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今以后,我只盼你能够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他不需要再为感情这件事苦恼,也无需再担心她会认错了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她永远都不会认错的。
叶疏影展颜,欣慰一笑,说道:“有你在我身边,那些又算得了什么?我送你回房休息。”
沈玉泓点了点头,松了手,离开他的怀抱,又望了一眼床上的黑衣蒙面人,问道:“他是不是叫做小疏?”
叶疏影道:“是的,小疏,‘叶疏影’的‘疏’。”
沈玉泓说道:“那你呢?他叫小疏,你叫什么?”
叶疏影笑道:“我啊?我当然叫叶疏影啊,傻瓜……”
第七十七章 疏影横斜()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深秋的黄昏,一个年过半百独步江湖的老人,靠着灵敏的嗅觉闻着淡淡的血腥味,凭借过人的耳力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找到了一处刚被山贼洗劫完的凶案现场,在死人堆里发现两个浑身赤裸的刚刚出生的婴孩,他们的母亲身中数刀,耗尽最后的生命将他们产下后已经含笑而去。
老人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情景,悲痛不已,解下自己陈旧的外衣,撕做两半,将两个婴孩包裹后放在一旁,便将这些被丧尽天良的山贼所残害的无辜可怜之人一一埋葬。在埋葬那位刚刚生产完的母亲的时候,却在她身上发现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和一张记载着深奥武功的绢布。
老人将这两件东西收好,作为这位母亲留给两个孩子的遗物。等到他将那些死者全部埋葬后,就背负着两个孩子屠尽了附近的山贼。
这是老人这一辈子之中杀人最多的一次,也是杀人之时心情最为复杂的一次。
后来,老人将两个孩子带回了他所居住的小屋里,望着窗外落叶纷飞,感叹着人生如同风中黄叶、水上浮萍,身不由己,漂泊不定,就给他们取了“叶”字为姓。又因那枚玉佩上有“疏影横斜水清浅”七个蝇足小字,就给他们取“疏影”为名,一个叫做叶疏,一个叫做叶影。
天刚亮没多久,小疏就醒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口叶疏影已经替他一一清理、上药并包扎,原本蒙在脸上的黑布已被摘除,因为客房里只有他和叶疏影两个人,并且罩在床上的翠纱帐幔已将他与外界隔绝,就连坐在桌案旁的叶疏影透过帐幔也不能看清楚他的面目。
小疏向床沿侧了侧头,勉强坐了起来,一阵急促地咳嗽,说道:“影子,是你吗?”
叶疏影惊喜交加,看着幔帐里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并没有急着过去看他,只说道:“是我,别动,好好养伤。”
小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也受了伤吗?”
叶疏影说道:“是,但是没有你伤得重。”
小疏说道:“钟玉林已经死了,但是……”
叶疏影说道:“你不必多说,我已经知道了,江霆和林之远也知道了乾坤心法的事。另外,‘知微翁’计无失和泓儿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
小疏说道:“天机阁的‘知微翁’?看来想要瞒过这个人还真不容易。但是沈姑娘又怎会知道的?”
叶疏影道:“她自己猜出来的。”
小疏笑道:“猜?你莫开玩笑了,没来由的她怎会去猜我是谁?就算是你告诉她的,我也不会怪你,你又何必骗我?”
叶疏影道:“她昨晚给你疗伤,从你的脉象上看出了你的过去,连你一年前左侧小腿和右侧三根肋骨骨折都能从脉象上摸出来。我就算想隐瞒都瞒不住,又何须我去告诉她?”
小疏吃惊地望着叶疏影,半晌才说道:“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能耐,花溪谷弟子,果然不容小觑。”
叶疏影说道:“她的本事你早就知道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找她来替我解林家‘噬魂针’之毒,而不是直接去找林之远拿解药。”
小疏的神色忽然暗了下去,说道:“影子,如果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也是在碰运气,拿你的性命做赌注,你会怪我吗?”
叶疏影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我也知道,想要林之远交出解药,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利用,又怎会无端交出解药?幸好你早就知道有个花溪谷弟子在附近,要不然……”
小疏说道:“其实你可以答应林之远的要求的。”
叶疏影道:“可我不是你。林之远非但不是君子,而且是小人中的小人,一旦我答应了他的要求,跟他们进了林家大门,所有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够掌控的,甚至不是我能够预料的。何况我最恨被人要挟,倒不如跟他们来个恩怨两清,就算是死,也死得心里舒坦。如果当时换做你,你也未必会答应他的,是吗?”
小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能这样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疏影起身说道:“你等等,我去将你的药取来。”
片刻之后,叶疏影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汤回到房中,小疏已经坐在桌子旁,他的脸上已经戴着一张松木雕成的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口鼻。这是叶疏影为了打发时间,连夜为他精心雕刻的。
看来带着面具还是要比蒙着脸方便的,难怪他们的师父一向是带着面具,而不是蒙着脸。
小疏看到满满一大碗药汤,闻着浓浓的药味,皱了皱眉,说道:“你确定这是给我喝的?这种药一年前我就已经喝够了,而且发誓这辈子也不再喝。这店里若有好酒,倒不妨替我取两坛子过来。”他说得激动,又止不住一阵咳嗽。
叶疏影笑道:“瞧你这模样,还要喝酒?这药也不是我让你喝的,是泓儿开的方子,我一大清早到药店去抓的药,你莫要辜负了我们的好意。何况,你这次伤得不比一年前那次轻。”
小疏说道:“你们的好意?恭喜恭喜。这若是一杯喜酒,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喝了,唉……”
他口中虽不愿意,还是端起那碗汤药,一咕噜喝了个底朝天,就像是在喝一杯醇香的陈酒。但是,喝完以后,他又故意做出一副干呕的样子,才冲叶疏影一笑,说到:“看来腹中除了这碗药,也没别的东西了。”
叶疏影笑道:“厨房正在做早饭,很快就会将吃的送过来。”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陶瓷小瓶,又道:“这是花溪谷的‘七宝资生丸’,是用七种极为名贵的药材炼制而成,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从后天开始,你每日早晚各服一粒。”
小疏接过瓶子,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已经有了这丸药,为何还骗我喝汤药?既然已经交给我了,为何要从后天开始服用?”
叶疏影道:“因为这两天你都必须喝汤药。”
小疏说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存心耍我?”
叶疏影摇头笑道:“这是泓儿让我转告你的。泓儿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只要听她的就对了。”
小疏说道:“我只知道女人是最不讲道理的,你若是认同女人讲出来的道理,迟早要倒大霉的。我也不要听她的什么道理,反正这七宝资生丸已经到了我手中,你以为我还会听她的喝汤药?”
叶疏影说道:“反正伤在你身上,你自己看着办。现在我要告诉你关于江霆和铸剑山庄的事。”
叶疏影将江霆对他所说的关于铸剑山庄和那“游戏”的事大体地说了一遍,又将在天都峰顶与“铁笛仙”相斗受伤,以及与“知微翁”所做的交易说了出来,最后将自己脖子上所佩戴的玉佩解下来,说道:“所以,等你的伤好了以后,需要你去宴梅庄探个究竟。但是你千万要小心,此物虽然出自宴梅庄封家,却还不能确定封家对于我们是敌是友。”
小疏说道:“我明白。可你为何不自己去呢?”
叶疏影道:“我担心江霆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对宴梅庄造成不利,所以才让你暗中去调查。”
小疏说道:“江霆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吗?可以利用任何的矛盾与破绽?”
叶疏影说道:“万事只怕有心人。我在碎叶林险些丧命,还有你今日身受重伤,也不过是因为他与雨姬的一场游戏而已。”
小疏说道:“我明白了。好了,现在轮到我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了。”
叶疏影点了点头:“你说。”
小疏说道:“这个云雾山,我所知道的就有三处。距离此处最近的,舒州城西南方向就有一处;离湖城比较近的,汉阳有一处;还有衢州城也有一座山名为云雾山。所以要做成这件事,你最好先打听清楚,天底下究竟有几个云雾山,再确定铸剑山庄究竟在哪里。”
叶疏影点头说道:“我知道。”
小疏接着说道:“这个忙,或许懒龙能帮到你,因为凤来阁有一位善于盗墓的‘广川王’王广川,此人不仅精通风水术,而且对于华夏九州的山河地形了如指掌。凤来阁的八大飞贼虽然已经死了五个,可此人恰好还活着,若得此人相助,只怕用不了几日,就能确定铸剑山庄究竟在哪一个云雾山。”
叶疏影对此人也早有耳闻。传说此人不仅能够飞檐走壁而不发声响,夜盗百户而不留痕迹,还有一个盗墓的癖好。他盗墓既不为贪财,也不为泄愤,而是为了好玩,为了自己根据山脉地形看出了地下有墓,墓中有宝,就忍不住要将那宝贝挖掘出来。因此人姓王,作风像极了西汉时期以盗墓为乐的广川王刘去,所以将名字改为王广川,外号“广川王”。
叶疏影说道:“此事我也想到了。今晚懒龙大哥会来找我。”
小疏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似万般无奈,说道:“看来我还是好好养伤吧。”说着将桌上玉佩收好,起身向那张雕花丝床走去。
叶疏影道:“但是我马上要陪泓儿去一趟柳河镇,去拜会‘开山掌’郑老爷子。这一次在天都峰顶若非得到郑老爷子等人相助,我恐怕是有去无回了。他这次伤得也不轻,昨日又为寻找泓儿耗费心神,我说什么都要去探望他的,何况泓儿也很想去看看他。”
小疏说道:“柳河镇?好像距离这里不近,你若现在去,今晚未必能够赶回来。”
叶疏影道:“所以,今晚我万一不能及时回来,大哥来时,还望你能好好招待。”
小疏笑道:“当然,你与他是生死之交,我与他的交情也差不了。”
叶疏影摇头苦笑,说道:“说到生死之交,你们俩倒是名副其实。至于我,实在是惭愧得很,早知道在封家马场比武时就该对钟玉林使用子午搜魂指,也不至于造成今日这样的结果。”
虽然懒龙和小疏都没有说起他们究竟是如何从那七个想要擒拿“叶疏影的影子”的人手里逃生的,但从他们所受的伤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曾经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宁死不屈。若非懒龙,小疏根本回不来,若非小疏,懒龙也杀不了钟玉林,不能替东方报仇。
小疏说道:“那毕竟只是比武。而且懒龙非但从没有怪过你,他甚至感激你,让他有机会亲自替东方闵报仇。所以他虽然为了这件事受了重伤,还是比钟玉林死在你我手上都要痛快得多。”
叶疏影豁然一笑,说道:“保重,我先走了。”
七十八章 无妄之灾()
郑家乃是柳河镇上第一大户,非但财大势大,连声望也是极高,柳河镇上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三岁孩童,没有不知道的。所以要打听郑府所在,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叶、沈二人在郑府附近的小巷子里下了马车,对那车夫付过钱道过谢后,便向郑府大门走去,却见郑家大门前人群骚动,被围得水泄不通,百余个男女老少议论纷纷,哀叹不已,空气中也都是血腥之味。
“死了这么多人啊,真惨啊……”
“后院还有呢,据说一家上下全被杀了。”
“真是惨啊,一家老小,没有一个活口……没想到郑家老爷子一生公道坦荡,郑家竟落得这样下场,好惨啊……”
“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天杀的歹人,会遭报应的……”
叶、沈二人闻声已觉大事不妙,快步走到门前,说道:“借过。”便从人群中挤到门口,只见郑家的前院里并排躺着二十余具尸体,满院狼藉,到处都是血迹。
叶疏影正要进去,就被两个腰间佩剑的少年男子拦住,说道:“站住,什么人?”
叶疏影道:“在下叶疏影,前来探望郑老爷子。两位兄台,不知郑家发生了什么事?”
挡在左侧的男子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没长眼睛吗?来探望郑老爷子,已经晚了。”
沈玉泓焦急问道:“两位大哥,郑老爷子怎么了?”
右侧的男子哀叹一声,说道:“郑家昨夜惨遭仇家灭门,主仆上下无人幸存,快走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叶、沈二人听了只觉心头一颤,悲从心生,叶疏影问道:“两位,不知现在里面是谁在主持大局?能否让我们进去相见?”
左侧男子说道:“当然是我师父。师父有命,不相干的人,谁也不许进入。”
叶疏影道:“不知令师是哪一位英雄?”
左侧的男子说道:“家师乃是起云派掌门。”
叶疏影道:“起云派新任掌门李淮海?”
原来这起云派新任掌门人李淮海乃是郑老爷子的女婿,郑家惨遭灭门,他闻讯便前来主持大局料理后事。
左侧男子听见叶疏影直呼师父名讳,喝道:“放肆,竟敢直呼家师名讳!叶疏影,不要以为你现在是银台剑主就可以目中无人……”
他话未说完,只见一个年近花甲身材高大的老人走了过来,喝道:“不得无礼,这两位都是好朋友,让他们进来。”
那拦在门口两人连忙让到一旁。叶、沈二人抬眼望去,见走过来的正是徽州第一大镖局隆安镖局的总镖头楼千尺。
叶、沈二人走入院子,楼千尺已迎了过来,神色凄然,说道:“叶少侠,沈姑娘,没想到你们二位来了。沈姑娘无恙就好。”
沈玉泓道:“多谢前辈记挂。不知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