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梅的眼神有些飘忽,抿着唇沉默了一会,给自己鼓劲般地提高嗓门说:“我决定了,等接完你这一单,就出去旅游。”
杨昆的表情就有点古怪,这话说得,怎么像东官妹子打算洗手从良似的?
他很想问一句:这一单……姑娘你打算怎么接?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顺着她的话问道:“计划去哪?”
傅青梅挑着秀美的眉梢想了想,说:“没计划,就是背个小包,到火车站见南下的车就上,坐到哪玩到哪,钱花光了就回来。”
杨昆仔细琢磨她的话,问:“大姐,你以前没怎么出过远门吧?”
她说:“除了上大学那几年,基本上一直在市区转悠来着,怎么着?”
杨昆撇撇嘴,说:“不怎么着,照你这想法,一个人出去旅游的话,一般就俩下场。”
傅青梅好奇地问:“哪俩下场?”
杨昆说:“不是便宜小偷,就是便宜流~氓。”
傅青梅啐了他一口,正待反唇相讥,听见包里呼机响,掏出来看看留言,眼脸微微缩了一下,瞬间便恢复了自然。
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在她回过头来之前,杨昆错开眼神,端起微凉的茶杯。
傅青梅把米黄色的坤包挎在左肩上,顺手从桌上拿过车钥匙,说:“甭管以后便宜谁了,姐今天先便宜便宜你……走,喝咖啡去。”
听到她前半句话,杨昆差点没把嗓子里的茶水喷出来,听完后半句,又勉强咽了回去。
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杨昆跟着站起身,却没打算接受她的邀请,婉拒道:“时间不早了,还得赶公交车,再说刚喝了一肚子茶水,不如改天?”
傅青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怎么,现在发达了,日进斗金了,看不起咱们这些小门小户了是不是?”
杨昆不受她的激将,坦然笑道:“傅姐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傅青梅见他态度坚决,没再出言拘留,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反正也要回家,顺便把你捎到车站。”
杨昆点点头,说:“那就谢谢傅姐了。”
二人并肩走下楼梯,刚出大门,一辆深灰色的标致505正好停在楼前的台阶下面。
看到傅青梅脸上一闪即逝的厌恶表情,杨昆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巧合。
第176章 :甘作炮灰()
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从车窗中探出头,远远地招呼道:“小梅,这是上哪去?”
傅青梅笑眯眯地说:“跟朋友约好了喝咖啡。”
她侧过头,脸上笑容不减,用恶狠狠的语气低声威胁杨昆:“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杨昆眨眨眼睛,用同样只能让对方听见的音量问道:“我要真的说不呢?”
傅青梅凤眼里冒着丝丝寒气,细声细气地说:“1号那天,我看见那位曾主任衣衫不整地从你办公室出来……”
杨昆立刻改口道:“去,谁特么不去谁是孙子!”
“巧了,我也想约你喝咖啡来着。”戴金边眼镜,穿一身灰色毛昵西装的男人推门下车,满面笑容地走上台阶,问她:“呼你好几次,都没回电话,猜到你多半在这里,便冒昧地找上门来,这位小朋友是……”
“呼机放在包里,没看到。”傅青梅看着杨昆的眼睛,说:“他是我的客户,小杨。”
从二人只言片语的对话中,杨昆捕捉到几条信息。
一、西装眼镜男说呼了傅青梅好几次,可他清楚地记得,在和她的交谈过程中,她的呼机只响过一次,那么前几次传呼应该是在他没到这里之前打的,她肯定看到了,只是假装不知而已;
二、这个衣着入时的男人明显对她有好感,她对他却不太感冒,才有意拉自己当挡箭牌,楼门口的偶遇不一定是她刻意安排的,但她心里对这种情形绝对有预感;
三、从她见到他时的表情来看,这个男人应该有点身份地位,并且心胸似乎不太宽广,她介绍自己时只是一言带过,可能是对于拿自己当枪使、事先却一声招呼不打的冒昧举动有些不安,怕自己遭到对方的报复。
几个念头在杨昆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立刻做出了决断,不管傅青梅怎么说,怎么做,哥一概装傻充愣,坚决不拉仇恨。
打定主意之后,他微笑着向西装眼镜男伸出右手,说:“小姓杨,没请教?”
对方略显矜持地伸手和他搭了一下,说:“不敢,段,段志城。”
从段志城脸上职业性的谦逊笑容,以及自我介绍时的和蔼语气,杨昆觉得他不像是生意人,很有可能在机关任职,参考他的年龄和作派,八成是秘书或助理一类的角色。
段志城不知道就在这短暂的接触过程中,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已经把他的身份来历猜了个三五成,笑着问:“相识即是缘分,一起坐下聊聊?”
他这话像是对着杨昆说的,眼睛却在看着傅青梅。
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用眼神向杨昆示意。
杨昆摊开手,“好啊。”
这句话一出口,他注意到段志城的嘴角微微抖了一下。
杨昆心里默默祷告:“大哥,我真不是有心要坏你好事,实在是最毒妇人心呐,您老人家原谅则个。”
可惜段志城听不到他的心声,指指文化宫前的老年人活动广场,说:“我常去的那家绿岛就在广场旁边,咱们开车还是步行过去?”
傅青梅很想说:那家店是我常去的好吧,怎么从来没遇见过你?
当着杨昆的面,她理智地没有点破对方的小把戏,说:“不远,步行吧。”
段志城想当然地忽略了杨昆的意见,微笑着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青梅不易觉察地朝旁边让了让,和他保持着两拳左右的距离,款款走下台阶。
杨昆皱了下眉头,故意放慢脚步,拖拖拉拉地跟了上去。
段志城拉开茶色有机玻璃弹簧门,礼貌地请傅青梅和杨昆先进去,才在后面关上了门。
从他这个习惯多于主观意识的细节表现来看,杨昆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没错。
穿着白绿相间制服套裙的女服务生迎上来,低声征询过段志城的意见,将众人带到临窗的位置。
反正是被拉过来陪榜的,杨昆也没讲究什么绅士风度,大大咧咧地拉了张椅子坐下。
傅青梅刚想坐到他旁边,段志城已经先一步替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她瞟了杨昆一眼,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脱下外套,款款落座。
段志城解开西装的扣子,挨着她坐下,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菜单,转手递给傅青梅一本,将另一本递给杨昆,说:“看看喜欢什么口味。”
杨昆摆手不接,说:“第一次来这种高档场合,实在不好意思露拙,傅主任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听他故意撇清自己,傅青梅瞪了他一眼。
趁她专心看菜单的功夫,杨昆随意地打量咖啡厅里的布置。
北欧式的装修风格,在吊灯、廊柱、壁画的选择上明显用了心思,白绿相间的桌布和服务生身上的职业装图案有些相似,与偏暖色调的室内装潢互为响应,显得挺有格调,整体上给人一种华贵中不失雅致的感觉,
只是放眼偌大的咖啡厅,除了他们一行三人之外,也只有两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分别坐在另外两扇落地窗前,上座率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考虑到咖啡厅三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的经营性质,有这样的表现亦属寻常。
不用看菜单,杨昆也能大概猜出这里的收费标准,对于大多数月收入在四、五百元左右的普通人来说,除了偶尔往嘴上抹点油装比之外,这种充满小资意味的休闲场所绝不是亲友相聚、或消磨时光的最佳选择。
这个时代有钱又有闲的人毕竟还是太少。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的话,如果这家咖啡厅的老板只是单纯地玩票倒还罢了,想藉此长期赢利的话,多半会大失所望。
想到这里,杨昆险些哑然失笑,上午坐公交车时还觉得自己的境界有所提升,却还是习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看问题,这算不算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于是杨昆对自己说:人家好心好意请咱喝咖啡,就别整天惦记着那份逐利、市侩的小心思不放了,人活一辈子不容易,也不能整天想着吃拉面啃大蒜,适当的时候,也得装一回高雅。
既来之,则装之。
第177章 :虚与委蛇()
傅青梅依着自己的习惯,往咖啡里加了块方糖,两勺牛奶,动作慵懒而不失优雅地轻轻搅拌着,不锈钢咖啡勺和精致纤薄的瓷杯相互撞击,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昏黄的阳光斜着照进来,映在她颇具古典风韵的侧脸上,像一幅发黄的老照片。
窗外秋风萧瑟,室内却温暖如春,杯中咖啡香气馥郁,眼前美女赏心悦目,此情此景,倒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前提是两个人之间没有夹着一只大灯泡的话。
虽然蛮享受这种轻松写意的气氛,但对于莫名其妙地被拉过来当幌子,杨昆还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杨昆有理由认为,段志城的感觉恐怕也不会太舒服。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喝咖啡也是一样道理,气氛好不好,要看跟谁喝。
段志城心里当然不会舒服。
他刚才只是随口谦让了一下,满心指望杨昆能看清形势,知难而退,哪晓得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只是良好的职业素养使他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不耐烦,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小杨,不知在哪高就?”
初次见面,不明对方底细,杨昆不愿把自己的底细交待得一清二楚,笑着答道:“无业游民,瞎混。”
段志城哦了一声,顺口恭维道:“自由职业好,轻松自在,不受拘束。”
见对方只是表面上敷衍,并没有主动表明其工作单位的意思,杨昆礼貌地笑了笑,没再搭茬。
段志城转过头,和傅青梅小声交谈,音量控制得恰好让杨昆听不太清楚。
杨昆也不以为意,除了偶尔端杯小饮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眼望窗外,静静聆听着悠扬的萨克斯风,极少参与他和她之间的对话。
傅青梅口不由心地应付着段志城的殷勤,不时把话题往杨昆身上引,却见他像只闷葫芦似的惜字如金,心里气恼,悄悄伸腿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杨昆假作不知,不动声色地把双脚收了回来。
傅青梅就拿眼睛瞪他。
杨昆干脆错开视线,往椅背上一靠,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她直恨得牙痒痒。
留意到他们间的眼神交流,段志城心里微微犯疑。
在机关里打混,察颜观色是基本功,初时受杨昆的外表所迷惑,没太把他放在心上,这时接触得久了,见他年龄虽轻,举手投足间却有股毫不做作的自信,不由地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他没请傅青梅帮忙介绍,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小梅的朋友我差不多都认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刚才听她说,你和梅之韵有业务往来?”
杨昆笑着点点头,含糊地答道:“家里有人在这学舞蹈,所以跟傅主任见过几次,不算太熟。”
傅青梅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段志城心里疑心更甚,问:“听你说话,不像市里的口音?”
杨昆说:“不是,土生土长的易阳人。”
段志城哦了一声,“邢卫国现在还任着易阳县委书~记吧?”
杨昆摇摇头,说:“不太清楚,咱就是一平头老百姓,跟政府机关扯不上关系,您认识我们县的县委书~记?”
段志城矜持地笑笑,说:“邢书~记是从市里调过去的,曾经见过几次面,也不过是点头的交情。”
对于他自抬身价的说辞,杨昆故作不知,问:“您也在政府机关里当领导吧?”
段志城不无自得地摆摆手,“什么领导,就在区政府办公室挂个名罢了。”
杨昆也不问他在哪个区政府工作,只是呵呵地笑,“那也是领导了,看您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啊。”
段志城谦逊了几句,见杨昆就此打住,没有流露出刻意巴结的意思,心里哂笑一声: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罢了。
既然起了轻视之心,他便没心思再跟杨昆虚与委蛇地浪费口水,假装不经意地随口说道:“以前去过几次易阳,记得离市区大概有……20公里?”
杨昆说:“直线距离差不多。”
段志城点点头,又问:“小杨你开车过来的还是……”
这句话里逐客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杨昆心里暗自鄙视,还以为他有多深的城府,也不过尔尔,嘴里却有一说一地答道:“坐公交车。”
按他临来前的打算,听到段志城这么问,很可能就此顺着他的语气主动提出告辞,也免得在这碍眼。
只是和对方互相言语试探一番之后,他反而对傅青梅和段志城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兴趣。
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判断,两个人彼此都很熟悉,却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层关系,而他看她的眼神里也不乏红果果的欣赏和占有欲,傅青梅对他的态度却截然相反,有些厌恶,似乎还有一丝惧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想通这些关节,段志城看看窗外的天色,回头问傅青梅:“市区到易阳的车最晚几点开?我没坐过,不太了解,你知道不?”
见杨昆故意傻呵呵地笑,傅青梅白了他一眼,说:“好像跟我坐过似的,不过不用担心,一会没车的话,我送他回去。”
段志城眉头微皱,说:“来回好几十公里,你一个人开车不太安全,还是我去送吧,多少替你省些油钱。”
傅青梅说:“瞧不起我的驾驶技术?没事,大不了晚上不回来了呗,你说呢?”
最后一句却是看着杨昆问的。
见段志城脸上笑容一僵,杨昆暗呼大事不妙,心说不管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猫腻,反正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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