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心思各异,空气突然又安静下来。半晌,韩洛低沉的声音打破沉默:“逃脱后,你去了哪?”当初为了寻她,自己带人在城内城外找遍了,就是不见她踪迹,如今倒想听听她怎么说。
“您还记得隐居在凤鸳山的名医陶予吗?奴婢逃脱后怕重新被抓,便在他那躲了几日,直到昨日才下山。”这次,她没说谎,只是隐瞒了去那的真正目的。
“难怪我如何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还在凤鸳山。”韩洛顿时恍然大悟,也不去想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既然如此,你为何昨日不回府?”
“昨日下山后,遇到点意外,所以没回府。”
“是何意外?”
“您还记得昨日在街上叫住的那辆马车吗?”她突然反问一句。当时,她以为他能救出自己,谁知他还是走了,这也许就是命运的捉弄吧。不过,她在车里把车外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他似乎认识绑自己的那个人,所以她此刻这么问他,也是想间接套话。
“马车?”韩洛仔细回想一番,然后点点头:“确有此事,不过,你怎会知?”
“因为当时,奴婢就在马车里头,但被绑了手堵了嘴,所以无法出声,只得用脚狠狠撞击车壁,以吸引您的注意。”
闻言,韩洛大吃一惊:“原来,那阵怪声是你发出来的!”
“可惜,你没有往里面看,最后还是走了。”她面露遗憾之色。
“你为何会被绑在马车里?”他反应过来,问道。
经他这么一问,施央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他听完,震惊又愤怒:“没想到李厉会干出此等龌龊之事!他还口口声声说是接贵客去赌坊,原来是去做非法买卖!”
“您认识那个人?”她假装讶异。
他想也没想便回:“当然认识了,他在云顶赌坊做事,是我二叔的手下。”
她接过他的话:“所以他才会借钱给那些赌徒,以收取高额利息。”
“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他一个小小的荷官,哪有那么多闲钱借给赌徒,他的背后,必定有人在操作。”说着,他的表情凝重不已。
“既然他是韩二爷的手下,那……”施央没再继续说下去,只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事到如今,她已猜到韩书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若李厉的幕后主使真是他,那他便间接害死了孙榆的母亲,令孙榆遭受无妄之灾,更令自己身陷青楼,此等败类,无论如何都要惩治。
施央能猜到,韩洛又岂会猜不到?父亲把赌场交给二叔管理,是因为信任他,没想到他会借此牟取暴利,还把别人逼死,除了施央说的那户人家,指不定还有许多家。此事,必定要彻查清楚,若真是二叔所为,须告诉父亲才行。这样想着,韩洛脸上的凝重之色变为坚定之色。
其实,施央还想把韩书伟找小倌的事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姚玉儿已经知道了,她那边定会有所行动,至于韩洛就专心查赌坊的事吧,这次,她定要韩书伟付出应有的代价。
前世,施央便不怎么喜欢韩书伟,觉得他风流不正经,不像韩战霖那么有本事,而且,他儿子韩彻的品行简直跟他一模一样,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今世,她尚未找到机会报韩彻的凌辱之仇,韩书伟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也罢,先对付老子,再对付儿子,一个一个来。她嘴角轻扬,眸中生着冷意。
此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梅花香,有几瓣梅花飘落在她肩头,给她素色的衣衫添了几丝亮采。她低头,轻轻拈起一瓣放于手中,眸光由冰冷变得柔和。
若能像这梅花一般灿烂活着,就算生命短暂,也无妨。只是,自己真能灿烂活着吗?
答案,无解。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师湘阁吧。”韩洛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如此道。
“不用麻烦大少爷,奴婢一人回去便可。”
“走吧。”
他装作没听到她的回绝,提步便往外走,她无奈地跟上去,没再说什么。
悄然降临的夜沉静如水,他们一前一后走着,长廊上的灯火将他们的身影拉长,看似重叠在一起,实则互相分离。
第四十五章 试探()
冬日的白昼总是特别短暂,到师湘阁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屋檐下的灯笼愈加明亮,晕黄的灯火照着冰冷的地面,冷暖相交,有种说不出的凄清感。
今夜无月,黑暗无边。
“大少爷请止步,奴婢一人上去即可。”阁楼下,施央叫住想上楼的韩洛。
他止步,转身看向她,灯火迎面照来,映得他的面容俊朗如月,一双褐眸深邃不已,五官的轮廓更是深刻如雕塑。只见他薄唇轻启,道:“你上去吧。”
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提步往前走,在经过他时恰好有阵风吹来,扬起她的发梢在他衣服上轻滑而过,他似乎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清香味,混合着这夜的迷离,恰好令人心醉。
他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俊脸埋在阴影里,不知是何表情。过了几秒,他提步离去,灯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竟有种落寞感。
“施央,大哥问你何事?”
施央一进二楼里间,韩师师便好奇地看向她,问道。
“关于歹徒的事。”
“他倒是挺关心你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你主人呢。”韩师师说这句话时语气有点怪,一旁的绿萝马上接话道:“可不是嘛,奴婢还听府里人在议论,说大少爷对她有意思。”
绿萝这么说可不是空穴来风,府里确实有人在议论,施央消失的那几天韩洛为找她费尽心思,这是有目共睹的,也难怪他们会这么说。只是,若这话传进林素璎的耳,不知又会掀起何腥风血雨了。
在韩师师打探的目光中,施央不慌不忙回道:“可能是因为奴婢替他挡过一剑,他为还恩才会对奴婢比其他人好些,除此之外,应该再无别意。”
闻言,韩师师了然地点点头。“你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大哥确实是有恩必报的人,更何况,他欠你的是救命之恩。”
“但大少爷对她会不会好过头了?要知道,他当初可是愿意用一千两银子赎她,换作其他人,哪会这么做?”绿萝的语气有点嫉妒,又有点羡慕。
这时,施央直接对她道:“大少爷原本就平易近人,对府里的下人都不错,你硬是这么说,难道希望他对我有意思?这样对你有何好处吗?”
施央露骨的问题令绿萝哑言几秒,而后涨红脸道:“你别妄加猜测我的心思,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何样?”施央顺势追问一句,绿萝本要脱口而出,最后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变成:“我为何要告诉你?”
“既然如此,你少散布谣言,混人视听。”
“你……”
“好啦,你们别说了,吵得我头疼。”韩师师打断绿萝的话,她将怨言憋回肚子,只能狠狠瞪着施央,施央的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并不在意她的瞪眼。
说起来,绿萝对施央的不满已经很久了,但顶多在暗地里做做手脚,并未捅破表面上那层关系,如今,她们算是彻底撕破脸皮,正面交锋了。
晚上,在房间歇息时,她们谁也未跟谁说话,空气冰冷无比,施央倒是无所谓,径直窝在自己的床铺里睡觉,而睡在隔壁床铺的绿萝突然睁开眼,看着她的后脑勺,眸里闪过一丝狠色。
今下午,在施央陪着韩师师去梨花苑时青禾突然来到师湘阁找绿萝,对她说了林素璎对付施央的计划,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如今,是非答应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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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少钰是在老太君寿辰前一天回府的,他的伤势恢复较快,从表面上已看与常人无异。
“钰儿,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那待到年后才回呢。”莫云澜一见着他,立马抓着他的手不放。要知道,这些日子她对他甚是想念。
“怎么会呢,孩儿不过贪玩多留了几日,让您挂心了。”君少钰笑容和煦。
“你也真是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害我那晚以为你出了何意外,担心得睡不着觉,若不是翌日你师傅带来口信,我差点就派人四处去寻你了。”
面对莫云澜的埋怨,君少钰似是撒娇道:“对不起,是孩儿的错,以后保证不再犯相同错误。娘,您板着张脸多难看啊,笑一笑嘛。”
君少钰虽贵为将军,在别人眼里威严十足,但在莫云澜身旁,他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让人很难将他和战场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在一起,毕竟反差实在太大。
顿时,莫云澜露出笑颜。“真拿你没办法。”
“咕噜噜……”
突然,从他的肚子里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莫云澜马上吩咐人准备一桌饭菜,拉着他在桌前坐下。
不一会儿,饭菜便上桌了,全是他爱吃的菜。
“你看你,几天不见,脸颊都陷进去了,快多吃点肉长回来。”莫云澜忙着给他碗里夹菜,生怕他吃少了。“想必你在山上每天都是清汤寡水,所以才会消瘦,多吃点。”
君少钰望着那满满的一碗菜,很是无奈。“娘,您是打算撑死我吗?”
莫云澜完全忽视他的话,还给他舀了一碗鱼汤。“快把这碗鱼汤喝了。”
他提筷,埋头吃起来。
“对了,在你离开的这几天,师师来找过你好几次呢。”莫云澜突然提到这件事,君少钰头也不抬道:“她来找我作甚?”
“当然是想见你才会来找你,依我看啊,她怕是喜欢你。”
“娘,您就不要胡乱猜测了,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就算她喜欢我,也是兄妹之间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君少钰很明白地和韩师师划清界限,却引来莫云澜的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对你,定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否则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不顾旁人眼光,独自跑来将军府来找你?”
其实,自从上次秦茹真来找莫云澜说了君少钰和韩师师的事情,莫云澜便觉得他俩甚是相配,若真能走在一起,也是一段好姻缘,因此,她今日才想试探下他的心意,谁知被他一口否决,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可是我向来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并没有男女之情。”君少钰语气坚决,莫云澜无奈地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想着来日方长,等他们慢慢培养感情了。
过了一会儿,莫云澜又道:“明日便是韩府老太君的寿辰,你随我一同前去贺寿吧。”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去见施央,不过谁也不会知道。
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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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君少钰去了顺天府,莫青山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人是鬼?!”
“我若说自己是鬼,你信吗?”君少钰毫不客气地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毛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起来。
莫青山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最后一把抱过他,喜极而泣。“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莫青山的力气很大,君少钰直道:“我没死都要被你勒死了。”可是他仍不放手,自顾自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担心你嘛,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消瘦几圈了!”
“敢情你得的是相思病啊。”君少钰调侃道。
“就你最坏!”莫青山半愤怒半埋怨地说出这句话,恰好此时一衙差走进来,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再看到莫青山扑抱住君少钰的这一幕,似乎联想到什么,慌忙地移开眼,然后转身跑出去。
都说莫捕头和君将军关系不一般,如今看来,是真的“不一般”啊。
衙差走后,君少钰便使劲推开莫青山,稍稍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角。“你好歹也是个捕头,能否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免得令人误会?”
莫青山站直身子,不以为然道:“我的言行举止正常得很,哪需要注意。倒是你,不要老去做一些非正常的事,把人吓死都有可能。”
“此话怎讲?”
“那日,你单枪匹马前去救人,最后杳无音讯,还不吓人啊?”说到这个莫青山就来气,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去看他一眼。
见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君少钰忙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没及时对你报平安,让你担心,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向你赔不是。”说完,君少钰站起来,郑重向他赔礼。
莫青山紧绷的脸这才松下来,接着,他对准君少钰的胸口便是一锤。“打你这拳,算是消气了。”
莫青山这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左胸口上,当即,他左后背的伤被震得隐隐作痛,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一笑而过。
“对了,听黑九说,你被他刺成重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被他所刺,不过侥幸捡回一条命,如今已无大碍。”
“我已将黑九抓捕,你要不要去看下他?”
“当然要去看看,我还有账没跟他算清呢。”说着,君少钰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第四十六章 马脚()
顺天府,牢房。
阴冷的空气,灰暗的墙壁,冰凉的锁链,发霉的草席,还有,缩在角落里的,披头散发的囚徒。这一切,无处不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君少钰一牢房便看见了黑九,他盘坐于草席之上,头发虽披散下来,却遮不住脸上的长疤,反而增添了几分狰狞感。他双眼紧闭,面容憔悴,嘴唇发白,跟以前威风霸气的形象比起来相差甚远。
“黑九,别来无恙啊。”
听到周围的动静声,他没睁眼,直到君少钰冷漠的声音响起,他才睁眼。不过,由于君少钰这次未戴人脸面具,所以他没认出,只淡淡地问:“你是谁?”
“在青灵寺时你刺过我一剑,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君少钰走进牢门,双手负背,俯视着他,俊脸上除了冷漠没有其它表情,黑九却不以为然道:“不可能,你明明与他长得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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