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英面色微变,转瞬恢复笑颜,柔声说道:“后院是有些假山花草,亭台楼阁,却比不得这舞台之上的景致。何况夜寒露冷,杨公子还是不要去了罢。”
杨铭道:“无妨。这些歌舞杨某早已看过,今日只想欣赏后院之景。”
碧华却已起身,道:“杨公子既然心意已决,我们姐妹这就给公子引路。”
花弄影楼的后院颇为开阔,布局也雅致,有苏州园林的风格。
月色下,游廊迂回,亭台楼阁星罗棋布。东面假山错落,咫尺之间,千沟万壑,环山而视,步移景异;西边一处小湖,占地不过四五亩,湖边垂柳金丝飘扬,湖心一处楼阁,灯光明亮,分外显眼。北边老树新花,清香溢远,修竹互掩,自成幽径。南面几处厢房,与歌舞楼相连,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后院人不多,却也有几对人影移动于林荫、山石之间。落英说道:“杨公子是不喜欢我们姐妹伺候还是看厌了这里的歌舞?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望公子见谅。”
杨铭道:“与你们无关。”便不多说。只听到一阵琴声从西面传来,清新悠扬,如清泉流泻于山涧,竟然没有被歌舞台上的乐声掩盖。
杨铭问落英道:“你可听到有人弹琴?”
落英道:“那是湖心天衣阁传出来的。”
杨铭道:“我听说花弄影楼的花魁童羽就住在天衣阁,那弹琴之人可是童羽姑娘?”
落英道:“正是。公子来后院既然是为了她,我们姐妹恐怕就不能多陪了。从东边穿过假山丛便可到达湖边,湖边自有人接送。”
杨铭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落英、碧华不再多说,施礼而退。
杨铭一个人倒也自在,偌大的院子随便游玩。走了几步,只听见那琴韵渐转凄凉,如金凤哀鸣,婉转不绝,隐现于嘈杂的钟鼓乐中。
杨铭隐隐听着,只觉这弹琴只之人似有万千悲情无人诉说,不免心动,想要立刻见一见这弹琴之人,看看这花弄影楼的花魁与“骨”字究竟有何关联。
他穿过花径,向东边假山丛走去。
东边假山的布置疏密有致,耐人游赏。杨铭一心朝着琴声而去,不多留意,便进了假山丛中,却不知自从童羽来了花弄影楼,后院的假山石已被人用机关术设计成了石阵。
杨铭走入假山丛不足五步,忽觉身后发出声响,回头看时,只见两块巨石竟然移动起来交换了位置。杨铭正觉怪异,周身的假山也动了起来,两块巨石向杨铭身上靠拢。杨铭一个箭步向前避开,前面两块巨石又向身上拥过来。
假山丛像百十个巨人一般,将杨铭围绕在中心,轮流出击,越战越快,逼得杨铭进退两难。杨铭也不及多想是什么原因,只是不断躲闪,虽然不被巨石所伤,也无法找到破绽处抽身而出。
杨铭的剑已出鞘,斩向那些巨石。但是巨石向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层出不穷,只要机关不停,他迟早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巨石移动的速度已经不是一开始时可比的,杨铭不得不旒歆观察这些巨石移动的规律,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乱石堆中。
过了一盏茶功夫,杨铭才算看出些端倪,脚下却突然裂开一条二尺来宽的地缝。眼看头顶两块巨石飞来,杨铭也不多想,跃入地缝中。假山石迅速移动向四周散开,恢复了原先的布局,只是地上多出了许多被劈开的石块。
第二十一章 花魁倩影()
杨铭才站稳身,只听见头顶“轰”的一声,石板合闭。
还好,他的脚下并没有踩到芒刺尖刀,眼前是一条宽敞的通道,两侧壁上每隔丈余便有油灯照明,最近的两盏油灯旁贴墙摆放了十几件兵器,刀、剑、斧、鞭、枪、棒、锤等都有。杨铭靠近摆放兵器的地方,看着眼前兵器,心中明了,这些虽算不得上好的兵器,墙上的长剑虽远远不及龙吟剑,但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一般人求之不得的了。
杨铭不管身后有没有退路,也不管前面有多少机关陷阱,都要往前走。
何况自从假山丛中出现异动开始,他就猜到了这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并且与花弄影楼中那件神秘的事,以及花魁童羽密切相关。
果然还未走出十步,就有短箭、飞镖密密麻麻地从四周飞来。
杨铭拔剑出鞘,挥舞十余下,才将所有暗器打落。他仍往前走,谨慎地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才走出几步,又有暗器打来,如乌云密雨,层出不绝。杨铭挥剑如风,身体左闪右侧上下翻飞,迅速之极。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暗器才停,“呼”的一声从右侧传来,杨铭察觉有异,急忙侧身,只见一根胳膊粗细的铁棒从右侧石壁穿出,一击不中又迅速缩了回去,左侧又冒出来一根铁棒,向杨铭腰际击来。
杨铭迅速侧身躲闪,才避开一击,另一根铁棒又飞了出来,不仅两侧石壁有铁棒击出,就是脚下和头上也有铁棒击出。起初还是一根紧接着一根击出,到了后来竟然三四根铁棒同时击出。
杨铭退无可退,紧要时挥剑猛地一斩,不仅没能将铁棒斩断,反而手臂一震,龙吟剑险些脱手,自己一个不留神便被击中右腿。杨铭腿上一阵剧痛,心道:“这是什么材质,连龙吟剑也斩不断?”
只见铁棒击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杨铭越闪越疾,稍有不慎便会被击成肉饼。
这些铁棒的设计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能把人逼到绝境的就是速度和密度。杨铭身法之快已经达到极限,倘若同时击出的铁棒增多,速度再快些,他将失去仅有的躲闪空间,死无葬身之地。
到了此时,杨铭心中也无丝毫惶恐。
岳明秋能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必然也经历过这些危险。既然连岳明秋都能通过险境,这些机关陷阱又怎能困得住他“小神龙”?
杨铭猜想这些铁棒很快就会停下,因为此阵的破法除了毁掉铁棒,就是坚持到最后,等着机关自己停止。
正在此时,铁棒竟然真的一一缩回石壁中不再出来。
杨铭大喜,连忙一个翻身跃出。他缓了口气,提着长剑,自语道:“不知道接下来碰到的会是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数十步,竟然畅通无碍。
再走十余步,只见眼前变得开阔起来,如入厅室,通道也到了尽头。杨铭朝四下仔细看了一遍,只见十个铜像立在墙脚,姿态各异,都手握兵器,或是刀剑或是斧鞭,或是长矛金戈,均有内劲十足、蓄势待发的气势。
杨铭在原地转了一圈,仔细看一遍铜像以及四周石壁,竟然没有出口,也没发现机关之类,顿时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但是他绝不会相信这条被用心布置了机关陷阱的密道尽头居然没有出口,居然没有通向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杨铭细心打量起周边的十个铜人来,铜人做工实在精细逼真,不仅体态栩栩如生,表情神态就如真人一般,手中武器却也都和真的一样,剑锋刀刃上映着石壁上的油灯闪闪发光。
杨铭看着这些铜像,越看越觉得古怪,却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只从这些铜像的姿态上隐隐觉出一股杀气,这石室的空气也隐隐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杨铭的右手不自觉地搭到了剑柄之上。
突然之间,十个铜像迅速移动起来,向杨铭靠过来,转眼便成了五个在内五个在外,分两层将杨铭团团包围的阵势。
五个在内的铜像,一个手持长剑,剑手回收蓄势待发;一个双刀齐挥,上下呼应;一个抡起金锏,大有泰山压顶之势;一个长短双枪,攻守兼备;一个高举牛角叉,锋芒毕露。
咋一看,杨铭身上膻中、日月、飞扬等要穴尽在铜像攻取范围之内。更别说外层还有五人分别拿着鞭、拐、锤、棍、钩,气势逼人。
杨铭见此不由得吃了一惊,才拔剑出鞘,只见内层的五人身体竟然摆动起来,手舞兵器,一齐向杨铭击来,剑朝胁肋,刀斩两腰,锏劈颈项,枪指胸中,叉取下盘。
杨铭连忙悬剑倒挂,身体旋转半圈,运剑贴身格挡一周,先解胸前、腰与胁肋之危;迅速向右侧闪身之际将右腿轻抬,既躲过金锏重击,又避开牛角叉。
杨铭这一动作极快,根本来不及思考,虽然破除了五处攻击,却仍然处在万险之中。只见五个铜人一击不中,迅速地变换了位置,退到后面,外围的五个铜人却向杨铭攻来。杨铭身形如风,挥剑如电,兵刃相交之处,火花四溅。
杨铭自从拜师学成武艺,独行于江湖已经三四年,虽算不上江湖经验丰富老到,却也是身经百战,御敌无数,遇到的强敌也不少,能强过今日这阵势的却着实不多。
这十个铜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真比活人还完美,杨铭纵不受伤也完全处于被动,多次想要顺着格挡之势截断铜像手中兵刃,没想到那些兵刃也不是凡品,杨铭试了几次也只削下些铁屑。
杨铭心想这兵器都是货真价实的,与铜像本不相连,既然能装上,自然能卸下来,便冒险出剑刺向一人腕上“内关穴”处。只见那个铜像抡锤之手五指一松,数百余斤重的铜锤瞬间落地。
杨铭大喜,虽然后背冷不防被长枪斜刺出一道裂口,却仍不惊不乱。既然试出了破解之法,要破阵脱身就不是难事了。他一鼓作气,连续卸下铜人数件兵刃。失去兵器的铜人仍旧进退阵中,挥舞着前臂,做出各种攻击的动作,虽然威胁大减,仍井然有序地封锁住每一处出口,杨铭仍无退路。
危机已除,防御这些铜人的攻击已经绰绰有余,杨铭便分出心思来思索进一步的破解之法。才理出些思绪,便大胆一试,一剑刺向一个铜人胸前膻中。被刺中的铜人停顿片刻,便轰然倒地。
杨铭欣喜若狂,道:“原来人体身上的要害便是这些铜人的要害。”想明白这一点,要脱身就不难了,更何况这些铜像是死的,少了一个同伴也不会自己变换阵势,而那个倒下的铜人反成了障碍。
杨铭连发数招,铜像倒下七八个,其余的也已经不能运行,不攻自破了。
杨铭跳到这些铜像的“尸体”外,自语道:“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机关了吧。”收剑回鞘,欲寻出处。
杨铭将四周石壁上下细看了一遍,又用手拍击一遍,石壁俱是实心的。杨铭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没道理设了这么多机关,结果却是一条死胡同。”没有办法,他只好往回走另寻出路,说不定出口并不在通道尽头,设在通道中间也未尝不可。
杨铭往回走了两步,便又去拍两侧石壁,耳朵听见那个仅存的站立不倒的铜人仍在原地挥舞前臂发出呼呼的声音,不觉一阵心烦,将手一杨,口中叫道:“倒也。”一枚铜钱应手击出,击中铜人背心。铜人应声而倒。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天顶石板移动,顿时出现一个三尺见方出口。
杨铭又惊又喜,心中警惕不敢松懈,提着长剑纵身一跃便跃出密道。
方站稳时,石板轰然关闭。杨铭往四周一望,俨然一派厅室摆设,布局典雅,真不知是误入谁人家门。
抬眼向主座上望去,只见一个是十七八虽的少女跪坐在案前沏茶,身边站立两名侍女,均是十四五岁年纪。
厅中的人显然也看见了杨铭。一名侍女走了过来,向杨铭弯腰福了个万福,道:“公子,我家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公子请上座。”说着将杨铭引到宾客坐席处,请杨铭坐下。
杨铭也不客气,在首席坐下。心想那主座上的女子莫非就是这里的花魁童羽,困惑他多时的谜题马上就要解开。
主座上的女子抬眼向杨铭望去,眼里竟露出些惊愕之色,忽然花容又改,眼波流动,笑靥生花,喜不自胜。
杨铭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心中疑惑,猜不出她是什么心思。
那主座上的女子放下茶具,道:“这儿没有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两名侍女道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少女倒了两杯茶,两手各持一盏,起身走了下来。只见她纤腰漫摆,莲步轻移,腰间所配带珠玉之类轻轻摇曳,叮当细响,清脆悦耳。再看她玉貌娉婷、娇面含羞,一对明眸清澈如水,眉如墨画、唇若朱点,冰肌玉骨、倩影仙姿,宛若仙子误入红尘,龙女游戏人间。
杨铭心中赞美这女子容颜不凡:“这女子的美貌在湖城算是无双的了。出了湖城,恐怕也只有江姑娘能与之相匹。”
那女子款款走到杨铭面前,将一杯花茶递与杨铭,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恩公。请恩公饮了这杯花茶。”
第二十二章 居心叵测()
杨铭听了此话,顿觉一头雾水,接过茶盏,道:“多谢。饮茶可以,只是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姑娘何以呼在下‘恩公’?”
女子秋波一转,向侧旁盈盈走出两步,笑道:“恩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半年前,恩公在赣州的一个小镇上可曾救过一对被店家欺压的母女?”
杨铭细想,确实在半年前路过赣州,至于救人之事实在想不起来,印象里也没遇到一个容貌如这女子一般的人。便道:“半年前在下确实去过赣州。”
少女道:“当时我母亲重病,在客栈里住了十余日,身上的银两已经全部用于买药,没钱付给店主,店主便要将我卖了换钱抵债。我母亲苦苦相求,说愿意在店中打杂抵债,店主就是不依。后来多亏恩公仗义出手,替我母女解围。请恩公受小女子一拜。”说着又转向杨铭,便要盈盈拜倒。
杨铭似有印象,连忙将其扶起,道:“姑娘不必如此。令堂现今如何?”
少女道:“家母已经去世。”说完又辗转笑颜,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杨铭道:“在下杨铭。姑娘呼我姓名便可,不必以恩公相称。”
少女轻轻一笑,道:“原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小神龙’便是公子。前日还听义父提起公子,说……”少女说道此便打住了,俏脸微红底下头去。
原来这少女的义父说湖城之中的后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