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飞了一日一夜,这种感觉突然越发强烈起来,有时眼角余光分明瞄到身后远处有一道人影,可真要回头,那人影又像钻进云层,消失不见了。他鼻哼一声,顿在云层之上,喊话:“是谁跟着我!出来!”
喊声传出,根本没人答话。
不过,云层起伏拱动,有点动静。
那云层里面果然有人,以极快的速度拱到谢宫宝的脚下,然后啪的一声响,那人就这么躲在云层里朝谢宫宝拍来一掌。谢宫宝自然是见招撤招,把真气聚集掌心也拍掌相迎。——两股真气相撞,砰声响作,谢宫宝没事,可是躲在云层里的那人却惨叫一声“啊”,跌落云头。
谢宫宝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知死活?
于是把身一沉,穿过云层,往下瞧望。
那是个白衣女子,相貌身形不是颜仙儿还能是谁!
眼看颜仙儿跌向地面,谢宫宝吓了一大跳,赶紧俯冲下去,一把扯住颜仙儿的手。此时,颜仙儿缓过气来,将谢宫宝一脚踹开,自己依旧下坠,砰声坠地,落在山头之上。
谢宫宝拍去衣上的脚印,紧随其后降落下来。
他大怒:“你怎么回事?到底发的什么疯!”
颜仙儿不出声,红着眼睛恨恨的瞪住谢宫宝。
谢宫宝撒完火气,语气随之软了下来:“我刚才差点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颜仙儿拔出腰剑,遥指于他,冷道:“好啊,那就拔出你的剑杀我吧!”
谢宫宝怔了一下,说道:“你什么意思?从仙堂你就跟我动刀动剑。”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跟你比个高低,让你不能轻视于我。”颜仙儿说的简单明了,一语话尽,遂挺剑朝谢宫宝刺将过去。——谢宫宝从没想过跟她过招,左闪右避,连连喊停。——可是颜仙儿非但不停,反而催幻出数十把幻剑,招招攻击谢宫宝的要害。
谢宫宝一边运气抵御,一边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要逼我动手?”
颜仙儿怒哮:“我不跟你废话,你不出手,就表示仍然轻视于我!”
谢宫宝没法,只得拔剑出来,一边抵挡幻剑一边欺近颜仙儿跟前,突然把剑一挑,直刺颜仙儿喉咙。——颜仙儿嘴角抹笑,伸直脖子,闭目待死。哪知谢宫宝刺是刺向她的喉咙,但是剑尖在距离她喉咙两寸处就定住了,没有真正刺下去。
颜仙儿见自己没死,睁眼瞧着谢宫宝:“我输了我该死,你为什么不刺?”
谢宫宝把剑回鞘,说道:“你这哪是比试,分明是在寻死,仙儿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把剑收起来,别在闹了好不好?”
颜仙儿依言收拢幻剑,但脸色依旧冷如冰花。
她道:“你说的好听,我说的话,你肯听吗?”
谢宫宝道:“我就知道你有话说,说来听听。”
颜仙儿不急着说话,她就杵在山巅之上,山风拂过,白衣飘飞,就像是个聚天地灵气锻造出来了一尊神女像,每一个细胞都透着仙气。她微微沉默了一下,把眉头蹙得老高,说道:“我没别的话要说,我只问你,你学成出山以来,我待你如何?”
谢宫宝沉吟半晌:“从小到大,你待我都好,这些我都记得。”
颜仙儿道:“那好,既然你都记得,我现在要你跟我回仙堂去,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只理族事,不管其他,你肯不肯?”
第四百零八章 老夫的计划()
这话说得谢宫宝哑口无言。
他素来果断,抉择时很少陷入两难,可是一碰到颜仙儿,他就没了主意,要说答应她吧,那就等于眼睁睁的看着方思弱送死;要说不答应吧,依照颜仙儿此时的情绪,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一个女人的事,有时就足够令人头疼了,何况是在两个重要的女人之间做选择。
谢宫宝不能让方思弱送死。
同时,他又想安抚颜仙儿。
以致于陷落两难,有口难言。
颜仙儿见他迟迟不答,心里不知有多难过:“行了,啥也别说了,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那妖女!谢宫宝,你记好了,今天是你无情在先,往后就别怪我了!”说罢,抬头看天,驾羽飞去。
谢宫宝愣在当场,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颜仙儿离去的身影,他没法理解。
以前的颜仙儿温顺典雅,善解人意。
现在怎滴变得心机深重,蛮横无理?
他确实不了解女人,因此他不知道颜仙儿的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当年颜仙儿随同父亲在妖山途中惨遭袭击,她被阮梦莹所救,自此拜入轩仙流,她因父亲惨死而变得郁郁寡欢,不肯多言,但她心里一直挂念娘亲和族人;没想到的是,她学艺三年,宗族竟惨遭屠戮,一夜灭绝,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她万念俱灰,更加的自我封闭,久而久之便只问仙道,不问其他了。
当得知谢宫宝还活在世上的那一刻,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那时在她心里,谢宫宝就是宗族,是娘亲留给她的念想。
在与谢宫宝接触之前,她只有姐弟之情,没有其他。
可是跟谢宫宝接触之后,被谢宫宝强悍的修为所震撼,继而旁目观察,慢慢被吸引,她在心里做个无数次挣扎,她不想承认那段荒唐的冥婚,更不想玷污单纯的姐弟之情,然而事实上她情根已种,难以自拔,无论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谢宫宝的阴影。
正因为她孤傲惯了,且想念娘亲,才这么在意谢宫宝。
正因为她不涉男女,心境无垢,才这么容易投入感情。
正因为她心境无垢,让谢宫宝破除屏障走进心坎,她就好比不染凡尘的仙子被剔除了仙根似的,被情字折磨得极具脆弱,需要谢宫宝的呵护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是谢宫宝把她从九天云霄拉下凡间,她没有对和错的观念,只是单纯的容忍不得谢宫宝跟其他女人相好。
脆弱的她更像一张白纸,一旦动情,其心便像一潭静水突起浪潮,来得极为猛烈,猛烈到失控,猛烈到蛮横无理,因情生恨。
谢宫宝神情萎靡的发了半天呆,喃喃自问:“我无情吗?”
这时,不知名处有人哈哈大笑:“公子岂是无情之人。”
谢宫宝往声音源头瞧去,只见从脚下不远的丛林里走出几个汉子,为首的是一个摇动羽扇的中年儒士,这中年儒士不是别个,乃是浮云山三十六洞、陇魔双煞之一的吕伦。——谢宫宝认得他,迎上两步,拱手说道:“原来是吕兄啊。”
那吕伦把扇面指天,感叹:“这仙子年轻轻的竟也晋升混元,轩仙流果是厉害。”
谢宫宝心道:“是啊,这半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何以晋升如此之快?”心里念时,嘴上问道:“吕兄何以在此出现?是巧合吗?”
吕伦笑道:“这儿是浮云山,公子不知道吗?”
谢宫宝游目四望,周边云海漂浮,可不就是浮云之山吗。
他夸道:“浮云山高大壮阔,好住处,好住处。”
“荒山野地当不得好字,倒是公子大驾光临,如佛光普照,是我浮云山上下的福气。”吕伦抚须哈笑,跟着弓了弓背,引手山下:“鄙府就在山下不远,公子请吧。”
谢宫宝是奔总坛去的,自然不肯耽搁,拱拱手说道:
“不了,今天我有急事要办,下次再来专程拜访。”
吕伦说道:“有个熟人要见你,见一见再走不迟。”
谢宫宝问:“有个熟人要见我么?哪儿来的熟人?”
吕伦故作神秘:“公子不必问,管保你一见便知。”
见他拿捏不说,谢宫宝心里好奇,兜着步子跟他下山去了。
……
……
一众走到半山腰,山腰平坦处筑有一寨,寨子里有六栋石屋瓦房,在房屋后面又隐着一个洞口。谢宫宝跟着吕伦先进山寨,而后淌进洞口,这是个大山洞,深不过十余米,严格来说就是个大洞室。
洞里洞外有一百多人,几个娃儿在洞口边追逐戏耍。
女的围坐一堆,或纺织,或喂奶,或啃着瓜子唠嗑。
男的腰别大刀,有的去打猎了,有的则在周边巡逻。
陇魔双煞之一的熊雷侯在洞口边,他像是知道谢宫宝要来似的,显得一点都不惊讶,只笑道:“公子啊,你怎么才到啊,我都等你好几天了呢,快请进吧。”
吕伦和熊雷将谢宫宝引进山洞。
山洞里很安静,庞大的洞室竖着十个灯塔,灯光辉映之下,仍觉着光线不足昏昏暗暗。山洞正前方是两把虎皮交椅,在虎皮交椅前面一排排的餐桌,左边是炼丹的铜炉,右边是书架。
此时书架边有个青袍男子正倚着灯塔翻阅书卷。
那男子听着脚声走近,收起书卷,转身笑道:
“宫宝,老夫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来了。”
谢宫宝迎面一看,不由得愕然失声:
“方……方坛主!你怎么……?”
没错,此人一贯的披头散发,霸气凌然,正是方泰吉。方泰吉罢了罢手,把书塞回书籍,不急不缓的依旧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在此,是吗?你用不着惊讶,这一切都老夫的计划,事实上,纳兰图霸并没有袭击七星坛,老夫也没有受伤,更没有遭擒。”
谢宫宝微张嘴巴,半天才缓过神来:“你既然没事,那陈阿九为什么跑来我仙堂报信,还胡说一通!”
方泰吉道:“陈阿九是老夫派去的,他所说的都是老夫教的。”
谢宫宝暗生怒火:“你耍我也就罢了,怎么连思弱也耍!”
第四百零九章 幡尸总坛()
方泰吉昂头大笑:“老夫若不连思弱一起耍,她怎会召集人手赶来救我,她要不来救我,你又怎肯出手。老夫算准了,你不忍心思弱送死,必会孤身犯险,所以老夫这几天叫吕伦登高望天,时刻留意天上的动静,正是要截住你到此一聚。”
谢宫宝越听越火:“你到底什么用意,直说!”
方泰吉敛笑正色:“宫宝,稍安勿躁,老夫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微微顿语,转头跟吕伦和熊雷说道:“我有话要跟他说,你们俩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等吕伦和熊雷离开,方泰吉方才又道:“其实,吕伦和熊雷跟我暗通私交已有二十年之久,算得上是老夫的亲信,但有些话哪怕是亲信都不能说给他们听,你可猜到我下面要说什么?”
谢宫宝淡道:“方坛主匠心独运,谁猜得透。”
方泰吉背手昂立,看向洞口,良久才道:“你难道没有发觉思弱跟以前相比,虚弱了不少么?我跟你都估料错了,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息土,思弱就不会死;事实上,老夫开始不觉,就在上回老夫才发现息土对她肉身有极大伤害。”
经他提醒,谢宫宝回思细想,察觉方思弱近段时间确有异样。
有时方思弱莫名其妙的显露疲倦,修气之人不该如此。
想到此节,谢宫宝神经一紧:“怎么个伤害法?”
方泰吉耐心解说:“人体皆伏五行之气,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五行气运相通,缺一不可,所以息土虽然可以暂保思弱不死,可也是思弱的催命符,她用一次息土,脾脏便多一份加持,而肝心肺肾就衰竭一份,如此用法,岂能长久。”
听他这么一说,谢宫宝压抑的火气立时散尽。
他知道五脏暗合五行的说法并非危言耸听。
看来,息土有利有弊,是良药,也是毒药。
他猜方泰吉大费周章邀他来此,必有良方。
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办法救思弱?”
方泰吉点点头:“当然,五行灵兽有筑造乾坤之妙,相传娲后娘娘便是以五行之力化人间万物,我等凡人若有幸炼化五行灵兽,取丹服之,必能剔除凡骨,区区病灾又算得什么。何况根据医理,也说得通,五脏各有所属,且又气运相通,所以老夫认为思弱的病根非五行灵兽不能根除,龙燕鼠猿蟾对应肝心脾肺肾,缺一不可。”
谢宫宝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邀我来的原因。”
方泰吉抚动颚须,笑道:“没错,老夫想与你共谋五行灵兽。此去总坛还有一千余里,老夫都计划好了,我七星坛一众三日之内必到,到时他们伙同浮云山三十六洞摇旗呐喊声讨纳兰图霸,吴冕必率众前来平叛,这么一来,总坛势力空虚,你只需缠住纳兰图霸,老夫熟悉总坛部署,行盗之事就由老夫做了。”
谢宫宝摆了摆头:“你这计划太冒险了,你就没顾丫头的死活么,她在这里摇旗呐喊,万一给吴冕擒获,她还活得了么。”
方泰吉拍拍他肩:“你都能想到的问题,老夫岂会想不到。放心吧,来时老夫嘱咐过陈阿九,叫他在千香店喂几粒瞌睡虫给思弱,这会儿思弱恐怕还昏迷未醒呢。其实说白了,她来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摇旗呐喊只是为了把吴冕引来,吴冕一到,我七星坛自会散尽,不会跟他动手的。”
一席话说完,谢宫宝再无异议。
不过心里却道:“你个老狐狸。”
……
……
跟谢宫宝说明厉害关系,方泰吉又把吕伦和熊雷招呼进来。
他让吕伦和熊雷准备酒宴,吃饱喝足,两人连夜赶往总坛。
他们精心强装打扮了一番,扮作普通的幡尸教徒,在距离腐坡尸地一百里的小镇子落脚。这镇子由幡尸教经营,小贩、商铺、客栈几乎全是幡尸教徒。两人先投了一家客栈歇息两日,到第三天晚上,方泰吉叫上谢宫宝秘密往腐坡尸地挺进,在一山巅上驻足歇下。
方泰吉跟谢宫宝说,估算日子,今晚吴冕或会率众前去平叛,此地正好可以看清腐坡尸地的动静,只要等吴冕一走,就可以潜入总坛了。
可不是,这山巅跟总坛是相对应的,隔了不到三十里。
站在这里看向腐坡尸地,那真是清清楚楚,无比壮观。
事实上,腐坡尸地是一座坟山,高约八百米,其上枯骨成堆,坟墓更是不计其数,每当夜幕降临,这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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