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代老朽向祖先问好吧。”
只见他微微压腿,忽然得到双脚的孙膑没有不适,仿佛他本来就没有收到膑刑。人都看得清他的动作,压腿,直腰,枪指着孙仲策,然后,弹出去。
一刺。
很普通的一刺。
然而,孙膑的身影忽然多出一重。
两重。
三重。
无数黑铁长枪齐鸣,无数天威大将长啸——
一枪如同千万军,一身威压天下人!孙膑仅仅一人一枪,但却像万军降临,万重枪影虚实如妄,枪势九变难预,借孙家地利,畜哀兵之势,不似战斗,反似战争!
这就是天级。
这就是蜕凡。
哪怕嘴上骂的很欢的孙仲策,都不得不承认,大长老孙膑,对《武经十三》的研修,个人内气的修为,的确是孙家的绝顶。
唯有孙伯符身边的黄光明眉头一皱。
忽然——
一直在孙仲策身边,被大长老气势压倒的李润石,忽然抬起头,露出骇人的微笑。
脸孔仿佛被火烧了一般融化,露出一张平庸的脸孔,李润石的双手忽然变得煞白,但是炽热的火红却蕴养在双手每一寸肌肤中,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这股炼狱般的气息。
孙膑虽然久不出俭武,但这不代表他知识贫乏!他守护孙家百年,百年来有人蜕凡,有人陨落,有人大战,有人高歌,无数情报经由风雨楼,传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而他们孙家,就是风雨楼的大主顾!
炼阳手,阴阳遁门《白玉功》的衍生功法,天级招式,阳神凭其,以地级武者境界,击杀当时阴阳遁门门主,一举成名!
饶是孙膑熟知阴阳遁门为杀手门派,此刻也是惊讶莫名!他感觉到李润石身上明明只有地级武者的真元,丝毫没有蜕凡的迹象,哪知道他居然是阳神所扮,隐匿至今,方一举爆发。
黑铁长枪硬撼炼阳手!
轰!
空气仿佛被压爆,迸发的火花和零星的枪劲四处飞溅,附近的武卒和双阴武士一时不察,以肉身硬拼这场天级战斗迸射的碎片,一个个发出痛苦的哀鸣,而有的甚至发不出,直接肉身被火花瞬间染成焦尸。
轰!
第二击来的太急,太猛,绵密的枪劲组成一道天罗地网的气墙,炽热的白手化为密不透风的掌影,迸射的枪劲和火花不再四处飞溅而是直接在枪与手中爆发,炼狱般的火焰和锋锐到极点的枪芒向天空宣泄,在乐希声看来,就是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一座由刀枪组成的火山。
然而,阳神是阴阳遁门两大门主之一。
他是一个刺客!
一记炼阳手打在黑铁长枪上,孙膑感觉到长枪上的力量忽然大了一倍,心知不妙,连忙退后。然而黑铁长枪被自己一手打弯,阳神又怎么会不抓住机会?!
“退后是对我最大的敬意!”阳神大笑一声!
欺身,入怀,一印。
炼阳手的炽热完全在孙膑的铠甲上爆发,孙膑一声闷哼,整个人却是顺势退开。
“大长老!”孙猛和孙勇的声音同时亮起,充满着惊骇的味道。
孙膑心里一沉,却是感受到脖子上被缠上了东西。他用手指一刮,居然没刮断!
蜕凡武者,指剑掌刀,绝非罕有,更何况《武经十三》对身体的锻炼相当彻底,别说铁丝,就算一面盾牌孙膑都能用手指刺穿。
脖子上的丝线一用力,一股死亡的味道蒙上了孙膑的心头。孙膑费力转过头去,却是一个穿着轻甲的妙龄女子,十指连接着十根丝线,丝线的尽头便是他的喉咙。
“大长老!”孙勇怒喝一声,舞起步槊冲了出去,旁边的太宰真和阿良良木影也不是干看的,四把刀芒瞬间覆盖了孙勇的一切方向。
“闪开!”孙勇本身天生神力,步槊更是他从小修炼的兵器,当当当当四声,完全打破了两名双阴师范的刀芒,但他们丝毫没有让步的想法,依然挡在他身前。
“阿勇,我来助你!”孙猛在声音在身后响起,孙勇旋即松了口气,如果单靠他,根本没办法通过双阴师范的封锁,“阿猛,我打开一条路,你趁机去救大长……”
“老……”
孙勇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啪的一声,孙猛放下他的脑袋,右手猛地一甩,将十指上的脑浆血液甩走。
孙伯符心中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五位长老之一的孙猛居然也是叛徒!
大局,
已定?
“李先生,还不出手么?”竹林里,一直在观战的乐希声忽然问道。
“再等等,”一个中年儒雅文士忽然出现在乐希声身边,青衫玉带,平和亲切,他的语气充满着久读圣贤书的书卷气。
“等到孙老头死了再说。”
第二十三章 一战()
大长老孙膑快要死了。
脖子上丝线像鬼神的利爪,紧紧地掐住他的喉咙。孙膑看着阳神露出狰狞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看见孙勇被孙猛抓破脑袋的瞬间,看见孙猛脸上那卑劣的嘲笑;他看见那个女子手上越加用力,想要把他的头割下来!
“等等,阳神阁下,”女子忽然说道,“说好了,最后一击由我们来。”
阳神身形一滞,转过头看了眼孙仲策,见孙仲策点头,才无奈地摊摊手:“好吧好吧……杀死天级武者,哪怕是杀死一个废物天级武者,这战绩也是很珍贵的。”
废……物?
阳神说道,“你们‘手艺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光靠你勒死他?不是我说,织工姑娘你可没这能力。”
女子脸色一沉,“不用你担心,阳神,”她连阁下两个字都不想说了,“手艺人的刽子手来了。”
阳神转过头,看见一个花脸人提着一个脑袋,踏着被孙膑掌刀斩碎的道路前来,“大名鼎鼎的戏子!”阳神语气很是夸张,“哇,手刃朝廷无数将军,参与李无忠的刺杀行动,朝廷悬赏万金的超级刺客,名气比我还大!”
戏子根本不看阳神,而是一直注视着被勒紧喉咙的孙膑,也没说话,扔出手上的头颅。
素清道人。
孙膑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道士二十来岁就来到孙家,曾经向孙膑讨教过天级的奥秘,孙膑见其悟性上佳,也不吝啬教导。虽然道武两殊,但一旦蜕凡,很多隔阂便自动打破,得益于孙膑的教导,素清这个磐石道场的游方道士才能迅速突破练气,达到筑基阶段,相当于地级武者。
然而,生死祸福,孙膑早有预料,众生皆走在死亡的路上,有何惧之?兵法就是死亡的艺术,孙膑比谁都明白。
他早有预料。
而黄光明此时已经悄悄消失了。并非刺客而是教士的他,离开地悄无声息,就连阳神都不知道他何时离开。
戏子看着面前这个武将面甲下的瞳孔露出死志,不由地皱眉,说道:“放开他。”
没等阳神、孙仲策说话,那名为织工的女子就松开了丝线。孙膑咳咳数声,看着面前这个拿着大太刀的花脸人,居然点点头,露出了笑容。
阳神对此没有说话,孙仲策想说什么,但转眼间他也明白了。
“老朽是死定了,”孙膑的声音好像充满锈迹的破枪,“就凭阳神和这个名为织工的刺客,老朽是断然离不开这里了。”
“未必!”俭武堂忽然传出大喝之音,一个剑眉朗目、手持长剑的中年人大喊,“大长老我和古歌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孙古歌没说话,但他那把古朴的灰刀说明了一切。
大长老摇摇头,“我双腿只是兵圣虚影的衍生物,不可久用。”事到如今,孙膑也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弱点了。
他看向孙仲策,“我孙家终究人丁稀零,俭武堂不问世事,终究是错了。权谋之术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兵法武道终究只是匹夫利器。如今孙家只余下你一支,不要除去千度、古歌两人可好?”
“如果他们肯效忠于我的话。”孙仲策说道。
孙伯符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最好的未来是自我了断,于是他默默地看着一切,如同一座即将腐朽的墓碑。
而孙伯符身边的黄光明此时已经悄悄消失了。并非刺客而是教士的他,离开地悄无声息,就连阳神都不知道他何时离开。
树倒猢狲散,不外如是。
孙膑一笑,“希望你能让孙家兴旺起来,兵圣后人,绝不能堕先祖威名。”他转过头看向一直在等自己的戏子,“你想亲手杀死一个认真的我?”
戏子说道:“请赐教。”
“地级巅峰,八脉齐通……”孙膑叹息一声,“绝世天才,奈何为贼?”
戏子不答,孙膑也觉得说这个没意思,“你想在我的压力下突破天级,蜕凡自身,那么……”孙膑柱起黑铁长枪,啪的一声巨响,地上被枪柄捅出一个大洞,“准备好去死了么?”
孙膑的气势开始凝聚,被炼阳手打破的铠甲恢复如初,面甲下的双眼变得冷漠肃杀,天级武者的威势直接压向戏子!
戏子的身体纹丝不动,花脸上的双眼透过了孙膑,看向他身后建筑的牌匾。
“俭武……”戏子喃喃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孙膑忽然说道,“如果你赢了,你就是以地级战天级的天才;如果你输了,你就是不畏生死的战士。无论哪一个,都值得我记下你的名字。”
仿佛没想到孙膑的问题,戏子也是微微一怔,但旋即他点点头,指着自己,吐出两个字。
“专诸。”
除了织工,其他人同时记住了这个名字。
一个注定响彻大周的名字。
“专诸……”孙膑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名字,“那么……你知道,何为虚,何为实?”
漫天枪影,无数雷鸣,这个问题,需要戏子用刀来回答!
只见戏子的刀画出一个圆,无数枪影消散,唯有刀意凛然。
“何为九变?”
轻轻一刺,一刺九变,尽锁戏子周身空间!
“何为争?”
“何为战?”
“何为间?”
“何为势?”
“何为行?”
“何为形?”
“何为地势?”
“何为火攻?”
“何为九地?”
“何为谋攻?”
“何为始计?”
孙膑一句一式,招招拷问,黑铁长枪百变无方,枪势层出不穷。而戏子居然力挡天级武者孙膑的每招每式,虎口崩裂,七孔流血,韧带撕裂,唯有他的眼镜越来越亮!
孙膑收枪退后,看着面前精气神不停攀升的戏子,露出一丝赞赏神色,“何为兵?”
‘兵’字刚响,千军万马的气势再临,孙膑的双腿再次变幻,一只红鬃战马猛地出现在场上,孙膑骑在战马上,其威其势,不可挡之。
阳神也是惊讶莫名,“兵圣虚影,不仅能幻化断肢,还能凭空造物?”在场除了阳神这个天级武者,隐匿在竹林中、乐希声身边的中年儒雅文士也是露出讶异神色,“不愧是兵圣孙武的《武经十三》……”
然而唯有孙膑面前的戏子,才知道面前这个战将的恐怖。
没有再说话。
马蹄声。
风声。
脚步声。
战将冲锋,孙膑的黑铁长枪犁向戏子。
戏子双持太刀,花脸上露出兴奋的色彩!
铿锵一声,枪与刀的交错,只是一瞬。血肉被捅入了铁枪,戏子忍不住,将涌上喉咙的猩红全数吐了出来。勉强柱起太刀站着的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如同天神下凡的战将。
自从战斗开始就没说话的戏子,第一次轻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
仿佛觉得诚意不够,戏子再次说道:
“那两个武者,我保他们不死。”
战将面甲下的血色瞳孔似有笑意,随即铠甲一裂,战马随即消散。
那个断了双腿、枯坐俭武百载的老头,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中年文士()
孙膑一死,大局已定。
孙伯符一脸死色,孙千度、孙古歌无力回天。
更的是,孙仲策这边,有一个阳神,一个天级武者。
织工过去扶起戏子,“能走么?”
“能!”戏子闷哼一声,柱起太刀站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向孙仲策,“那老头,我承了他情,就得保他后人,孙千度、孙古歌不能死。”
孙仲策脸上神色变幻,最后挤出一张笑脸说道,“行……”
然而阳神忽然神色剧变,脚步变幻远离了孙仲策。孙仲策不明所以,一脸愕然。
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滴小草上露珠,于晨曦凝聚,于正午消散,在它短短的生命中,遇到了一个中年文士。中年文士手一起,无数露珠凌空而起,手一压,露珠便不停旋转,旋转,最后化成一把细不可见的小剑。
右侧身体一阵刺痛,孙仲策转过头去,看见一滴水珠射向自己的眼睛。
听见噗噗噗数十声闷响,全部人脸色发白地看着刚才那个意气风发、策划叛乱的孙仲策,身上被射出无数个小洞,像一个蜂窝一样流下蜂蜜般的血液,连痛叫都喊不出来就倒在地上。
比不远处那具干枯的老人尸体,孙仲策显得更有活力,更加恐怖,更加血腥。
第二波水剑来了。
双阴众马上退后,两位师范舞起剑网抵御;阳神右手一扫,一墙赤红之火立现;织工最为坚决,十指线索神速编织,一张粗糙的布牢牢盖住自己和戏子。
然而露珠里的剑意人触之色变!直到这一刻他们知道刚刚孙仲策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攻击!
太宰真的刀刃与露珠交错,他整个人被击退了五步。
织工一声不响,在她身后的戏子看着她被贯穿的肩膀,抓紧时间回复。
唯有阳神全部接下这些露珠,他微微皱眉,“阁下是何人?此事为孙家私事,不应有外人插手。”
“你不也是外人么?”声音缥缈无闻,分不清是东南西北传来,阳神脸色不红,悠然答道:“我是孙仲策的师长,理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