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诚志看着对方那表情十分不舒服。他和师景一样,知道今日对师家来说祸多福少,只是因为是皇上的命令不得不从。如今一看这公主如此美貌又十分年少,不由微微一愣。
他没想过对方长得这么无辜。
但是敌不是友。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他师诚志也不会感情用事误了皇上大计。
“小臣身子康健的很。”师诚志声音很洪亮,哈哈笑起来像是一口被敲响了的大钟,嗡嗡嗡震得人耳朵都疼了:“只是觉得这拐杖用着顺手,拿了就丢不开了。”
李欣便应承道:“那您老可真聪明,早早用习惯了,以后就是有了问题也不怕了。”
这话说的师诚志一下子就黑了脸。
他甚至想着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怎么一口一口全刺着他的心窝说话。朝着小儿子看了一眼,见到对方也是一副没有预料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
一行人便各怀心思走进了正厅,与老爷子客气了一下。最终还是师诚志坐了右边主位,李欣则坐在了左边客位上。
“方城。将本宫为国公爷精心准备的礼物抬进来!”李欣刚坐下便吩咐手下:“小心些,别磕了碰了。”
“公主太客气了”师诚志虚应着笑了笑。他与李欣有过接触后,便揣摩着对方对他们师家的态度不算友好。他定了定心,先忍忍,只要挨到那事过了。她还得求着他们不要将丑事说出去呢!
他就不信了,到时候她的态度还会像如今这般嚣张跋扈!
慢慢喝了口茶,余光瞄到李欣的侍卫抬着一架屏风慢慢走了进来,他便放下了茶盏,认真朝着寿礼看过去。他想着不论对方送的是什么,他都先夸上一顿。然后再好言好语将对方赶紧送到后院去就是了!
然而当他真的看到这架屏风时,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这是”师景也是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指着李欣送过来的屏风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呵呵。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靖嘉给她讲了李世慧后面日记的部分内容,告诉她那个让海澜山庄找遍了全庄都没找到的天火方子其实就藏在师家。李世慧在日记里说,这东西是她在师景出征后想出来的,原本只在信中告诉了对方什么用途问他要不要,并没告诉他方子。
但是后来师景娶了洛清城。她便再不想为他劳心劳力了。将那方子夹在了他们婚房的屏风夹缝内,然后便再不管此事了。
她哪里知道就因为她当年的那封信。她的女儿因此而丧了命呢。
那原本只是她的爱情的见证啊。
李欣听了便想到师家在这次皇位争夺中未被牵连,又想到新卫这次对天舟的作战中,对方用了天火来对付他们。
还有什么不清楚吗?师家用阿娘的方子换了平安和富贵!
再一查,果然在一年多前,师家人将阿娘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拆了一遍。
然后就找到了那张方子。
而原本承载着这张方子的屏风则被世子夫人当做一件垃圾卖了出去。
李欣将东西从一个小铺子里收购了,亲手擦洗了一遍之后放在了周王府的暖阁里。
看着那架屏风,她仿佛看到多年前受尽了侮辱的自己一样。
“国公爷也觉得这屏风精美绝伦吧!”李欣呵呵笑道:“前几日本宫巧合看到一架屏风,觉得精致的很。只是那架屏风太过破旧,拿不出手。幸好本宫有的是巧手的工匠,只花了几天时间就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看着师家父子俩飒白的脸色,心中一阵舒爽。你们把阿娘的东西像垃圾一下扔掉,不就是想抹去她在师家存在过的痕迹吗?
可我偏不要让你们如意,我就是要再送回来,让你们日日夜夜都想着她!
“殿下真是有心了。”师诚志对李世慧的东西没一件熟悉的――除了这件。当年师家卷入崔文槿临死前的算计中,他大发雷霆之下,便命令全府将那贱人的东西全都毁掉扔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他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举动,他因此从这架屏风里得到的东西救活了全府的人。
因此这屏风的样子,直到今天他依旧历历在目。
这屏风一共有四面,拼成一副巨大的图画。前两面上是山水,连绵的山道延到第三面时出现了大片的田地,田地间有几个劳作的人影,一条羊肠小道横立在三四两面屏风上,一个二十几岁的美貌妇人立在马车旁。因为作画之人用的是近景,又大片留白。
所以这妇人格外醒目。
只要认识李世慧的人,光看到这个侧影都知道这妇人画的正是她。
“国公爷谬赞了!”李欣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嘲讽目光:“本宫这么有心还不是指望着国公爷能帮着本宫好好办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师诚志若再不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那也白活了这大半辈子了。
“公主想要老夫帮着办什么事?”他心里微微猜到了些什么,但是还要对方确认了才能知道。
师景显然也知道了,立刻站起身来,对李欣道:“公主若是为了给光华公主立衣冠冢的事情而来,那便请稍等片刻。内子一早就整理了光华公主的一些衣物。只是当年光华公主与小臣和离时,带走了大部分东西,余下这些日常衣物也不多”
他似乎很舍不得的样子:“这次给了您,就全没了。”
李欣冷笑,李世慧还有一丝一缕留下来了?
“只有几件寻常的衣物吗?”她详装诧异的说道:“可是光华公主和离后给本宫可是来过信的,她说她几乎没带走多少东西。她是怎么说着来着,让本宫想想啊”
她突然一拍桌面,将满座人员吓了一跳,然后大声道:“她说所有在师家用过的东西都沾上了这里肮脏的气息,她不想在离开后还会想起这里的一切,便全留下来了”
既然留下来了,怎么现在却拿不出了?
李欣说完,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便直勾勾盯着师景,仿佛对方不立刻给出个说法,她就不罢休似的。
就算她年幼不记得这些事,但是谁让李世慧有写日记的好习惯呢!
师景对李世慧多年的思念因为李欣这几句话就转成了仇恨:她竟觉得跟自己在一起是肮脏的!
他还没原谅她呢!她竟然早早就嫌弃他了!
师诚志知道小儿子早就被李世慧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只要碰到跟她有关的事情就跟入了魔障一般。
他只好干咳了两声,然后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光华公主与犬子和离时虽然没带走多少东西。但是她的女儿还留在我们师家的。后来那孩子过继给周王府时,就将她母亲留下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那些东西砸的砸,卖的卖,现在哪里能拿得出来?而那崔文槿已经死了,便都推到她身上好了。
这南蛮的公主总不会说跟那小畜生也有联系吧。
要知道那小畜生那时候才多大,只怕连字都没认全呢9写信?!
李欣真没想到,这师家父子一个无情一个卑鄙,竟然连这样的谎话也能编出来。
要知道她当年离开师府时正值大冬天,身上连个厚实的袍子都被下人给剥去了!
“那就怪不得了!”她冷笑说道:“前几个月,在本宫生辰宴上,安世子竟然拿着光华公主的嫁妆给本宫做寿礼。周王府抄了家,那些东西全都被你们新卫的皇帝给捞去了吧?”
既然你栽赃到了我头上,我就把账算到朱瀚廷身上!
第两百二十一章 太嫩()
她语气里的不屑简直是在*裸打朱瀚廷的脸。
师诚志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行,只能岔开话题说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再者事情涉及两位过世之人,现在议论难免是对她们不敬。”
他语气里竟含了乞求:“今日是老夫寿辰,还望公主能给个面子,莫要再提这些伤心事了。”
且惹住这一时之辱,一会儿便多带几个人去看看你的丑态!师诚志极少这么迫切的想要害一个人身败名裂。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李欣就浑身不舒服:她的身份让他想起李世慧,她的脾气让他想到崔文槿。
这两人都是害他们师家没落的罪魁祸首!
“那本宫便在这里等着好了。”李欣似乎被师诚志的态度所软化,口气都温和了许多:“还请国公爷现在便将光华公主的衣物交还给本宫。省的一会儿宴了你们忙的忘记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今天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会儿定会有件大事发生,到时候师家人忙着哭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记得给她找李世慧的衣物。
她也不是一定要那些东西。只不过她现在身份尴尬,拿了东西之后才有了名头好正大光明的给李世慧修坟立祠。
不然周世源就要怀疑她的动机了。
师诚志只好妥协,朝着师景道:“去将你媳妇叫来。”
幸亏这事潘井年提前给自己打过招呼,否则被这南蛮子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他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她变出李世慧的衣物。
师景点头应了声好,然后便利索的站起身去了后院。
李欣瞧着他稳健的步伐,不得不承认对方虽然老了许多,但武将的底子还在――好不甘他的身体竟然还这么好。
而她的阿娘却早早身陨了。
师景动作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贵妇。
李欣单看对方那风摆杨柳一般的走路姿势便知道这贵妇就是洛清城了。
果然,那贵妇跟着师景给李欣福礼道:“芯人洛清城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她身边跟着的丫鬟挽着一个秋香色的包袱,也大大方方的跟着洛清城给李欣请安。
李欣审视着面前的贵妇,眼中带着切肤的仇恨,心中翻滚叫嚣着复仇复仇。也许是这情绪外露的太过明显,洛清城只觉得整个厅堂之内所有的目光一下全集中到自己身上了。
听不到李欣的免礼声,她想起师景刚才的交代,便又耐着性子大了点声音问候道:“民妇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欣。”张靖嘉见李欣仍旧有些怔忡。不由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李欣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安慰的工作,又听到张靖嘉关心的声音,这才将所有情绪都收起。
她给了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
“起来吧。”李欣回头看着洛清城。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本宫可受不起你这大礼。你的女儿可是郑国公府的夫人呢”
她知道师文婷的人跟踪了自己,也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的身份亮了出来。
洛清城直起腰背,听到对方将郑国公府的夫人这几个字说的又重又慢,便再次确定了那天与自己女儿起冲突的就是眼前这位公主殿下。
怎么天舟的公主都是这么令人讨厌的人呢?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露出茫然的笑意:“殿下这话芯人可听不懂。”
她不提那日之事。而是直接示意着身边的丫鬟上前将包袱递了上去:“这里面的都是光华公主以前穿过的衣裳。芯人每年都要拿出来洗晒一番。十来年过去了,这些衣裳便有些旧了”
要个李世慧立衣冠冢么?那就把这些破衣滥服拿去给她立吧!
子玉不用李欣吩咐便上前将包袱接了过来,然后又递给了下面的二等宫婢。
李欣丝毫没有再看一眼的意思。
反正不是李世慧的衣服,是旧的还是新的,在她看来都是一样。
“当年你逼的光华公主与师家二爷和离,如今见到本宫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别这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贱人模样。你那女儿真该跟你学学,养气功夫不够啊”她想说这话好好久了,如今当着对方的面毫不客气的说出来。顿时就觉得心中一口浊气出了一半。
好舒服!
众人自是有人笑有人恼。
洛清城则是立刻就白了脸,双迅速泛起泪光,不可置信的望着李欣轻声辩解道:“殿下怎么能这么说芯人呢光华公主与夫君是自愿和离的呀”
“公主殿下!”师景再忍不住了:“您今日一来就处处针对师家,到底师家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要忍受您这般刁难?!”
他最讨厌别人老是把李世慧跟他和离的事情挂在嘴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自己想忘忘不掉,不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不断提醒吗?!
师诚志没有立刻呵斥师景。而是干咳了两声,对李欣道:“殿下,犬子性子暴躁不会说话,请殿下莫要怪罪与他。”
李欣却没有任何不悦,她正想跟这些人大吵一架呢。
此时不吵,更待何时?
于是她抬了手制止了骚动的远洋队,然后呵呵笑了两声,对师景说道:“你们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情,被你们对不起的那两个女子都已经死了。本宫这次来新卫是干什么的,你们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收到消息吧?”
她坐在高位,俯视盯着下面的洛清城和师景道:“本宫想要叫你们贱人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这寿宴可不是本宫不请自来,而是你们亲自给本宫下了帖子求着本宫来的。换句话说,今日就是你们求着本宫来骂你们的!”
李欣带来的人太多,大部分人都倾向李欣那边。
洛清城见眼泪没什么作用,便也不哭了。她只是微微冷了声音说道:“殿下非要将光华公主和离的起因归结到民妇身上,民妇也不敢不认。说到底,当年的确是民妇的错,谁让民妇与二郎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到再容不得任何人插足了呢。光华公主当年选择离开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吧”
她一副她很无奈很无辜的样子。
她豁出去了,左右今天是要得罪这天舟的公主的,此刻还怕得罪的更早一些吗?你说李世慧那贱人的和离是我造成的,那我就承认好了。
“但是公主殿下就凭此事谩骂民妇是贱人,民妇心里当真委屈。”她抬起头直直望着李欣那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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