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的视线，徐丽娅一眼就认出，那个穿着连帽蝙蝠衫、帽子罩在脑袋上、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的少女，正是自己家的宝贝丫头，略感欣慰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愠怒。
叶小换也看到了她们，先是顿了一下，随后便加快脚步走到近前，奇怪地问：“妈，你怎么来了，上次回家时，不是说好这周不来送饭了么？”
徐丽娅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看天气预报，这两天可能要降温，给你送几件衣服，刚才没找着你，先放你孙研姐那儿了，对了，你干嘛去了？”
叶小换扑闪着大眼睛，说：“洗澡去了，顺便在街上吃了点东西。”
洗澡？
见面之前，徐丽娅在心里替女儿罗列了诸多借口，却一时没想到这上面去，看她遮在帽兜下的长发一绺一绺的，手里提着装有湿毛巾、搓澡巾、洗发水的塑料袋，另一只袋子里装着衣物，倒真像是刚洗完澡出来的样子，她知道学校澡堂的卫生条件差，周末洗澡的学生又多，仔细琢磨，觉得女儿的解释倒也算合情合理。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徐丽娅总是觉得哪有点不太对劲，她点点头，说：“也不把头发擦干就跑出来，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让妈省心，快上车里坐会，我给你开暖风吹吹，当心再感冒了。”
叶小换摇摇头，对老妈下逐客令道：“不用了妈，都到学校门口了，我还是回宿舍吧，你还有别的事没？”
徐丽娅摇摇头，冷不丁地问她：“杨昆呢？”
这句话一出口，叶小换和孙研的小心脏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事不关已”，孙研却着实有些关心则乱，眼巴巴地看着闺蜜，想给她点提示，又怕她会错了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内容来，真是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焦灼不安。
叶小换虽然比不上她的冰雪聪明，心思却也透彻得很，而且她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天然萌呆。
她眨巴着无辜的杏眼，说：“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同路。”
徐丽娅不给孙研出声或用眼神提示的机会，紧接着问道：“他不是你同学？”
所谓近墨者黑，跟杨昆一起厮混了这么久，叶小换多少也传染到一些他的胆大心细脸皮厚，心里打鼓，嘴里却连珠炮似地反驳道：“什么跟什么呀，人家是高二的，孙研姐的同学好吧，还是同桌呢，哦，现在不是了，妈你怎么想到问这个的？放着知根知底的孙研姐不问，老跟我瞎打听个什么劲？”
孙研哭笑不得地看着小钢炮似地喋喋个不休的小叶子，肚子里暗挑大拇指。
以徐丽娅对女儿的了解，哪里还听不出来她这是在强辞夺理，欲盖弥彰，只是当着孙研的面，逼问得太紧的话，也怕女儿脸上挂不住，于是她绕开这个话题不谈，简单叮嘱了二人几句注意身体、好好学习之类的家常话，便即上车离开。
目视着奥拓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叶小换和孙研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叶小换说：“好险！”
孙研说：“活该！”
叶小换就苦着脸看她，说：“孙研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同情人家！”
孙研好气又好笑地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说：“不同情你？为了替你打掩护，我陪着徐阿姨在学校里转了好几圈，脚底板都起泡了不说，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层，你还想让我怎么同情你？”
叶小换笑嘻嘻地抱着她的胳膊往校园里走，说：“我就知道孙研姐最疼我了。”
忿忿地白了她一眼，孙研随口问道：“我不是早就让人通知你们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叶小换吐吐舌头，说：“本来吓得魂都快飞了，可杨昆说就这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穿帮的可能性太高，我就听了他的话，用水把头发打湿，再编了个洗澡的理由出来。”
孙研有些吃味地抱怨道：“认识你十几年，从小照顾你到大，也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叶小换朝她扮了个鬼脸，说：“我小叶子在此郑重发誓，以后坚决听姐的话跟姐走，姐让我往东，我决不往西，姐让我打狗，我决不撵鸡！”
孙研被她打败了，“这话都是从杨昆嘴里听来的吧？你完了你完了，迟早有一天，你得让他拐卖到山沟沟里去。”
叶小换抽抽鼻子，得意地说：“我乐意！”
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孙研张开口往里看了一眼，“你真带着这些东西去他家了？你们俩……该不会是……”
“什么呀！”一把将装着胸罩和小内内的袋子抢回来，叶小换恶人先告状地抢白道：“人家练完舞不用洗澡换衣服啊，放着现成的洗衣机不用，难道还跑水房里苦哈哈地拿手搓？孙研姐，你的思想很不纯洁哦！”
听着她像只小鸭子般叽叽嘎嘎个不停，孙研掐死她的心都有。
第131章 ：权宜之计（）
夜里11点多，刘素芬打完麻将回来，意外地看见练舞室里还亮着灯。
犹豫了一下，她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杨昆正靠着抱枕躺在地上看电视，回头看见老妈进来，问她：“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刘素芬揉揉有些发皱的脖子，说：“天天熬夜，吃不消，小叶回学校了？”
杨昆爬起来，抻平铺在地胶上的厚毛毯，拉着老妈过来坐下，说：“8点就走了，她妈突然来学校找她，可能有急事也说不定。”
刘素芬问他：“你怎么不陪着她回去，顺便跟她妈妈套套近乎啥的。”
杨昆以手抚额，“妈，人家挑这个点来学校，摆明车马是奔着抓奸来的，我哪敢主动往枪口上撞？”
刘素芬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什么抓不抓奸的，俩人谈对象挺好的事，搁你嘴里说出来咋就这么难听，看小叶的教养不错，她家长应该也挺通情答理的，虽然你们俩年龄还小了点，可只要你们是真心的，他们还能横拦竖挡着不让？”
杨昆翻了个白眼，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老妈，“妈你不知道，小叶她爸妈刚离婚，这几天心情正不好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人说：阿姨，我想跟你闺女处对象……这不上赶着找揍呢么？”
“啊，离了？”刘素芬吃了一惊，“为啥？”
杨昆撇撇嘴，“离婚，还能为啥，要么男人出轨，要么女人劈腿……外头有人了呗！”
刘素芬啧了一下，唉声叹气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子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挺活泼，想必心里也苦闷得很，你没事多开导开导她，多哄她开心，知道不？”
杨昆嬉皮笑脸地绕到老妈身后，轻轻帮她揉捏着颈椎，说：“您的宝贝儿子有几分本事，您老自个还不知道？干别的或许不成，说到哄女人开心，咱可不止两把刷子。”
刘素芬闭着眼睛享受儿子的按摩手艺，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这时代啊，跟以前不一样了，甭管男的、女的，手里有俩糟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对了，小昆，你可得给我老老实实地，不能背着小叶出去胡闹，知道不？我一见这孩子呀，就打心眼里喜欢，要是惹她不高兴，仔细我拿笤帚疙瘩抽你！”
想到国庆之夜的荒唐情事，杨昆就是一阵心虚，连忙扯开话题，说：“妈，以后尽量少打点麻将吧，坐得久了对脊椎不好，我看开发区那边每天晚上都有不少老头老太散步、锻炼，还有拉二胡、唱梆子的，没事上那溜个弯啥的，挺好……还有个事，我跟县医院联系好了，29号下午带店里新招的人去做体检，到时你也跟着去检查一下。”
刘素芬说：“妈都快40岁的人了，还花那冤枉钱干啥，”
杨昆说：“就当花钱买个放心呗，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嗯……嗯？”
不等她反应过来，自知说错话的杨昆早跟只兔子似地跳了起来，一溜烟钻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日早上，锻炼完之后，杨昆照例到街上买了早餐带回学校。
在３班教室门口等了一会，孙研和叶小换才顶着老大的黑眼圈过来。
杨昆看看她，再看看她，好笑地问：“怎么个意思，昨天晚上组团做噩梦了？”
白了他一眼，叶小换嗔道：“还不是你害的！”
杨昆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叶小换哼了一声，不理他，抢过东西，直接开吃。
瞅瞅周围的同学没注意，孙研轻声细语地告诉他：“徐阿姨昨天问起你了。”
“啊？”杨昆也着实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我的？”
见孙研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稍有不虞，他忙澄清道：“天地良心，我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您老肯定不是那种人，再说我一直拿您当亲姐看来着，真的，不信你问小叶？”
叶小换撇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咬牙切齿地跟鸡蛋油饼较劲。
听着他满嘴跑火车，孙研无奈又好笑地瞟了他一眼，说：“叶子宿舍里的女生告诉她妈的。”
杨昆恍然，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知道，我妈还知道咱俩的事了呢！”叶小换吃不下去了，把半块油饼塞到杨昆手里，说：“昨天晚上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可我妈那么精明的人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哪天就又来个突然袭击，想想就让人憋屈。”
杨昆笑笑，劝道：“咱妈那是关心你，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这样，反正以后天也凉了，咱们改成下午练习，吃过晚饭就回来，大白天的，咱妈总不能再胡思乱想什么，对不对？”
叶小换侧着脑袋想了想，他的提议倒也算得上是权宜之计，随即又反应过来，伸手去掐他手背，“谁跟你论‘咱、咱’的？”
孙研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说：“我说你们两个，这么大只电灯泡戳在你们俩跟前，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三个人头碰头地吃完早餐，杨昆收拾了桌子，把塑料袋扔进楼道的垃圾口，刚下楼梯，就看见刘小亮和韩学彬端着饭盒过来。
韩学彬问他：“又准备开溜？”
杨昆点点头，说：“去市里办点事。”
刘小亮翻了个白眼，“屁大点孩子，整天说话老气横秋的。”
杨昆踹了他一脚，想起上回许诺过要请他们到家里看录像，却因为政教处管得严而从未成行，出言邀请：“一天都是自习课，上我家玩去？”
韩学彬立刻举双手赞成，刘小亮虽然心动，却有些犹豫，问：“高老师来查勤的话怎么办？”
杨昆摇摇头，“你自个上去看看，教室里现在剩下的人有没有一半？连老郑都溜出去玩了，谁当你是棵大头葱？”
整天闷在教室里，就算有武侠打发时间，刘小亮也确实憋得够呛，毅然决然地说：“行，等我们把饭盒放下。”
第132章 ：万事俱备（）
勾肩搭背地回到家，杨昆把韩学彬介绍给老妈：“小韩，我同学，学习尖子。”
韩学彬腼腆地笑笑，说：“阿姨，您叫我学彬就行。”
刘小亮前阵子经常来家里蹭饭，自然不用介绍，一张小嘴跟抹了油似的，张口闭口阿姨好，表现得比杨昆这个亲儿子还孝顺。
老杨家传到杨昆父亲这一支，人丁不旺，刘素芬就总盼着儿子多结交些朋友，看到刘小亮和韩学彬，很是高兴，忙不迭地招呼着他们进屋坐。
瞅了个空子，刘素芬问儿子：“这礼拜不是不放假么，怎么都跑出来了？你自个不好好学习不打紧，别把人家孩子也带坏了！”
杨昆被老妈训得一脑门黑线，又不好明说这俩货比自己还闷骚得多，只好含糊地说道：“今儿一天都是自习，我带他们回家看会电影，换换脑子，你就甭管那么多了。”
打开舞蹈室的门，把俩死党让进去，杨昆再次叮嘱他们说：“箱子里的录像带随便看，美国、香港的都有，就是没大毛，还有一点，别在屋里抽烟。”
刘小亮眨巴着小眼睛问他：“能喝酒不？”
“滚！”
安顿好两个小伙伴，杨昆自行出门去了装修现场。
离合同约定的交工时间还有两天，推开宽大的落地钢化玻璃门进去，王头已经在指挥着手底下的工人收拾工具和器械了，看见杨昆，迎上来握手，说：“正在扫尾，明天就可以交工。”
杨昆掏出烟来分给大家抽，笑着说：“这段时间，王工费心了，明天我做东，好好感谢一下大家。”
王头客气道：“主要还是老天爷给面子，没怎么在天气上耽误时间。”
寒喧几句后，杨昆在店里转了几圈，到底是专业的装修队伍，虽然收费比县里的小装修队高出一截，但质量还是把握得相当不错，无论是大面还是细节，都挑不出什么大的纰漏。
依着杨昆本来的设想，火锅和烧烤同店经营，统一采购，分账核算，但杨建军和何平都认为实际操作起来比较繁琐，三人反复协商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店面分开，独立核算，杨、何二人各管一摊。
这样一来，原来的装修计划就要稍作改动，除三楼的单间配置不变外，一楼和二楼的大厅分别按照2：1的面积比例加装了隔断，将烧烤从火锅店里分离出来，而且根据潜在消费人群的细分，杨昆和檀雅卓、王头商议之后，简化了烧烤店的装修程序，省去了墙壁的木质包板，仅以乳白色内墙漆代替，同时砍掉了大厅内用来分隔进餐区域的木质仿古镂空屏风式隔断，既缩减了工期，又节省了一大笔费用。
改良过的装修计划正式开始实施后，杨昆自己闲着没事，又从中琢磨出另外一层意思，烧烤店投资小、易模仿，同时受消费群体和观念的影响，不具备连锁经营的潜质，换句话说，做大、做强的可能性太小，强行把它和火锅店扯到一起，反而会给后者的品牌形象和口碑效应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
其实早在筹划初期，杨昆就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当初拉着何平入伙，除了守望互助的初衷外，也有同患难、共富贵的想法在里面，既然他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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