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和建国门枪击案相比,易阳县这件袭警伤人案的伤亡人数要少得多,而有关部门和领导在事后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及时封锁了消息,从而将该案的负面影响控制在了最小范围之内,但对于易阳这个小县城来说,也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了。
之所以说是传闻,是由于案发地点不在县城,而相关的涉案人员也被下了封口令,因而在一般老百姓眼里,行凶者的身份背景始终是个谜,具体在哪个部队服过役更是没人说得清,有人说他是刚从某部队退役的侦察兵,有人说是某现役特务连的在职军官那时候还不流行什么特种部队的说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时隔久远,对于发生在眼前的这起执法纠纷是否就是历史上那件惨案的诱因,这个叫邵兵的汉子是不是那场惨剧的悲情主角,以及那场惨剧具体发生在哪一天,杨昆并不是太过确定,不过从几个关键细节来看,怕是虽不中也不远矣。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冷笑,这帮拿别人家腹中胎儿不当人命的计生干部,真是改不了记吃不记打的尿性。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建国门枪击案发之时,为免引起类似的纠纷,由县城至农村,计生干部强制超育妇女做大月份的一贯做法曾被紧急喊停、严厉禁止,然而刚过去几个月,这帮基层干部就又开始故态复萌,甚至比以前还要更变本加厉。
不过,从时间上来考虑的话,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
要知道,超生人员缴纳的高额社会抚养费,不但是县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计生口干部们最大的饭碗子,想要以罚代管的话,就得先完成上级部门摊派的引产指标,因此,在每个行政年刚开始的这段时间,计生干部们对于抓大肚婆做引产的积极性和办事效率往往也是最高的。
这一点从围观群众的议论中也得到了证实这帮人已经是来的第三次了,头一次来的时候没请民警协助,结果被那个叫邵兵的汉子给打了出去,第二次带了民警过来却没逮到人,今天趁着集会,才将人堵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场面上的形势又起了变化。
刘四喜在这边连唬带吓,邵兵只是堵着门口不动,有个上点岁数的计生干部就反应过劲来,“他这是在拖延时间,好让她老婆跳墙跑掉,别跟他浪费口舌了,先把他架起来!”
一名民警举起手里的电警棍,一按电门,蓝火闪烁,噼啪作响,“姓邵的,赶紧让开,不然咱们就不客气了。”
邵兵不说话,只是摇头。
那民警厉声警告了几句,见邵兵丝毫不为所动,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几步冲到他跟前,伸警棍朝他小腹戳去。
邵兵不慌不忙地向后退了半步,同时含胸、收腹,这一下就没戳中地方,不等对方回收,他闪电般地伸出右手,叼住其握着警棍的手腕子,一拿一拧,轻轻巧巧地便将电警棍夺了下来,右手不松,往怀里一带,再猛地向前一送,推得那民警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地连退几步,险些连身后的几个人一并撞倒在地。
邵兵掂了掂电警棍,随手向身后一抛,沉声喝道:“你们别逼我!”
见他这两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杨昆不禁暗自叫了声好。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从技击的角度来说,他勉强只能算是半个行家,要论起街头打烂架的经验,则完全称得上是专家级的高手,从邵兵这轻描淡写的两下不难看出,就算是全须全尾时的自己,对上这位退役大兵,也是输多赢少的局面,更别说这帮平时只会吃吃喝喝、严重缺乏训练和实战经验的普通民警了。
而且邵兵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看到他将电警棍抛向身后的动作时,杨昆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门洞里另外站着有人,只是光线照射不到脸上,一时分辨不清相貌年龄。
不过,从他的站姿以及和邵兵保持的距离上,杨昆可以肯定,一旦看到邵兵寡不敌众,那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上来帮拳,假如他也拥有邵兵刚才表现出的这份战斗力的话,就凭在场的几个民警和一帮计生干部,怕是很难从他们两人手底下讨了好去。
想到这里,他就打消了袖手旁观的初衷,考虑着如何出手制止这场势在难免的惨剧发生。
凭心而论,这件事跟杨昆毫无瓜葛,更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这么打算,完全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是他生性勇猛好斗,骨子里有着对侠义武勇的崇尚与向往,虽然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当过兵,对于那些以保家卫国为已任的铁血汉子,却是一向佩服得紧。
尤其是看到邵兵威风凛凛地挡在家门口,脸上却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悲壮,令人钦佩之余,也难免心生恻隐。
一个军人,如果连家都保不住了,还奢谈什么为国效力?
第400章 :投鼠忌器()
只是一照面,那民警就在邵兵手底下吃了个苦头,被几十双眼睛盯着,有些下不来台,爆了句粗口,双手向前一挥,“都上,把他捆起来!”
在场的计生干部们中有人吃过邵兵的亏,本来不敢带头往上冲,见他弃了电警棍不用,下手时也多有保留,知道他还是忌讳有公安在场,仗着已方人多,嘴里呼喊着给彼此鼓劲,一窝蜂地拥了上去。
另一名穿警服的民警稍微年轻一些,见同事吃亏,气愤不过,一马当先冲到邵兵面前,挥舞着橡胶警棍搂头就打,另外一名便装男子紧随其后,拿着手指粗的尼龙绳就要往邵兵脖子上套。
见他们来势汹汹,邵兵眼中戾气一闪,向后错了一步,上身后仰,朝他头上招呼的警棍和尼龙绳就都落了个空,右手一领对方眼神,脚底下无声无息地踢了出去,正中那年轻民警小腿迎面骨,疼得他当场惨叫出声,趁那手持尼龙绳的便装男子为之分神之际,右脚一缩一伸,连他一起踹倒在地。
这帮人平时在老百姓面前威风惯了,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见邵兵举手投足之间连伤两人,慑于他的武勇,犹豫着站定脚步,不敢再贸然上前。
先前那名中年民警却有点不信邪,见同事抱着小腿雪雪呼痛,一时间站不起来,心中怒气更盛,指着邵兵的鼻子就骂:“反了你了!大伙一起上,这么多人,压也压死他了!”
听他吼了这么一嗓子,其他人的底气又都壮了起来,同来的两名女干部将倒地不起的年轻民警和那便装男子扶起来,剩下的七、八个人则摆足了防御架势,慢慢往门口凑去,忽听邵兵虎吼一声,一个箭步蹿进人群,拳打脚踢,瞬间打倒数人,随即转过身去,几步跨回门洞,厉声喝道:“再敢上来,我就不客气了!”
这帮计生干部和民警们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以往没少和计生对象起肢体冲突,都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邵兵如此凶悍,也都被激起了火气,纷纷从滚倒在地的同事身上跳过,争先恐后地冲上台阶。
有了刚才的教训,再次交锋时,大家都改变了战术,冲在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学着中年民警的样子,弯腰护住头脸,拼着挨上几下,硬冲到邵兵跟前,有的搂腰,有的抱腿,想要将他拖出门来,后面的人就趁乱挥拳往邵兵头上、脸上招呼。
邵兵家是那种老式的青砖瓦房,门洞紧窄,仅容二人并行,门前又有几级青石铺成的台阶,他居高临下地堵在门口,来人虽多,却只有三、四个人能挤到他面前,其余的人则被自己的同事挡在台阶下面,要跳起来才能勉强够得到邵兵的上身,除了摇旗呐喊外,能起到的作用其实有限。
邵兵之所以死守着院门,除了防备来人趁乱冲进去抓他妻子之外,也是想借着地利优势,防止自己腹背受敌,只是来人实在太多,虽然在双方接触之前,就先一脚将那中年民警踹了个马趴,却被他顺势抱住小腿不放,双臂也被另外两个年轻人死死抱住,一时半会抽不出来。
感觉到几个人同时发力要把自己拖出门洞,邵兵咬牙蓄力,一张黝黑的脸膛涨得发紫,募然右腿一收一弹,把那中年民警踹了个倒仰,然后大喝一声,上身左一摇,右一晃,将抱住自己胳膊不放的两个年轻人分别向左右墙上狠撞了一下,趁他们吃痛不过,双臂发力回夺,突然猛地向前一顶,将他们朝门外直掼了出去。
这一下力道极大,两个年轻人脚底下被门槛一绊,整个人双脚离地朝后就倒,将不及闪避的人群砸得哀鸿遍野,也亏了后面的肉垫子够多,俩人才没有摔实到门外的石板路上,如若不然,万一脑袋先着地的话,落个重度脑震荡恐怕都是轻的。
那中年民警被邵兵这一脚踹得差点背过气去,躺在地上好一会爬不起来,身上的警服沾了不少风干的牲口粪便,显得极是狼狈。
听到围观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哄笑声,那民警更是怒不可遏,探手入怀,再伸出来时已经多了一支乌沉沉的手枪,“咔嗒”一声顶开保险,指着邵兵声嘶力竭地吼道:“妈勒个逼,公安都敢打,老子一枪崩了你!”
见他突然掏出枪来,围在内圈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发一声喊,往后就退,外围的人有的没看仔细,毫无防备之下,不免被撞得人仰马翻,也有的没见过手枪,听到里面有人喊“动枪了、动枪了”,就想挤进去真切,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时,邵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到了极致,他身体微微下蹲,双手微张,双腿前曲后弓,眯起眼睛,紧张地看着那中年民警举着手枪,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邵兵军旅出身,对于中年民警手中的五四式手枪的威力自然毫不陌生,知道以彼此这么近的距离,一枪将他打个对穿是轻而易举的事,万一角度凑巧的话,连身后的战友也难免受到误伤,是以只敢摆出一付蓄势待发的架势,却不敢轻举妄动。
中年民警见他站着不动,知道他心有忌讳,用左手向人群招了招,“上,上,把他绑起来!”
连叫两声,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是没人敢上前,倒不是怕邵兵再敢还手或是被他扭住了当人质,实在是对民警的枪法不抱有任何希望,谁也不敢冒着被他走火误伤的风险挡在冰冷的枪口和邵兵之间,和工作、奖金相比,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更要紧。
邵兵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中年民警也怕走得近了被他夺枪伤人,也不敢主动上前,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围观的人群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刚才还喧嚣无比的街道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五四式手枪份量不轻,那中年民警刚才连挨了几下狠的,身上痛楚难忍,一只手举枪颇感吃力,即便用左手帮忙托住了右手腕子,坚持了不到半分钟,枪口便开始抖得厉害,看到邵兵冷静中隐含着危险的眼神,担心迟则生变,便吩咐那年轻民警:“小孙,去把他铐起来!”
年轻民警从后腰掏出手铐,绕开枪口所指方向,一瘸一拐地朝邵兵走去,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喊道:“住手!”
第401章 :横插一杠()
看见杨昆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到了他身上。
刘彦波被表弟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再要伸手去拉时,杨昆已经挤进了圈子里,只留他自己在那顿足捶胸地抱怨:“兄弟唉,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你个毛孩子上去凑什么热闹!”
中年民警双手持枪对着邵兵没敢分神,名叫小孙的年轻民警回头一看,不认识。
他被邵兵一脚踹得半天没缓过劲来,心火正旺,没鼻子没眼地就骂:“小毛孩子瞎咋呼什么,哪孙子裤裆没系扣把你露出来了,滚一边去!”
杨昆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哼,好大的官威!这身皮穿腻歪了是吧?”
听他口气不对,小孙就有些愣神,他身后的邵兵也觉得意外,看着杨昆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听旁边围观的群众都在小声猜测来人的身份,中年民警忍不住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昆、昆……少,你怎么在这?”
刚才在人群外围看热闹时,中年民警始终背对着杨昆,杨昆听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像熟人,此时离得近了,看他有点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就问他:“你认识我?”
中年民警抬手想要打招呼,发觉手里还握着枪,忙垂下胳膊,狠狠地瞪了小孙一眼,说了句“把人看好”,这才回过头来,讪讪一笑,说:“我是铁西派出所的郑东阳,那个,嘿嘿,以前……跟昆少打过一次交道……”
杨昆顿时想了起来,半年多前,因为赵一民家的盗窃案被吴清江逮进铁西派出所那次,就是这个老郑给他做的笔录,跟老吴攀上交情之后,他已经调到了城关派出所,就再没怎么跟这位朝过面,却没想到他一眼就把自己认了出来。
认识就好,有熟人好办事。
杨昆刚才这一嗓子也是迫于形势紧急,看到邵兵展现的身手和气概也颇有爱才之意,怕老郑万一开枪或走火,事态可就再也无法挽回,情急之下,顺口就喊了出来,想着先稳住局势再说,对于该如何解决这场争端,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预案。
这时听老郑一口一个“昆少”,便知道他肯定清楚自己的底细,从上次短暂的接触来看,也算是个有眼色、识进退的人物,就没跟他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问:“这位老哥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罪过,至于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还动了火器,不怕误伤群众么?”
正如杨昆所料,郑东阳对他的底细和背景清楚得很,他们这碗饭要想吃得长久,能力高低、人脉深浅倒在其次,最紧要的一点就是得明白该巴结谁,不能得罪谁,以昆哥,不对,以昆少的财力和周大局长的关系,其在本县公安系统内的影响力可谓举足轻重,恰好就属于那种即便巴结不上也不能轻易得罪的主。
往深了说,他要真想扒了那年轻民警身上的官衣,还真不是胡吹大气。
正因如此,尽管杨昆发问时的语气不够客气,老郑也丝毫没敢往心里去,赔着笑脸解释道:“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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