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予良心里一跳:张先生竟有窥心术不成!他原地愣了愣,不由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情竟莫名好了很多。
第五十七章 传道解惑()
庞清之进到主殿,见乡民们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一一进来跪拜,不由有些惊奇。目光往外一瞧,便明白了:只见主殿外的院子里,清王府的两队侍卫正威严地立在道路两侧,搭的严密密的彩棚连雨丝都透不进来――他们还真会找地方避雨。
他回过头,见李欣也跟了进来,便对着排在最前头的三个百姓道:“你们退下,让公主殿下先拜。”
那三人默默退到一边,守在门外的百姓见状也一一跪下。
整个龙王庙一下子安静下来。
庙里的主持将早已准备好的清香点燃,亲手交到李欣手里。李欣缓步走到龙王神像前,长长的供桌上比先前又多了不少祭品。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六块形状不同雕纹精细的玉器及一块仿若千年之冰所化的水玉。
三柱清香高举过顶,李欣将执香的手贴在额头,心里些微紧张地默念道:“芬芳之祭,嗅味以享。佑我玉昌,风调雨顺。”祷告完,她往前走了几步,将三柱清香插在供桌前的香炉里面。
回身又在大殿的蒲团上叩了三个头,起身时感觉并无什么不妥,李欣下意识便看了张靖嘉一眼。
张靖嘉却没看她,一双深眸紧紧盯着龙王神像,神情高深莫测。
李欣便走到大殿旁,对着张乔两位说道:“二位先生,可要去拜见?”
乔先生神情肃穆,张靖嘉笑而不语。两人都摇了摇头。
一个是不信,另一个是不屑?
“庞县令,本宫这便回府了。”李欣对这庞清之道:“若是那两位受害之人康复,本宫再潜人送他们去衙门作证。”
庞清之忙躬身相送:“殿下您放心,下官一定亲自盯着这案子。您慢走。”
李欣转身往门外走去。两侧侍卫绕过跪拜的百姓护在她身边,铿锵整齐地行到大门外。雨还在下,但是小了许多。子玉给李欣重新带了莲花帽,披了琥珀衣,撑了伞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庙门,驶回了王府。
“殿下,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子岚永远都是将李欣的胃放在第一位,一上了马车便道:“这些可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全是含英院小厨房自己做的。绝对安全!”
李欣端坐着,眼皮却是阖上的,闻言她也没睁眼,只道:“本宫现在没胃口。糕点赏你们了。”
子岚恹恹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子玉道:“殿下赏的,你吃几块?”
子玉微微皱了脸,心里也嫌糕点干腻,却又不能推脱:“你便先替我留着吧。这是好东西,我想带回去跟她们一块分享。”
子岚轻轻哼了一声,拿起一小块梅花糕,吃了一口又狠狠瞪着子玉道:“我就是要一个人全吃光,一块也不给你留。”
子玉温柔笑笑。
不同于跟子琪搭伴,子玉是个永远也开不起来玩笑,挑不起怒火的人。她这个人,似乎除了长相柔美,其他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劲。”子岚嘀咕了一声,将剩下的糕点重新放回暖缸里头,塞到马车凳子下面的暗箱里。
车驾的稳,路面又平坦,主仆三个在这微微椅的马车内很快便打起盹来。李欣自然无所顾忌,枕着子玉的大腿,很快便进入睡梦之中。两个丫鬟既不能出言扰了主子睡眠,又困得不敢睡,撑了一路,好容易才撑到了清王府。
张家的马车行到城内后便默默与李欣的车队分离,一大早就出来打酱油,张靖嘉此刻也有些累了。说实话,此行最大的目的是那块水玉,据说晶莹剔透、灵气逼人。然而真的见了,却发现就是一块极品水晶石。漂亮是漂亮,灵气却没有。
他不由摸了摸脖子里的那块玉,温润如暖泉的滋养灵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躁动的灵魂。
“再过几年就要还给正主了!”张靖嘉自言自语道。
马车哒哒哒在张家门前停下,刚下车,管家童伯便匆匆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个衣饰整洁的瘦弱妇人。
张靖嘉定睛一看,是子清。
“奴家求张少爷给条活路。”童管家没来得及拉住子清,让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张靖嘉面前就跪了下来:“求您行行好,奴家嫁到林府也就几日时间,跟你是无冤无仇啊。你要报复林家老爷夫人,奴家绝不插手。只求您放了奴家吧”
童管家上前拉着子清,对方却不依不饶,根本不愿意起身。
张靖嘉冷冷笑了一声:“林少奶奶,你若是想着吵闹能引起左右邻居的围观,好要教我张靖嘉大大丢一回脸,那你大可再泼辣一点。”
他直视着子清的双眼,让对方仿若被洞穿了心思一般低下头避开。顶着巨大的压力,子清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讷讷解释道:“奴家也是被逼的。他们好歹也是奴家的公婆和叔伯,不能不孝”
“我一直再想,为什么公主会将你嫁到林府,直接杀了不是更好。”张靖嘉看着梨花带雨地子清,却半点不带温柔的讽刺道:“现在看来,大概是觉得你跟林府的人实在是太像了。”
“什么?”子清抬头怔怔看他。
“都是一样的愚蠢。”张靖嘉轻轻说道。
“你!”她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我若是你,便好好守着那宅子,谁来抢就灭了谁。”张靖嘉道:“只要士远还活着,林家的宗族就无权收回宅院。至于那两个老的,年事已高,说的糊涂话谁管他们。你只管将门户闭紧了,每天调教调教丫鬟奶妈子,尽心尽力地伺候公婆直到为他们送终就行了。”
“可是”
张靖嘉不耐烦道:“你一个寡妇,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放心,你若是安安分分,张家还不至于会克扣一个寡妇的花销。”
“奴家谢过少爷。”子清忙福了身。接着往后退了几步,招了招手,便见两个小丫鬟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扶着自家的少奶奶走了。
“少爷,林家那边是不是也要限制下这位少奶奶的行动?”童伯脸上露出了不同于刚才的憨厚,显得有些阴森:“或者给下点药。直接做了也行。”
张靖嘉摇头笑起来:“我可是一个人道的毁灭者。即便是执行死刑,也要仰温柔点的不是。”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今天上午,又有几户人家送了孩子过来。”童伯脸上的刻刀般的皱纹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按照少爷您讲的,我也没推辞,也没写卖身契,就说租他们五年十年,到时再让人给领回去。”
“嗯。”张靖嘉点点头:“施恩不求回报只会让人觉得你廉价,然后渐渐变得理所当然。”
童伯深以为然:“少爷您总是对的。现在玉昌城里只要提起我们张家,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呵呵。”张靖嘉笑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只希望十年过后,若是我不在了,士远也能受到别人的帮衬。”
“叔叔你要去哪儿?”
张靖嘉停下脚步,等着张士远冲过来,然后说道:“看来你读书也不专心啊。叔叔还没进二门呢,你就冲出来了。”
张士远拉着张靖嘉的手,抬起一张小脸,白嫩嫩地脸上一片严肃之色:“叔叔你去哪儿?”
“不去哪儿。”张士远牵着侄子,慢慢往书房走去:“只是假设。士远,这个世界上,最不能预料的就是将来。叔叔假设说将来不在了,希望士远一个人也能撑起张家,好好保护士琳。”
张士远低了头,只管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一直走到书房门口,才说了一句:“叔叔!我一定会快点长大保护你们的!”
管家跟小厮便守在外面,叔侄俩个进了书房。
张家的书房非常大,面阔三间不隔墙。进门迎面就是一副巨大的星空图,泼墨的黑底图纸上,大大小序蓝色或红色的星辰或明或暗交相辉映,诽色的星云团绕四周,美丽到魅惑。
它的浩渺而广阔,让人看了心生渺小。
张靖嘉每次进入书房,都要凝视一番。这片星空与他如今头顶上的星空不同,那是遥远的另一方宇宙――是他的家乡。
“叔叔?”张士远低声道:“今天要讲天文吗?”
张靖嘉低头,目光温暖:“士远对天文感兴趣吗?”
张士远微微错开了眼睛:“还还行吧。”
“看来士远并不感兴趣。”张靖嘉道:“叔叔上学的时候,也很不喜欢天文呢。所以叔叔不会教。”
张士远微微叹了口气:“叔叔,随便你讲什么吧。”
张靖嘉不禁捏了捏他的脸颊:“不会勉强你的。叔叔是个民主的家长。”
一直捏到张士远龇牙咧嘴,终于像个孩子了,他才松开手,直起身望着那幅图道:“你只要知道,我们站立的世界是一个不发光的球状星星,而太阳是一颗发光的球状星星。它们与这图上的所有星星一起组成了一个恒大的宇宙。而宇宙里面这些黑暗的地方是一个又一个时空之门,只要你穿过这个门,便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到达另一个宇宙。”
张士远似懂非懂地望着他:“另一个宇宙有什么?”
张靖嘉牵着他的手往左边走,边走边说:“另一个宇宙也跟这里一样,有很多星星,其中一颗是太阳,另一颗上面住着人。”
“他们是仙人吗?”张士远被张靖嘉领到一个课桌前坐下,瞪着眼睛问道:“他们会飞吗?”
张靖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哈哈笑起来:“会飞,他们不是仙人,是妖精!”
张士远噤声,不再打听妖精的事情。
张靖嘉一边想着另一个把他当妖精的学生,一边对着张士远平淡说道:“今天咱们便讲讲数学”
第五十八章 再生父母()
被师傅惦记的李欣夜里睡得实在不踏实,早上起来打了几个喷嚏,被子岚好说歹说劝喝了大半碗姜汤。
早早去看过陈文慧,又被拉着问有没有李怀瑾的消息。李欣无解,只好编了些话将陈文慧给糊弄了过去。
一直等到了课堂见到范荣华,听对方说了安溪城重新沦落,双方胶战僵持不下。李欣便微微猜测了父王的状况――吃了败仗,将军要找替罪羊向士兵下属们解释,于是“指挥失策”的父王自由便有限了。
“你昨日是不是与先生一起出去了?”范荣华将消息告诉李欣后,便觉得对方欠了自己好大一份人情,问起话来也理直气壮多了。
李欣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范荣华见状,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她又是直来直去地性子,便不高兴地说道:“你们一起去了哪里?怎么不叫我一起去啊!”
“范府应该也收到帖子了吧。”李欣看着她,目光疑惑:“昨天昌河龙王庙开坛祭龙王,你们范府没收到帖子吗?”
范荣华一听,脸便垮了:“有也轮不到我去。”她想了想觉得身在范府真是可悲可恨,不由转身伏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委屈地泪水点点落下,又被偷偷拭去。
直到夫子进了门,她才抬起头。
李欣看着范荣华,面色无波,心里却生出些许的疼痛:范荣华不是公孙穆嫣。
她远远比不上穆嫣。
这堂课讲棋道,各人面前一盘棋,与夫子对弈。李欣棋术差劲,又是主人,一堂课里的大半时间都是夫子在指点她。其余人等,或羡慕或嫉妒,各有各的心思。
上午课毕,范荣华也没理张冯二人,独自一人匆匆离去。马车行到王府东门时,听到有人喧哗,便掀了车上的小窗帘往外看。
只见王府门前十几个人拉着两个状若疯癫的大汉,将他们拖着往府里拉。然而那两人却很不配合,拼了命地挣扎不休。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人。他急走几步,行到那两人身边,不知道做了什么,刚才还死命反抗的两人竟很快就安静下来。
范荣华隔了老远都认得那是张靖嘉。
他今天怎么会在清王府呢+主刚才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范荣华心里十分不舒服:早知道她就不走那么早了。
她死死盯着张靖嘉,直到马车一拐,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而若有所感的张靖嘉只瞥了一眼,见视线源于范府的马车,便不再分神关注。只跟着众人一起,进了王府匆匆行至东园最北的一进院落。
两个痴痴傻傻的壮汉年龄都在二十左右,两人面容相像,似乎是亲兄弟。被张靖嘉安抚之后便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叫跟来的浅玉寨乡民惊诧不已。
魏予良愈发地崇拜这位先生,双眼精亮,眨也不眨的望着张靖嘉。
“坐。”张靖嘉将两人带到厢房,指了两张椅子让他二人坐下。
仿若提了线的木片人,这两人依言照做。乡民们又是一阵惊叹。
“各位乡亲,请先至后堂歇息。”林伯见人已经接到,便打发送人的乡民:“一会儿公主殿下驾临,未免冲撞了殿下,几位还是先跟林某出去吧。”
浅玉寨的乡民淳朴老实,对着王府的任何一个奴才都不敢抬眼乱看,何况还是个管事。听完林伯一番话,立马乖乖地跟了出去。
只留了魏予良与张靖嘉待在一块儿。
李欣过来时,便见着这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在聊什么?”
魏予良忙回头,给李欣行了一礼。张靖嘉站在他身侧,笑意满面:“正说到这两人的情况可不可治。”
“所以答案是?”
张靖嘉马上换了一张脸,神情凝重地说道:“他们二人,一个症状很轻,只消半个时辰便可恢复神智。另一个情况却甚为严重,几乎治不了。”
李欣皱眉:“几乎?”
张靖嘉点了点头,又道:“据我推测,他不仅受到了惊吓,还在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被人下了一种毒。这种毒素会复制记忆,制造幻觉,让他们感觉被分裂成了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个的自己。这些自己各自存在,现在看着相安无事,但若是争吵起来他不是自杀便是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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