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长公主殿下在襄平西郊建了船厂造船,一下子招募了大批劳力。
这些因为战争一下子没了生计的贫民原本是襄平府郡的巨大负担。
被李欣这么一分流,襄平府尹的压力至少给卸了一半。
“只一味的拿了钱去堵那亏空是不行的。以钱生钱才是上策。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妥,便将赔款的大部分拨入国库,剩下一小部分留着生财好了。”
这是张靖嘉跟李欣说的原话。
流疆一战,按理赔款全部由玉昌接收。如今玉昌是李欣的封地,那些银子便也名正言顺由李欣持有。
李欣到底不敢叫李涵瑾为难,第二批赔款一到,便拨了大部分进国库,让天舟过了一个安生年。
但是李涵瑾这个皇帝却没有安生多少。
今日,范诚悦又进宫来闹了。
他执掌御林军玉印,虽然不可调派全部兵力,但是却可以任免四品以下的军士。
也就是说,带刀侍卫以下的人,他全部可以任免。
于是,虽然有一个左统领祁逸林始终跟他唱着反调。但是不可否认范诚悦粗狂的人生中始终站着一个心思细腻的忠诚部下。
那便是宋月亮。
自从得了禁军玉印,宋月亮便开始用这个任免权一点一滴的往十万禁军队伍里慢慢渗透。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用范系军团的士兵去换了。
不到两个月,御林军上下将士便都妥协了。
至少表面上是妥协了。
再加上玉昌兵在李涵槿登基后便陆续撤退。
襄平皇宫的安危便也慢慢移交到禁军手中了。
这么一来,在皇帝登基后只被加封了一级的范诚悦便大大不满起来。
“皇上,想当初微臣与皇上出生入死,皇上便是不感念微臣的忠心耿耿,也要为微臣那些死去的将士想一想。”范诚悦此刻站在养心殿的中央,目光炯炯的望着李涵槿道:“皇上对微臣的封赏其实就是对微臣忠心的否定,微臣以为此举足以叫天下忠义之士寒心!”
李涵瑾愤怒交加。但是太后一直训导他要喜怒不形于色,他便极力忍耐着。只是阴森森问道:“范爱卿以为凭尔等功绩可以超越平南将军吗?平南将军尚未有任何封赏,若是朕今日加封与你。那又如何与平南将军交代?”
范诚悦听了,越加不耐烦,他最讨厌别人拿周世源跟他比了!于是他道:“周将军为首阳王府世子,本就封无可封。”
周世源凭什么啊!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个好爹么!他怎么比得过自己从一个小卒做起的实打实的军功!
他觉得李涵槿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便越加倨傲的说道:“再者,周将军可是太上皇任命的,而微臣才是至始至终跟在皇上您身边的。微臣平日常听人道狡兔死走狗烹,皇上的意思难道是想鸟经藏,卸磨杀驴?”
范诚悦竟敢如此放肆,这让伺候在李涵槿身边的执笔太监秦公公大为愤怒。
但是皇上不发话。他也不敢肆意呵斥。
毕竟他才跟着李涵槿的,对这位新皇帝的脾气还没摸透。
李涵槿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狠狠握了一下,他真想叫人将这厮拖出去斩了。但是一想到太后的谆谆教导。他便平定了心绪之后对范诚悦道:“那范爱卿认为,朕应该给你个什么封赏才合适?”
范诚悦被这么一问,倒有些犹疑起来。他当然想越显赫越好,越多越好。即便不赏功名,多赏点银子也行啊!这襄平的物价太贵了。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二品大员,出门在外也要讲点排场的。
可是钱却总也不够用。
可他也害怕太过分了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于是他想了想然后道:“微臣自然是听皇上的。皇上认为微臣的忠心值得怎么封赏便怎么封赏。微臣也不是贪图自己富贵。主要是微臣手下那些将士为皇上征战多年,如今皇上登基了,微臣总要拿些银子去犒劳一下这些将士吧”
李涵瑾便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对范诚悦道:“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范诚悦也不知道李涵槿听进去没。但是他已经打算好了,自己先回家里等消息去,若是李涵槿没动静,他明天就继续来闹。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他范诚悦的人生哲学。用了几十年了,从未失手过。
他觉得这次也不会的。
李涵槿目光阴沉的目送范诚悦出了养心殿,待那人前脚刚刚出去,他后脚便抄起案几上的砚台朝着地上狠狠砸了过去。
那砚台里面还带着刚刚研磨好的墨汁,这一下砸在地毯上虽然没有砸坏,但是里面墨汁四溅。不止地上一长横全是黑色,便是他自己的金色龙袍上也被溅了一些星星沫沫的黑点。
内监们跪了一地。
秦公公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跪在地上不住说道:“皇上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李怀瑾也就是发泄一下,听到秦公公的劝告,脸色便缓了缓,然后便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随朕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秦公公急忙追了过来,提醒道:“皇上,好歹先换了衣服再去”
李涵槿低头一看。见到自己的龙袍上星星点点全是墨汁,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点头道:“那便换了衣服再去吧。”
秦公公应了一声,亲自走到一边叮嘱小太监去给皇上叁常服,又亲手伺候着李涵槿换了,然后才一路跟随着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大火之后,工匠们马不停蹄的修缮整理,终于赶在了过年之前完工,让桑月华回了老住所过了新年。
走到门口,李涵槿摆摆手没让守门的太监前去通报。而是自己带着一堆伺候的人踏进了慈宁宫正殿。
李欣与张靖嘉居然也在。
“欣儿进宫居然不通知父皇?”李涵槿又惊又喜,继而又幽怨的说道:“是不是不耐烦见到父皇啊?”
李欣虽然还没及笄,但是却爱住在外城的公主府内。
这一点。不仅桑月华劝不了她。便是陈文慧的话,她也不听。
这几日,便是桑月柔也搬出宫外住了。
“父皇!你又不是不知道,欣儿每天都进宫的!”她走到李涵槿身边,攀在他的手臂上笑着说道:“欣儿不是怕父皇您忙吗?这才决定先来见见皇祖母。然后再去拜见您的。”
李涵槿笑着哼了一声,然后给桑月华见了礼。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哀家这里了?”桑月华偏头笑问秦公公:“你说,皇上今个是不是又偷懒了?”
秦公公哪里敢说是,连忙躬身回道:“回太后娘娘,皇上下了朝就召见范将军,之后便有些心情不畅。是以奴才才劝说皇上出来走走。”
“你就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桑月华对秦公公笑着斥道:“哀家这个儿子,哀家还不了解。定是那范诚悦让皇上不快了,接着他就不想看折子了对不对?”
秦公公低了头不敢回话。
李涵槿也有些不好意思。
对待政事。若是随他如意,他便勤勤恳恳。但是稍有困难,他便忍不住想要懈怠。
但是桑月华一反小时候对他的不闻不问,如今对他甚是严格。
他既不想桑月华对他失望,又没那个本事将政事处理圆满。
因此这才没几天。他就觉察出当皇帝的苦了。
“父皇,那范诚悦又进宫来讨赏了?”李欣见状忙关心的问李涵槿道:“他都跟您讨了些什么啊?”
李涵槿感谢女儿给的台阶。连忙回道:“他倒没敢说大话,只是说替部下讨些犒劳的银子。”
桑月华听了便微微收起笑脸,对李涵槿严厉的说道:“只是如此就将你气的连折子都看不下去了?!母后不是跟你说过么,如果你连范诚悦这样的蠢货都搞不定,那你这个皇帝干脆什么都不要干,撂桃子给内阁,做个遗臭千年的昏君好了!”
李涵槿到底没逃得了这一顿骂。母后说教,他必须立刻直起身子听训,完了还要谢恩。
“哀家不是要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只是你既然登基做了皇帝,你的一举一动便都关乎了整个国家。”桑月华见儿子这么听话,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深深担忧道:“真希望佛祖能让哀家多活几年。就你现在的样子,哀家可实在放不下心来!”
李涵槿愧疚极了,低头默默无语。
桑月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然后转头便对李欣道:“欣儿,你给你父皇说说,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也让你父王瞧瞧欣儿的聪慧!”
现场有不少外人,李涵槿被桑月华说的连女儿都不如,面上便有些难堪起来。
李欣见状扬头露齿一笑,然后对桑月华道:“皇祖母您太抬举欣儿啦!欣儿可不敢说大话,欣儿跟父皇一样,对那范诚悦可恨死了呢。父皇怎么做,欣儿必定也会那么做的!”
李涵槿听了,心里受用的很,想着果然还是女儿贴心。
李欣见李涵槿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话锋一转,转头对张靖嘉道:“先生,您是欣儿的师傅。欣儿跟您请教下,这事该如何办才好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封赏()
张靖嘉原本正偏头欣赏李欣讲话时的飞扬神态,猛的见她回头,那一脸期盼的娇俏便如推窗而至的阳光,就这么一下子跌进了自己心头。
“给范诚悦封赏么”他微微失神却又立刻惊醒,沉吟一番然后说道:“银子一分都不要给。那些虚名他想要什么,皇上便比照他想要的再高一级封赏好了。”
李涵槿不解,有些着急的解释道:“他要的可不是虚名,而是实权啊!”
张靖嘉便笑吟吟问道:“那敢问皇上,公侯卿相,倘若朝中百官皆弹劾其罪行,而皇上也查证属实的话,那时若要夺了他们的爵位是否易如反掌?”
李涵槿便点头:“那是自然。”
既然朝中百官都反对,那他必是没落无势了。届时便是查证不属实,也可按照有实论罪。
“那依照范诚悦的性子,倘若封他为国公,他是不是会奉公守法、严于律己?”
张靖嘉不紧不慢的说着,声音微沉却十分悦耳:“退一万步说,他性情大变,变得谨慎又律己。但是他尚未在朝中站稳就爬的这么高,其他朝臣会怎么看?会不会将他竖成靶子?”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李涵槿立刻就明白了。他犹豫着说道:“那依照先生所说,若朕给范诚悦赏个公侯,不仅不会给他添势,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张靖嘉便含笑说道:“皇上英明。这公侯卿相给谁不是给?为什么不能给范诚悦?皇上您无需将朝中任何一个臣子看做是自己的敌人。他们无论对你是否尊敬,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给你干活的劳力而已。”
他脸上永远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叫人看着便如沐春风。
“若是这些劳力听话肯干,还服从调配不闹事,那自然应该最得皇上您的重用。若是这些劳力能干却不听话,时不时还想跟皇上您叫板,那便说明他除了不满意皇上给的待遇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太闲了。”
说到这里,张靖嘉便停了一下。他不知道别人是否都能听懂,但见众人都听得认真,这才又接着说道:“对付这种人,最省钱省力的办法便是给他高高挂一个虚名,用最小的代价让他做最多的事情。这样,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皇上您的问题也解决了。至于其他劳力,倘若他们不满,自然会联合起来排挤此人。”
不过是封个公侯。每年拨几千石俸禄便是。范诚悦此人有勇无谋,实在无需李涵槿这般提防。
张靖嘉这番话,不仅是李涵槿听着新鲜。便是桑月华也觉得十分有趣。
“张先生果然是能人异士。这番见解便是哀家这个老婆子也要自愧不如。”
她赞赏说道:“仔细想想,朝中百官可不就是给皇上办事的劳力么。至于那些虚名,给了便给了。总归要记得先生说的,半文钱都不要给他!那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给了便亏了。”
李涵槿不住点头。但是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处处疑问。
“可若是这劳力势力做大,想要左右朕的意思,那又该怎么办?”
张靖嘉很想大笑,但是终究忍住了温和说道:“所以皇上您每天要做的事便是让他们闲不下来”
比如多安排点工作,三不五时挑拨挑拨下臣之间的关系。倘若一个人的脑力每天都集中在没玩没了的工作跟人际关系中时。他便是有再大的野心,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实现了。
他觉得自己无需再多说什么。
皇帝这职业玩的不就是个制约跟平衡?
这些事情,太后必定会跟他讲。
就算没有太后。他做久了也会慢慢明白。
“好了,皇上还是找个空子自己想一想吧。”桑月华见李涵槿还要再问,便打断他的话头说道:“范诚悦那厮不是什么大患,皇上便权当拿他来练练手好了!”
桑月华其实还想再说教一番。但是毕竟跟儿子二十几年了都没怎么亲近过,她也怕说教过了头儿子反而要怨恨自己。
李涵槿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桑月华和张靖嘉都认定范诚悦不值一提。他明明手握十万禁军大权,自己这个皇帝的性命跟整个皇宫的安危都握在对方手上呢。
但是桑月华不让再问。他便真的老老实实不提这事了。虽然心里依旧狐疑,但是桑月华的态度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使得他后来面对范诚悦时再没那么烦躁过。
张靖嘉见了,心里微微有些疑惑,当下便决定出了宫便找李欣好好谈谈。
“欣儿,你跟你姨奶奶住在城外可还舒适?”桑月华不让李涵槿提范诚悦那事,再要关心的便就是李欣本人的状况了:“要不要父王给你重新请几个先生把你那些功课给拾起来?”
李欣一听连连摆手:“父王,欣儿可忙死了,哪还有时间再去读书。再说,师傅就住在公主府内,欣儿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他就是了。”
李涵槿见女儿不愿读书,也不逼她。他是一个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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