一脸苦色。
谢宫宝看出端倪,愕问:“真兜圈子啊?”
诛姬尴尬着解释:“你别把我想那么坏,我又不是故意兜圈子的,舵手说昨晚遇上一阵大风,这不就迷失方向了吗。不过,你用不着急,我船上的舵手经验都很丰富,过不了一会儿准能靠岸。——行了,时候还早哩,先进来吃饭吧。呵呵,你要不吃饭,那就接着睡觉去,今儿我给你侍寝,好不好?”
“我还是吃饭吧。”谢宫宝慌道。
……
……
进舱坐好,诛姬让小蝶过去给谢宫宝斟酒。
可就在斟酒之时,小蝶悄悄递了一下眼色。
谢宫宝神经一紧,心道:“她想告诉我什么?难道这酒……?”
投目酒杯仔细一看,只见酒水里飘着一粒肉眼难辨的灰尘。
他明白过来,顿时火大,朝诛姬说道:“吃饭吃饭,难怪喊得这么勤,原来你又给我下了瞌睡虫!——依我看,舵手迷失方向就是你的注意,你带我来寻医问药,我感激你一番好心,但你也不能骗我,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诛姬娇笑的脸微微一红,不自然起来:
“你尽瞎想,哪……哪有瞌睡虫。”
谢宫宝起身,端起酒杯搁在诛姬面前:
“还不承认,那酒里这粒东西是什么。”
诛姬端着酒杯看了看,顺着手把酒泼了,笑道:“一粒灰尘,瞧把你魂儿都吓着了,别大惊小怪好不好,得得得,我泼了,让小蝶再给你斟一杯。”
听她这一说,谢宫宝脑子灵光一闪,痴了一下:
“你说什么,魂儿?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
自龙涎寺一役受伤醒来,他便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这种秃废的思想,无形当中给自己的意识锁上了一把枷锁,以至于忘了自己还能魂体出窍。适才听到诛姬提到“魂儿”两字,他忽然意识过来,脱离肉身,他的魂体依然可以遨游天地,纵横捭阖。
思量已毕,脸上一喜,忙往桌边坐好,默运法诀。
而后,那飘忽忽的魂体便从肉身慢慢走了出来。
诛姬抢步上前,抓住他的魂体,愕道:
“你怎么魂体出窍了,快回去。”
谢宫宝心情松了,人也为之一振:“还亏得有你提醒,不然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一招。诛姬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害我的,我就不问你想干什么了,帮我看着肉身,拜托了。”
诛姬挽起他的胳膊,死死拽住,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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