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杰立即转身奔出堂去,向知道内情的直属部下下达封口令。
“南将军,又见面了!”李儒一甩披散在额上的乱发,冷笑道:“事到如今,我一介丧家之犬还能值得将军如此高看,真是幸何如之!”
“李儒,你是一个聪明人!既已知道自身处境,那么当知任何冷嘲热讽也不能帮助你摆脱困境!”南鹰缓缓将手肘搭在案上,以手支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儒:“当年两军阵前,你舌战东方群雄,不是巧舌如簧吗?怎么今日却口笨心拙了呢?”
“哼!南鹰,士可杀不可辱!”李儒突然激动起来:“落在你手中我无话可说,可是你的手下竟然拿出种种酷刑来虐待于我,哼哼……你也算是驭下有方了!”
“哦?”南鹰愕然道:“他如何虐待于你了?本将瞧你,明明便没有半分伤损!”
“哼!身上是无伤损,然却辱人太甚!”李儒咬牙切齿道:“你的部下,竟将本人与几十只硕鼠囚于一笼……这还不是折辱于我?”
“什么?”南鹰不由目瞪口呆,猛然间仰头大笑。
“有何好笑……”不等李儒怒喝声落,南鹰单手在案上一按,整个人腾身而起,正落在李儒面前,一拳轰在他的腹上。
“啊……”李儒立时如同一支弓起的大虾,他张大了口,双眼翻白,只感腹中翻江倒海,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
“不得不说,你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等他双膝着地,南鹰一把拎住他的头发,又将他生生拎了起来,口中狞笑道:“看来,我的部下还真是仁慈,竟会使出如此儿戏般的手段来招呼你……知道若换成本将会怎么做吗?本将会扒光你的衣服,在你身上涂满油脂,再将你同一窝毒蛇饿鼠锁在一个小小的箱子里,听着它们在你身上追逐奔蹿,然后打洞钻眼的声音……”
“不……不要!饶命啊!”李儒瞧着南鹰眼中闪烁的凶光,听着那匪夷所思的残酷刑罚,不由毛骨悚然,如坠冰窖,浑身抖得有如筛糠。
就连侍立一侧的墨喆,亦是听得面青唇白。
“老实了吗?”南鹰狠狠一推,李儒立即有如一摊烂泥倒在地上,口中惨呼道:“是!小人老实了!”
“呸!下贱胚子!”南鹰不屑的向着李儒唾了一口,这才施施然坐回案后,慢条斯理道:“究竟有什么秘密要说于本将知道啊?本将很忙,若是不能令本将满意,那么后果……嘿嘿,你懂的!”
“是!是!将军!小人全说!”李儒锐气尽消,心底尽是一片恐惧,他膝行几步,几乎就要趴在南鹰案上,惶然道:“将军,您知道神农山吗……”
“什么?”南鹰心中有如重锤轰击。又是神农山!他今夜竟然两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在这座山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哦!你是说董卓派出三百秘卫的神农山?”他装出一脸淡然之色:“看来,你还算有点诚意!”
“将军已经知道了?”李儒有如五雷轰顶,骇然道:“这么可能呢?就连先帝也不知道……”
“你是说先帝?”南鹰再也压不住心底震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墨喆,赐座!请李儒先生慢慢说!”
“多谢将军!”李儒面上恢复了一丝人色,他缓缓跪坐下来,惨然道:“将军既已知道神农山,那么小人还用得着说吗?”
“不!你必须说,且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南鹰沉声道:“不怕说于你知道,其实本将对于神农山之谜仍然知之甚少……若你能够全盘托出,本将保证你下半生的平安!”
“好!一言为定!”李儒猛然间精神大振,双目之中尽是希望的光芒。即使董卓一派与南鹰长期处于敌对,极尽诋毁之事,但仍找不出南鹰曾经背信弃义、不遵诺言的点滴例证。
“你放心,只要你令本将满意,日后你定会为今日明智而感到庆幸……”南鹰有些急不可待道:“先说说,神农山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何说就连先帝也不知道?难道这个秘密与皇室有关?”
“将军,今时今日,你可曾对当日一事心中存疑?”李儒定下心来,缓缓道:“当日你从渤海引军三千突然返回帝都,半日之间便已掌控全城,可说是占尽先机……董公,不,是董卓,他却为何明知不占优势,仍然不惜犯险也要杀回来与您争夺洛阳的主动权呢?”
“这个……”南鹰一怔,沉吟道:“当日,洛阳内有袁氏兄弟居心叵测,外有丁原虎视眈眈,董卓若不入主洛阳,唯有坐视董太后和董重被他们消灭,并扶立史侯为帝……他是不得不行险一搏啊!”
“哈哈哈!将军您错了!”李儒突然间大笑起来:“若将军不在洛阳,形势当然是如此发展……”
“可是,你一到洛阳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制了各方势力,连大将军何进都不敢不给你面子!”李儒淡淡道:“依当时袁绍、袁术和丁原的实力,他们能有什么作为?”
“哼!那么,本将掌握朝政又有什么不同呢?”南鹰一呆,却立即冷笑道:“本将当然也会扶立史侯,而不会扶立董侯,他董卓一样是血本无归,当然要回洛阳抢班夺权……”
“那么,您会杀了董太后和董侯吗?”李儒突然微笑着打断了南鹰。
“什么?本将……”南鹰又是一呆,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错,您不会!相反,出于对先帝的情谊,即使是何进、袁绍一方扶立了史侯,您还会千方百计去护得董太后和董侯的安全!”李儒双目直视着南鹰,轻轻叹息:“即使是董卓,也对此深信不疑,您虽然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其实却仍然失之于心慈手软……这也正是您最大的破绽!”
“所以,有了您在洛阳,董卓还会担心什么?而世人皆知,鹰扬中郎将之志,不在朝堂!对于帝都来说,您始终都是一个过客!”瞧着南鹰怔怔的神情,李儒摇头一笑:“对于董卓来说,只要太后与董侯无虞,他便有翻身的机会。最好的结局,便是您铲除了袁绍,再离开洛阳……那便是他一举抢占帝都、另立董侯的绝佳机会了!”
“你们,打得好算盘……”南鹰心底尽是骇然,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董卓竟会将他南鹰看得如此通透,难道他在世人眼中,真是这样一个外表强悍却内在仁慈的人?
他瞧了一眼李儒,见他神情微愕,显然是不懂算盘之意,不由暗暗长叹,口中冷然道:“既然董卓自认看穿了本将,为何仍要迫不及待的赶回洛阳?”
“那是因为,您入主洛阳之时却展示了一件东西……或许应该说是,三件东西才对!”李儒面上亦闪过茫然复杂之色。
“三件东西?”南鹰心中剧震,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失声道:“是我用于压服董太后的三块天子玉佩!”
“是!就是这三块玉佩!”李儒点头道:“将军可能并不知道,就在当日你展示三块玉佩后,太后表面臣服,私下却紧急密令心腹传书董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你身上夺回三佩!”
“三佩齐现,如觐先帝!”南鹰蓦然间想起了当日宫门前王越的传音,他不由痴痴道:“不过就是一份特权罢了,董太后为何如此执着?”
“特权?可能就连先帝也不知道,这三佩之中其实就包含着解开代汉谶言的秘密!”李儒一字一顿道:“而这个秘密,就隐藏在神农山中!”
“又是代汉谶言?”南鹰终于整个人呆住了,他从怀中摸出三佩,缓缓磨挲,口中喃喃道:“代汉者,当涂高……”
“据董太后密信中说,代汉谶言流传百年,至今无人可以解开,是因为解谜之钥有三:一是十二字的谶言全文,二是三佩齐聚,三是解谜的秘境所在……”李儒浑身剧震的瞧着南鹰手中三佩,眼中闪过迷醉贪恋之色。
他再次叹息道:“可惜,这世间却无一人知道谶言全文,更无一人亲眼见过三佩齐聚,就连太后也对世间是否真有三佩而将信将疑……”
南鹰听得他提及十二字谶言全文,心中再无怀疑,只因为“代汉者,当涂高,续帝祚,海中青”这一十二字谶言,除了灵帝外,当今之世只有他南鹰一人知道。原来,想要解开这谶言之迷,不仅要掌握不为人知的后六个字,还要三佩齐聚,更要知道神农山的位置……怪不得百余年无数智者甚至是历代帝王,都无人可以解开此谜。
“不对!”南鹰突然厉声道:“先帝既然三佩在手,为何却不知神农山,反而是太后却知道了!”
“将军可知董太后出身?”李儒毫不犹豫道:“她是刘苌之妻,而刘苌却是河间孝王刘开之孙,先明帝和先章帝的嫡亲血脉,想当年刘开至诚至孝,甚得章帝喜爱,几乎就被扶立为帝,死后亦追谥号为孝王,却在夺嫡中失败,被先和帝刘肇承继了大统……在下相信,这个秘密定是顺着这条途径流传下来!而其后,多位帝王或是早夭,或是草草继立,竟至于这个天大的秘密失传。”
“这么说,并非是历代帝王才知道!”南鹰更是震动:“那么先明帝和先章帝又怎会知道?难道是先光武帝流传下来的?”
南鹰虽然不是史学通,却也知明帝刘庄和章帝刘炟分别便是东汉的第二位、第三位皇帝,即光武帝刘秀的儿子和孙子。而光武帝刘秀,恰恰便是首位公开认同代汉谶言的皇帝。
李儒默然无语,半晌才道:“这个,在下便实是不知了!”
南鹰心中将诸般丝线一一捋过,终于有了初步的猜测。自光武帝起,到明帝和章帝,神农山之迷、十二字谶言和三块玉佩应该均是历代帝王代代相承,然而却在汉和帝刘肇和河间王刘开这一代,因为种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绝密造成了偏差,和帝刘肇掌握了十二字谶言和三块玉佩,而河间王刘开则是得到了神农山之迷。董太后应是从河间王刘开这条线索上得知了神农山的秘密,却对灵帝守口如瓶,以至于灵帝虽是刘开后人,又从恒帝手中继承了十二字谶言和三块玉佩,却始终无法勘破这个天大秘密……他心中悚然,董太后与灵帝虽为母子,竟也相互隐瞒多年,难道帝王之家均是这般冷酷无情?
他出神良久,才又开口问道:“神农山占地极大,那个秘密又在何处?”
李儒再次摇头表示不知。
蓦的,南鹰心中一片火热,因为他猛然间发现,他竟然才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掌握了全部解谜之钥的人……
“墨喆,去准备一下!”他强行压下心中急切,从容道:“明日,我军全体撤出长安……秘密开赴神农山!”(。)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四十二章 智将诡道()
滚滚黄河,浊浪翻腾,有如一条蜿蜒游动的黄色巨龙,释放出一股令人顶礼膜拜的磅礴气息。远方轰鸣的巨大泻水之声,似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又似黄钟大吕,令人热血沸腾。
源远流长的古老河流,不仅滋养了两岸千万的人民,更加孕育出无数灿若星辰的古今人物,流传着多少令人神往的美妙传说。
南鹰双手凭栏,出神的凝视着面前的浩瀚黄波和水天深处那无尽山峦,心中正是在回味着关于神农山的传说。
在他座舰两侧,数十艘大小战船正排成雁行阵势,缓缓行进,拱卫着中央旗舰横渡黄河。但见帆影幢幢,千桨拨浪,声势不凡。
自讨董之战以来,渤海水军连战连捷,凭着高超战术和坚船大舰一直牢牢掌控着部分黄河河段的水上制权。是以南鹰率部出得长安直奔黄河渡口之时,早有一支巡弋在附近的水军船队收得天眼传书,提前赶至等候。这支船队规模一般,以中小船只居多,只有两艘鹰级战船和两艘楼船,然而用以装载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军队却已绰绰有余。
“将军!”墨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有半个时辰,我们便可登岸!请您示下!”
“命令……水军靠岸即行,继续巡检战区,马云萝将军、所有鹰将和骑兵,随本将登岸……”南鹰目光停留在极远处的隐约山影:“兵锋直指神农山!”
“是!”不待墨喆答话,不远处的旗令兵立即双足一并,随即有如猿猴般攀上桅斗,向着所有船只打出旗令。
很快,远近各舰上彩旗翻飞,一条条回令从旗令兵口中如珠报出:
“马云萝将军领命!”
“张梦依将军领命!”
“黄忠将军领命!”
“甘宁将军领命!”
“……”
“所有骑兵开始整装,所有船只正在变阵!”
墨喆听到一位位鹰将名号,终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上前一步,低低道:“将军……真的将大小姐一个人丢在长安吗?”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雏鹰终将面临单飞,奇花亦有盛放之日,何况她于公于私,都有留下的理由!”南鹰清澈的双目闪过霎那的迷茫,却立即归于坚毅明亮:“有吕布在,还有管平、孙宾硕两位先生自愿留在长安,清儿安全无虞……相信高顺将军亦会同意本将和清儿的决定!”
“说到吕布,还有长安……将军!”墨喆明显迟疑了一下,终于大声道:“能够允许末将提问吗?”
“说!”南鹰终于回过身来,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本将最喜欢的就是,部下们肯思、敢问!”
“是的,将军!”墨喆心中一松:“末将有一事始终不明,此次奇袭长安得手,不仅解救天子于水火之中,更铲除了心腹之患董卓,我军声势更盛,而将军的威武之名和忠义之名将令天下再次震动,所有忠于大汉的子民都将歌颂您的功德……这难道不正是奉天子以令不臣,从此一举荡涤天下的千载之机吗?”
“你是这么想的?”南鹰侧着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禀报将军!”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插了进来:“还有末将,末将也是这么想的……我鹰巢经营汉中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为什么不趁着这么好的时机将长安和汉中连成一线呢?这不正是将军您一直说的,说的……对啦!叫取得战略纵深嘛!”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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