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异士。”邓禹随口说了一句。
“不敢当。”马成摆摆手。
“我还有一事不明,君迁为何喜好夜宿坟地?”刘秀闻所未闻有如此嗜好之人,很是奇怪。
马成言道:“进入河北之后处处可见兵马,各地不是抓壮丁就是拦路抢钱夺物,只有坟地最清净,没人打扰,我就入乡随俗了。”
刘秀笑道:“果真是个好法子。”
说了一会儿话后就一同靠着坟头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色未亮,用过军饭,继续南下。
一路上走小道,睡荒野,风餐露宿,多日后行至饶阳县城郊外已是水尽粮绝。
左隆、段建二小将,一个战死、一个病重疼痛难忍,且不能行,遂求带自己出来的同乡冯异给了一刀,来了个痛快。
此行下来,冯异所带壮士仅剩十人,贾复所率槃凰翼已殆尽。
此时,大司马到兵卒是一天一夜未进食,从早到晚未饮水。
如果再无粮无水就只能杀坐下战马,食马肉充饥,饮马血解渴。
一人一骑,并无多余,损失一马就得有一人落下,落下就只能自生自灭,人马本就所剩无几,都是生死与共的弟兄。
略加商议,遂决定扮作王郎使者入城中馆驿,然后见机行事。
造化弄人,绿林众首领推上帝位的刘玄,曾经可是河北州郡争先恐后依附的大树。
刘玄所遣使者本是冀、幽二州官吏攀龙附凤的台阶。
而今,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刘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缪王刘林扶持上位的王郎,曾经却是游荡江湖,占卜算命为生。
刘林乃一被废藩王,而今拥兵十万。
短短时日,原本依附刘玄朝廷的河北各郡县官吏摇身一变,成了王郎朝廷的郡守、县令。
州郡富商贫民也随之归服了王郎。
都城从长安变成了邯郸,河北臣子进京可是近多了。
且说,在饶阳县郊外,刘秀令将士整理衣服,马匹清洁干净。
至于随行之物,各自搜寻自身,以防可疑之物引来灾祸。
节杖曾经是护身符,所到之处如天子亲临,如今却成了催命符,逮到持杖之人成了众人眼里加官晋爵的捷径。
刘秀当初本想扔掉更始朝廷使者节杖,还是邓禹劝阻,遂用布包裹挂在马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还真派上了用场,刘秀取出充做王郎使者节杖。
再就是表明身份之物,仅有更始朝廷所赐印授,此物非但无用处,还是个祸患,刘秀随手扔进了老鼠洞。
细细检查以后,却也没几件更始朝廷物什,毕竟贾复等人并非更始所部,冯异等人也是弃官远道追随而来。
说到冯异,其既做过王莽新朝官吏,又任过更始官吏,既有文才,亦善武略。
“懂规矩,有勇有谋,是个人选。”刘秀随即以冯异为副使,其余人等为侍从、护卫。
众人准备停当之后便朝着饶阳县城昂首挺胸而去。
刘秀在前呼后拥下来到馆驿门口。
刘秀器宇轩昂跨者高头大马在前,副使仪表堂堂手持节杖在其侧后,身后马队列阵甚是整齐,侍从英姿勃发,护卫虎视眈眈。
县城馆驿守门驿卒何曾见过这般架势,不敢怠慢,急忙入内禀报。
小小县城迎接天子使者可是头一遭,从驿长、巡检到驿卒、仆役,一应人等急忙跑到门口跪拜。
这些没品阶不入流差役,能与天子使者照面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平日里迎来送往也不过是郡守派下来的官员。
使者一行人衣服显得有点陈旧,不过这世道不太平,难免有个山贼强盗。
馆驿上下哈腰赔笑恭迎刘秀一行人入内,驿长想的很是周到,出迎之前已下令厨子准备上等、中等、下等三类菜肴,这会儿伙房早已准备就绪,至于所需分量,守门兵卒按惯例早已上报了人数。
里间厨子见是驿长、巡检一左一右陪着来人入内,就好像得到了军令一般,有条不紊的造起了上等饭食。
穿着脏兮兮破衣的仆役大把的抓着中等、下等食材,把肉与菜分别扔进了猪食盆与羊草筐。
刘秀等人在外面咽着口水左等右等,终于是盼来了美味佳肴,也顾不了那么多就狼吞虎咽起来,掉在案几上的肥肉立即用手拾起来塞进嘴里。
驿长、巡检二人面面相觑。
驿卒、仆役,大眼瞪小眼。
(本章完)
第134章 饶阳馆驿迷魂计;上谷重镇投宿客()
话说,刘秀率流亡残部,一路上缺水少粮,一顿军饭分成三份量,终了还是水尽粮绝。
无奈之下决定冒充上差前去骗一顿吃喝,这可是搭上性命的酒饭。
初战还算顺利,馆驿以上宾之礼殷勤款待。
但见饭食刚摆到诸将案几上,还有几分烫嘴,就已是大快朵颐。
人各一大鼎炖羊肉,但见那风起云涌,片刻后风卷残云,未留下一丝痕迹,只有干净的空鼎。
热腾腾酒早已下肚,不剩一滴。
酒足饭饱,浑身有力,一身热气,有些日子没有如此痛快吃过一顿酒肉,如果再用热水舒坦的沐浴一番,睡在软绵绵踏上抱着美人,那可真是神仙般日子。
且说,刘秀等人疯掠狂食之时,驿长、巡检二人觉得甚是可疑,却又不敢贸然行事,遂耳语了一番,巡检便悄然出了正门。
在饥饿与干渴共同袭来之时,众人早已是晕乎乎,那还顾得上馆驿上下谁进谁出。
不过,这一幕却被邓禹察觉到,其虽也在饮酒食肉,却是:
一滴热酒进我肚,
满杯酒热浇我衣;
众将举杯我旁观,
何曾见我女儿态;
驿馆笑我非丈夫,
我观馆驿怀鬼胎;
在人檐下我不醉;
主公熟睡我须醒。
众人越起兴,邓禹越紧张,一行人失态的样子那像天子使者,可是此时劝阻也无济于事,且身在馆驿,木已成舟且众目睽睽,已是不能再改变局面。
众人可以忘乎所以,邓禹却不敢有丝毫马虎,与途中一样,不声不响观察周遭。
邓禹默默看着己方仪态,再悄然观察双方各自神色、一举一动,已大概猜测出对方意图,或许是留人,或许是抓人,留人靠诱惑,抓人用兵马。
“此酒不大对劲,我仅仅只是应付馆驿而抿了几口,怎觉得有点儿晕乎。”
便在这时,花香扑鼻而来,这里并无花草,多是树木,此时已是夏末。
迷迷糊糊的诸将士正纳闷,忽闻娇滴滴女子说话声,不一会儿就见到轻纱飘过眼前。
每位将士身边都多了一名玉体半隐半现的女子。
虽然算不上是美女,却也有几分姿色,面抹胭脂,身搽香料,衣带渐宽,柔声细语,诸将士身子也要酥了。
这些个军汉将近一年以来不是北上,就是南下,不是与一伙男人一同行军,就是与一伙男人相互打杀。
王郎称帝邯郸,赤眉进兵长安,消息传来之后,一夜间,刘玄钦命使者变成了王郎钦定要犯。
从此以后,风餐露宿,躲躲藏藏,宿营荒野,那还见过如此媚态女人,更是未曾再感受过温柔乡一夜春宵值千金的缠绵,就像是做梦一般,皆希望不要醒来。
在这个乱世,在这座小城,刚刚享受完美酒佳肴,酒足饭饱之后又有一群歌姬舞娘躺卧怀里。
却是不知何时,这群女子已经倒下,只见每位将士怀里搂着一名娇娘。
此时唯独邓禹清醒,虽然怀里搂着女子却装糊涂,心里思索着对策。
众将士或许是酒醉,或许是被迷惑,无论时何种情况业已无力再动。
文叔乃是英雄,诸将也多是豪杰,岂能在危险之地如此嗜酒。
虽是想到了驿长与巡检会有所举动,却不料使出了迷魂计,其酒里必有药物。
又饥又渴又累使得如此多的好汉失去了戒心,一时竟大意了。
此酒却非寻常,邓禹虽只是抿了几口,却已有点晕乎,且还想再尝,上瘾一样,倘若是大口饮酒岂不是就中招了,或许是喝得越多就越想喝。
就在这时,驿卒入内禀报说是有一人前来投宿,驿长问到名字,这名驿卒说是不知,只说衣履破烂,背着包袱,年纪不大。
“让我该怎说你,来了快二十天,依然是如此不懂事,若不是念在你父与我同村,又屡屡跪求的份上,就是倒贴也不会找你这个呆瓜。”驿长懒得再与眼前稚气未脱的驿卒费口舌,又挖苦了几句就让其退下了。
只有一人,且不通姓名,又称是投宿,破衣履,年轻又背包袱,想来也不是个人物。
或许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在这纷争乱世无以安身,也没个谋生的手段,因而到处浪迹混饭吃。
驿长如此一想,吐了口唾沫,就不了了之了。
且说,巡检刚刚招来官妓遣人送入馆驿伺候王郎使者,按惯例顺带查探一番妓院,这不刚刚逍遥快活回来,吹着口哨,提着钱袋子。
这家官妓涉外,赚钱补贴馆驿日常所用。
饶阳县这座馆驿在一拐弯处,这位巡检满面春风转过巷子,抬起头见到到一人站在馆驿门口。
此人背对拐角,面朝街头看着行人稀少的街道。
“是何人挡在门口?”巡检斜着身子看着,只能看到背影。
此人闻声转过身。
“是耿公子?”巡检急忙上前躬身施礼:“公子怎么来了也不进去,站在这里?”
原来此人乃是上谷郡守耿况之子耿弇。
且说,耿况虽只是上谷郡守,却因其驻守北境重镇,配备有精锐骑兵,也就是幽州突骑,还有步兵、弓弩等兵种。
耿况虽是谈不上手握重兵,却也是拥有一支多兵种的边塞强悍部队,因而冀州、幽州这河北二州割据多有拉拢。
耿况向来自行其是,且在边塞,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无人能把上谷郡纳入版图,更难以说服耿况这个倔脾气,也不愿得罪重兵把守的边境城池郡守,随之就不了了之了。
耿况虽非部下,却也非敌人,权且当做末路友人。
也正因此,河北各郡县皆以耿况为座上宾,而耿况却有个怪癖就是从不离老窝,一切需亲自外出事宜皆由其子耿弇代之。
河北官吏皆未见过耿况,却多认识耿弇,州牧郡守皆对此人以礼相待,就更不要说县令了。
耿弇轻描淡写:“驿卒前去通禀,干等也无甚事,就在这里顺便看看。”
巡检怒道:“混账东西,一定又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我回去打他个皮开肉绽。”随即哈着腰、陪着笑脸:“公子,快请入内。”
礼节性寒暄了几句。
耿弇走着并随口道:“是我未通报姓名,并非门吏的错,再说客有客的礼仪,主有主的规矩,有客来访,门吏理当通禀,否则冒昧闯入,主人家若有不便,岂不尴尬,伤了情份。”
耿弇如此一说,巡检方才想起天子使者之事,可是已经晚了,前脚已跨入堂门。
堂内一幕映在耿弇眼里。
(本章完)
第135章 耿弇冷眼观众人;邓禹独醒守诸将()
话说,耿弇进入馆驿之内,但见满堂东之内倒西歪着二三十人,一片狼藉,睡得是一塌糊涂,却无半点鼾声。
忽闻驿长大喝一声:“何人未通报敢擅闯馆驿重地?”
话音刚落,但见几个驿卒取来棍棒,张牙舞爪,平日里接待贵客常被呼来喝去,有如此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可真是难得,怎能不宣泄一通。
耿弇也不去理会,而是看着端坐案几一旁唯一未酒醉之人,竟是如此镇定,却是奇怪,不知是何须人。
驿卒上前之时,但见巡检从耿弇身后闪出,挡在身前,急火火道:“大哥,这位是上谷郡耿公子。”
“上谷郡耿公子?”驿长念叨了一句,似曾耳闻,又一时想不起来。
巡检来到了驿长面前,满脸堆积笑容:“上谷郡守长公子,两年前来过一回,当时大哥被县令招了去,因而未曾谋面,大哥归来后很是遗憾,一直想有个机会见见少年英雄耿公子,大哥不记得了。”说罢挤眉弄眼。
驿长心领神会,急忙踹了旁边驿卒两脚,装腔作势的怒骂:“谁让你等拿着棍棒,这是待客之道么?不像话,快去传伙房准备酒肉款待上宾。”
‘上宾’二字说的很重,只见驿卒哈腰赔笑,方才的威风不知哪去了。
驿卒进入后堂,没多时,只见几个仆役出来张罗。
驿长逮到了个空闲就把巡检叫到了后堂:“你出去一趟怎得带回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不是说了,今日与往日大不一样,只要不是邯郸朝的人则当避着,尤其是上谷、渔阳这二郡郡守自恃手握突骑,极其傲慢无礼,竟然拒见邯郸派往安抚的使者,现已惹天子大怒,今日之事要是被王郎,哦,天子知道了,那还得了?”
巡检急忙道:“大哥有所不知,耿弇在馆驿门口徘徊,我这一头就撞到了他怀里,又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是以礼相待,再说了这二郡合起伙来就是州牧也得礼遇三分,可没人愿意得罪这边塞二鬼,更不要说你我在这夹缝中求生。”
驿长想了想遂道:“兄弟说的也是,不是为了生计,谁会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罢了,已是如此,再说也无济于事,出去看看,见机行事便是。”
驿长、巡检二人说罢,遂走出后堂,见耿弇正与未醉酒之人,也就是邓禹在一张案几面对面而坐,也不知在聊着何事,就像是老相识一般。
四下望去竟不见驿卒在一旁守着,也不见仆役在左右服侍。
“人呢?怎么没个人侍奉着耿公子。”驿长东张西望,换作一副笑脸走上前,恭敬恭顺的抱着手。
耿弇言语客气:“驿长勿怪,是我让左右之人退下的,我喜好清净,人多了不自在。”
“正是正是,耿公子上次来就是不喜有仆役在跟前,怪我怪我,一时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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