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民摇头,“我托人问过了,要有机会早下手了,还用你提醒?”
赵一民的大儿子在旁边把夫妻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天晚上10点多,杨昆躺在钢丝床上,刚酝酿出几分睡意,就听见“扑通”一声。
他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伸手摸到了枕边的铁镐把。
工地上还没通电,环城路上的路灯也已经熄了,借着朦胧的月色,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快步离开。
杨昆飞快地穿上事先准备好的球鞋,一撩蚊帐就冲了出去。
听见脚步声,那人回头一看,恰好一辆大货车经过,借着雪亮的灯光,他看见了杨昆手里的镐把,拔腿就跑。
杨昆一声不吭地低头猛追,俩人一前一后跑出去不到50米,杨昆就意识到,追不上。
那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杨昆缓下脚步,略微瞄准了一下,扬胳膊把镐把砸了过去。
以他站在大街上能把名片甩到二楼窗户缝里的准头,不到20米的距离自然是百发百中。
1米来长的铁镐把圆柄方头,前端四棱带角,旋转着正砸到那人后背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那人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摇晃了几下,两条长腿反而倒腾得更快了。
等杨昆从路边捡了块砖头,那人早已脱出了他的“射程”范围。
愤愤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捡起镐把,喘着粗气走了回去。
点着蜡烛,用手捂着在工地转了一圈,在砖垛间找到了一条血淋淋的死狗。
杨昆心底一股邪火“腾”地就蹿了上来。
虽然一向不惮以最恶毒的想法揣测人心,但他着实没想到,赵一民堂堂一个大厂长,居然也能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其实这次他是真的冤枉赵大厂长了。
上次砖垛被推倒的事也跟他无关,只是俩过路男孩的恶作剧。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当时他正在跟县里几个局委的中层干部打麻将。
看赵一民输钱输得谈笑风生,赵志强知道他爸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开口要钱。
听他张嘴就要500,把赵一民吓了一跳,以为这讨债鬼又闯了什么祸。
见在坐的都是熟人,赵志强吭吭哧哧地说:“前天晚上,我找了个体校同学,想吓唬吓唬那家子不识相的,没成想被那没爹的小子砸了一棍子,伤了2根肋巴枝……”
没等他说完,赵一民就抽出几张钞票甩了过去,“滚蛋,一天到晚就知道给劳资惹事。”
第6章 :面子问题()
坐在赵一民下家的一位县城建局的科长问他什么事。
赵一民看看手里仅剩的四张牌,一对南风,三万五万,随手把刚摸上来的四万扣在桌面上,捏起一张南风拍到海里,“不是什么大事,前几天看中一块宅基地,我出到1万,觉得够意思了,谁知那家张口就要2万,一时没谈拢。”
“碰!”坐对门的质监局副局长笑呵呵地把那张南风拿了回去,“早就吃碰得停了,老赵你也真能捂得住哪儿的地基儿就要万,天安门广场?”
赵一民拿起手边的软玉溪散了一圈,按打火机点着了,惬意地吐了个烟圈,“勤政街东头,环城路口拐角,跟李科长他们单位正好斜对门。”
李科长把没点着烟卷夹到耳朵上,有些艳羡地接口道:“哟,那地儿可不错,我天天上班瞅着,心里还琢磨呢,这谁家的地也不盖起来,弄几间门面房,一年房租收不老少呢。”
赵一民呵呵地笑,“倒不是为这俩小钱,主要是孩子大了,不提前预备两套房子,怕到时哥俩再打起来四万。”
“嘟儿!”对门的副局长嘴里学着哨音,把牌一推,“胡了!”
赵一民不动声色地抓起面前的牌扔到海里,数出50元放炮钱赔给对门,脸上的笑意有点阴。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超出了买卖的范畴。
如果初时只是想弄套地段不错的门面房,那么现在的做法就有些赌气的意思了,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和一家子平民百姓赌气,只是觉得话都放出去了,最后搞不到手,别人会认为他不过如此,本事平平,这是面子问题。
对于国人来说,面子问题可能算得上最严重的问题了。
房子大不大、车子好不好、女人靓不靓、孩子乖不乖、票子多不多……等等等等,归根结底,关乎面子。
官大官小、权多权少、级别高低、待遇好坏,都是面子问题。
敢不给我面子,我就让你没面子。
杨昆现在没心思考虑面子问题。
昨天晚上的事让他体会到,自己的体质有些偏弱。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段,学校的粗茶淡饭提供不了必要的营养,父亲的病情拖了多半年,这期间母亲也没心思给他改善伙食。
他现在的身高是1米7,比成年后也只差了公分,体重却只有不到110斤。
再加上杨昆重生前的性子相当懒散,缺乏相应的体育锻炼,体质能好才叫怪了。
于是天刚蒙蒙亮,杨昆就爬了起来。
练跑步,练体能。
不求跑得过刘翔,至少得跑得过流~氓吧。
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脚拇指处打着补丁的球鞋,沿环城路向北慢跑着权当热身,5分钟后,跑到了一中门口。
一中实行封闭式教学,不过在杨昆父亲入院初期,班主任就帮他办了张长期走读证,门卫早就记熟了他的样子,看都没看就挥手放行。
绕着400米标准炉渣跑道跑了几圈,做了几个短距往返冲刺,杨昆就感到腰膝酸软,两腿发飘。
知道自身底子太差,他怕拉伤肌肉,不敢操之过急,慢走了半圈,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便到单杠下面练习上肢力量。
和普通的锻炼方式不同之处在于,杨昆带了两条毛巾,分别搭在单杠左右两边,双手各抓一条,开始做引体向上。
因为柔软的毛巾比铁棍更不易抓牢,因而这种练习对臂力和手部力量要求极高,只坚持了十几下,杨昆便累得满头大汗。
然后他转移到双杠上,用脚尖勾住一根杠子,屁股坐在另一根上,双手抱在胸前,上身悬空,练仰卧起坐。
如此循环,各做了几组练习之后,杨昆赶在早起的师生到操场健身之前,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毛巾搭在肩上,拖着酸痛无比的身体,慢跑着回到了家里。
等母亲和二叔一家人都出门之后,他解下系在梧桐树上的那条用来当秋千的破拖拉机外胎,从小屋里找出一柄8磅重的手锤,抡圆了胳膊开始砸轮胎。
左手50下,右手50下,双手抱头原地蛙跳50下,然后继续砸轮胎,借以强化自己的肩背力量。
这些在外人看来有些失心疯的锻炼方式是杨昆在某个地下娱乐场当保安期间学来的。
娱乐场的老板是个狂热的迷。
杨昆名为保安,实际上的主要工作是给老板当陪练。
那位老板算是半个行家,泰拳、拳击、摔跤、散打、巴西柔术、空手道……凡是综合格斗规则允许的打斗技,他都能像模像样地比划几下。
杨昆经常被操练得不成人形。
不过他也从中获益匪浅。
至少后来在街头打烂架,只要不是敌众我寡,他极少吃亏。
经过昨夜那场追逐,杨昆意识到,在获得令人望而起敬或生畏的权势与财富之前,拥有一付强健的体格是相当有必要的。
没有专业的训练器材,他只能就地取材,进行一些强化肢体力量的基础练习。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柔韧性恢复训练。
单纯地只练力量会导致肌肉僵硬,反应速度下降。
刚柔相济,才能在爆发力和耐久性等各方面达到完美的平衡。
当然,一口吃不成胖子,对于现在的杨昆来说,凭他这付小身板,谈这些还为之过早。
按他的计划,这些基础训练将持续8到12周的时间,至于到时要不要给自己加量,进行深蹲、硬拉和卧推等高强度练习,则视情况而定。
等恢复性训练进行得差不多,已经快上午11点了。
杨昆简单冲了个凉,戴了顶草帽,骑车出了院门。
穿过刚建成不久的铁路立交桥,他慢慢悠悠地来到了位于铁西的县属玻璃厂。
大门斜对面的树荫下,有个卖西瓜的地摊,杨昆在瓜摊前停下,花5毛钱买了个比拳头大点的西瓜,就着瓜农的刀切开了,蹲在路边慢条斯理地啃着。
一支劣烟递过去,杨昆很快就和中年瓜农聊得热火朝天。
一直等到日头过午,他才看见一辆白色的桑塔那驶出厂门,朝东行去。
曾经在玻璃厂当过一年多锅炉工的经历,使杨昆一眼就认出那是赵一民的座驾。
和瓜农打了个招呼,他把草帽往脑袋上一扣,跨上破二八,远远地缀了上去。
杨昆仔细回想过,回到这个时代以来,他肯定没和赵一民朝过面。
为保险起见,他把臂上的黑纱也临时摘下来揣进了兜里。
回到家时,已经快下午点。
刘素芬早就去邻居家帮忙烘面包去了。
桌上留着午饭,腌黄瓜条、腌蒜米、蒜苗炒鸡蛋,再加上馒头、稀饭。
家里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过得有些清苦。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午休起来后,杨昆又在家锻炼了一个多小时,不等母亲回来,就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就这样晚出早归地,一连几天,母子俩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刘全保到家里找过他两回,都没见到人,问刘素芬时,她还在生儿子的气,使性子说房子的事她一概不管。
刘全保干脆连夜跑到工地上,把正在握着红砖作空击练习的杨昆逮了正着。
“你这房子到底还盖不盖了?”他问。
前些日子,刘全保手底下包着好几个工程,不缺活儿干,也由得杨昆拖延。
麦收前后,各家各户都在忙,正是土建活儿青黄不接的时候。
不由得老刘不着急。
等了这么多天,没等到赵一民的反应,杨昆也有点沉不住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偏差,赵一民真的不打算买这块地基了?
他对刘全保说:“明天就买钢筋,你安排人手吧。”
大不了劳资重操旧业!
他恨恨地想。
只是回想起两次入狱的经历,杨昆依然心有余悸。
第一次是替那娱乐场老板顶缸。
一个玩家出老千被监控拍了下来,老板亲自动手,把他打了个半死。
谁知那人一夜间就呜呼哀哉了。
许下一大笔好处之后,老板信誓旦旦地对杨昆说,会尽快捞他出来。
结果没等杨昆出来,他自己就进去了。
第一次坐牢期间,杨昆认识了几个身怀绝技的狱友。
也因此学到了不少“绝活儿”。
第二次是因为扒窃。
刚出狱那段日子是他过得最拮据的时候。
早就养成好吃懒做恶习的他晃荡了一阵子之后,为了搞点做生意的本钱,他到一家医院“扒活儿”,在缴费处“切”了个中年妇女。
看着手里厚厚一摞钞票,他开心了好一阵子。
随后,他看到了夹在钞票里的一张病危通知书。
他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亲。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给苦主打电话,约她出来,把钱还了回去。
那妇女对他千恩万谢,谁知道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把他卖了。
从那以后,杨昆就对自己说:“不能相信任何人!”
回首前尘往事,杨昆唏嘘不已。
刘全保不明底细,以为他担心工程质量,拍着胸脯担保说:“你放心,刘叔我向来说话算话,说好最后结账,中间就不跟你张一次嘴,质量上你尽管放心,偷工减料、消极怠工的缺德事,我老刘从来不干!”
第7章 :麻烦上门()
转天清晨,杨昆早练回来,跑物资局买了刚够底层圈梁用的钢筋,家里的积蓄已经见了底。
刘全保派来了大工小工,连男带女十几号人,带着工具和器械,正式上工。
接水、接电、剪钢筋、弯樑套、支模板,忙得不亦乐乎。
事已至此,刘素芬心里再有诸多不满,总是自家的房子,她也暂时丢下看自行车的活计,到工地上帮忙烧水做饭。
她有自己的小打算,假如真的换不来工作,那就先把底层盖起来。
这些天里,她逢人便打听,知道环城路两边新开了好几家饭店,也大致了解过租金水平。
只要房子盖好,就不愁租不出去。
一年的租金,差不多能抵得上一个工人的工资。
按她的设想,自己辛苦一些,多做几份工,三年也好,五年也罢,苦日子总能熬过去。
她还打算好好劝劝儿子,让他找个活儿干,哪怕到建筑队当小工,一天也能挣个十来块钱。
总比在学校里混日子强得多。
一母同胞,这捣蛋孩子跟她姐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杨晓燕自上大学开始就找了好几份家教的工作,师大的学杂费又低,基本上没跟家里要过钱。
杨昆高一没上到头,就被叫了好几次家长,有两次还差点被学校劝退。
刚觉得这几天表现得沉稳了些,全部家当就被他挥霍一空。
要不是看他把钱都花到了正道的份上,她早挥舞着笤帚疙瘩把这忤逆小子打出门去了。
正低头想着心事,就看见一辆大发面包车停在了路边。
几个男人先后跳下车,走到了近前。
当先一个中年人衬衣长裤,穿着皮凉鞋,胳膊背在身后,派头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哎、哎哎,谁是户主?”
刘素芬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站了出来,“什么事?”
中年人伸胳膊在胸前划了个圈,“你们怎么搞的,乱摆乱放,乱扔建筑垃圾,马上停工,整改!”
正在帮忙弯钢筋的杨昆分开人群,走到他跟前,手里拎着当加长臂用的钢管,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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