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影只道他是官府收买来屠杀这些难民的武林高手,哪里容他靠近难民的栖身住所,一个箭步赶上,挺剑向他后心刺出。
那黑衣人回身举刀急挡,却挡了个空。叶疏影第二剑已刺了过来,黑衣人横刀封架,叶疏影第三剑第四剑接连刺出,攻势既发,剑招珠连不断。黑衣人舞动柳叶刀,狂风暴雨般攻将过来。
叶疏影见他柳叶刀猛劈而至,长剑斜挑,刺他小腹,自己上身一侧,已避开他的刀锋。
黑衣人见叶疏影这一剑来得迅疾,急回柳叶刀,往他剑脊砸去。
叶疏影一招抢到先机,便数剑连发,剑尖始终不离对方要害。
他那日在暗中观看了杨铭和张軏的决斗,听到杨铭讲解“万花剑法”只有剑诀没有剑招,只是将各家的剑法剑招融会贯通,用于御敌取胜的方法。叶疏影心中感慨良多,这几日细细琢磨,对“书生剑”的“万花剑法”暗暗称赞不已,如今借机尝试,将自己从卞紫衣和文龙那里窥见的剑术变化使了出来,出招极快,力求连贯成一片,随心而变。
隐身于树林中留意着沈玉泓行踪的“浪子剑”云飘见了叶疏影这般使剑,也暗暗惊讶:“这小子倒有些能耐,确实配得上银台剑,难怪铭儿会将这位沈姑娘托付给他照料。”
这时黑衣人的柳叶刀也越来越诡异多变,刷刷刷刷,连进四招,叶疏影一一架开。黑衣人刀法陡变,举刀直砍,快劈快削,出招越来越快,上一招与下一招已无踪迹可循。
叶疏影心定神凝,拆解数招,缓一缓形势,长剑又如狂风暴雨般接连攻出七八招,极尽变化之能。
那黑衣人给他闹了个措手不及,连退三步,暗暗惊奇,呼啸一声,挥刀反击,刀上劲力雄厚。
云飘看得饶有兴致,忖道:“叶疏影这小子对剑术倒颇有天分,假以时日,只怕能与铭儿相匹敌。”再看沈玉泓那边,一根树枝带着树叶被舞得呼呼生风,那黑衣人的柳叶刀根本无法近身。云飘暗暗点头,心道:“看不出来这丫头平日里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竟这样轻灵矫捷。”看来不需要他出手,这两个黑衣人也奈何不了叶、沈两人。
云飘抬头看一眼天空,天色又暗了些,几颗不怎么明亮的星子已经挂上夜空。晚风吹起,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云飘只觉一阵清凉,说不出的舒适,忍不住伸展双臂,扩了扩胸,却忽然发觉密林里除了风吹树叶的声响外,还有些异样的动静。
云飘凝神一听,知道又有人来了,而且这回是十几个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进入大涧沟,十几个黑衣人很快分成两队,绕到几间破屋子的西面会合,呈半圆围着破屋,举着十连发的弓弩,等候着一声令下。
云飘见此大吃一惊,已顾不得暴露行踪,猛然腾身而起,足踏树枝,穿过密林,顺手捋了一把树叶,迅速靠近那十几个手举弓弩对着破屋的黑衣人,在他们扣动扳机之前,扬手将树叶撒出。
为首的黑衣人正要挥手下令放箭,陡然间觉出些异动,迅速跃出队列,提起丹田内劲运至双掌,急忙推了出去。
云飘撒出的树叶瞬间被摧成碎片,飘飘洒洒落到草丛中。
云飘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到这十六个黑衣人面前。
那领头的黑衣人大吃一惊:“‘浪子剑’云飘,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十五把弓弩也立时掉转箭头,对准云飘。
云飘对那些弓弩视而不见,气定神闲地说道:“七星教怎会有此闲心管此闲事?”
那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既然知道是七星教,还望云先生莫要插手。”
云飘面露笑意,欣然答应:“可以。你们若立即撤离,云某绝不插手。”
那为首的黑衣人嘴角抽了抽,阴阴地笑道:“那就只有得罪了。”说着右手抬起,示意弓弩手准备放箭。
云飘嘴角微扬,双手暗暗运劲。
随着手势,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射!”
嗖嗖嗖嗖一阵箭雨朝云飘扑面而来。
云飘后退几步,足尖点地,向后腾起身,右掌携带一股强劲斜劈而下。
正在东边与黑衣人斗得难分难解的叶疏影听到嗖嗖嗖的射击之声,长剑一滞,暗叫不好,稍一分神,肩头上便被黑衣人的柳叶刀拉开一道小口,漾出殷红的血花。
叶疏影脸色铁青,咬了咬牙,使出一招“百鸟朝凤”,剑尖化作点点剑花,罩住黑衣人胸前几处大穴。
那黑衣人连忙后退一步,柳叶刀画一个弧形,纵身跃出,避开长剑的锋芒,一招“穿堂燕”使出,一刀斜刺向叶疏影的面门。
叶疏影耳中仍听见嗖嗖的射箭之声,心下有些慌乱,顾不上许多,回剑架开黑衣人的这一招,长剑便缠上柳叶刀,左手趁隙摸出一枚白色的暗器,捏在手心,食中二指合并,灵蛇吐信般点了出去。
那黑衣人大惊,左手连忙探出,想要截住叶疏影的双指。叶疏影翻转左腕,顺势弹出暗器,打在黑衣人右侧中府穴上。
黑衣人右半身一麻,柳叶刀脱手落地,叶疏影连忙抢上前一步,迅速在他膻中穴上一点,黑衣人便浑身瘫软,倒了下去。
叶疏影望一眼沈玉泓,见她抖动树枝,枝上的树叶忽然离开枝条,带着凌厉的劲风朝黑衣人面门飞去。那黑衣人连忙挥刀格挡,好不容易挡开几片叶子,沈玉泓飞身扑了过来,一掌拍在他的胸前,他胸口一闷便栽倒在地。
沈玉泓凌空翻身,落到地面站稳,与叶疏影对视一眼,两人便朝西面奔了过去。
西面的树林中,云飘连发数掌,几十支箭羽在半空中折断,散落了一地,断口齐平,仿佛被锋利的刀剑格挡斩断的一般。
为首的黑衣人紧绷着脸,双目圆睁,面色黑如锅底,半天才颤抖着说出几个字:“气刃……难怪……难怪……”
难怪自从云飘将龙吟剑传给徒弟杨铭,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什么兵器。他已经将剑术练到气刃的境界,可以随心聚气成刃,天底下再锋利再珍稀的神兵又怎么比得上这看不见的神出鬼没的气刃?
黑衣人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耳中听到有人朝这边过来了,连忙挥一挥手,道:“撤!”十六个黑衣人迅速窜入密林,瞬间没了踪影。
云飘扫了一眼地上的断箭,身形一闪,隐入密林深处。
叶疏影、沈玉泓到来时,只见地上零零散散地都是折断的箭羽,对视一眼,连忙朝那几间屋子奔了过去。
还好,屋里的人有些骚动,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但是都没有受到黑衣人的伤害。这时看见叶疏影和沈玉泓回来,连忙围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又问二人有没有受伤云云。
叶疏影道:“可能是官府的人前来围剿……不过大家放心,没什么事不要出来,快回屋里休息吧。”
难民们又一起将目光投向沈玉泓,沈玉泓微微点头:“听叶大哥的,大家快回屋休息,倘若听见什么动静,只在屋里,莫要出来。”
难民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一番,各自回屋。刚才叶疏影、沈玉泓与黑衣人打斗时,大家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却都透过门窗看见,知道他们二人都身负武艺,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沈玉泓看一眼叶疏影殷红的肩头,关心道:“叶大哥,你受伤了?”说着快步走回难民们专门为她留着的屋子,从行囊中取出金创药,在叶疏影的伤口撒上些药粉。
叶疏影瞧着沈玉泓关切而认真的模样,心中微动,面上微热,说道:“多谢,这种小伤不碍事。我去看看那两个黑衣人。”
沈玉泓微微一笑,收起金疮药回到屋中。
叶疏影将两个黑衣人拖到沈玉泓的屋子,沈玉泓重新点了他们身上两处大穴,才放心地将他们弄醒。
两名黑衣人醒来,对视一眼,便双双闭目,一副打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叶疏影蹲在二人面前,嘿嘿一笑,正要问上几句话,忽然瞧见他们的柳叶刀刀柄上刻着七个北斗星状的小点,不由得脸色大变,回头对沈玉泓说道:“沈姑娘,你来看……”
沈玉泓俯身看了一眼,眼里带着些疑惑,问道:“怎么?”
叶疏影才知道沈玉泓并不认识这个标志,解释道:“他们是七星教的人。”
听到“七星教”三个字,沈玉泓脸上有些微妙的变化,一闪而过。叶疏影却看得清晰,那不是惊诧和恐慌,而是眸子里隐隐闪着仇恨的火花,只一瞬间就被她眼里的温婉水灵浇灭。
第五十七章 红衣烈焰()
约莫五更时分,远处的村落传出几声鸡鸣,云飘悠悠醒来,起身从树干上跃了下来,便要到大涧沟去瞧瞧。
昨日那十六个黑衣人撤退后,云飘瞧瞧跟在后面,发现了他们的栖身之地柳家庄,并仔细观察了大涧沟附近的地形。最后确定了从柳家庄进入大涧沟有一条必经之路,他便在路旁的一棵大树的枝干上睡了一觉。
一夜过去,云飘并未觉察到有人从树下经过,周围也没什么异动,不知大涧沟里的众人如何了。
云飘足尖掠地,奔入大涧沟,远远便看见一片火光将大涧沟照得亮如白昼,心中暗叫不好,脚下加劲,快速朝火光飞奔而去,心中寻思:“若有人进入大涧沟,我怎会没有发觉……”
离火光越来越近,一股焦灼难闻的油烟之味扑鼻而来。只见熊熊大火旁立着三条身影,其中一人身着红衣,身段苗条,身上衣袂飘飘,如同风中腾窜的火舌。另两人一袭黑袍,正在附近的旧屋子里搜寻是否还有被落下的尸体。
云飘心下明了,毫不犹豫犹豫发出一掌,击向红衣人的背心。
那红衣人似乎觉出身后有异,连忙转身,同时右手取下腰际的软鞭。只是云飘出掌劲力太强,红衣人来不及挥鞭出击,胸中华盖、紫宫、玉堂、膻中、屋翳、膺窗等穴已被掌力罩住,连忙腾身后退。
然而无论她如何躲闪,云飘的掌力始终将她缠住,一刻不松。直到他们看清了彼此的面容,红衣人才停止了躲闪,止步立在原地。
云飘的手掌僵在半空,面露惊愕之色,有些愤怒:“怎么是你?”
红衣人却淡淡一笑,傲然说道:“不然云先生以为是谁?”
两名黑衣人快速奔了过来,立在红衣人两旁,道:“大小姐……”
红衣女子抬手道:“你们先走。”两人对视一眼,却不敢走开。红衣女子有些愠怒,厉声喝道:“还不滚?”两人这才腾身而起,掠地而去。
云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竟然真的是江雨菲。江雨菲却挑衅地向他靠近一步,笑道:“云先生当真要杀我?”
云飘心中悲愤交加,隐隐作痛,若是换做别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一掌打死,可为何偏偏是江雨菲这个瑶琴宫主视如己出、一手带大、亲自调教的少女?
她为何这样心狠手辣?难道瑶琴真的不再是当年的瑶琴?
云飘心绪不宁,强压下心头怒火,问道:“为什么这么做?你可知道沈玉泓冒着生命危险才将他们从鬼门关里救回来?”
江雨菲不以为然:“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瑶琴是怎么调教你的?”云飘怒不可遏,“啪”的一声,翻掌扇了她一个耳光。
江雨菲脸上热辣辣地一阵疼痛,手捂面颊,立时惊怒——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就是严苛而冷酷的父亲也不曾打过她的脸。她莹莹的眸子闪着仇视的火光,心中深藏的对云飘的恨意瞬间燃起。
因为云飘是姑姑瑶琴宫主的丈夫,是杨铭的授业恩师,这么多年来她将对云飘的怨恨深藏心底,并且希望有一天能忘记或者放下,可是云飘的一个耳光,让这一切完全爆发。
江雨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飘,眸子如三冬草叶上凝结成冰的露珠射出寒光,冷冷地道:“云飘,你没资格教训我……”手中蛇形软鞭不由自主地抖擞起来,并且启动了鞭上的毒针。虽然她深知自己远远不是云飘的对手。
云飘闪烁身形,迅速避开这迅疾的催魂索命“无常鞭”。
江雨菲长鞭飞舞,口中不忘揭发云飘当年所犯下的罪恶:“云飘,我恨你,你这个懦夫,你害苦了我姑姑,害死了我娘亲,我恨死你了……你早就该死,为何活到今日?姑姑为了你,这么多年了,每到月圆之夜便一个人偷偷落泪,你凭什么在江湖上逍遥自在……”
提起瑶琴宫主,云飘心下凄凉内疚,但是害死江雨菲的母亲,却绝无此事。他一面躲闪致命的毒鞭一面辩解道:“当年确实是我对不起瑶琴,但是害死令堂这事从何说起?”
江雨菲呵呵冷笑,答非所问:“云飘,你一定不知道,当年姑姑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云飘心中一颤,道:“你……此话当真?”
江雨菲接着说道:“只可惜,当年你独闯盘龙谷败在我父亲手中,含恨而去的时候,孩子也没了。”说着,手中软鞭一招狠似一招。
云飘顿觉心中五味杂陈,翻腾不息,双掌运足劲力,将江雨菲震了出去,自己呆呆地站在原处。
江雨菲被掌力震出三四丈外,飘然落地,站稳后轻哼一声,一副惊世绝丽的容颜虽然变得红白不均,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桀骜不驯,向云飘走来,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害死我母亲的么?那我告诉你好了……”
随着江雨菲的描述,云飘的思虑飞速运转,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
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云飘独自一人纵马闯进了盘龙谷。当时的七星教主江陵(江雨菲的爷爷)早已得知云飘来闯的消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下令所有教众不得阻拦云飘,而让长子江琨(江雨菲的父亲)前去接待了云飘。
云飘暂时放下对正邪的偏执,对江琨说明来意,希望江琨与江陵能成全他与江瑶(瑶琴宫主),让他带着江瑶远走高飞。
江琨听了,不加思索地道:“瑶琴是我的妹妹,也是家父的掌上明珠,我们当然希望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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