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扼西口,千船滞瞿塘。”
“白山此名太过苍白,欠缺气韵,至于子阳城,虽说山名在前,我名在后,天命使然,然则以姓名命城名常是缅怀故人,终归不合适,山名与城名还是改改。”
在此游历数日,实则探查水路地形,听闻李熊之言,公孙述思索之后如此说罢,随即缓缓走了几步,来到距古井约莫一丈的石桌旁,端坐石凳上。
“先生坐。”公孙述转头看着走过来的李熊。
李熊似有备,只见其不假思索道:“白山改称‘白帝山’,子阳城改称‘白帝城’,白帝镇山守城,公孙天下传承千世万代。”
公孙述细细琢磨:“如此甚好,便依先生所言,明日传诏各郡县。”
二人此刻不分君臣,推心置腹,倒是不像天子臣子商讨国是。
两壶热酒见底,直到深夜,连日奔波的李熊已是倦意袭来,公孙述吩咐黄门令率甲士送智囊回府,而其独坐沉思,过了一会儿亦回到行宫。
三更末,无论将相王侯,或是黎民百姓,早已闭门入睡。
王府也罢,坟地也罢,楠榻貂被也罢,荒地破席也罢,妻妾同眠也罢,卷缩独睡也罢,入梦之后再无区别,皆是游离在缥缈太虚。
且说此时子阳城行宫,公孙述与宠姬龙榻缠绵,可谓是难舍难分,但见那香汗淋漓,只闻得娇喘连连。
声音渐渐微弱,不大一会儿传来窃窃私语,甜甜蜜蜜,紧接着寂静无声,随之轻鼾呓语若有若无。
“陛下!”,“陛下!”远远传来急促喊声。
“何人?”公孙述半醒半梦,猛然坐起,却未睁眼,只是手上胡乱摸着。
“陛下!”声音似到了门外。
刚入梦乡就被拉了回来,只见公孙述朦朦胧胧似梦游一般。
“陛下!”
忽然灯光亮起,公孙述睁开了眼睛,却依然是迷迷糊糊。
白日忙于朝政而劳累一天,入夜临幸宠姬又是合欢大半宿,虽然精疲力竭,却是乐在其中,浑身舒坦。
食则如仙露,寝则若天宫,大成天子过的日子可是令鬼神嫉妒。
“何事?”公孙述本欲发作,看清来人乃是宠姬小妹阿娇之后气性一下全无,火气烟消云散,披上衣服,换作柔和笑容:“是阿娇啊,你深更半夜不好好安睡,竟敢闯宫,不怕朕治罪于你?”
阿娇稚气未脱,一脸天真无邪:“陛下舍得么?”说着话,撅着嘴,看向姐姐宠姬。
公孙述见宠姬****半露,自己坐起却忘记了同眠的宠姬,只见公孙述连忙拉上被子,若无其事说道:“也就是阿娇你,要是换了别个人,他的眼睛可就没了,九族也得同罪。”
“我和姐姐自小同榻,又不是没见过。”阿娇低头含羞。
公孙述半笑半严肃:“罢了,深夜来此做甚?”
说到阿娇,当言及其姐宠姬伴随公孙述那日,阿娇也一同到来,姐妹俩性格迥异,却貌美有德。
公孙述原本多疑,先后有七名内侍在深夜禀呈紧急军报而被公孙述睡梦之中斩于龙榻旁。
内侍明知是死却又不得不报,公孙述有命在先,迁延军情、贻误军机者视罪轻重定刑,最轻者杀全家,最重者诛九族。
明知内侍难做人,却没几人抵挡得住黄金笼诱惑。
且说稚嫩的阿娇知此事之后屡屡来见宠姬,缠着姐姐求其带自己面见公孙述,只言自愿担当内侍之职,一不要官职,二不要俸禄,只要能管自个温饱,不再成为姐姐累赘就心满意足。
宠姬心疼妹妹,其也不想见再有内侍家破人亡,族人殆尽,而妹妹犯忌则无非诛灭全族,宠姬自小在深山生活,并无族人,父母业已离去。
“姐姐就是娇儿族人、亲人,姐姐不仅是姐姐,也是娇儿娘亲,别哭,娇儿。”
每每见到阿娇流泪,宠姬就抱着妹妹如此说。
此次求大成天子公孙述要事做,姐妹俩皆知此间将是是何结果,而宠姬虽是不忍,终是熬不过疼爱的妹妹。
公孙述欣然应允,却不见阿娇落泪,宠姬亦是未言一字。
却说见到公孙述问话,阿娇遂施以君臣之礼:“禀报陛下,苏毗王苏毗末羯奉旄羌王达甲瓦诏书……”
公孙述打断道:“旄羌王诏书?”
阿娇愕然,遂连忙更正道:“苏毗末羯依从达甲瓦军令在西海聚兵。”
公孙述问道:“兵马详情、动向是否探得?”
宠姬默默不作声,温存服侍着公孙述穿衣。
阿娇怯怯道:“各地兵马相继向西海进发,斥候尚未刺探详情尚需时日。”
公孙述冷冷瞟了一眼阿娇,又看向宠姬,见其轻咬粉唇,遂厉声道:“请李先生到书房用茶。”
阿娇领诏而退,走出宫门,用衣袖擦拭着额角冷汗,鬓发湿润。
不敢迟缓片刻,带领十余皇宫近侍,骑马驾车朝着大司徒李熊府而去。
却说,广阿城更阑人静,御军台灯火通明。
只见一份军报放在槃凰盘上,而诸阁台皆站立在挂墙的行军地图前。
刘秀看着旄羌西海:“旄羌未得公孙述许肯,突然从各地向西海行军,不知用意何在?”
“降于公孙述没几日,莫非欲再次割地自立。”冯异看向蜀地。
邓禹另有见地:“依我看不然,旄羌与交州不同,前者只是附属,后者则是兼并,如今公孙述称霸西南,兵强马壮,府库充盈,再者公孙述不干涉旄羌内事,且援其钱粮,旄羌女王达甲瓦即便起兵反公孙述也得在益州势弱之际。”
且说旄羌以山为城,女王居九层之上,侍女数百,五日一听政,且有小王共知国政,人皆披发,以皮为履,女子为尊贵,多有侍男,男子不得有侍女,王女不分嫡庶尽为国长,子皆从母姓。
“不是东出,就是入西海,或者上天山。”太阁刘秀念叨着。
“羌中道。”汉中王刘嘉指向天山古道。
“羌中道以西海为中心,则西至西域鄯善国,东入凉州陇西郡。”妘洛视线划过旄羌、羌中道、西域、凉州,接着移向北境匈奴,遂又向下看着朔方北地郡,卢芳不久前在北地郡南界集结五万兵马,随之凉州隗嚣起国中十万大军驻扎安定郡御敌,朔方兵不进不退,凉州军亦按兵不动,两军对峙数月。
“匈奴、旄羌莫非早已暗中相通,南北夹击凉州,凉州失则北境匈奴、南境旄羌、西域诸国将连成一片,如此以来九州危矣,中国存亡亦难料。”刘嘉话至此,不由一惊:“若真是如此,那么西域诸国是否亦暗通匈奴、旄羌,西域诸国是否结盟?”
便在这时只见飞骑翼统领鄧奉闪入帐内,定是有最新军报。
(本章完)
第168章 刘嘉沉睡待何时;鲲鹏破天在何日()
话说,鄧奉入帐之后从怀里取出鱼传尺素递上。
刘秀打开之后取出帛书细看,但见其神情随之愈来愈沉重。
“是凉州隗嚣求援信。”刘秀看罢遂双手递给妘洛。
这段时日局势愈发难料,割据错综复杂,时敌时友。
休说将士,就是御军台几位阁台情绪亦是波动甚大。
这日御军台议事,只见坐一旁的妘洛脸色苍白,精神不是很好,身后依兮上前一步接过求援信。
“若君,给孝孙看看。”妘洛语气柔弱。
依兮遂上前递给刘嘉。
刘嘉虽是飞快看毕,却是字字牢记于心:“隗季孟信中特意提及向文叔求援同时亦遣使者携书前往益州,请求公孙述出兵。”
妘洛道:“隗嚣遣入蜀地使者或许对公孙述亦是如此说,只是在另一份求援信里口吻亲益州。”
“邦交惯例,以出使之地为尊,以既定之策为本而周旋,无非是各为其利害存亡罢了。”刘秀看似心不在焉。
“邦交,不尽然,……”妘洛额角渗汗,依兮从怀里取出莲花丝绢,温柔的为妘洛擦拭着,并从随身荷包取出药丸为妘洛服下。
依兮眼里露出担忧,心中焦急万分。
却说称霸一隅者可称作割据,却称不得中国,国之间方有邦交。
天下虽大,不过十三州刺史部组成,虽说一州难成气候,然则却是存亡相依,缺一不可。
一州之失必震动天下,一州不存则犹如人缺一筋一骨,亦或是殿缺一梁一柱。
一筋一骨难为人,一梁一柱不成殿,一州一郡非天下。
十三州之一州分则其断难长存,十三州之一州缺则引天下乱始。
只见此时诸阁台关切的看着妘洛,皆是有心无力。
“孝孙……”妘洛右手扶在胸前,因连连轻嗽而微微作痛。
刘嘉木桩一样呆在原地,视线不离妘洛,也不知其在思索何事。
“孝孙!”妘洛又喊了一声。
刘嘉回过神,下意识应道:“公子?”
妘洛轻轻问道:“孝孙对益州求援之事有何见地?”
“嗯……”刘嘉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遂道:“无论凉州,或是益州,再或是朔方,皆是中国之地。同胞兄弟尚且有大打出手之时,打过之后仍是兄弟,何况州郡之间,天下大乱之后还是得归于大合,只是不知何日一统,谁人当家而已。”随即话锋一转:“诸割据之间无论如何攻伐,终归是中国自家事。若是外邦入寇则中国便不再是中国,碧海桑田,真到那时,十三州刺史部或许已成了夷族用来放牧的草原;夷族入主则黎民不再是黎民,而是成了夷族之奴,岁月流逝,外族统御百年之后,后世习以为常而自称夷奴人,华夏儿女再不识祖。”
服下药丸,缓了缓,妘洛脸色稍有好转:“孝孙所言极是,黄帝子孙百姓与蚩尤后世黎民无论先祖如何血海深仇,如今已是黎民百姓一家。”
妘洛停顿片刻,接着道:“若是胡人匈奴入境主宰中国,或许九州大地便再无中国,而只有大胡王朝以及大胡天子了,岁月流逝,人皆胡人,认匈奴为祖宗,而我等与匈奴为敌者将会被后世视作暴虐恶鬼。”说罢,不再下言。
刘嘉一直细细听之,遂接其话言道:“成者王,败者寇,后人无从得知黄帝与蚩尤纷争,仅仅口口相传,或是古书流传罢了,就以今世来说,汉室宗族视王莽为汉贼,而王氏公侯却视起兵者为逆贼,天命所归,我等偏偏适逢乱世纷争,孰对孰错却是难以定论,唯有书籍流传或代代口传于后世子孙。我等既已入世,则断无可能再出世,既已选择与世争锋,则要么死在路上,要么一路向前走。”
听得云里雾里的岑彭不由得问道:“汉中王,这一路走下去究竟到何方?”
“死路一条。”刘嘉说的很干脆。
诸阁台愕然,不解其意,为何是死路一条,既然是死路一条又为何千难万难往下走,如此还不如归隐田园之中、隐迹山水之间。
“万物皆是胎里出而土里归,生来死去,无甚怪异,来到世间之日起就是朝着死走去的征途。只不过有的生来为人,也有的生来为禽兽,或者家畜等物。同为人,却也不尽相同,有人口含宝珠降临王侯府,有人肚皮扁扁落入破庙堂,有人出自寒门而历经磨难而成为布衣天子,有人出自豪邸而穷奢极欲而沦落败家公子。百世轮回修为人,当尽人事顺天命,若是我等归于山林与飞禽走兽为邻,岂不辜负这一身人皮,今世既生为万物之灵,怎可一生抱负在山林。”
刘嘉说罢看了看求援信,思之,新朝王莽、凉州隗嚣、益州公孙述、绿林刘玄、河北王郎、赤眉樊崇,匈奴单于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右奥鞬日逐王比,至于匈奴傀儡、朔方卢芳也算一方,是否还有后来者暂且不论。
总之,无论几多人卷入乱世纷争,终归席卷八荒、扫清六合、统御九州者只有一人,也就是真命天子。
与天子为敌者无论其有生之年是何等人,在史书上必然被化作妖魔鬼怪、暴虐恶贼模样。
一统中国之开国君主,无论其真实面目如何,后世所知往往是贤德仁义之圣主明君形象。
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世间碧海桑田,人生过眼烟云。
可惜匈奴左贤王伊屠知牙斯惨死于匈奴同宗之手,否则与匈奴一战无论孰胜孰败,定要与这位流淌华夏血液的胡人豪杰、王昭君之子畅饮一宿,畅谈三日。
“人有人世,兽有兽洞,禽有禽巢,与其退而避世求保身,不如进而取世打太平,求来岂有打来实在,退避岂有进取热血,不为人主,则为人奴,即便归隐山林亦得打下天下再说。”
刘嘉语气缓和:“古有国破者伯夷叔二兄弟耻食周粟,采薇饿死;汉有兴邦者张子房先生功成名就,寄情山水间。”
只见留侯张良后人依兮香唇轻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遂又低下头。
刘嘉缓气接着道:“前者国破而隐,后者兴邦而隐,同是‘隐’,却截然不同。”
“治世常有,乱世难逢,治世人苦,乱世苦人,生于治世则须逆来顺受,生于乱世则可改天换地,生于治世或许是悲事,而生于乱世或许得庆幸何其幸载。”
刘秀等诸阁台惊诧不已,刘嘉亦不由看去。
(本章完)
第169章 池园漫步春天里;茶楼请调汉中军()
话说,妘洛一言引得诸阁台目光齐刷刷投来。
妘洛似无心之说,遂又轻描淡写:“凉州求援之事干系重大,尚需从长计议,时辰不早了,诸位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嗯,白天各自先想想对策,日落之后在此相聚商讨出援凉州与否,若是出援则如何部署、遣何路兵马、何人带兵,再者是否遣使入匈奴等事宜。”妘洛站起身来:“诸位阁台不知意下如何?”
“公子安排甚是妥当,我看就以此。”代妘洛主持御军台的太阁刘秀表示赞同,其心里大致有了想法,只是尚拿不准,有些犹豫,确实得好好琢磨下,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军情瞬息万变,诸阁台睡得正酣,得到军令遂火速赶至御军台,沙场征战,皆已习惯。
刚刚还是精神抖擞,此刻闻得暂停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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