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望向二人言道:“公子令我等入河北。”
鄧奉、贾览四目相视,沉默片刻,鄧奉开口道:“复汉之路终于起步了。”
贾览豪情万丈:“此行带领多少人马?何人为先锋?”
“自汉中军里挑选五千精兵,不知贾将军可敢做先锋?”刘嘉先壮其心,再激其志。
贾览不以为然:“休说先锋,便是做一名陷陈士又何妨?”
鄧奉笑道:“贾将军即便做陷陈士也当为首”说罢,朝着刘嘉施礼道:“如此则必攻无不克,比起先锋可是更有威力。”
刘嘉道:“如此也好,在五千精兵中十里挑一,组成五百人陷陈营,以贾将军为陷陈都尉,率陷陈士先行,劈荆斩棘,为大军开道。”
“得令!”贾览起身拱手领命道。
刘嘉道:“我只是一说,莫非贾将军当真?”
鄧奉施礼道:“军中无戏言,军令既出,当令行禁止,将军可不能食言,否则会有损名望,切望将军三思。”
刘嘉苦笑道:“也罢,为将者岂能朝令夕改。”停顿片刻,神情严肃:“精锐中的精锐组成陷陈营,由贾将军率领。鄧奉将军适才说军中无戏言,我再加上一言:军令如山倒,军法不徇私。”
贾览道:“不违军令,不坏军法,乃天经地义。不过,对将军之策若有异议,我必然提出。”
“一言定策则必败,倘若贾将军真能指出过错,我求之不得。况且我早有言,无论官职尊卑皆可提出自己想法。”刘嘉甚是敬佩贾览为人。
话虽说如此,却也不能恩怨断事,刘嘉话锋一转:“众人皆可献策,不过,一旦军令下达,则无论何人皆须全力以赴、完全执行,不得拖延、更不得违令。”
“谨遵汉中王令!”二人拱手同拜。
鄧奉紧接着问道:“将军,河北之行,带将几员,留谁守家,如何部署,粮草带多少,是否备棉衣?”
刘嘉思索了一会道:“二位将军暂且先回府歇息,待我稍作思量,再与诸位商讨。”
“我等先行告退。”鄧、贾施礼而退。
且说,鄧奉、贾览二人自槃凰岛出来至今,时日不长,虽与与刘嘉只是短暂相处,却已是沙场并肩作战数场。三人率军策马千里,出汉中、穿凉州、慑朔方、驱匈奴、战长安,即便称不上过命交情,而称风雨同舟却不为过。
记得二人刚来之时,正赶上匈奴南下入侵九州大地,无论王莽新朝、或是绿林、赤眉、凉州隗嚣等势力皆不予理会,任其妄为。
汉中王刘嘉得报,令冠军、汉中兵马备战,准备北上驱逐匈奴,苦于帐下部曲皆已派出,无人可用,本欲亲做先锋。
正待出发之时,妘洛遣鄧奉、贾二将来此听从汉中王调遣,可谓是绝渡逢舟。
刘嘉坐中军帐,以鄧奉为谋士,令贾览做先锋。
途中传令来歙分化匈奴。
刘嘉率大军日夜兼程,抵达朔方北地郡便安营扎寨,部署战局,遂有沦落当地的豪杰马援来帐中拜会并归入帐下,一切就绪,经过北地一战,败卢芳、退匈奴、分鞑夷,北境大定、边陲稳固。
说到马援,其助汉中王大败匈奴之后,便听从刘嘉所言,率数百逃亡流浪的壮士归在凉州隗嚣麾下,只望不负戍边保民之志。
“将军此意何为?”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打断了刘嘉思绪,话音未落,人影闪出。
“君叔请坐。”刘嘉未回头,而是抬手指向身旁鄧奉留下的空座。
来歙坐定后,刘嘉问道:“君叔在屏风后听了许久,不知如何评价贾览?”
小童已将鄧奉的茶杯端下,并放上一杯新茶,贾览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过了一会言道:“贾将军武艺非凡,又颇有见识,可谓是智勇兼备,不过,其却秉性傲慢,桀骜不驯,难以驾驭。”
“若论单打独斗,延岑亦非贾览对手。”刘嘉甚是赏识贾览。
“我听闻成重曾与贾览战了五十回合。”来歙虽未见成重其人,却闻得其事,杀亭长、斩匪首、砍义父,毫不含糊,出手便置人死地。
刘嘉轻描淡写道:“成重战王邑,三两个回合下来,便落下风,险些命丧王邑大斧之下。”
来歙点头道:“此事我亦有耳闻贾将军救了成重,说是贾将军飞奔途中插刀入地,手挽灵宝弓,疾搭玄铁箭,电光石火一般击中王邑手中大斧,杀人如麻、不可一世的功罪王差点连人带斧一起落地。随即二将约战,贾将军手持玄铁龙牙刀,刀起刀落皆是万斤之力,不到十回合,那位一夜斩百人亦未曾喘息的功罪王王邑却已是气喘吁吁。”
来歙停顿一瞬,接着道:“贾将军刀劈功罪王一分为二,而功罪王坐下马匹却皮毛无损,只留下了一条血迹,便是那功罪王得血。”
刘嘉会心一笑,来歙恍然大悟:“贾将军与成重过招莫非并未使全力?”
刘嘉言道:“正是,成重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仗着蛮力横冲直撞,若其提前行动,便会坏了大事。此人虽鲁莽、善变,却守臣道、重大义,且又是长水校尉,不得不用之。我让贾览驯服此人、拖住此人,便有了贾览与其五十回合大战一事。如此,一则使成重心服口服,二则战罢后正好到约定进军时间。对此人既用之,亦防之,断然无差错,长安一战结束,便随其率部而去。”
“还有这一回事,倒是闻所未闻。倒让我想起汉中王率部破冠军城之时,延岑战贾复之事。当时延岑陷入重围,见大势已去,故而未敢使全力。而贾复使尽浑身本事,五十回合下来,却也只是战得平手。如若真如将军所说,那么贾览远远超过贾复之勇,槃凰宫可真是神机莫测。”来歙叹道。
“鄧奉!”刘嘉神秘一笑:“不知君叔又何以评之?”
“鄧将军尚未显露真山真水,难以捉摸。”来歙轻轻摇头。
刘嘉笑道:“方才鄧奉短短数言是在为我说话,还是帮腔贾览,或者说皆不是?”
鄧奉时常冷不丁一句话,看似不温不火,让人时常忽略其的存在,亦未在意其的言语,事后细细回想才发现,解决问题的却是鄧奉所言,其只言片语却句句在点子上。
“将军之意?”来歙惊诧道。
“随意而说,不去提了,我且休息一个时辰,君叔随意。”刘嘉说罢,伏案而眠。
来歙深知这位汉中王,随时入睡,随时清醒。
来歙便不再多言,一笑而出书房而去。
却说,刘秀持符节北渡河水,在贾复、冯异等人率各自所部的护卫下,一路无话,顺顺当当便进入河北地界,所到之处,会见各郡守、长吏、三老、属官,考核功绩,以评功过,而定奖惩、升贬。
沿途之地,受理民事,平反冤狱,释放无辜囚徒,废除王莽苛政,恢复大汉官名。
河北官民皆在门前摆放酒肉、瓜果迎接刘秀一行。
顺风顺水,不多日则抵达邯郸。
便在此时,已故赵缪王之子刘林拜见刘秀,并献策道:“赤眉今在河东,若决堤放列人大水淹灌赤眉,则其根基之地必成沼泽,百万之众皆为鱼鳖。”
众人皆惊骇不已,而贾复更是怒火冲天。
(本章完)
第88章 大司马初渡河水;神秘人纹丝不动()
话说,更始帝刘玄加封破虐将军刘秀行大司马事,抚慰河北。
刘秀一行进入邯郸,安营扎寨于城外,与民秋毫无犯,与官不计前嫌,与军相安无事,与士以礼相待。
谋大计、定策略,一日,同为汉室宗族的刘林前来拜营,相见之时,刘林献策决堤淹赤眉。
闻得此言,众人皆惊,贾复更是恼怒,正欲说话,却见护军都尉朱祐抢先言道:“即便是禽兽亦不会行如此歹毒之计,何况我等乃是义军,岂能水淹赤眉。再者,水火无情,列人之水淹赤眉一人,亦必淹没黎百姓十户。况且赤眉多是饥民,不堪忍受王莽苛政而起,所过之处杀贪除奸、开仓救民,乃仁义之师,决堤放水将失民心。问你一句,倘若列人下游乃是你家,住着你父母妻儿,是否也一并淹没?”
刘秀未料到朱祐会火冒三丈,且言语如此激烈。
朱祐本就心直口快、嫉恶如仇,且藏不住话,倒也不足为奇。
刘秀本欲阻止朱祐,刚伸出手,遂又放下,任凭朱祐去说。
此时的刘林早已是怒气上头、火气攻心,手握刀柄,只见其手颤抖、但闻其刀作响。
“大司马此行只带了数百随员,意在抚慰河北,而非用兵河北。”
刘林本欲发作,却忽闻得一言,不由得回头望去。
只见此人坐似坚石、声如洪钟、脸如铁色、一身雄姿。
“此乃大司马麾下贾复贾将军。”冯异予以引见。
刘林眼珠一转,怒色尽消,满脸堆积笑容道:“恕在下冒昧。”与贾复、冯异等人见礼,却唯独绕过朱祐。
礼毕,又面向刘秀,刘林拱手拜道:“早有耳闻大司马大仁大义、大忠大孝,今日试探果真不虚,就连帐下诸位将军都是如此正气凛然,让人钦佩不已。”
刘林惺惺作态,刘秀帐下诸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对答。
“首鼠两端。”朱祐斜睨了刘林一眼。
“所说何事,我未听见。”刘林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朱将军说族兄有识有胆。”刘秀挥袖道,朱祐便不再开口。
“不敢当、不敢当。”刘林急忙赔笑道,并瞟了朱祐一眼。
刘秀笑道:“族兄方才所说既然试探,诸位权做戏言,别当一回事。”遂又望向刘林而言道:“不知族兄可否道明胸中良策?”
“良策?”刘林愣神。
刘秀道:“弟初渡河水,而族兄乃河北俊杰,还望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刘林清了清嗓子,不再多礼,昂首、板脸、缓缓道:“在弟未入河北之前,为兄便已定好平河北之策,只苦无人可用,今幸得陛下遣族弟来此抚慰,否则此这不世之功必为他人所得。”
刘林话至此忽然卡住,两个眼珠滴溜溜,过了一会,继续道:“此策一时半会难以言尽,再者弟与诸位将军一路奔波,人困马乏,也不急这一晌,就先歇息,待得明日再说也不迟。”
刘秀道:“如此也好,河北此行就多劳烦族兄费心了。”
“理当如此,弟不必多礼。”刘林说罢,遂起身道:“为兄这便告辞,诸位好生安歇,明日必以良策教诸位。”
刘秀等人送刘林出帐,见其上马远去,众人便回到帐中,各自归座。
“诸位如何看待刘林?”刘秀问道。
“不靠谱,与此人断然难以同行。”朱祐抢先道。
“轻浮且狂妄,残虐却胆薄。”冯异稍能识人,河北之行也要数其所带将领及兵卒最多。
“宵小之辈而已。”臧宫言道。
刘秀望向铫期并问道:“次况有何看法?”
铫期素来沉默寡言,却耿直公道,听闻大司马所问,便稍作思量言道:“刘林空有大志,却无雄才;虽有雄心,却无大略;其有承袭祖上王爵之梦,怎奈却落得一介布衣。”
王霸意味深长道:“狡狐离开此山寻他处,他日引来虎狼必反目。”
贾复听而不语,刘秀细细思之,便在此时,祭遵入内禀报:“大司马,有一人背对我军,站立了约莫五个时辰,斥候上前问其话,又不作答。”
“我竟未曾发现。”刘秀疑惑。
祭遵恍然道:“此人距离我军尚有两里之路,斥候三次巡视周边,皆见此人,其背朝我军方向,站在一棵大树旁,原地而立,未离开半步。”
贾复言道:“屹立一日而不动,三见兵马而无视,却也非常人。”
朱祐怒道:“如此猖狂之徒,我这便将其绑来,看他动也不动,喊也不喊!”
刘秀训斥道:“不得无礼!”
朱祐开怀一笑:“说说罢了,我只在战场杀敌,岂能欺负腐儒。”
冯异笑道:“朱将军何以知晓此人乃是腐儒?”
朱祐道:“不知变通。”
冯异又道:“何以见得?”
朱祐甚是得意:“从早到晚一动不动,不知太阳东出西落,树荫方位亦在变化。站在大树旁,挪下步子躲入阴影下便可避开炎热,却偏偏待在原地,岂不是不知变通,若非腐儒,还有何人会如此?”
朱祐话音未落,帐中诸将多已发笑。
朱祐莫名其妙,气呼呼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刘秀止住笑容:“仲先一席话,茅塞顿开。”
便在此时,贾复起身,拱手道:“将军,我等是否随将军亲往相迎远客?”
朱祐道:“一介腐儒,何须相迎,不去管,过了今晚,那棵大树下保准再也看不到此人。”
贾复不以为然:“若此人明日依然在原地未走,朱将军又如何说?”
朱祐较真道:“深秋,夜里寒冷,如果此人一夜未动,且不吃不喝,就不是腐儒了。”
贾复问道:“那又是何?”
“不是痴人,便是死人。”朱祐大笑。
“亦或是非凡之人。”刘秀自语道。
贾复惊愕道:“将军之意莫非……”
刘秀挥手打断其话,并望向铫期言道:“次况,你遣数人隐藏在那大树四周,若此人离去,便不理会,任其而去;倘若此人夜里有所走动,或者进食、睡觉,皆如实记录,明日报我,倘若此人一夜纹丝不动。”话至此,稍作思量言道:“无论何种情况,在卯时报我便是。”
“得令!”铫期起身领命。
不多时,散帐各自离去,唯独刘秀尚在帐内,坐于原座,直到太阳落山、再到夜阑人静,未曾起身,也未进食,暂且不再提及。
却说,星月交辉,蓬莱岛槃凰宫,莲花池碧亭,妘洛背靠回廊仰望夜空。
石桌旁,煮开的清甜泉水凉了一会,水温刚刚合适。
依兮冲好一杯蜂蜜,端在手中,刹那便来到妘洛身边,步伐轻飘,杯中蜂蜜水却是纹丝不动。
(本章完)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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