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强哭笑不得地告诉他:“不是我不答应,咱们开饭店的还怕大肚子汉?别说7500万,1个亿的合同我都敢跟你签,可我手头也没那么多现货啊!要不,我给你配2万吨螺纹钢?”
听他这么一说,杨昆才反应过劲来,以现在的钢材价格,就凭他手头这5000万,差不多已经够把二线材库存的15000多吨高线、一线材库存的近万吨普线如数提空了,再想多要,人家也没货不是?
至于2万吨螺纹钢神马的更是笑话,老子又不搞房地产,囤那么多螺纹在手里搞毛,等着生锈啊?
想到这里,他也是好一阵蛋疼,尼玛这次玩得有点太大了。
一计不成,他便退而求其次,“王总你看这样好不好,除了一线材、二线材的全部库存外,我再跟您预订线材厂下个月的总产量,货款方面,分10号、20号、30号三次支付,您意下如何?”
王国强一琢磨,他的建议只是预签下个月的购销合同而已,和“付一半、欠一半”相比,欠账不还的风险要低得太多,而且有这份预售合同在手,他向集团老总汇报时也要硬气得多,便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当他听到杨昆的附带要求时,便有点笑不出来了。
杨昆的要求很简单:敲死这份预售合同的价格,遇涨不涨、遇落不落。
以当前的市场形势,乍一眼看起来,这份合同一签,杨昆要承担的风险远比钢厂大得多,毕竟实实在在的跌势摆在面前,谁也说不准究竟会跌到什么份上,什么时候才会止跌反涨。
以邺钢线材厂的产量来看,一线材月产6000吨普线,二线材的高线月产量更在15000吨以上,2万多吨钢材,甭多,每吨跌个百儿八十的,个中差价可就是数以百万计。
搞了这么多年销售,王国强不是恁事不懂的门外汉,见杨昆信心这么足,便猜他肯定有所倚仗。
虽然搞不懂杨昆的信心来源于何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看好近期的市场形势,不过做生意讲究全盘考虑,哪怕只是存在于理论上的可能性也不容忽视,万一到时价格涨了,集团承受的损失大了,难免会有人拿这份合同来说事。
到那时候,谁还会记得你王国强临危不惧,挽大厦于将倾时的决断?
慎重考虑了一会,王国强徐徐开口道:“小杨,你应该知道,遇涨则涨、遇落则落是钢材销售的惯例,先不说你的提议合不合规矩,这其中蕴藏的经营风险也实在太高,就算我答应了,也怕上头的老总提意见不是?”
杨昆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您的意思呢?”
王国强微微一笑,“你看这样好不好,合同上,咱们还是按老规矩来,到了具体执行的时候,价格跌了,当日改单,价格涨了的话……我给你延后三天执行,怎么样?”
杨昆明白他的意思。
按过往惯例以及今后若干年内的趋势来看,遇涨则涨、遇落则落是钢材销售行业中不成文的规定。
不过老话说得好,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遇到钢材价格下跌的时候,钢厂往往上午宣布降价,却一直等到当晚零点之后也就是第二天才开始执行新价格,并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多给经销商发货,将这部分差价损失转嫁到经销商头上。
反过来,钢价上涨时,则往往是前脚宣布调价,后脚就改提货单上的数量,根本不给经销商反应的时间。
这也是钢厂折腾经销商惯用的伎俩之一。
第637章 :运输难题()
王国强的建议,在于反其道而行之,慷公家之慨,以偿还杨昆雪中送炭的人情。
按照杨昆的预测,三五天之内,最多一周,钢材的市场价格就将止跌反弹,价格上涨的幅度和频率虽然不像前几天的股市表现得那么离谱,却也是一天一变。
杨昆也知道,在价格节节攀升的情况下,王国强肯定顶不住来自于集团老总和同僚们的压力,强按着不给自己涨价。
考虑到以上情况,假如王国强的承诺能够兑现到实处,假如钢材的价格每吨上涨50元,以邺钢一、二线材厂加起来600-700吨的日产量计算,三天就是2000吨,延迟涨价,这10来万的差价就相当于白捡的。
所以人们常说,钢材销售的暴利,就来自于价格的暴涨暴跌。
所以人们也说,经销商能不能挣钱,能不能挣大钱,全看他和钢厂领导及相关工作人员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王国强能挑明这一点,再考虑到国营大型钢企一向不拿经销商当人看的尿性,似乎已经不能要求更多了。
杨昆却认为可以再争取一下。
价格无法锁死,那就从货源上做做文章。
买涨不买跌,是钢材贸易中的常态,等看到市场价格一天天往上蹿的时候,眼下那帮正在落力清仓的经销商们肯定会反过来去抱销售公司的大腿。
实实在在的利益摆在面前,大伙肯定是各显神通,和杨昆相比,那帮同行们和邺钢打交道的时间要长得多,关系也要深得多,虽然杨昆和钢厂签订了预售合同,但他没有缴纳预付款,就不能阻止人家钢厂把货发给别人。
于是,他和王国强磋商了一下,在预售合同中增加了一项条款,注明在6月1日至30日这个时间段里,在未和昆朋钢铁贸易有限公司协商的情况下,邺钢不得擅自将其预订的钢材转售他人。
虽然王国强认为此项条款完全是多此一举,不过看杨昆坚持,他还是授意销售公司的业务员把它列入了合同。
正式签章生效之后,王国强很高兴,吩咐业务员代杨昆办理财务入账手续,并通知库管、调度、门卫及靠邺钢吃饭的运输车队,尽快发货。
在他的办公室对坐闲谈了一会,快到中午时,王国强主动邀请杨昆吃饭。
对此,杨昆自然没理由拒绝。
虽然对方口头上答应了诸多优惠条件,合同上也约定了相关内容,但人家是卖方,到时看到行情好得不像话,硬要耍赖提价,或是把货发给别的同行,他也没辙。
以他曾经的工作经历来看,类似的例子实在是举不胜举。
因此,杨昆认为,除了以合同约束之外,最好还是从个人交情方面入手,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拉近和王国强之间的关系,为以后的长期合同打下良好的基础。
在他的建议下,王副总打电话邀来邺钢二线材也就是高线分厂的肖英杰,以及一线材的贺厂长,一行四人到邺钢一招推杯换盏了一番。
从一见面开始,杨昆就在留意观察王国强的言行举止,试图从中找出其个人喜好及利益诉求。
他注意到,王国强的座驾和驾、肖二位分厂厂长一样,都是桑塔纳,身为集团副总,档次似乎稍嫌低了些。
他也捕捉到了王总看到他那部奥迪时,从其眼中一闪即逝的欣赏与艳羡。
他自觉摸到了这位副总的脉门,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第一次跟邺钢副总级的人物吃饭,杨昆没好意思留量,四个人一共喝了5瓶白酒,直到下午3点多才尽欢而散。
头晕得厉害,杨昆就没敢马上开车回家,在一招开了个房间休息。
睡到5点左右,收到邵兵打来的传呼,得知他已经和卧牛市钢铁厂谈好了合同。
问过邵兵那边说话方便,杨昆就在电话里嘱咐他:“到了京城,等办完正事,到亚市提辆车,不要太扎眼的,中配的合资奥迪就行,谈妥价格以后通知我汇款。”
叮嘱了几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之类的细节,杨昆挂掉电话,打起精神,驾车返回易阳。
车行至名阳村路口,远远地就看见运输钢材的大车自院门向南排成了一条长龙,粗略一数,总有三、四十辆之多。
见他下车,刘现奎连忙摆脱司机们的围追堵截,跑过来提醒他:“杨总,一次来好几十辆车,咱们就一辆叉车,忙活不过来啊!”
杨昆一拍脑门,百密一疏,把这个小细节给忘了。
细节虽小,却往往能决定成败。
他刚和邺钢订了16500多吨高线,8400多吨普线,加上邵兵刚和卧牛市钢铁厂订的7000吨普线,加一起就是3万多吨线材。
这个时代的货车还不像几年后那样越做越大,越拉越多,成卷捆扎的线材又不像钢坯、板材那么有份量,一辆半挂满载不过30来吨,近3万吨线材,光从厂家运到易阳都是个大麻烦事。
好在两家钢厂和易阳的距离都不算远,邺钢20公里,牛钢60公里,赶得紧点,一辆大车一天能跑三、四个来回,前提是装、卸货的环节不能耽误时间。
这样一来,自家货场的装卸能力就受到了极大考验。
想通这些关节之后,杨昆当机立断,招手叫虎子过来:“去西大街找租赁工程机械的赵四,把他手头的叉车全租过来,顺便再叫辆铲车。”
虎子有点迷糊,“叫铲车干啥,卸车也用不上?”
杨昆抬脚虚踹,笑骂道:“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些废话!”
等虎子开车一溜烟地跑掉,杨昆又吩咐刘现奎去原物资局楼下的钢材销售点买几张热轧厚钢板回来,自己到办公室打电话。
先和邵兵联系了一下,将他传真回来的和卧牛市钢铁厂签订的线材购销合同签字、盖章后回传,然后联系杭叉邺河总代理,得知其手头只有3吨、5吨的样品叉车各一台,杨昆二话不说全要了,并要求对方马上送货,顺便又订购了两台5吨叉,特别指定提升高度加高1米,具体的订货和售后维修、保养合同等对方过来时再签。
十几分钟后,从本地租来的两台叉车、一辆铲车先行赶到。
第638章 :土法上马()
增加了两台叉车,租赁公司的叉车司机手把子也比杨昆手底下这帮现学现卖的家伙要熟练得多,卸车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
即便如此,卸车的效率也有点不尽如人意,和型板、板材不同,成捆的线材呈直径1米左右、长近2米的盘状,受自身体积和车厢宽度的限制,装车运输时要和车身平行摆放,为了尽量多拉快跑,通常还会在底层的两盘中间再摞上一盘,到卸车的时候,则要先把上层中间那盘挑下来。
受角度和视野的限制,叉车司机的技术再高,卸车的速度也快不到哪去,还要分门别类地上垛摆放,即使三台叉车轮番上阵,一大车线材从过磅、卸车到回皮也要耗费十几、二十分钟,以此推算,一天一夜撑死了也就能卸个六、七十车,2000来吨。
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后续的订货计划了,就眼下这3万多吨,没个十天半月的也进不了院门,到时候价格一涨,先不考虑差价问题,钢厂给不给按时发货都是一回事。
着急上火也没用,钢材这玩意不是小件,一捆线材单重超过2吨,肩挑不动、手抬不起,连农用车销售处带贸易公司的员工,算上大车司机和车主,百十号人谁也伸不上手,除了负责过磅、签单的人之外,充其量也就帮着维持一下秩序,剩下的都只能揣着手看着叉车司机在那忙活。
车卸得慢,等待的时间就长,大车司机们是按天领工资,迟一会早一会卸车倒无所谓,反而乐得清闲,那些个跟车的车主们可就急得够呛,钢厂有行车、龙门吊,装车用不了几分钟,20来公里的路程,撑死一个钟头也就跑到了,可让他们在这等上几个小时,谁也受不了,有这功夫,多拉趟活可就多挣份运费呢。
这伙车主都是邺钢当地人,不认识杨昆,不过跑运输的眼界都活,看他开着好车,别人对他也都恭敬有加,就猜他不是老板也是管事的,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讨说法:“老板,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啊,你得想想辙……兄弟,帮个忙,先卸我的行不……多叫几台叉车呗,这么卸下去,到半夜也卸不完呐……”
被这帮挣钱心切的车主们吵得脑仁直发胀,杨昆苦笑着团团作揖道:“各位爷们,我这不是正想辙呢么,你们急,我比你们还急,各位可都看见了,这叉车、铲车都是租来的,一个钟头就好几百,出人家院门就开始算钱,大伙要再这么围着,咱们可真得奔天亮去等了!”
好不容易脱出重围,杨昆比手划脚地跟铲车司机交待了半天,请他将原先平整院子时堆放到院墙一角的土方挖开,一铲一铲地端到地磅前面,推平、拍实,慢慢垒成一个宽度、长度和磅台相仿却一侧高、一侧低的平台。
看着他连嚷带喊地指挥铲车干活,一帮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平台垒得差不多时,有些心眼活泛的就看出来点门道,这时,刘现奎也带着送钢板的拖拉机回来了。
杨昆叫过一台叉车,临时卸下挑扛,换上平叉,将几张厚钢板依次摆放到刚垒好的平台上,铺成一条2米宽、20多米长的车道,然后叫过排在最前面等着过磅的大车司机,指指点点地嘱咐了几句。
司机会意地点点头,发动大车,开上磅台,跳下来看磅、签字,等过磅员按铃示意时,他先将面向人群这侧的护拦打开,然后重新跳上车,挂上低档,踩足了油门,借着开下磅台时的惯性,朝着那条新铺就的缓坡车道冲了过去。
和杨昆的设想一样,当满载的重车一侧车轮轧着实地,另一侧车轮轧上斜坡时,整个车身就呈15度角向外侧倾斜了过来,随着司机一脚踩死刹车,在自身的重量和惯性的综合作用下,十几捆线材顺着车身一侧“轰隆、轰隆”地滚到了地上,尘土飞扬,声势惊人。
这一下大伙就都看明白了,不用等杨昆吩咐,几台叉车就低吼着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把滚落一地的线材挑起,上垛,码得整整齐齐,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
见这法子好使,一帮车主和司机也没心思在这看热闹了,随口夸了几句“还是年轻人鬼点子多”,便各自回车上等候。
照这办法又卸了两辆车,杨昆觉得暂时也没什么可改进的地方了,便摆手示意铲车司机闪人,又叫过虎子,嘱咐他安排人在旁边维持秩序,严防线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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