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升却只是温和一笑,摇着手中折扇,说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担心你的安危有什么不对吗?”
林辰心柳眉一挑,说道:“你再敢说那三个字,信不信我亲手杀了你?”
谢东升笑道:“既然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辰儿,你与林兄的打赌已经输了,今后再也不能去见叶疏影,还望你将他忘了罢。”
林辰心面色微变,说道:“我与哥哥打赌的事,你怎会知道?”
谢东升笑道:“自然是林兄告诉我的,他让我亲眼见证结果。只要叶疏影没有最先救你,你便再也不能去见他。”
林辰心冷笑道:“这个赌博根本不算数,哥哥没有告诉我,卞紫衣也在其中。而且,他竟然借此骗取叶大哥的秘笈,简直是……”
谢东升说道:“林兄向来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的,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辰儿,既然我们迟早要在一起的,你又何必对叶疏影念念不忘?何况,现在他身边已有了别的女人……”
林辰心面色阴沉,说道:“谢东升你给我听好了,我就算真的嫁给了你,我心里也永远只有叶大哥一个人。就算我见不到他,我心里所想的也只有他。”
她说完脚下一顿,跃上右侧屋顶,飘然而去。谢东升急忙追了过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叶疏影携着沈玉泓的手,缓缓地走着,可谓春风得意。
他甚至已有些得意忘形。他自从拉着沈玉泓的手走出那座废弃的宅子,嘴角就一直挂着笑,痴痴的傻笑。仿佛自己正在做梦,幸福得他不愿醒来的梦。
得意忘形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心里明白。但是他现在却纵容自己得意,就像一向不多喝酒的他今天也破例多喝了一些。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令他费心劳神,他需要暂且忘记那些令他心烦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暂且忘掉小疏,忘掉江霆,忘掉林辰心,好好享受现在愉快的心情。
但他还没有忘记,他和沈玉泓为了与“铁笛仙”梁启相斗,都已身负重伤,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他也没有忘记,他与沈玉泓此刻都是身无分文。为了救治栖息于大涧沟的那些染了瘟疫的难民,沈玉泓已经将身上所有的钱交给他用来购买粮食和药材,而他已将最后的几两银子换成了美酒,最后的一粒碎银也用作了赔偿。
他们携手走到一座门庭气派的朱门大宅前,叶疏影停下了脚步,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说道:“泓儿,在此等我片刻,好吗?”
沈玉泓点了点头,站在朱门前的一个石狮子旁边。叶疏影走到朱门一侧,跃入院墙内,片刻之后他又飞身而下,轻轻地落到她身旁,重新携着她的玉手,说道:“走吧。”
他身上已经多了几百两银票。
叶疏影不仅会偷武功,偷剑法,也会偷钱财。他若不会偷,便枉自与飞沙寨的周岳阳结交,枉为凤来阁的大盗懒龙的兄弟。
他们很快在一家价钱不菲的客栈里住了下来,各自休息。
叶疏影躺在软绵绵的丝床上,盖着柔软的被褥,闻着伤口上的药香,枕着温馨安然入梦。
这一梦之后,他恐怕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如这一晚这样酣眠。
但是,舒适安然的时光却比他许给自己的还要短些。他睡得正熟,梦得正酣的时候,“砰”的一声清响,似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叶疏影猛然掀被,瞬间闪到窗前,一把冷冷的剑既快且准地抵在对方咽喉前。
“兄弟,是我,掌灯。”
叶疏影分辨出来这是懒龙的声音,而且不难听出,懒龙也伤得不轻。
叶疏影连忙收剑,将桌子上的油灯点上。
懒龙已经将一个奄奄一息的黑衣蒙面人放到床上,他自己也坐在床沿,喘着粗气。两个人身上的衣裳已不知被利器割开了多少道口子,血迹也早已干了,只剩下浓浓的血腥之味夹杂着汗臭。
叶疏影失声叫道:“小疏!”又对懒龙说道:“大哥,他怎么样?”
懒龙说道:“放心,暂时死不了。那位沈姑娘若在,就快让她过来吧。”
叶疏影二话不说,奔出客房,敲响了沈玉泓的房门。
他知道沈玉泓也受了重伤,也需要好好休息,但是,他已不能等,他害怕小疏等不了。
沈玉泓的房间里的灯并没有点亮,但她却很快开了门,不等叶疏影解释,就说道:“走吧。”径直地走到了叶疏影的客房里。
这么大的动静,她又怎么可能听不见?既然听见,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懒龙连忙起身说道:“沈姑娘,你快给他瞧瞧。”
沈玉泓点了点头,便坐在床沿上,给那黑衣蒙面人把脉。
十余个呼吸之后,沈玉泓放下黑衣蒙面人的手,便去摘他的面巾。叶疏影忽然叫道:“泓儿……”语气之中充满焦虑与不安。
沈玉泓有些疑惑地望了叶疏影一眼,只见他面露为难与之色,目光之中流露着恳求,却听见懒龙说道:“他既然一直蒙着面,想必是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的脸,沈姑娘还是不要瞧了罢。”
叶疏影向懒龙投来感激的目光,感激他的理解,感激他及时帮忙解释。
沈玉泓只好收手,又重新给那黑衣蒙面人细细地诊了诊脉。
须知医家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将问诊放于首位,可见望诊一门的重要。而自古对四诊就有说法:“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所以像扁鹊那样的神医,只需望一眼病人的面色,便对其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沈玉泓虽然未能达到神医境界,但也能够从一个人的面色上瞧出许多信息。这时,叶疏影和懒龙却阻止她去看黑衣人的脸,她也只有凭借脉象来断人生死与伤势的轻重了。
片刻之后,沈玉泓说道:“他身上共有二十三处伤口,但都不是致命伤,左侧小腹一处最深也最重,但最要紧的还是内伤,他心肺二脉遭到重创,若不及时治疗,只怕活不过两天。”
她说着,已将黑衣人扶起,自己盘膝坐在他的身后,运功替他疗伤。
懒龙不禁在心中叹服。叶疏影却心中矛盾,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屋中四人无一不是身受重伤,沈玉泓与“铁笛仙”对抗之后本已到强弩之末,就算她修练了化元诀,也还没有练成,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恢复,她现在又以内力给小疏疗伤,对于她自己来说无疑是伤上加伤。
懒龙却忽然说道:“兄弟,老龙已经将他交给你了,也该走了。”
叶疏影连忙说道:“大哥也伤得不轻,还是在此店养伤吧,我这就去找掌柜的另开一房。况且,我与大哥有事相商。”说着便往屋外走去。
懒龙却将他拦住,说道:“老龙自有去处,明晚再来找你。保重。”说完转身从窗台跃出,消失不见。
第七十六章 脉里玄机()
叶疏影望着额角已经沁出细汗的沈玉泓,心中怜惜不已,柔声说道:“泓儿,既然他现在没有性命之危,你也暂且罢手,先将自己的伤养好吧。”
沈玉泓收了玉掌,令那黑衣人平躺于床上,她也下了床,又替他诊了诊脉,说道:“他真是个可怜之人,这两年之中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就一年半以前,左侧胸口那处伤,便险些要了他的命,若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可他不知为何,才养了不足一个月,便又在附近新添了一处伤,致使两伤并重,更加难以愈合。而且,在大概一年前,他左侧小腿骨折,右侧三根肋骨折断……”
沈玉泓说道此,面上尽是同情与关怀之色,望了叶疏影一眼,问道:“叶大哥,他究竟是什么人?”
叶疏影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他就是江湖上所说的‘叶疏影的影子’,是我最好最信任的朋友。在你出现之前,他也是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他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一直陪在我身边……”
沈玉泓打断他的话,说道:“一直陪在你身边,是你追好最信任的朋友?那为何他身上有诸多的旧伤,而你却一处也没有?你身上的重伤都是从你遇到我的那天开始的,在那以前,你一直很健康,唯一一次重伤是伤在大概八年前,我若没猜错,应该是毒蛇咬伤……”
叶疏影已经惊在当场,错愕地望着沈玉泓,惊疑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说道:“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发觉这问话实在是多此一举。她既然从脉象上便能看出小疏身上有几处新伤几处旧伤,哪一处无关紧要,哪一处足以致命,当然也能够从他的脉象上知道他身体的过去。
他没想到沈玉泓的诊脉功夫已经到了这种境界,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脉象会记载着一个人身体过去的伤痛,而这已经成为过去的伤痛还会被挖掘出来。
沈玉泓已经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他根本无法抬头正视她清澈明亮的眸子,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为何一年以前受伤的是小疏,为何他一直健康完好。
这是他和小疏之间的秘笈,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他最爱的人。
沈玉泓没有逼着他解释,问道:“叶大哥,他是不是和你有一样的身手?他的容貌也……”
叶疏影不由自主倒退两步,身子碰到了桌子,险些打翻桌上的油灯。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身体已忍不住要微微颤抖。
沈玉泓的话还没有问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叶疏影的反应已经告诉她,她猜的不错。她接着说道:“林姑娘深爱着的其实……”
叶疏影忽然大吼一声:“住口……”
这是他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窥破的秘密。为了害怕这个秘密泄露,他让小疏去杀钟玉林灭口;为了这个秘密,小疏险些落入江霆手中……
可是她却要轻易道破这机密!为什么一定要去想,一定要去探究,一定要说出来!
他很快发现自己太过失态,发现自己刚刚说出的这两个字似乎刺伤了这温婉柔弱的女子的心。他定了定神,平复激动的心情,说道:“泓儿,对不起。我知道我瞒不了你,什么都瞒不了你,但是我求你,不要说出来,好吗?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
他已有些语无伦次。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是绝不会轻易求人的,尤其是求一个女人,除非他已将这个人看得比他更重要。他一步一犹豫地靠近沈玉泓,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生怕她会逃避、抗拒他的温情一抱,生怕一不小心,她便会离自己远去,永远不再回来。
沈玉泓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只是眼里氤氲着水雾。她刚才,显然是被叶疏影惊怒的一吼吓到了。她只觉有些委屈,却又柔声说道:“好,我不说,我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的,是吗?”
她已经意识到了他的痛苦和为难,又怎么忍心逼迫他?伤了他,如何又不是在伤害自己?
在她与舅舅相认的那天晚上,她与表哥杨铭在澹月山庄的后院凉亭里畅聊了一个多时辰。她告诉杨铭她在花溪谷里的日常生活情况,杨铭却告诉她江湖上许多有趣的人和事。说到叶疏影的时候,她的兴趣尤浓,但是她的表哥偏偏对叶疏影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他是在一年半以前初出江湖,只闯荡了短短半年就忽然消声匿迹了,直到今年春他才又突然地出现。
在叶疏影闯荡江湖的那半年里,叶疏影以银台剑杀死了至少十一个罪恶滔天的大恶人,并且打败过六个声明显赫的剑术高手,至少受过三次重创,其中两次剑伤,一次内伤。最后在飞沙寨遇害,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至于叶疏影的师承和身世,杨铭也和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
沈玉泓虽然相信杨铭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她也相信自己指下的感觉,相信叶疏影的脉象透露给她的信息。她相信,叶疏影的身上一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别人察觉不到,但她却已经发觉一些。
只是,她也不能单凭叶疏影的脉象就猜出他心中的秘密。所以在她要和杨铭一起去看牡丹花会的时候,邀请了叶疏影,也顺便邀请了林辰心。叶疏影与林辰心若即若离的关系,叶疏影对林辰心忽冷忽热的态度,更令她生疑。
直到后来,林辰心被接回林家,看到叶疏影那痛苦而矛盾的神情,听到他无意间说出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没有对不起他,也没有令她太伤心,毕竟她还爱着他。”沈玉泓才开始猜想,叶疏影很可能只是代替另一个人承担了林辰心的痴情。
但是,只要还没有见到那个人,沈玉泓也不敢妄下定论。虽然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了身边的叶疏影,并且为了他不顾性命。
她一直能够感受到,叶疏影也悄悄地爱着她。她希望他能主动地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辰心爱的是谁,他爱的又是谁。
但他却一直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着痛苦与煎熬,承担着本不属于他的那份不能冷落又不能逾越的感情,为此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求他真正喜欢的女子,反而有时候还要刻意逃避、疏远。
他既不想做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也害怕有朝一日他不再是“叶疏影”的时候,沈玉泓也会和林辰心一样只是痴恋着“叶疏影”,傻傻地分不清自己所爱的人究竟是谁,痴痴地投入别人的怀抱。
现在不一样了,这个被称作“叶疏影的影子”的黑衣人出现了,彻底解开了沈玉泓心中的疑惑。她已经猜出,这个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黑衣人才是林辰心痴情爱恋的“叶大哥”,而她自己的叶大哥,心里一直只爱她一个人。
沈玉泓拭了拭眼角,闻着叶疏影身上散发的浓浓酒香,脸不由得又红了,嫣然一笑,双臂环住叶疏影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温柔地说道:“为了这个秘密你一定受了不少苦,但从今以后,我只盼你能够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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