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这一行混的,脑子都比一般人好使,反应也快。
他第一时间从兜里掏出香烟,分别递了一支给姜涛和老干警,顺手把烟盒扔在姜涛和杨昆之间的桌子上,更靠近杨昆一点的位置,含糊地说了句:“抽根烟。”
乍一听起来,这句话像是在替他给领导敬烟的举动做注脚。
杨昆嘴角勾了勾,在姜涛对面坐了下来,没去碰那包触手可及的香烟。
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底,姜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结合他一进门就判断出在场人员属自己职务最高的表现,姜涛知道,这小子是个聪明人。
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省心。
姜涛用夹着烟的右手在烟盒旁边点了点,见杨昆微微摇头,便不再坚持,问他:“你叫杨昆?”
杨昆点头说是。
“你们学校政教处刘主任被人打伤的事,听说了?”
“听说了。”
“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
简单的几句问答过后,姜涛不往下问了,他看向面露疑惑的黄志,问:“黄干事,另外几个学生叫过来没有?”
黄志倒不傻,知道人家嫌他在场碍事了,说:“我去催一下。”
黄志拉开门的同时,姜涛朝两位同事看了一眼。
老干警站起身来,说:“这屋子太小了,几个人抽烟就呛得不行,我出去透透气。”
年轻干警一声不吭地跟了出去。
杨昆把各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知道这个领头的有话要对自己说。
姜涛拉着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放低声音说:“认识一下,我是姜涛,刑警二中队的,跟老吴关系还算不错。”
一句“关系不错”,就给接下来的谈话定了调子。
杨昆知道这个人,年纪不大,挺有能力,当然,不是从吴清江嘴里听说的。
面对姜涛的主动示好,他会意地笑笑,“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姜涛把桌上的烟盒向他面前推了推,说:“早就听老吴提过你,今天初次见面,职责所在,别介意。”
“姜队长太客气了。”杨昆指了指墙上的校规示意不能抽烟,“有话尽管问,我心底无私。”
“心底无私,说得好!”听他这么一说,姜涛心里有底了,他走到门口,叫那个年轻干警:“小王,进来做下笔录。”
接下来的问话开始走向正轨。
“听黄干事介绍,你曾经和刘守印也就是昨天入院的伤者有过争执?”
“是。”
“说说经过。”
“在学校大食堂门口,我同学往地上扔了块馒头皮,刘主任就指使那个姓黄的干事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对其进行辱骂和殴打,我一时气愤不过,上前和他们理论了几句。”
“有没有发生肢体冲突?”
“没有。”
“你确定?”
“确定,当时好多人在场,学校教导处的张主任也看到了整个经过。”
“那好,先略过这个话题不谈,昨天晚上9点到11点之间,你在哪?”
“在家,看录像。”
“有没有人能证明?”
“我妈也在家,她能证明这一点。”
姜涛和杨昆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一个问,一个答,小王在旁边做笔录。
问话的内容和套路,对于问答双方来说,都是老生常谈,问的避重就轻,答的轻车熟路,前后不到10分钟,姜涛就主动站了起来,接过小王递来的笔录看了看,说:“不是在局里,也算不上正式的讯问纪录,不过该签的字还是要签。”
杨昆说了句“应该的”,接过笔,在薄薄的信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抬头,落款,以及中间出现自己和刘守印名字的位置分别按了个指印。
第124章 :擦肩而过()
看到姜涛向自己伸出右手,杨昆竖起沾着印泥的手指向他示意。
姜涛毫不介意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说:“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杨昆说:“警民合作,应该的。”
等他走出门口,小王忍不住好奇,低声问:“头儿,这位什么来路?”
姜涛竖起拇指,朝上举了举,说:“亲戚。”
小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看到杨昆神态自若地出来,正和板寸头一起守在门外的黄志也瞪大了眼。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杨昆就这样一摇三晃地走掉,心说:这就完了?
他的城府本来就不深,加上在学校这个相对单纯的环境里呆得久了,心里藏不住话,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
姜涛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怎么个意思,黄干事是想教我们怎么破案?”
黄志的脸色一下子青了,尴尬地赔笑道:“没没,姜队长别误会,我没那意思。”
姜涛脸上笑容不变,看着他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叫他们一块进来吧。”
黄志连声答应着,直到姜涛砰地一声关上门,才暗自松了口气,在肚里骂道:特么的,横什么横,不就披身虎皮么,劳资复员时要有进公安局的门路,不比你混得差!
想是这么想,不过对于姜涛的派头,黄心却是打心眼里生出那么几分敬畏,到底是天天跟罪犯打交道的刑警,那眼神,那煞气,一般人还真经不住。
只是他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杨昆了呢,算来算去,不是属他嫌疑最大么?
黄干事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教学楼前,正好赶上第一节下课,走上二楼,看见刘小亮和孙研在走廊上说话。
杨昆知道从孙研调班后,这小子贼心不死,总是找各种借口在走廊上拦住人家说会话。
就是不知道他这次又是找的什么理由。
孙研面朝楼梯口站着,看见杨昆走过来,笑着说:“这不是回来了。”
杨昆就斜着眼看刘小亮。
原来这小子是以自己被政教处带走为借口。
背后论人是非,总是有点心虚,被杨昆盯得头皮发麻,刘小亮缩了下脖子,问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昆咧咧嘴:“拜托你下次再打悲情牌时,别拿哥当主角好不?”
心事被叫破,刘小亮小脸微红,偷偷瞅了孙研一眼,见她笑盈盈地不以为意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嘴硬道:“狗咬吕洞宾,哥是替你担心好吧,万一被公安逮到你什么把柄,你欠我那顿涮羊肉不是白瞎了?”
杨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老刘脑门上那一砖又不是我糊上去的,用得着你担心?”
刘小亮故意挤着眉头看他,问:“真不是你?”
杨昆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想以此挑起孙研的兴趣,看看她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和小叶子在一起的事肯定瞒不过她,倒不用解释什么,也没必要向她解释什么。
他撇撇嘴,说:“清者自清,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刘小亮继续胡搅蛮缠:“那可不见得,以你那屁股底下夹火炭的猴性子,一连在学校里憋了这么多天,万一憋出个神经失常什么的,保不齐就做点啥出格的事来发泄发泄。”
杨昆就斜着眼看他,认识他快俩月了,第一次发现这小子居然有成为“砖家”的天赋。
见他不说话,刘小亮有点小得意,“怎么样,被哥们说中了吧?”
杨昆严肃地点点头,“没错,这几天确实把哥给憋得不轻,知道我现在最想干点什么来发泄一下么?”
刘小亮撒腿就往教室跑。
“有种别跑!”
“有种别追!”
孙研在他们身后掩嘴轻笑。
小礼拜的周六不用上晚自习,下午也只上两节课。
杨昆去高一2班教室找叶小换。
刚调换过座位,在窗外站了几秒钟,一时没看到人,坐在窗口的宋玉芳看见他,眼睛里亮了一下,站起来朝里面喊了一声:“小叶,有人找!”
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的叶小换闻声抬起头,看见杨昆朝自己摆手,低头和她们说了一声,在善意的哄笑声中快步走出教室。
杨昆礼貌地朝宋玉芳点头笑笑。
看着他和叶小换一前一后走向楼梯口,宋玉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失落,有嫉妒,还有点忿忿不平。
见杨昆直接往大门的方向走,叶小换忍不住叫住他,问:“大门能出去?”
杨昆回头看她,反问:“老刘住院的事你没听说?”
“听说了。”
“那帮干事正配合公安查这事呢,应该顾不上查出门证,再说了,头头不在,下面那帮狗腿子办事肯定没那么积极。”
叶小换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到大门口,果然没有看到那俩新干事,杨昆给看门的老梁递了支烟,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领着她混了出去。
走出十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杨昆诧异地看她,“看什么?”
叶小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为又得翻墙头呢。”
杨昆一脸向往地说:“你还翻上瘾了?要不咱们现在回去再翻一个?说实话,虽然你的屁股又大又沉,举起来有点吃力,不过手感还是……”
叶小换顿时抓狂,“你个臭流~氓,别跑!”
笑闹着走到家门口,刚拐进巷子,一辆蓝色奥拓由南面驶来,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等了几秒种后,向一中的方向疾驰而去。
正在专心开车的徐丽娅并不知道,她刚刚和女儿擦肩而过。
算算时间,和先生……前夫离婚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虽然早在上个月就到民政局办了手续,前夫也把他的个人用品搬出了邺河市制氧机厂的家属楼,不过双方之间还有一系列的遗留问题要处理,房产、存款、饭店、汽车等财产的所有权,以及女儿的监护权等等。
这些事一直是由她的哥哥徐建成在帮忙打理,她懒得去想,也懒得去管,更不想再看到那个负心汉子。
第125章 :疑虑暗生()
不是所有夫妻分手以后都还能继续做朋友的。
至少徐丽娅做不到。
她不想见到那个抛妻弃女的负心人,不想看到那家他们几经波折才勉力支撑起来的饭店,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她甚至怀疑,如果再见到他,自己会不会失去理智,像头发狂的母狮子那样扑上去把他撕个粉身碎骨。
17年的婚姻,说完就完了?
虽然早在数年前就有了预感,也经过了数个月的心理缓冲期,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差一点就被彻底击垮了。
徐丽娅是个外表很出众,内心很要强的女人。
从进入制氧机厂工作,外形青春靓丽、性格活泼外向的她就是广大单身青工的梦中情人,率先辞职下海开饭店,早早步入小康生活后,更成了亲朋好友圈中公认的女强人,十几年过来,她早已习惯了被别人艳羡和倾慕的目光所注视。
红红火火的生意、安逸富足的生活、老实本分的先生、天资出众的女儿……在外人眼里,她这些年的经历可谓顺风顺水,而在她心里,则把曾经拥有的一切归结于自己的自强好胜。
也正因此,对于挫折打击的承受能力,她比一般的家庭妇女强得多。
虽然败在一个样貌并不出众、学历不过初中毕业的外地打工妹手上,令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有些难以承受,但她很快就从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并希望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她,徐丽娅,并没有被这场令常人无法直面的婚变打垮,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没有男人,她一样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更好!
于是,她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深闺怨妇那样或以泪洗面,或借酒浇愁,而是整日容光焕发地出入各大商场,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各种以前舍不得买也没有时间去买的高档消费品,她甚至打算把这辆开了好几年的小奥拓处理掉,换辆进口好车,以此来标榜自己依然是那个洒脱、精干的女强人。
幸好内心的理智和自律给她有些发热的头脑降了温,她开始谋划着东山再起。
她打算用手头还算丰厚的积蓄再开一家饭店,就开在曾经属于自己的那家清真馆子的对面,她想用这种方式向那个弃她如敝履的负心人报复,向那个夺走本应属于她的一切的女人报复,她要抢走他们的客源、生意,看着他们为日渐荒凉的门面对坐无言,让他们因为生活无继而陷入无穷无尽的争吵和抱怨中,她甚至期待着有一天,他会跪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地恳求自己的原谅,而那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一脚踢开,就像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女人的报复心!
大哥徐建成劝她别这么做,说虽然以后不在一起了,但日子总还得过,没必要整天生活在仇恨、怨念和算计里,再者说,老叶的人品和道德虽然令人不齿,但至少有一点做得还算地道,那就是除了那家规模不大、档次不高的饭店和必要的流动资金外,他把房产和大部分积蓄都留给了她,何况她还有女儿陪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在大哥及不少亲友苦口婆心的劝说和安慰下,徐丽娅没有执意将自己的创业计划立刻付诸于实际,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之所以暂时偃旗息鼓,外人能够施加给她的影响可谓微乎其微,真正能让她沉下心来慎重考虑这件事的,只有她自己,正应了那句老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已经嫁错郎了,不想再一不小心入错行。
沉下心来为今后的人生做规划的同时,徐丽娅也意识到,这段时间的纷扰和心伤,使她有些过度忽视了女儿的学习和生活,尤其是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于是,当叶小换周末回家的时候,她带着她外出吃饭、购物,试着和女儿谈心,以消除她内心可能的阴影。
但她惊讶地发现,女儿的精神状态比她预想得要积极、乐观得多,看样子不但没怎么受到她和前夫离婚的影响,反而掉过头来安慰她不要太伤心。
徐丽娅欣慰之余,疑虑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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