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又移回到李欣身上:“原本想着如果她的病没的治了,我就立刻炸了姜桐让她放心的走。现在有了希望,计划也要改变一些。”
陈宣和震惊万分。他作为天舟人,自然是对新卫的姜桐没什么好感的。可是像周仲林这样的新卫人,怎么会同意张靖嘉这么做。
那样会牵扯多少无辜的百姓啊!
下意识的。陈宣和便转头去看周仲林,见对方表情淡漠,不由越发的惊奇。
“这些年在新卫官府的宣扬下,整个姜桐的百姓对天舟人都越来越仇视。”张靖嘉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解释道:“要不然安邑郡主行刑的时候也不会因为血统的问题而被普通的百姓唾弃了。她应该是恨他们的”
陈宣和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安邑郡主的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对方也是半个血统的新卫人。
张靖嘉却继续道:“我知道她很纠结。如果生命够长,余下的时间够多,我自然有信心转化她的思想。可若是时间不够多了,那我也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我没什么信仰,不信罪孽,只信力量。”
这世界能够约束他的只有道德。
可若是她死了。道德也不能奈他几何。
陈宣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没有告诉陈兰,她让我三日后将打探好的消息告诉她。”
张靖嘉想了想,笑意像溢出来的水一样怎么也藏不住:“那真是太好了。一会儿我让恒星画张图给你。你交给他们,就说炸药藏着图上标注的几个地方。”
陈宣和“哦”了一声。虽然张靖嘉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但是他在对方面前比在自己祖父面前还要听话。
“仲林,”张靖嘉又问默默无语的周仲林:“宣和中的那毒真的没事吗?”
周仲林点了点头:“没事。他刚喝下去就被我催吐了一大半,还有剩下的我再慢慢给他排就是了。”
他顿了顿。然后又道:“最好现在再排一次。”
张靖嘉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在先生心里,他是确确实实将陈宣和当做了小舅子对待的吧。周仲林默默想着。将陈宣和拉出了房间。
“你不是说吃点药就行了吗?”陈宣和纳闷的问道:“还要怎么排毒啊?”
周仲林拉着他一直出了院子才停下,然后无奈的对他道:“我的师弟!看起来你真的是不太聪明。若是你跟艾师姐在一起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一直待在那里不走,你会不会恨我啊?!”
陈宣和一下午的不愉快转瞬间就变成了羞恼。若不是夜色已深,周仲林一定会发现对方的面色都要滴出血了:“艾师姐从不让我进她屋子”
“白痴!”周仲林甩了他转身就走:“别说你是我们远洋队的,丢人!”
陈宣和连忙追上去:“师兄,你从没承认过我是远洋队的啊”
陈宣和其实更想问他,假如张靖嘉真的要对整个姜桐的百姓出手,那他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可他始终没问出口。
周仲林也没有回答。
第二日上午,日头刚刚有些热的时候,周王府里便驶出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有些灰扑扑的,不怎么显眼。但是在这马车刚刚驶出去没多久,缺月的手下便尽职的跟了上去。
而缺月。此刻正跟潘井年约在飞鸢阁见面。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一个包间内,透过窗户怡然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他本就疑心重,坐了那龙椅后就越发不信任身边人了。”潘井年在消化了缺月的情报之后,并没有多么紧张,只是难免觉得悲哀罢了:“我跟了他十年了。从他进了军营起,我就决心靠着他往上爬。那时候我还是将军身边的谋士,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他成了皇帝,我呢,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哎兔死狗烹。是该退出了”
缺月默默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后若是皇上对你起了疑心,你能退就退。”潘井年对自己的“义子”说道:“你是我在战场上捡来的孤儿。虽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但是义父一直都把你当成是亲生儿子教养的。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做不下去了,就也辞了官,跟着义父一同回乡养老吧!”
“我们都辞了官,珊珊怎么办?”缺月皱眉问道:“没有父兄支持。她在后宫怎么过?”
珊珊指的是潘井年唯一的女儿潘珊珊,早年就跟了朱瀚廷,现在是四妃之一。
“缺月,以后不要再叫珊珊了。”潘井年立刻纠正他道:“她是娘娘。”
“是。”缺月应下。想了想,他还是坚定的说道:“义父你辞官吧,我不辞。”
潘井年长长叹了口气:“缺月。如果你不走,最后娘娘遭你连累怎么办?”
缺月的一双剑眉皱的更紧了。怎么办,他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你被人陷害。被皇上问罪。”潘井年忧心的说道:“到时候他问你是不是跟娘娘勾结了,你怎么回答?”
缺月毫无犹豫的说道:“当然没有。”
他的心思很简单,没有潘井年从旁谋划,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应对。
“不,你应该沉默。”潘井年脸上全是后悔的神色:“若珊珊当年没有跟了他就好了”
缺月听不懂潘井年话语里面的惆怅。他只关心自己要怎么做:“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义父。我怎么办?”
在他眼中没有义父解决不了的问题。
潘井年想了想:“从现在起,后宫中你最恨谁,就频繁跟她那一宫的宫女内监联系。而娘娘,不管她以后是得宠还是失宠,你都不要再去多问。对于她,我自有安排。”
缺月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你,如果非要跟着朱瀚廷,义父也帮不了你了。”潘井年直白的说道:“你跟娘娘,义父只能保住一个。”
缺月也不是完全没脑子,想了想就知道刚才潘井年最先想要保住的还是他。他心里感动莫名,但是却越发坚定了要保护妹妹一辈子的信念:“义父,不管什么时候,您都要保住娘娘。缺月这条命原本早就该死了,是您又让我多活了二十年!”
他正色道:“即使您让我现在就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潘井年心里也是感慨颇丰,这样心思单纯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朱瀚廷呢。他早就料到了缺月的反应,将对方吃的死死的。
不能说他对缺月无情,其实作为他亲手教导出的孩子,他在缺月身上也是用尽了心思的。如果拿他跟别人比,潘井年自然还是向着缺月的。
可若是跟自己唯一的女儿潘珊珊比起来,缺月就要靠边站了。
“好”怪只能怪朱瀚廷太过无情无义,潘井年觉得自己不这么算计缺月给他女儿留条后路,潘家就真的要绝后了。
他其实也知道,即便自己将心里的打算全说出来,缺月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保护潘珊珊的。
只是那样的话对缺月反而太过残忍。
对待有情有义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永远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有情有义的世界里,而他最好的结局就是为了自己的情义奉上生命。
虽然这般安慰了自己,但是潘井年依旧无法直视缺月的眼睛。他不由转了头朝楼下看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停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围着这辆马车两边的是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壮硕男子。
潘井年想了想,觉得这些人很熟悉。
“缺月,看到楼下的马车了吗?”潘井年朝着窗外指点道:“那是天舟公主的马车。你赶紧跟过去看看对方来这里干什么。”
第两百四十一章 穆青()
缺月虽然知道自己的手下一定会跟着马车摸过来,但是他一向对义父的吩咐是言听计从。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面罩带上,没有下楼,而是直接翻了窗子,双手抓着窗沿用力一荡,便落在了旁边矮一些的店铺的屋顶上。猫腰踏在薄薄的砖瓦之上,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家起名为芙蓉馆的店铺周围,没往前面去,缺月选择了后院作为他此行的目的地。
虽是白天,可人们低头走路走惯了,谁也没抬头注意过他,因此他一路走来都很顺利。
但就在落脚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
缺月本能的往下一蹲,然后借势往前面一滚,再站起来就看到了袭击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穿着浅红色比甲的少女。她长得还不赖,圆脸乌发,浓眉大眼,皮肤比一般的新卫人要细腻,就是表情太过凶狠,像极了缺月最恨的太皇太后。
“你是什么人!”那女子恶狠狠瞪着他,红艳艳的唇被雪白的贝齿咬住,从齿封间透出森森寒意:“竟敢私闯民宅!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清亮,缺月觉得如果单听声音,这女子显然还是不错的。
都可以跟他的珊珊妹相提并论了。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身形已经暴露,再要暴露声音便是愚蠢了。左右望了望,他纵身就往旁边的围墙上跳,准备原路返回。
可那女子武功竟也不低,看出自己的意图后竟然很快就朝着自己后背抓了过来。
直到自己后背上的罩衫被扯碎,缺月这才记起自己师傅的教导: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敌人――即使她看起来很像一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无害少女。
他叹了口气,然后回身用力踢腿,几招狠辣的动作之后,对方就被自己的攻势死死压住了。
那少女恼恨。很快就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朝着缺月罩面就抽。
“小毛贼,你是哑巴不成!”她边抽边将对方逼到角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单身闯进我芙蓉馆行窃q天不把你抓住,姑奶奶我就跟你姓!”
缺月很想说自己没有姓,他今天真是走眼了,眼前这姑娘招式狠辣,进攻凌厉。虽然功力尚浅,但是架不住她鞭子舞得好,在她抽的飞快的鞭影下,缺月想要自保都很难。更别说反击了。
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便下手在腰间摘了一个荷包,然后趁着对方步步紧逼之时拉了抽线就往对方脸上洒去。
白茫茫一阵烟雾缭绕。
“啊――”对方发出了惨烈的撕喊。缺月毫无怜惜之意,趁机抽身就跑。
少时,烟雾散尽,刚刚那个舞鞭子的少女已经弓腰躺在了地上。她紧闭双眼,以手捂脸。疼的只哼哼:“师傅师傅救命啊”
没过一会儿,便从院子前门涌进来一大批人。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穿一身白色长衫,半百的胡子挂在胸前,虽然不算仙风道骨,却也有那么几分出尘之意。
但是他的步子却不似老神仙一般稳重。他步子很急,冲到那少女身边也不过只是一瞬,嘴里的叫喊声十分焦躁:“穆青穆青你怎么啦?”
被他唤做穆青的女子顿时大哭。揪着老头的衣服半抬起身子说道:“师傅我我瞎了!”
她一边哭一边恨恨骂道:“我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的进来跟他打了一会儿,他见打不过我,就对我洒了毒药!师傅,你快些派人去追他!”
可她的师傅却是一边检查一边骂道:“还追什么追x你治伤要紧”
他说着便招呼一旁的丫鬟:“还不快点扶秀进屋子!再耽误治疗她可真的要瞎了。”
跟着老头急冲冲进来的丫鬟慌忙上前扶起穆青,然后低声道:“秀。你现在看不见,就靠在奴婢身上走吧。”
公孙穆青一边站起身往外走。一边不住的咒骂:“混蛋!我一定要抓到他,然后把他全身的皮都抽烂,再拿辣椒水浇在他的肉里面_,还要挖出他的眼珠子踩爆”
她的嘴一刻也不肯歇,说出的话叫旁边的人听了简直不寒而栗。
老头却不以为意,转了身对跟过来的李欣抱歉的打着招呼道:“不好意思,原本要招呼几位用茶聊上几句的,却不料小徒出了这事。”
他有送人的意思:“既然解药已经给你们拿了,老夫今日就不留几位了。失礼失礼”
李欣却有些傻愣愣的,目光一直紧追着那个瞎眼的秀不放。当对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她忍不住轻声唤道:“公孙穆青?”
两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公孙穆青身形一震,停着步往李欣这边偏过头:“谁在叫我?!”
李欣一个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她长高了许多,五官比之前更加明朗了。
子玉及塔苏尔几人俱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欣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老师傅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说什么伤人的话吧,怎么这女娃竟这般伤心。
“哎哎,你哭什么?”他上前无奈的说道:“我这里要急着给我的徒弟治伤,是真没空招待你们啦!”
他烦躁的赶着人:“走啦走啦。改天再聊行吗?”
李欣却抬头道:“这位师傅,我知道今日袭击公孙秀的是什么人。也知道公孙秀一直牵挂的亲人在何方。”
她脸上还挂着泪水,却裂开嘴呵呵笑道:“若你执意要赶我们走,那我现在就走了。”
“你知道我姐姐在哪?!”公孙穆青还没等老师傅表态便一把抓住了李欣的胳膊,闭着一双眼,脸直直的对这李欣吼道:“她在哪!在哪?!”
李欣只觉得她的力气大到骇人,嘶嘶嘶抽着气道:“你快去治伤!你的眼睛不好,我是不会让你见她的!”
公孙穆青半步不退:“你不让我见她,我就杀光你全家!不。我把你九族全诛了!”
公孙穆青的师傅连忙上前打圆场:“穆青,快放下!她说的对,你要是现在这样去见你姐姐,会吓着她的。快点,咱们先进屋把眼睛里的药粉清洗出来”
公孙穆青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塔苏尔正要上前制服对方,却被李欣抬手挥退了。
她伸了那只没被抓住的手在公孙穆青的腰上抓了抓。
“哈哈哈哈哈”公孙穆青立刻就缩了手。
她最怕痒痒,但是两年多了,没人敢朝她伸爪子,所以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弱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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