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条命换他一条,谢宫宝怎能忍心:
“算了,大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
空寂慈目一笑:“谢掌观宅心仁厚,不愿以命换命,老衲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善有善终,虽善受劫,日后也必有福报,谢掌观也不用太过悲观。还有,老衲观你那晚肉魂解化,分身重影,便知你深得孕养仙胎之法,你既然是《镜月回光术》的嫡传者,可以依法修练,孕养仙胎,只要仙胎得铸,那股纯阳之气自然也就兼容了,九面玉狐之祸也能自解。”
谢宫宝勉强笑道:“大师点拨的是。”
心里却想,孕养仙胎,谈何容易。
悲苦过后,转念之间,又即看开。
心道:“若不是屠上仙救我,五年前我就该死了,要不是先生教我,我永远都是废人。现在,废也罢,死也好,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空相施援()
空寂此来探望,也是为了送别。
眼下,幡尸教尽数退去,干戈息止,秋道仁不愿继续盘踞古刹,因此,早斋过后,轩仙流便要返程。——空寂依依惜别之时,空明、空相也相继过来叙话,待得颜仙儿端斋送饭进来,三佛才静静告退。
吃完饭,稍作整理,云水瑶来报,说要启程了。
颜仙儿搀起谢宫宝赶到山腰兽祠与师门集合。
谢宫宝向来敏感,他看出来,这里气氛不好。
就连小光也有感应,搂着谢宫宝的脖子,越搂越紧。
师兄师姐们有说有笑,倒也没什么地方不对,只是几个师伯表情怪异,秋道仁沉着脸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姜在黔、谷苍永、王忠殊也是脸色僵硬,各有悲象,只有阮梦莹对他依旧温存。——谢宫宝打小就有一股倔犟劲,别人对他冷淡,他必以冷淡回之,故而也没向秋道仁、姜在黔、谷苍永、王忠殊见礼,却只对阮梦莹问长问短,格外依赖。
兽饲里的凤凰、仙鹤都是来时所驾,极有灵性。一众选好坐骑,跟着秋道仁纷纷飞去。阮梦莹趁没人注意,在颜仙儿耳边咬了几句,而后,无比怜惜的看了一眼谢宫宝,驾羽飞走。
谢宫宝感觉奇怪,问颜仙儿:
“阮师伯跟你说什么了?”
颜仙儿望了望天上盘旋的四只仙鹤,吞吞吐吐着道:
“没……没说什么,你身子弱,我和你同乘一骑吧。”
见她不肯说,谢宫宝也不多问,只是更加奇了。
……
……
两人骑上火凤,穿进云层。
可能是二人同骑,火凤飞不快,与师门的距离越拉越远。但是她们也不孤单,起先在天上盘旋的四只仙鹤便跟在她们身后,仙鹤乘者是易云等四个师兄。——谢宫宝起初不觉有疑,可是飞了一会儿,觉察易云四人沉闷不语,并且驾鹤在后始终呈犄角之势,有些像监视、押送、包围。
谢宫宝看出端倪,极不舒服: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颜仙儿嘘了一声,好好劝道:
“你先忍忍,一会儿就好。”
谢宫宝在气头上,哪能忍得住:
“就算我九面玉狐附体,也用不着别人管束,更用不着别人惩杀!难怪我师傅那么痛恨秋道仁,这牛鼻子真是讨厌的很,刚对他有些改观,他便又来惹人生厌!要不是因为我师傅,我也不愿与他有什么瓜葛!——仙儿姐,我不去轩仙流了,你放我下去。”
“别这么说掌门师伯,他也无奈。”颜仙儿抓住他手,紧紧拽住,生怕他跑了似的,而后回头偷瞄易云四人,悄声又道:“我叫你忍忍,你总是不听我的,消消火成不成,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谢宫宝一愣,气也没了,只剩疑问:
“谁要来接我?干嘛接我?”
颜仙儿捏捏他的手,却不说话。
……
……
她们就这么飞着,一路无语,极是寡淡。
约莫飞到黄昏时分,将到中州地界,颜仙儿忽然开口:“我们好歹也算夫……夫妻一场,以后你去了哪里,只别忘了我,要是……要是找到法子治好了最好,我们就还能跟现在一样,万一……万一哪天熬不住了,你也要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谢宫宝听她话语泣泣,也不由一阵难过:
“仙儿姐,你哭什么,我没事。”
“嗯,你好好活。”颜仙儿把牙一咬,突然出手把他推下云层。
谢宫宝哪会料到颜仙儿推他,坠落之际,直喊:“你怎么推我?”——小光也吓着了,唰的一声钻进他的衣袍里。——穿出云层,坠落之势越来越快,他条件反射想提真气施展霓裳羽衣,但就在这时,下界山恋之间忽然冲射上来一人,这人接着他,瞬间落回地面。
谢宫宝扭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个,却是空相:
“空相大师,你……你怎么在这儿?”
空相笑了笑,也不答话,只顾山涧窜行。——他脚力快,带着谢宫宝一口气奔出四五十里山路,在一处山底峡道落下脚来,而后转身,方才笑道:“谢掌观,刚刚作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谢宫宝用心揣摩,猜到了一点点,问道:
“大师知道我的处境,是特意跟来的?”
空相缓缓收敛笑意,继而脸色一正,发了声叹:
“是啊,秋掌门执法森严,当年令师犯错尚不能容,今番你妖狐附体,他又岂能轻饶,老僧跟来,只想施把援手。对了,你应该感谢阮掌观,她对你真是疼爱有加,若非她获悉秋掌门对你动了杀机,找来老僧帮忙,老僧也就不会跟来。”
谢宫宝咬了咬牙,火气一蹭而起:“秋道仁!”
空相闪电伸手,抓出躲在谢宫宝衣袍里的小光:
“你瞧,这骄皮娃娃原本极为凶厉,正因如此,他才被囚禁千年。现在受你善心所化,他戾气全消,老僧抓他,他也不恼了,假如继续保持,相信以后不会有人愿意关他了。——其实,这个道理引申到你身上也是行得通的,只要你不起恨心,不堕魔道,多举善心,那么秋掌门自然也会对你有所改观。更何况,秋掌门执法没错,只是稍显铁腕了些,你也不该恨他。”
谢宫宝心道:“这话也就适合四大皆空的和尚。”
面对空相的好意,他仍需应和:“大师说的是。”
空相满意的点点头,把小光还他,手指前方:“你让老僧劫走,秋掌门怕是好找,我们先到前面山洞歇息一晚,等明天你师门不在了,你才能好好上路。”
谢宫宝应道:“好。”
……
……
这晚两人再不多言,打坐了一夜。
期间,时时传来人声,像是搜山。
次日,走出洞门,只听鸟语,再也难闻人迹。
空相道:“嗯,很安静,人应该都走光了。谢掌观,老僧就陪到这儿了,此地已是中州地界,你若想去幽州,前面二十里有个集市,你可先去购马,骑上快马,四五日便可抵达。”
谢宫宝打起佛手,深深鞠礼:
“那晚辈就告辞了。”
“等等。”空相叫住他,而后拿下肩上包裹递来:“这里有些银两,路上做个盘缠吧。除了银两,还有《大千咒》一本,是方丈师兄亲自抄录,他盼你多多习练,哪怕练得小成之术,对你也是大有裨益的,一番心意,切莫推辞。”
谢宫宝正值失意,面对事无巨细的关心,他不由鼻子一酸。
心里面感动,化作一股冲动噗通跪下,伸手托接:
“大师施恩,晚辈无以为报,请受一拜。”
空相托起他来,连连摇头,苦笑道:“当不起,当不起,谢掌观帮我等驱魔护塔,施恩在前,老僧做的这些还远远不如你做的多,做的对。总之,前途茫茫,你要珍重,切记,得空时务必勤阅《大千咒》,多多习练,日后必有大用。——时候不早了,你去吧。”
谢宫宝拱了拱手,这就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低谷()
在山涧走约二十余里,果是来到小镇集市。
谢宫宝买得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往东疾驰。
说也快,到第四天晚上,驰至幽都城下。
他不进城,绕到城西郊外,然后直投大山,往天乞帮方向行去。穿过一片林子,将要走到,忽然从黑处蹦出一个人来,那人追着马跑:“是谢掌观么?啊!还真是!”
谢宫宝勒马等他追来,上下打量:“你是?”
那人抱手鞠礼:“小人是七星坛方坛主座下,奉我家少主之命在此等您三天三夜了,我家少主命我等到谢掌观后,务必把您请去一聚。”
谢宫宝心头一喜,同时又不免一奇:
“她怎么就算准了我会来?”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那好,等我见了师兄,就跟你去。”
“去不得!去不得!我家少主说,轩仙流的人早在天乞帮等着您了,您若去了,肯定会被他们逮去。我家少主就是怕您不知道,才给小人下达命令,一来引您过去一聚,二来也是为了堵您。更何况,雍牧帮主这几天都不在帮中,您去了也见不着他。”
谢宫宝更奇了,不由得咦出声来:
“她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那人笑道:“我家少主聪明,好些事别人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
谢宫宝点点头,大发感慨:“说的也是,小时候她就是个鬼聪明。好吧,我去见见她,我得好好问问清楚,烦劳你前面带路吧。”
……
……
其时,已到深夜。
那人把谢宫宝领到城边小湖,然后划船渡湖,登上小岛。
小岛很静,只有一间木屋,木屋里面亮着灯。
那领路的要进屋禀报,谢宫宝嘘了一声:
“你忙你的,我自己找她去。”
等那人划船走后,谢宫宝走到屋前,只听窗边“哎”声传来,他心里一酸,把步一停,心道:“丫头在为我发叹么?”怔了片刻,却是不敢推门了。
听到这声叹,也不知为何眼泪珠子就流了下来?
此时面对屋门,脑子里涌现出无数小时的记忆。
他记得壁龙潭嬉闹时,那一张又哭又笑的丫头。
他记得从南到北,拌嘴嬉笑,相依为命的丫头。
他记得危难之际,恳求邹奇带走的丫头。
往事如梦,磨难多多,但回忆起来,却又甘甜美好。他发觉,自从出山到现在经历的所有事、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如这段往事精彩,都不如这段往事开心。——或许是经历了诸多的人心诡诈,又或许是走到了人生低谷,他渴望有人理解,而能理解他的唯有这一直不曾改变心意的丫头。
窗边烛火扑闪,光透射出来映在他脸,竟满是泪光。
“哎——!”窗内的方思弱又发了声叹,接着泣道:“小宝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让邹大哥把我送到七星坛后,我足足哭了半年?我以为……以为你死了,叔叔死了,你也死了,我当时也是不想活了的,是老爹日日夜夜派人看着,我才没死了。——可是……可是你这次受伤,妖狐附体这事肯定瞒不住轩仙流的牛鼻子,以秋老道的脾性,他总肯绕你?你这次可要挺住,不能再死了,要是你再死一次,我就真的活不成了。呜呜呜……,我派人在天乞帮附近候着你呢,你要是从秋老道手里逃脱,可一定要来哟,你要是爽约,我……我就打死你。”
这段话情深意悲,实在是煽情至极。
谢宫宝听罢,那泪流得就更猛烈了。
他咬咬牙,擦干泪水,努力挤笑,推开门来:
“我怕你打死我,所以我哪敢爽约。”
方思弱坐在窗边正对月思人,瞧见所思之人到了,竟傻傻痴了。猛地回神,奔到门边往谢宫宝身上一扎,又捶又打:“你怎么现在才来!怎么现在才来!你害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我要打死你。”
谢宫宝任他捶打,等她打够了,托起她腮帮忙抹泪:
“还跟小时候一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方思弱气也撒完,只剩喜了,破涕为笑,说道:
“是啊,哭笑无常喜怒无常,才是妖女嘛。”
谢宫宝道:“什么妖女,我偏不这么认为。”
这时,小光鼓动着两只眼睛,似懂非懂的拍手鼓掌,好像是在玩闹,又像是认同谢宫宝的话,给予掌声。——两人相顾大笑,方思弱拉谢宫宝进屋,说道:“你还饿着肚子吧,先到窗边坐会儿去,我到厨房烧两个菜给你下酒。”
这一晚,抛却了世间烦愁。
两人窗前赏月,喝酒弹琴。
喝到半醉,听到痴迷,谢宫宝又饶有兴趣的学弹曲调,真个是二十载受苦受罪,尽在一晚化没。——天色微亮,两个人累了,不知不觉卷在窗边席上睡去。午时醒来,两人又在木屋叙话,不踏屋门,谢宫宝的心情从低谷泥沼中也慢慢走出。
他对学琴一路向有进取之心,这一学便自此入迷。
……
……
这日,七星坛来人敲门,说有事禀报。
方思弱骂了一句“讨厌”,带门出去。
听报后推门进来,却又是满脸惊喜。
她只顾高兴了,什么都不说,稍作收拾,拉上谢宫宝就出门了。
谢宫宝任由她拉,心里却止不住的好奇,问:
“你怎么火急火燎的,究竟带我去哪儿?”
“那天你在舍利塔是怎么说的,你说要想其他办法驱除你体内妖狐,现在你自己不急了,我可急着呢。刚才老爹派人过来传话,说紫鳞龙王可能就在这几日出海,纳兰图霸早在归墟候着了,说不好轩仙流的牛鼻子们也会赶去,到时候就让纳兰图霸和轩仙流开打,我们正好坐收渔利。”方思弱道。
“你想抓紫鳞龙王?”
“是啊,紫鳞龙王一百年才出海一次,恰巧你妖狐附体,这不就说明它跟你有缘,只要逮了它,剩下的四个也总能找到。”
“聚齐五行灵兽谈何容易。”
“世上的事哪一件又容易了,要是人人都觉得难做不去做,那这世上不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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