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在后院,还望贵人稍作,老奴现去通报。”
老仆在正屋前顿了顿,示意丫鬟上前带领男人进屋稍作休息。
“不用了,此番时间紧迫,我和你一起去找张老就好。”
如此没有礼仪的话,男人说出来却是一本正经的。
老仆眼角微微跳了跳,面色有些僵硬,没有拒绝男人的说法。
两人到后院的时候,张老正在研究一份围棋谱的残局。
“子阳,你怎么来了?”
听见有人走近,张老抬头一看,脸上满是诧异,冲老仆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来人名为何毅,字子阳,在十二奇兵中排行第三。
张老在京城时曾经见过这十二奇兵,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十二奇兵每人手下有六十护卫,皆为武艺高超之辈。这些人官职不高,虽名义上是大将军王瑜川的手下,实际却都是皇上的心腹,仅听从皇上的派遣。
“皇上派我给您送一封密函。”
在张老面前,何毅的冰窟窿脸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融化之意,嘴角微微的抽动,看样子好像是个笑容。
张老正要行大礼接此密函时,却被何毅拦下了:“皇上交待,此密函仅为家信,与圣旨不同,张老不必大礼相接。”
何毅说着,递过来一个明黄色的精致长盒。
张老也不顾忌何毅,直接将其打开,拿出一封同为明黄色的卷轴。
卷轴上没有的印章,但其龙飞凤舞气势冲天的字迹张老却并不陌生。
“革新……”
信中大意是说:我觉得老师你才华过人,思想不凡,曾经在我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现在我登基已经两年了,最近两年天灾不断,北边几个草原国家又虎视眈眈。我觉得目前只有改革一条路可以走了,但是我找不到能用的人才,所以想请老师你出任丞相一职,帮我促进改革发展。
过几天任命书圣旨就会下来了,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的。这封信主要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早点收拾好行李,等我的任命书一下来,你就早点上京来帮我。
看完信函,张老脑海中莫名冒出了那个浅笑盈盈的小娘子。
“万年功成名就……”
“与君王交好,近一月内会得到召见。”
张老派人查过那小娘子的身份,通政司参议韦骞的嫡长女,名为韦沅。
此番从京都前往湖州老家,经过扬城的时候大病,似乎最初囊中羞涩,还欠了客栈掌柜一些银两。
前几日当了一个白玉镯,这才能够留在扬城。
“这密函是何日发出?”
张老知道,这类书信密函都是即写即发的。
“三日前。”何毅道。
张老只觉得头脑中就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嗡鸣声,全身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手脚隐隐有些发麻。
那小娘子是五日前说出的话。
张老几乎满脑子都回荡着那温婉的声音。
与帝王交好,一月内会得到召见。
眼下梅花形白点,儿孙凶兆。
与帝王交好……
张老毕竟不是普通人,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镇定了情绪。
“子阳,此番前来会在扬城呆几日?”
张老满脸轻松,面容慈祥,似乎刚才的全身不适只是幻觉一般。
“皇上交待,送完信函尽快返京。”
何毅这八尺大汉,在张老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似得,老老实实的有一句答一句。
“知道了,那你去吧。”
张老注意到何毅已经朝院外看了三次,如何不知何毅急着离去回禀的心情,也就不再挽留。
“好。”
张老本就已经够言简意赅的了,没想到何毅更胜一筹,点点头,立即返身离去。
没走两步,却又折了回来,走到张老面前,双手抱成拳,学着太学院的那些个学生鞠了个躬,干巴巴的道:“学生告退。”
说完这话,也不等张老回话,急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张老哑然失笑,也不知这何毅是跟谁学的这些礼仪。
张老静坐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缓缓散去,手上捻着一枚白子无意识的转动着,那日韦沅跟他说的话莫名的清楚起来。
“儿子出门在外,孙辈养在膝侧……儿孙有凶兆……”
张老面色凝重了几分,世上真有看相知福祸的人?
“老彭,我们出去一趟。”
张老回屋换了一身衣服,看了看时辰,走到正院,看向坐在门边打瞌睡的老仆说道。
那貌不惊人的老仆瞬间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迷茫之色,清明无比。
听张老说完,立即起身,佝偻着腰打开了门,动作不急不缓,和普通看门老奴没有什么两样。
“老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一般这时候张老都是坐在屋里看书,下午才会出门摆摆棋摊。
“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得那小娘子吗?我今日想去看看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最后一句话,张老的声音几不可闻。
“这可巧了,老爷您知道那小娘子是谁的女儿吗?”
那老奴听了这话也没什么诧异,反而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不是那通政司参议的女儿吗?”
这些消息是张老前几日就已经得知的了,如今见老彭又如此问道,不由有些奇怪。
“老爷您忘了,当年嫁给那通政司参议的是谁?”
经老彭这么一提醒,张老突然想起十多年前那让人津津乐道的婚事。
陈家的嫡女竟然要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当年即使是南韦家放在陈家眼里也是不够看的,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竟是陈三娘的女儿……”
想起陈三娘,张老面色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第九章 改命()
韦沅可不知道有人要来拜访她,还是一个认识她娘的人。
现在她正忙着清点那名为元诚子的道人送来的礼物。
清点并记录自己的资产是韦沅一向的习惯,作为一个剁手党,并且是记忆力极差的剁手党,她必须需要一份清单来告诉她,哪些想买的东西早就已经在库房睡大觉了。
不得不说,无论在哪个朝代,宗教都是极为赚钱的。特别是遇上先帝那种推崇道法的君王,再加上发扬光大的道教征收的入教费,那十多年里道教赚了盆满钵盈的。
“娘子,那道人可真有钱。”
绿柳将一匹颜色剔透的雪锻登记入册感慨良多。
“前次四娘子生辰,闹了半天,夫人才给了她一匹雪锻做衣裳……没想到这道人竟然也会送娘子一匹。”
绿柳自顾自的说着,阿寻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的扯了扯绿柳的袖摆,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绿柳被阿寻这么一拽,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替了四娘子,紧张的抿了抿唇,赶紧低头登记布匹。
阿寻偷偷的观察韦沅的脸色,绿柳口中的四娘子算是韦沅的妹妹,是继母冯氏生的,比韦沅小了三岁。
以往每次韦沅看见韦四娘有的,但是她又没有,常常就躲起来生闷气,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是吗?这软烟罗做得衣裳这么行销啊?”
韦沅也不是在问绿柳,只是无意识的接着绿柳的话。
两人见韦沅没有生气发火的意思,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简直太会送东西的,送得东西太合我心意了。你说我要是不帮他们好好的设计一番道教体系,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韦沅看着那不起眼的盒子里装着的银票,嘴里喃喃道。
银票是一千两一张的,共有四张。
元诚子说了,这些金银首饰,布匹丝绸只是见面礼,后续的事项还须等她师祖前来商议。
看着这些东西,韦沅当即就拍板了,别说等几天了,等一个月都没问题啊,反正她本来就是要在这里呆几个月的。
“娘子,你看着单罗纱,用来做扇子、绢花再好看不过了。”
绿柳兴致勃勃的将一匹银白带红丝的布匹递到韦沅面前,满脸都是惊喜。
“行,没问题,想做多少做多少,用不了的以后拿去送人,你们的那些小姐妹啊,谁和你玩得好就送谁,玩得不好的就不送!”
韦沅手一挥,就像是安排国家大事的领导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
韦沅搞不太清楚那些锻啊纱啊的名字,在她眼里最值钱的就是这五千两银子了,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金银首饰虽然金光闪闪,但大多都是普通的簪子钗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式,一堆折合下来还不足五百两。
布匹丝绸虽说有几匹罕见的,但大多都是寻常布料,算下来和首饰差不多的价格。
韦沅估计应该是元诚子的师祖给了一笔活动经费,但是元诚子又不知道该买什么,胡乱买了一气,剩下的直接用银票表示了。
“阿寻,你找个时间去把玉镯赎回来吧。”
韦沅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阿寻,那白玉镯是原主母亲留下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该赎回来的。
“娘子,这些东西我们要带回湖州吗?”
阿寻接过银票,看着面前收拾得当的东西,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
韦沅沉默了一会儿。
自从她出生,就从来没有回去过湖州老家,那边的人是个什么脾性,她完全不了解,若是像京都一般……
“等湖州那边来了信再说吧。”
阿寻应了声是,和绿柳一起将那些首饰布匹放进了库房,拿着银票出门去赎那白玉镯。
几乎就在阿寻刚出门的时候,张老就到了韦沅住的院子。
“张老?您怎么来了?”
开门的是绿柳,正好也是见过张老的,小丫头早就忘了当初张老不信自家娘子相面的事,还以为张老是来找自家娘子下棋的,喜滋滋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韦沅迎了出来,看了一眼张老的眉眼,立即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番张老得知韦沅竟是陈三娘的女儿,不由也多打量了两眼,这一看的确看出六七分相似来。
“今儿个来,主要是想听听小娘子那日没有说完的话。”
张老在韦沅上方坐下,面色淡淡的,似乎只是随口提起了一件往事一般。
“张老你可算相信我说得话了,怎么今儿个接到好消息了?”
韦沅将茶递给张老,嘴里说着玩笑的话。
张老对韦沅的话不置可否,静静的坐着不说话,韦沅觉得无趣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张老,从你的面相上我也只能看出你儿孙有凶兆,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孙辈,白点近眼角,那孙辈应该是你平常比较人……”
“但是仅从你的面相上,我没办法看出这究竟是天灾还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直接替你那孙子相面……”
饶是韦沅精通相面之术,也不可能通过一个人的面相去看清楚另一个人的命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老沉默许久依旧没有开口,旁边那一直佝偻着的老人倒是抬头看了韦沅好几眼。
韦沅也不腼腆,随他去看,曾经当相面大师的时候,被那些企业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还不是一样镇定自若。
“姑娘帮我看看我是个什么面相……”
那老人嘶哑着嗓子开口,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可眼神却是极为冰冷。
大富大贵,儿孙满堂……
韦沅本想随口胡扯几句大家都爱听的话,但抬头看清那老人的面相,神色微微一凝。
这老人命宫饱满且带紫色,这是大富大贵的面前,紫中带黄,应该还是有些皇室血脉。
可那黄紫色却隐约被雾状黑色烟丝侵蚀,证明有人夺了他的地位身份。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黑色有向四周弥漫开的迹象,隐隐的形成黑纹的形状,这代表夺了他身份地位那人准备将其置之死地。
一旦黑气入耳、入鼻、入口,那么必死无疑。
“小娘子看出什么了没有?”
老人见韦沅面容平和,轻声笑道,却不知韦沅内心一片翻腾。
狸猫换太子。
莫名的,韦沅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词。
“您年上部位赤红,应该是心脏不太好,容易出现胸闷胸慌的症状。”
“额头左右不对称,应该是从小就与父母分离;子孙宫略显狭窄凹陷,您家里应该人口不多。”
“两眼其神不似,有……咳,上眼纹高耸,喜欢向上看,头脑灵活,并且一生多虑……”
韦沅觉得自己相面从来没有这么困难过,因为没有一个人的面相是如此多灾多难。
从小因身份被盗与父母分离;幼时常忍饥挨饿;因偷窃诈骗有过牢狱之灾‘中年有过一段时间的安稳生活,但被结义兄弟欺骗……
儿子幼年身亡;妻子不知去向;有一技之长,但却找不到合适的东家;目前有疾病缠身……
最让韦沅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老人五官匀称,命宫平稳,按理说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个福禄寿三全的人,命中有小打小闹,但大方向却应该是荣华富贵的。
变成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有人改了他的命!
第十章 准备()
韦沅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难道直白的告诉这位老人:你命中贵不可言、皇亲贵族,只是你被人改了命,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哦,对了,那个改了你命的人居于西北方,看位置应该是京都……
“娘子的意思是我的命还不错?”
老人眉头微微皱起,轻轻的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紧张的问道。
眼神亮了几分,盯着韦沅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若是他眼底没有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屑,韦沅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关切自己命理的普通老人。
“从面相上看,你原本的命理应该是还不错的,只是可能中间经历了一些你并不清楚的变数,所以导致你后来的生活比较……坎坷。”
韦沅遣词酌句的尽量让自己说得没有那么匪夷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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